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九日(4)

第38章九日(4)

「這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喜歡一下班家裡有你等我的感覺。」

我把頭靠在他腿上，他用手摩挲著我的頭髮。

「我回去跟彤彤商量商量。」女孩子不矜持一下能行嗎，我還真的沒有思想準備。

「有人說閨蜜就是小丈母娘，看來我還得行賄她才行。」我被他的比喻逗樂了，噗嗤笑出來。

彤彤沒有去上班，兩隻眼睛哭得像爛桃子，我不明所以。這是歡迎我的一種另類方式嗎？除了彤彤的床前堆滿了一團團的紙巾，跟某個香艷的場面比較吻合以外，其他地方收拾得都很乾凈，冰箱里塞滿了雞鴨魚肉，熟食罐頭，土豆都放蔫巴了，這是多久沒做飯了？

「嘿。姐妹兒咋了這是？」我詫異地問，我的印象里彤彤還沒有這樣頹廢過。整天嘻嘻哈哈的，愛替同學打抱不平。上大學那會兒，她有個室友被男朋友甩了，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她追到圖書館愣是把人家打得滿地找牙。臨了還送人家一句話，分手不是你的錯，先提出來就不對了，被我們奉為經典語錄流傳開來。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第一反應感覺不妙，趕緊找她求證：「你是說王表嗎？是不是他趁我不在，占你便宜？」

「除了王表，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又扔了一團紙。

啊，這一提醒還給王表提高級別了。

她用通紅的眼睛掃了我一眼：「你這滿面桃花的，是有什麼喜事嗎？如果有，你先說。」

「嗯，我給你說一個讓你開心的事兒，九日讓我搬他那裡跟他一起住。我問問你的意見。」我怯生生地說道。

「哇」的一聲，彤彤哭得慘絕人寰。把我哭懵了，請問，這不是開心的事兒嗎？半晌，哭聲戛然而止，比停電還快。

「你們就這樣都離開我了嗎？楊得也不要我了。你咋這麼沒良心？你別被男人花言巧語騙了，你跟他才認識幾天。你說我跟楊德我們快八年的感情了，我們是彼此的初戀，八年啊，抗戰都結束了，好不容易要迎來新中國成立，他說他不想回來了。」

「我就納悶了，不回來你可以去啊。」

「我也是這麼說的，但是他說去了也沒住處。他的心被別的女人佔據了。這個節骨眼，你棄我而去，你還有人性嗎？」

「我不走了，不走了，陪著你，我說著玩的。」我搖晃著彤彤，才發現她真的很虛弱，跟霜打的茄子一樣。

半小時后，一碗熱氣騰騰的炸醬麵就做好了，端到了師彤彤面前。

她居然對我的廚藝讚不絕口。

「這就是按照你說的方法做的，你上次說還有一個重要的步驟，到底是什麼？」

「最重要的是吃面之前幾個小時，一定不要讓他們吃東西，像我一樣餓得越久吃得越香。吃飽了別的東西，再美味的炸醬也吃不下去了。」

呃，這個程序，確實很重要……

當天晚上，為了哄彤彤開心，我決定請她去全聚德吃烤鴨。

鑒於彤彤比較虛弱，本來想讓九日開車送我們去，可是他跟律師在海淀上地產業園那邊，一時半會兒走不開。我就叫了邵嘉瑞，他爽快地答應了，有求必應的感覺真好。

落座后，邵嘉瑞開始脫外套，夾克衫裡面是毛衣，毛衣裡面是襯衣，據他自己介紹，襯衣裡面還有工字背心。

在北京這個季節，春夏不接的，我跟彤彤T恤外面加薄運動衫。

我就問他為啥穿這麼多。

邵嘉瑞無奈地瞟了我一樣：「有種冷，叫『你女朋友覺得你冷』。」

「你這是『妻』管炎啊。」彤彤嘲諷地說。

「我這是尊重，作為男人，尊重自己愛的女人是美德。」

我想起香格里拉的事兒，忍不住重重點頭：「『尊重』二字說得好，這點邵同學做得很不錯，絕對值得廣大男同胞學習。」

現在的重點已經不是冷不冷了，他的潛台詞無非是說他有女朋友了，他還很聽他女朋友的話。

「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沒聽你說過。你沒去《中國好聲音》，改去《非誠勿擾》了？」我好奇地問。

「不是，她是我的客戶。她跟她男朋友來買婚房，那時候我就覺得她真好看啊，白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說話細聲細語的，一副柔若無骨的樣子。用句話形容特別妥當，靜若嬌花照水，動如弱柳拂風。她倆結婚後半年的一天，這女孩自己來賣房了，離婚了。閃婚閃離，唯一的收穫就是這套房子。」

「那你看上人家房子了？」

「沒有，房子我給她出手了，錢給她父母了。人現在歸我了。你看多好的結局，經歷了這次失敗的婚姻，她也意識到自己有過錯，過去公主病嚴重，現在好多了。所以說好飯不怕晚，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可是她離過一次婚啊，你不介意？」彤彤吸著果汁問。

「現在未婚同居的還少嗎，分手跟離婚就差一張小紙片，別太矯情啦大姐。現在多流行重新排列組合，才讓我們這些屌絲有機會接近我們心中的女神。」

採訪完畢，我們齊齊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發紅包以示祝賀。

這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以後我再也不能跟他單獨去看電影了，意味著我再也不能隨時指使他為我做任何事情了，意味著我再也不能在微信上跟他開半葷不素的玩笑了，意味著我要失去一個陪我半夜兜風的人了。

我有點懊惱，楊得應該早點提分手，事實上邵嘉瑞真是一個不錯的小伙，如果彤彤早點失戀，是不是可以給他們拉個紅線？現在邵嘉瑞心有所屬，我也只能對這種優良品種花落別家表示遺憾。

彤彤用面前的甜麵醬在盤子里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畫出來比哭還難看，配上她綳著臉的表情，任誰都能看出來她失戀了。

邵嘉瑞突然意識到在一個剛失戀的人面前這樣放肆地秀恩愛，有點殘忍。

於是他安慰彤彤：「哎，彤彤姐，憑藉我多年被分手的經驗，你說說分手那天發生了什麼，我幫你分析分析唄。下次咱吸取經驗，不能重蹈覆轍啊。」

彤彤輕蔑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你個小屁孩兒會分析個屁。」

後來據彤彤說，那天閑得無聊，她先問了楊得，她和她未來婆婆掉水裡先救誰的弱智問題。楊得說先救她，接著彤彤又問，如果生孩子難產了，保大還是保小？楊得說保大。彤彤接著又問了一個變態的問題，如果生孩子難產，她媽要跳河威脅他必須保小怎麼辦？楊得吭哧吭哧半天也沒回答出來，她生氣了，哭鬧說楊得不愛她。楊得就被激怒了，說早就受不了她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性格，早就喜歡上別人了，當即提出分手。

邵嘉瑞聽完師彤彤被甩一事，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無比同情遠在澳洲的楊大濕。

他說：「這個問題，我去，太變態了，我女朋友這麼問我，我也有想休了她的衝動。」

「反正我是不會問我男朋友這麼二的問題。」我煞有介事地發出感慨，發現彤彤瞪大仇恨的眼睛看著我倆。

通過這事兒，我悟出一個道理，不能仗著對方喜歡你，為所欲為。在愛情里，有的人根本不知道還有原則這回事，或者知道但嗤之以鼻，最後的結局就很慘烈。比如那年的彤彤。

彤彤晚上睡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楊德和我分手的那天，全世界都在下刀子。

我理解不了這句話，就像她第一次跟我描述接吻多美好，我很茫然一樣。我想象力很差，唯一一次撕心裂肺的難過還是得知九日昏迷，在ICU病房搶救。我覺得我的幸福才開始，我的九日站在埋有他列祖列宗的山頂上，對我說要給我幸福，我肯定不會等到下刀子那天吧。

在彤彤身心受傷的情況下我反過來照顧她了，說不上無微不至，但是有求必應，我以前從來沒想過彤彤會需要我照顧，需要我安慰。我一直都忽略了她也是個敏感脆弱的小女孩，只是把自己偽裝得很強大而已。

發生這麼多事情以後，我逐漸成熟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