第18章 少傅給元寶兒洗洗睡

第18章 少傅給元寶兒洗洗睡

第18章少傅給元寶兒洗洗睡

回到廣化寺,佛燈已逐次燃起,僧人們的晚課已結束,即將就寢。

推開客房門,少傅正坐在桌邊就著油燈看佛經,是個對人不理不睬的模樣。

我不知該如何進退,站在門邊,回頭帶着詢問地望了眼族叔。族叔給了我一個鼓勵的微笑后,就推開了隔壁房間,轉身走入,關門。

大吸口氣,我也關了房門,蹭到了桌邊,狀若無事道:「少傅,元寶兒回來了。」

桌上油燈火焰跳了一跳,燈影在姜冕臉上也躍了一躍,火光映着泛黃的紙頁,也映着姜冕的臉容,磐石一般不動搖。

又準備無視於我。

我左繞三圈,右繞三圈,努力製造存在感。

還是無視。

我撓撓頭,湊到桌邊,埋頭從貼身衣兜里掏出平安扣小玉璧,遞到姜冕跟前,「少傅,給你的禮物!」

入定於佛經的姜冕終於有了些反應,餘光向我掌心掃了掃,旋即不是很感興趣地收回了視線,繼續不為所動。

我把禮物擱到桌上,「這是平安扣,元寶兒送給少傅的,少傅不要的話,明天元寶兒就轉送給寺里的小沙彌好了。」說完,我離開桌邊,走到屬於自己的簡陋小床鋪邊,伸個懶腰,撲了上去,摟着被子就想睡。

桌邊「撲」的一聲響,好像是書卷拍到了桌上,隨即便是少傅的低沉嗓音:「叫你老實獃著,你偏要出去,出去就出去了吧,還回來這麼晚,回來晚就回來晚吧,還直接就這樣趴着睡,你渾身上下哪根骨頭是聽話的?」

我無所謂地蹬蹬腿兒,趴床上含糊道:「少傅又不願意見到元寶兒,族叔願意帶元寶兒玩,夜市那麼多好玩的好吃的,再說現在回來也沒有很晚,寺里燈火都沒滅。困了,先睡,元寶兒的骨頭明天就都聽少傅的了。」

聽氣息便能感知,油燈下的姜冕顯然對我如此作為不滿,但又拿我無可奈何。我得勝地搖了搖腿兒,他總不能把我從床上拽下去。

還沒等我得意多久,敲門聲響起。

小沙彌叩門道:「施主,可需要熱水?」

姜冕迅速回應:「需要,勞煩送來。」

房門開了,小沙彌送了滿盆熱水進來,擱到地上就退出去了,還帶上了房門。

我心想莫非少傅要在房中洗澡,那我是偷看呢還是偷看呢?

寂靜的夜晚,安靜的房內,只聞水聲嘩啦一下,約莫是少傅在試水溫。

不防這時,姜冕喚我一聲:「元寶兒,過來洗澡。」

我一下子睜了眼,跟想像的不一樣啊。一骨碌從床鋪上坐起,頓時瞌睡全無,望着挽袖子試水的少傅,不解其意:「洗澡?」

少傅坐在水盆邊的凳子上,毛巾都搭好了,望着我。

我從床上蹦下,依言走了過去,蹲下,手探進水裏划漩渦。少傅忙給我挽袖子,「自己洗臉。」

兩隻袖口被高高挽起后,兩手捧了水洗臉。還想在水裏多玩會,少傅給我拎起來坐着,「自己洗腳。」

我踢了鞋襪,自己挽起褲腿兒,兩隻腳丫放進水盆里踩水花。

旁觀的姜冕見地上打濕一片,把我兩隻膝蓋按住,「你這是想沖了人家的廟?明天不打算吃人家的飯了?」

提到吃飯這個嚴峻的問題,我姑且不踩水花了,改划水蕩漾水花,兩隻腳玩得不亦樂乎。

這樣的一點樂趣,少傅都要給剝奪。又讓他看不慣,便索性蹲到水盆邊,挽了袖子,將毛巾浸到水裏,把我腳按住不讓亂動。隨後拿濕毛巾給我從腿上開始擦起,左腿洗完洗右腿,右腿洗完洗腳丫。

我從水裏抬起一隻腳,配合少傅。姜冕用濕毛巾給我裹住腳,自言自語了一句:「腳丫都滿是肉,小饅頭一樣,渾身都長成了個湯圓。」

「少傅你餓了嗎?」聞言,我問道。

「不餓。」冷冷地回我一句。

「那少傅為什麼看元寶兒總像看吃的?」我不解地問。

姜冕拿掉毛巾,露出燈火下我一隻結實勻稱的小肉足,看了看,又用手握了握我的腳,捏了捏,「你看看,不像么?」

我動了動少傅握在手裏的腳丫,反駁他道:「不像。太醫哥哥就從來不說元寶兒長得像饅頭湯圓,太醫哥哥說元寶兒的腳丫是翡翠白玉小足,是珍品,才不是食物。」

聽我提到太醫哥哥,姜冕條件反射地蹙眉頭,一臉不悅,把我洗完的一隻腳擦乾后擱到他身上,再洗另外一隻,「那個混賬太醫喜歡麵條,又不喜歡饅頭湯圓。翡翠白玉小足?這個戀足癖!」

敲門聲又起:「元寶兒睡了么?」是族叔的聲音。

「在洗洗睡。」我答道。

敲門聲頓時遲疑了一下,「族叔可以進來么?」

「可以。」我答道。

房門推開,族叔端了一碗夜宵走進來,一眼瞧見桌邊一地水澤里,水盆邊的少傅與我洗腳。

我坐在凳子上望向族叔,見族叔略微吃驚的模樣,視線似乎是盯着水盆上少傅手裏的兩隻腳。

姜冕似乎也感覺到了對方異樣的目光,把我的兩隻腳落到他衣襟上,咳嗽一聲,「侯爺給元寶兒送宵夜么?」

晉陽侯回了下神,收回視線,「哦,我剛下廚做的荷葉豆腐羹,怕元寶兒夜裏又餓了。」

頓時我就口水分泌了,迫不及待望過去,「吃了族叔的荷葉豆腐羹,元寶兒夜裏不餓,還睡得香。」

鑒於我無法下地,少傅勉為其難,給我順勢抱去了床上,完了后還感慨:「這麼沉了還吃。」

打個滾后,我滾了起來,坐床邊兩條腿亂晃,巴巴等著族叔的宵夜。

族叔深知我心,端了碗過來,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我原想自己端來吃,不過看族叔的架勢,這是要不辭辛勞喂我吃宵夜呢,既然如此,哪有拒絕的道理。

族叔不嫌麻煩地舀了一勺豆腐羹,遞到我嘴邊,我便毫不客氣地張口吃下。

品了美食后的第一步就是誇讚美食製作者,不吝辭藻:「族叔的廚藝已然蓋過了東宮三百神廚,造詣已趨化境,凡人不可望叔項背。」

被極力誇讚后的晉陽侯果然面帶笑意,又送我一勺,「是么?族叔倒覺得元寶兒哄人的功力已趨化境,凡人不可望你項背。」

沒有宵夜吃的少傅收拾完了洗腳盆,晾好了毛巾,倒了杯茶聊作宵夜,獨自品了茶后恭敬道:「侯爺勞頓一日,不如早些歇息,宵夜就讓元寶兒自己吃吧,不能太慣着她。」

晉陽侯不在意地繼續喂我吃,「倒也不如何勞累,元寶兒喜歡我的廚藝,於我來說也算是個小知己,這羹也不白做。」

姜冕十分不以為然,卻也依舊只能淡然品著淡茶,目光不時越過茶杯,往我們這邊掠一掠,「是么,可是拿元寶兒來鑒賞廚藝,真的准么?對於元寶兒來說,難道不是有吃的,就從來也不推辭么。食物於她,從來不嫌多的。」

「姜少傅對於元寶兒,倒是了解得透徹。」族叔給我喂完最後一勺,取了雪白紗絹擦嘴,「元寶兒喜歡吃,就做給她吃,鑒賞之說,倒也不必。不過,確實要對她控制一下飲食,下次開始吧。」

只要這次吃飽,哪管下次,我心安地滾回床上,反正下次也還可以有下次嘛。族叔簡直深知我心,與我不謀而合。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族叔不經意又掃了眼我光溜溜的兩隻腳丫,囑咐道:「吃飽了別亂動,躺好了睡。」

我跪到床邊,張手:「可是,衣服還沒脫。」

桌邊淡然品茶的少傅拋了茶杯,風一般走來,越過族叔,一手把我攔著,似乎是怕掉下床去,一手給我解了衣帶,只寬去外衣,再迅速讓我躺下,迅速蓋上被子,「好了,可以睡覺了。」

我躺平在被窩裏,瞪着眼,尚未反應過來居然就一切準備妥當只待入睡了。

這還怎麼睡前愉快地玩耍?!

族叔站在床邊,似乎也還沒反應過來。

一切,迅速得過分了點。

素來憊懶的姜冕忽然間雷厲風行了,行事風格煥然一新,令我着實有些無法適應。

這一吃驚,瞌睡全無。

姜冕一番辛勤后,恭敬地客氣了幾句:「侯爺也早些安寢吧。」

晉陽侯見事已至此,只好囑咐我好生安睡。

我圓睜着眼,看姜冕毫無心理負擔地把我族叔給請了出去,自去桌邊將油燈撥暗了。一偏頭,正瞧見我在用目光譴責他,便開口道:「方才不是趴着就能睡么,不困的話,起來看佛經好了,對儲君而言,也是一種修行。」

我趕忙閉了眼,只留一道縫。

姜冕回身整理了自己床鋪,寬衣后,抱了一卷佛經,往床上一躺,長長地嘆了口氣,握著經書,邊看邊念叨:「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這半天時日,少傅竟開始參悟佛經了。

我學舌了一句:「應作如是觀。」

姜冕不搭理我,繼續慨嘆:「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人生之無常總是超乎想像啊,世間萬物,無常往不壞,凡生者必滅,唯有超脫此生滅之境,才可抵達寂靜的境域。空寂,無常,無我。一切有為法,念念生滅皆無常,一切法無我,寂滅涅槃。」

慨嘆完后,倒頭便睡。

聽得我一頭霧水后,也跟着倒頭睡了。

睡到半夜,我爬了起來,穿上鞋,走到姜冕床榻邊,爬上床搖了搖他的胳膊,「少傅……」

姜冕沉睡中被晃動,神識半睡半醒,抬手晃了晃,「怎麼還跑到我夢裏來,速速從我夢裏出去,不要打擾我睡覺。」

我快憋不住了,使勁搖晃,「少傅,元寶兒要尿尿……」

咣當一下,少傅從枕頭上掉下來,醒了,瞪着眼看我:「我夢見你要尿床……」

「不是夢……」我徹底跪了,絕望地趴到他被子上,「是真的……」

姜冕愣了一愣,趕緊起床披衣,再給我把外衣穿上,從床底下拉出一隻恭桶,看了看,再看着我。

我瞥了眼那隻簡陋且醜陋的恭桶,痛苦地扭過了頭,「元寶兒不用這個……」

姜冕苦惱地攤手,「這裏又不是宮裏,沒有鑲金嵌玉的錦繡恭桶,也沒有香料紅棗和美貌的姐姐,你想怎麼辦?」

我艱難地伸出一隻手,拽住姜冕衣角,以彌留之際的語調道:「別人用過的,元寶兒不用。」

姜冕震驚地看着我如此模樣,還要堅持自己的原則,「寧願憋死?」

我艱巨地點點頭。

無奈之下,姜冕迅速思索對策,忽然眼睛一亮,「那就去沒有人用過的地方。」

說辦就辦,見我已無法行走,姜冕以抱鐵秤砣的姿勢抱了我起來,出了房間,就著寺院內尚未熄滅的長明燈,一路就往樹叢密林里鑽。

夜裏涼風習習,暗影重重,我趴在少傅肩頭,使勁克制自己。

鑽進樹林后,少傅前後左右一打量,選了處四下有遮擋的地方,給我放地上:「你看這裏怎麼樣,肯定沒人用過,也不會有人瞧見,我就在這樹後面等你,你速速解決,解決完了叫我。」

說完要走。我一把將他扯住,「可是太黑了,元寶兒害怕,也看不見,解不了褲子。」

姜冕仰望夜空,朝着銀河裏的星星長吁短嘆,而後蹲下,讓我把上衣撩起來一截,動手給我解褲子。

我一面摟着撩起的衣裳,一面低着頭看少傅動作,見他解完最後一個帶扣后,沒有鬆手,很謹慎小心地捏住,交待於我:「解好了,你把手拿過來捏住,等少傅走到樹後面,你再蹲下來尿尿,明白么?」

我不耐煩且不開心道:「以前眉兒目兒她們都是直接給元寶兒把褲子脫下來……」

還沒說完,就見姜冕額頭青筋暴起,盯着我,「尊敬的太子殿下,你少傅我給你解決到這一步,已然是逾越了少傅分內之事許多,不許你再挑三揀四品頭論足。」

「好吧。」我大度地揮手,「你可以退下了。」

「臣謝太子殿下恩典。」忍辱負重的少傅丟下我,扭頭走了。

姜冕走去了大松樹后,我脫了褲子,蹲草地里,解決內急。酣暢淋漓地解決完了后,起身拉起褲子,系帶扣,深感委屈,這樣的事還要我堂堂東宮太子親自動手。

走出出恭地,轉到松樹前,以高冷的目光注視姜冕。姜冕亦用比我還高冷的目光回視,隨即視線從我臉上落回腰際,看了看我自己系的褲子,扭臉就嘆了口氣。

「過來,少傅給你重系一次,你看清楚了,以後不要再胡亂扭成一團。」姜冕收起了高冷,退讓道。

我姑且走過去。姜冕重又蹲下,給我把亂七八糟的帶扣解開,重新系一遍。我觀察了一下,覺得少傅的系帶扣手法與眉兒目兒她們不同,更複雜更古樸,一點也不改良實用。

「少傅的系法是哪個年代的?」我低着頭問。

姜冕思索了一下,不太確定,「約莫大概是兩百五十年前中土九州的古典系法,如今世家依舊沿襲。」

「你們世家就這麼食古不化。」我毫不客氣地將腹誹轉化為口頭表達。

「少廢話!」姜冕給我整理了一番,「學會了沒?」

「我覺得我這樣的東宮太子不適合學習世家這一繁複古董的世襲手法……」眼見少傅的手就要伸向我耳朵,我急中生智,忙舉起手,指向天空,「看,有飛人!」

被我一打岔,姜冕的手果然暫時停住了,不過很快就再接再厲往我耳朵上落去,「忽悠扯謊都不會,飛人是哪種生物,你告訴我,你哪怕扯只飛鳥都比飛人靠譜……」

在耳朵被結結實實擰住時,我忍痛繼續指向天空,「真的有飛人,不信少傅你看——」

姜冕抬頭看了一眼,與我一起望向樹林外的寺院上空,不時有黑影飛躍而過,還有踩着林枝借力飛過的,縱橫交錯,人影幾乎織就了一張網,罩在廣化寺上方。

吃驚之下的少傅,終於鬆開了我耳朵,彎身將還在仰望夜空數飛人的我抱起,移步就往樹下藏身,避讓開夜空星光照射下的光亮之處。

我還沒有理解這群夜空飛人的含義,就聽不遠處的客房傳來陣陣刀劍之聲,以及鈍物的沉重撞擊聲,破門聲,入窗聲,聲聲追魂。

寂靜夜裏的這種種不詳聲響,讓我心跳加快,幾乎堵在了嗓子眼。

我在姜冕懷裏掙扎了幾下,「族叔危險……」

姜冕給我牢牢束縛住,在我耳邊安慰著:「你族叔功夫厲害,應該可以自保,無需擔心。這幫人來者不善,未必是沖着你族叔來的。」

「那是沖着誰來的?」我連忙問。

「元寶兒你欠人錢了沒?」姜冕問。

「沒有!」我果斷搖頭,隨即也問,「少傅你欠人錢了沒?」

「廢話,不跟人借錢,你少傅在上京怎麼活?你少傅我當然欠人錢。」如此理所當然的少傅。

我轉頭望着他,「這麼說,這幫人是沖着少傅來的。」

姜冕回望我,「幾百兩銀子而已,至於動用殺手趕盡殺絕么?」

「幾百兩銀子看你怎麼還得清!」我從少傅懷裏跳到地上,「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此際也不知是藏起來好,還是衝出去接應族叔好,急得我抓心撓肺。

頭頂不斷有飛人出現,都是直奔客房而去,有召喚預謀似的。而客房那邊的打鬥聲也逐漸密集。

姜冕判斷形勢:「不是來找我還錢,就是來找你太子的麻煩的,論起來,你比我有價值,儲君之位乃是無價之寶,所以,元寶兒必須先藏起來……嗯?元寶兒人呢……」

我順着松柏暗影一路往客房那邊小跑,想要看清眼下局勢,確認一下族叔是否有危險。

雖然少傅說族叔功夫厲害,我隱隱也覺著族叔是個武林高手,但再高的高手,在眾多飛人殺手的圍困中,未必就沒有危險。

擔心族叔安危的我,毅然奔去了打鬥的中心地帶。

還沒跑出樹林,被後方追來的姜冕一下子撲到樹根下,少傅極為氣憤:「你一個肉糰子,往刀劍下跑什麼,等著讓人包餃子?」

「我不能放着族叔不管!」我極力掙脫少傅。

「住嘴!」

這時,外面打鬥中,傳出族叔沉沉的嗓音:「怎麼,想要刺殺太子和少傅?你們是忘了本侯是誰了?」

「卻邪侯爺,我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

「本侯若偏要多管閑事呢?」族叔一語出,一道劍光劃過天際,「你們有多少條命,可以來闖一闖,看本侯手中的劍答不答應。」

「若侯爺執意插手,那我們便得罪了。」一個陰鷙的聲音猝然道,「給我上!活捉姜冕,獵殺太子!若有阻攔者,格殺勿論!」

打鬥聲又交織成一片。

視線尚有阻擋的密林之內,我與姜冕齊齊吃了一驚。

被少傅壓趴在地上,不能行動的我卻心內非常激蕩,「少傅,這就是書上說的刺殺么?原來就是這個樣子啊!」

「時運不濟啊,早該料到一旦出宮就會遇到危險了,真不該陪你來送死啊!」姜冕在做人生感慨和深切悔悟。

「他們說要活捉少傅,獵殺太子我呢,是元寶兒送死,少傅又不會死,萬一少傅你被捉到,就姑且叛變一下好了,不會有危險的。」我有禮有節地安撫少傅。

姜冕一臉堅韌,以慷慨赴死的神情道:「竟然要活捉於我,是想要活捉了以後,再凌辱於我么,做夢!我是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什麼是凌辱?」

「閉嘴!」

這時,「噗通」一聲,從天而降一個渾身帶血的黑衣飛人刺客,重重落在我們面前。砸了一臉灰塵草屑后,刺客一眼看見我們一大一小趴伏在這裏,頓時就警覺了,張嘴要喊。

少傅一棍子及時抽到刺客頭上,便又一記悶響以及「噗通」一聲,黑衣刺客徹底趴地,人事不省。

我回頭看姜冕,「你什麼時候準備的武器?」

姜冕轉過視線,顧左右而言他:「不知道會不會被發覺我們在這裏……」瞄一眼我,見我依舊執着地盯着他,只好如實道,「這裏樹林密集,草葉茂盛,難保不會有毒蟲惡蛇什麼的,為師最怕蛇了……」

我了悟:「所以少傅趁元寶兒不備,偷偷撿了根棍子,打草驚蛇?」

姜冕不太情願地點了點頭:「嗯。」

我想着一個怕蛇的少傅,為了給我解決內急,抱我出來尿尿,不惜以嬌弱肉身闖入未知的密林,精神着實可嘉。

於是我誠心對姜冕道:「少傅放心,元寶兒一定會保護你的。來一條蛇,元寶兒把它踩死;來兩條蛇,元寶兒把它們打結勒死;來三條蛇……」

姜冕一個哆嗦,拍了拍雞皮疙瘩,「閉嘴快別說!聽着就噁心死了,不要再形容了!」

我從善如流伸出兩手把嘴巴捂住。

少傅又自怨自艾感嘆起來:「出宮沒有看黃曆,這幾日一定不宜出行,尤其不宜住寺廟,我果然跟和尚犯沖。哎,也不知道要在這裏趴多久……」

還沒等他感嘆完,就聽幾棵松樹前有陣響動,一個人影閃了進來,定睛將我們一看,大喜:「找到了,一老一少在這裏!」

不好,被發現了!

姜冕摟着我爬了起來,拽着我起身,隨便找個方向就開始狂跑,邊跑少傅還邊怒:「什麼一老一少,我看起來很老么?」

「他明顯嫉妒少傅長得漂亮,就從年齡上攻擊少傅!」我一面安撫少傅,一面回頭看了一眼,刺客已經追上來了,只差五六步遠,我粗略估算一下,我和少傅是逃不掉了,當即繼續對少傅道,「詆毀少傅年輕俊美的壞蛋追上來了,壞蛋在說少傅太老跑不動呢……」

姜冕盛怒之下,一手將我拽去一旁,一手提了棍子,轉身當頭一棍,充滿力量,毫不客氣地賜予了緊緊追殺我們的刺客。刺客見我們沒命地跑,只顧追趕,根本沒有料到我們會反擊。於是這記當頭棒喝,讓他腦門開花,直接被敲暈了,委頓於地。

「看!這就是你小看我少傅的下場!」我彎身翻撿了刺客手裏的長刀,握在手裏,還頗有些重。繼續翻撿,自刺客懷裏摸出了一個袋囊,鼓鼓的,似乎裝有不少實戰用品。打開看了一眼,手伸進去隨便撈了一把,分給少傅。

姜冕一看手上,一堆暗器飛鏢,飛蝗石如意珠,不由深深皺眉,「難道要為師使這個……」

我回頭又看了眼地上暈死過去的刺客,指著刺客腰際道:「還有流星錘……」

姜冕一收手上的暗器系列,「好吧,為師姑且用一下唐門暗器。」

扒光了刺客,簡單進行了一下裝備后,我與少傅就此開始步入今夜的圍剿與反圍剿中。

由於先前刺客的一聲呼喊,召喚來了不少同夥,業已進入樹林,開始搜索我與少傅。

夜已三更,佛寺幽暗,林中愈發黝黑,長明燈也已照不進來,而我與少傅無法脫離樹林,只得繼續往密林中心潛入。

四下的刺客持刀劍探入,寒氣逼人,殺氣凜然。這是勢要將我們幹掉在這暗林中。

也不知族叔究竟有沒有脫身,若是脫身,是否已在趕來營救我們的路上,若不曾脫身,是在與刺客搏鬥,還是受了傷……

我腦子胡思亂想一氣,片刻無法停歇。

一想到族叔,就想立即衝出樹林,又擔心如少傅所說,肉身送去給人包餃子,可若繼續潛伏在樹林中,是否方便族叔營救我們呢?萬一族叔趕不及救我們,我們當如何自保呢?

看一眼少傅,同我一樣初入江湖,毫無經驗可言,還要一邊尋路,一邊護着我不讓樹枝刮到。少傅自己身上卻已遍佈傷痕,連髮髻也鬆散了,根本來不及用棍子探看附近是否有毒蟲惡蛇,卻是以身試路,他自己先踏入前路,再護着我走。

我們均一言不發,埋頭深入,彷彿前路就有希望一般。

卻終究是,希望破滅。

沒有前路,只有一個刺客自空中飛身落下,擋住了前路。

一道劍光閃過,黑衣刺客矯捷封住我們各方,悶聲道:「還往哪裏跑?」

姜冕把我拉到身後護起來,喘口氣,一手理了鬢髮,一手拋了棍棒,誠懇道:「不跑了,你們想怎麼樣?」

「把太子交出來!」刺客冷笑着,揮了揮手裏的劍,恐嚇道,「想必你就是我們主子懸賞活捉的姜冕吧,想要活命,就把你身後的娃娃交出來,或者,你也可以親手殺了小太子,或許就可以不被我們活捉了。你看如何?」

「我覺得……」姜冕半回身,似要將我拉出來,「不如何。」說罷,一揚手,一枚鐵蒺藜飛出,直撲刺客面門。

刺客自然沒有想到文弱書生大名士姜少傅還會還手,愣了剎那沒有反應,但旋即一閃身,堪堪避過了暗器襲擊。鐵蒺藜直飛了出去,絲毫沒有對敵人造成傷害。

我扭臉嘆口氣,忍着沒有以手掩面。

姜冕面無懼色,不緊不慢地惋惜了一下:「哎呀,沒命中。」

刺客眼色更冷,持劍緊逼一步,劍尖直挑姜冕咽喉,「姜少傅還指望命中?死到臨頭,可有遺言交代?」

鑒於劍刃逼人,直抵咽喉,姜冕不動,免得被誤傷,嘴裏卻不停歇:「遺言必須有,那個,不是說好了活捉的么,你這是要中途變更,不執行主子命令,不太好吧?」

刺客冷哼一聲,劍刃往上一抬,逼得姜冕不得不跟着仰頭,「行刺之事,哪有萬全,只要不走漏風聲,死活無所謂。再說,我們主子交代的是,無論死活一定要活捉。大名士姜少傅你不覺得這句話很可以利用么?」

姜冕還是臨危不亂,極力遊說道:「刺客兄弟你不覺得跟隨這樣的主子很沒有前途么?若是放下屠刀,我姜某雖不能保你立地成佛,但可以向太子舉薦你,可以保你做太子護衛,從此錦衣玉食良田美妾……」

「閉嘴!」刺客嫌棄地打量姜冕一眼,從頭到腳,「你作為太子少傅,地位非同常人,也沒見你錦衣玉食良田美妾,倒是粗布麻衣好似拮据得緊啊。」

「是這樣的,姜某最近欠了人不少錢,東宮少傅供奉本月尚未發下,是以暫時拮据一下,而且出宮陪太子微服私訪,總不能錦衣玉食招搖撞騙吧……」

少傅尚未嘮叨完,抵着他咽喉的長劍已然鬆動,接着,長劍墜落下來,再接着,持劍威逼於人的刺客帶着肋下一個血窟窿緩緩倒地,不敢置信的目光轉盯於我,震驚且驚恐。

最後,少傅毫髮無損。

我抽出了刺客肋下的血刀,刀刃鮮血灌注地上的落葉,霎時一片殷紅。

趁著少傅與刺客嘮叨洽談的工夫,我當然就該出手時就出手了,機不可失,失了我們也許就沒命了。為了自保,當然首先為了保全刺客劍下的少傅,我義無返顧地出刀了。

出刀十分迅速,連刺客也未反應過來,大約同族叔山莊那夜我手抓飛花一般,下意識地,全力地出擊。

姜冕彎腰奪過了我手裏的血刀,丟於地上,給我擦掉手上的鮮血,「元寶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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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第二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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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少傅給元寶兒洗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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