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魂斷流江(1)

第51章 魂斷流江(1)

第51章魂斷流江(1)

菊花回到洞裏,這才不由自主地害怕起來。她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竟在強盜窩裏放走了老爺。當然,她更擔心的是么七爺回去發現老爺不在了時,會怎麼辦?但不管怎樣,菊花已暗暗打定了主意,反正也沒人看見,自己死不承認,他們也沒法。

要是么七爺咬定是自己放的,那麼,她也就說么七爺想強暴自己,她不答應,么七爺就嫁禍於她。兩個人說話沒對證,就是死,也拉上一個墊背的……

正這麼胡思亂想着,就聽見么七爺在洞口驚驚慌慌地喊了起來:「天啦,不好了——」

菊花急忙忍着心跳跑了出去,故意什麼也不知道地問:「七爺,怎麼了?」

么七爺哭喪著臉說:「『肥豬』跑了,這可怎麼辦呀?」

菊花見此時的么七爺,完全是一個懦弱漢子,與他的外貌完全是兩回事,也急忙着急地說:「怎麼跑了?你不是說不用擔心嗎?」

么七爺顫抖著,突然像小孩一樣坐在地上哭了起來,說:「天啦,我可活不成了呀……」

菊花聽了,心裏一驚,忙說:「又不是你放走的,怎麼活不成?」

么七爺一邊抽泣一邊說:「你不知道我們的規矩,『舵把子』和五爺回來,肯定饒不過我。我死了不要緊,家裏七十歲的老娘怎麼活呀……」說着,又傷心地慟哭起來。

菊花見了,心裏先前的一點慶幸完全消失了。她沒想到,她救了一個人,又害了另一個無辜的人。看着看着,心裏也悲痛起來。半晌,菊花忽然說:「七爺,別哭了,我看你也逃吧。」

么七爺真的一下止住了哭聲,抬起頭來,怔怔地看着菊花。許久,才半信半疑地吐出一個字:「逃?」

菊花說:「是呀!你不是說活不成了嗎?哪個不想活命?趁現在沒人,你逃得遠遠的,讓他們抓不著,不就能活了嗎?」

么七爺又愣了半晌,忽地跪下朝菊花磕了一個頭,說:「你真是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給我指明了一條活路,下輩子我也要報答你!」

菊花感動地說:「別謝我了,快逃吧。」

么七爺果真爬起來,就順着洞邊的小路,沒命地逃走了。

菊花站在洞口,看着么七爺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在夜幕里了,她才轉身回到洞裏。

這時,菊花才覺得是那樣疲乏,彷彿身上的每一點力氣都消耗殆盡了。她一下子躺在床上,連動也不想動一下。可她還沒有忘記在心裏替兩個逃走的男人祝福一通。她希望他們吉星高照,永遠別再叫冉龍貴他們抓着了。

菊花萬萬沒有想到,為了蘭洪恩,她還是搭上了么七爺這條命。

這是第二天上午的事。冉龍貴還是在平時吃飯的時間,給菊花送來了早飯。可冉龍貴一張臉,卻像與人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他的眼裏不但噴著怒火.而且緊緊咬着腮幫。因為用力,嘴角邊的肌肉朝外凸鼓出來了。菊花一見,以為昨晚放老爺的事讓他們發覺了,心裏不由得一緊,抬起頭惶恐地看着冉龍貴。冉龍貴也不說什麼,放下碗,只在一旁憤怒地喘著粗氣。半晌,菊花橫下了一條心,是禍躲不脫,躲脫不是禍,乾脆問吧。於是,她遲疑了一下,小心地問開了:「你……怎麼了?」

冉龍貴鼻子裏「哼」了一聲,盛怒未息的樣子。菊花更緊張不安了。幾乎是打着寒顫又問了一句:「你究竟……怎麼了?誰借了你的米,還的是糠……」

冉龍貴見菊花忐忑不安的樣子,這才忿忿地說了:「哼!狗日的蘭洪恩跑了!」

菊花愣了一下,故意吃驚地問:「跑了……真的?」

冉龍貴咬着牙說:「狗日的么七爺吃裏扒外,反了水,把姓蘭的放跑了!」

菊花聽了,知道冉龍貴他們還沒發現自己,心裏寬慰了一些。看見冉龍貴氣得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想了想就安慰地說:「跑都跑了,氣有什麼用?彆氣了……」

冉龍貴鼻子裏又「哼」了一聲,說:「說得輕巧!堂子裏最恨這種反水的傢伙了,這種人不除掉,就是後患!」

菊花說:「他跑了,你還怎樣除掉他?」

冉龍貴冷笑兩聲,說:「他還能跑過『舵把子』的手掌心!告訴你,么七爺這雜種,又被我們抓回來了。」

菊花的心一下涼了,她愣愣地看着冉龍貴,微張著嘴,那神情既像驚疑,又像等著冉龍貴繼續說下去。

過了一會,冉龍貴果然接着說下去了:「狗日的活該倒霉!我們回來,看見蘭洪恩和他都不在了的時候,就明白是這雜種反了水,和蘭洪恩一塊跑了。『舵把子』見了,又立即帶着我們趕到山下么七爺這雜種的家裏。『舵把子』說,就是守一年半載,也要守到這雜種。結果走去一看,這雜種還在家裏抱着老娘哭。我們罈子裏捉烏龜,沒費一點力氣,就把這狗日的捉住了。『舵把子』怕這狗日的喊叫,泄露了堂子裏的秘密,當時就下令把他舌頭『毛』了……」

菊花沒等冉龍貴說完,就渾身顫抖著,心裏叫起苦來:「么七爺呀,么七爺,叫你不要回家,你為什麼要回去嘛!這不是自己害了自己嗎?」

冉龍貴見菊花發抖的樣子,不明白地問:「你抖什麼,菊花?」

菊花哆嗦著嘴唇,半天沒答上話來。最後,她努力平定了一下心情,掩飾地說:「你們……割人家舌頭,怎麼下,下得了手……」

冉龍貴說:「對這號人,怎麼能心慈手軟?老子親手割的呢!比剜一條狗舌頭還容易。不光割這雜種的舌頭,等會還要活埋他呢!」

菊花哆嗦得更厲害了,看着冉龍貴像喃喃自語般說:「活活埋……」

冉龍貴說:「這還是『舵把子』念他對棚子有功,讓他留下全屍呢!要不,早讓他屍首分家,三刀六眼了。」

菊花只覺得頭皮發炸,身上的皮膚一陣緊似一陣。哆嗦一會,她突然一下抱住了冉龍貴,淚眼模糊地哀求着說:「龍貴哥,你救救他吧!救救他吧……」

冉龍貴看着她,眼裏突然布上了一絲疑雲,他忙對菊花追問:「你怎麼了,菊花?為什麼要救他,啊?」

菊花一下愣住了。是呀,她怎麼回答冉龍貴的潔問呢?她不敢說出昨晚事情的真相。如果說出來,恐怕連自己的命也保不祝半晌,她才繼續顫抖著說了一句:「我,我怕,怕……」

冉龍貴釋然了,他扶起了菊花,說:「別怕,菊花!這種事第一次聽說,是感到害怕。我才上山的時候,聽說棚子裏『毛』人的事,也禁不住打寒顫。可後來親自看見撕了幾回『票』,又『毛』了幾個人,就不怕了!再說,這事也不要你去參加,怕什麼?!」

可菊花還想哀求冉龍貴能救出那個無辜的漢子,想了想又說:「不,龍貴哥,你還是救救他吧!別人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一座佛塔,來世都有好報的……」

冉龍貴聽了,輕輕嘆息了一聲,說:「菊花,你到底是女人,只知道心腸軟,做善事,不知道棚子裏的規矩。我們的規矩是,泄露秘密者斬,抗令不遵者斬,臨陣逃跑者斬,私通姦細者斬,引水帶線者斬。因此,誰也救不了他了!」說完,一邊轉身往外走,一邊又回頭說:「菊花,你別管這些了,安心歇著吧。我有事要去了!」

菊花絕望了,可她還不甘心,又急急喊住了冉龍貴:「龍貴哥……」

冉龍貴回頭望着她,不解地又問:「還有什麼事?」

菊花答不上來了。半晌,她才想起了似的說:「龍貴哥,你已經做了損德的事,就別再去做那些損、損陽壽的事了……」

冉龍貴沒等菊花說完,忽然又陰冷地笑了兩聲,眼裏逐漸閃出兩道凶光來,看着菊花回答說:「不瞞你,今天執行活埋這雜種的人,就是我!」

菊花聽了,幾乎是爬著過去抱住了冉龍貴,哭着說:「龍貴哥,我,我求求你了,你可千、千萬別去做這種事呀!你過去可是一個心善的人呀,現在怎,怎麼下得了手,手呀……」

冉龍貴見了,微微放低了一點聲音,蹲下身,對菊花解釋說:「菊花,做這種事,不是你想不去就能不去的。這是通過抽籤來決定的。誰抽著了,誰就得去。哪怕就是父子兄弟也不能寬大。如果不去,或者詢私情,一樣要遭到殺的下場。剛才『舵把子』主持抽籤,正好是我和福奎、葉山抽著了。這不,我就要去挖坑了!」

菊花聽后,完全絕望了,一下子癱在了地上。她既沒有想到這些土匪有這樣殘酷,更沒有想到有這麼多規矩。她在心裏哭着說:「么七爺呀,么七爺,都是我害了你呀!你好冤枉呀!到了閻羅王那兒,你也閉不上眼吧?我對不起你呀,么七爺……」哭了一陣,她強忍悲痛來到洞口,果然見冉龍貴、福奎和葉山,正揮着鍬在對面一塊空坪里挖著坑。這天的天氣十分陰沉,是入冬以來最陰霾的一天。一團團愁雲,在天空中沉重而緩慢地移動着。山崗和河谷,野草和樹木,在陰慘慘的烏雲籠罩下,像死人一樣蒼白。一隻烏鴉不知在什麼地方,凄涼地叫着,聲音在群山間迴響,令人毛骨驚然。

過了一會,只聽見一陣牛角號響,么七爺被一伙人押著,從「棚子」那兒走過來了。因為隔得較遠,菊花看不清么七爺的滿臉血跡,但還是看見了他的一副絡腮鬍。他像是不甘心去死似的,努力向後退著,卻被一伙人連推帶操地拖着往前走。他嘴裏在「哇哇」地喊着什麼,可因為失去了舌頭而使自己的喊叫變得毫無意義。菊花看見他朝這兒看了一眼,立即渾身顫抖起來,流着淚在心裏說:「么七爺呀,我沒辦法救你呀!實在沒法呀……」

正說着,么七爺到了土坑邊,他強扭著身於不願下去。菊花聽見冉龍貴喊了一聲:「下去,你這雜種。」

可么七爺仍一邊「哇哇」叫着,一邊往後退。冉龍貴忽然從身邊一個土匪手裏拿過一把砍刀,手起刀落,將么七爺的頭削去了半個天靈蓋。么七爺打了一個趔趄,這才栽倒在坑裏。

菊花聽了,「哇」地叫了一聲,癱在了洞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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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門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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