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番外-1

靳浮白突然恢復記憶這件事,為了穩妥,還是去醫院重新做了檢查。

向芋和駱陽也一起去了,他們進不去一間間檢查室,只能在醫院走廊里等著。

來時路上,靳浮白和從前一樣,緊緊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向芋此刻坐在走廊的塑料等候椅上,動一動手指,還覺得上面殘有靳浮白的體溫。

他那件襯衫披在她身上,說是走廊有空調,讓她穿着,別着涼。

她當然不肯,經歷過車禍的又不是她,身體虛弱更需要呵護的,也不是她啊!

可靳浮白輕輕握了握向芋的手腕,笑着說:「聽話,要檢查的事項多,我穿着短袖更方便。」

醫院消毒液的味道充斥鼻腔,偶爾有病床被推過,也有穿着病號服的人走過,還有更多的拿着檢驗報告的人。

形形色色,身影匆匆。

向芋坐落在眾生相里,有種恍然若夢的錯覺。

靳浮白真的回來了?

那些沉鬱頓挫的等待,終於走到盡頭了?

其實她也沒有刻意在等他,只是愛過這樣一個人之後,她發現,真的很難再把旁人看進眼裏去。

何況這份愛,歷久彌新。

她抬眸看一眼駱陽,兩肩塌下去,長長鬆一口氣。

心跳像拉長的鼓點,噗通——噗通——

一切都是真的,靳浮白也不是夢境。

駱陽正在從一個特別厚的文件夾里翻找東西,說是要把腦部拍的片子找出來,一會兒一起給醫生。

那文件夾的厚度,向芋只在高三題海戰術時體會過——

每天成堆的卷子塞進去,一隻手幾乎拎不動。

「這都是靳浮白的病例診斷?」向芋伸出手,「我看看。」

駱陽趕緊把文件夾往懷裏一抱,拒絕道:「向小姐,您還是別看了,我第一次看的時候都哭了,我可不能惹哭您,靳先生會怪我。」

看駱陽的態度就能推斷出,靳浮白對向芋的寵有多深入人心。

連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駱陽,都耳濡目染,養成了習慣,萬事不可以讓向小姐操心。

向芋說:「我沒有那麼容易哭的。」

「算了,靳先生可不是這樣說的。」

駱陽講起往事,說靳浮白在國外時,吃飯特別不積極。

他經常就是隨便吃2、3片麵包片,很少有去餐廳吃飯的時刻。

分秒必爭,卻也不知道在爭些什麼。

那時候駱陽還不知道向芋這個人,只知道靳先生有一位深愛的女人。

於是駱陽耍了個小聰明,說,靳先生,您總這樣不注意身體,您的愛人知道,一定會很心疼的。

駱陽根本不認識向芋,怎麼可能讓她知道。

這個小聰明嚴格來說,漏洞天大一個,並不聰明。

但靳浮白聞言,忽然抬眸,手裏還握着筆,把食指放到唇前,比了個「噓」的動作。

他說,不會讓她知道,她會哭,很難哄。

那語氣里,有數不盡的寵溺和深情。

比夜色里,盈盈籠罩萬物的月光,更溫柔。

那是靳先生最有人氣兒的時刻。

向芋其實很難想像靳浮白只吃麵包片的樣子。

和她在一起時,他明明那麼挑剔,吃飯講究到只有她威逼利誘才肯吃便利店。

這些年,他一定過得很辛苦。

正胡亂想着,駱陽打斷她的思緒,說:「所以絕對不能讓您哭的,靳先生會罵死我。」

他想起什麼似的,垂頭翻幾下,拎出一本房產證,「不過這個您可以看,裏面有驚喜。」

那不過是一本紅色封皮的不動產權證,翻開除了那些固定術語,也沒什麼。

向芋多看了幾眼,翻到最後,看見上面貼了一張便簽。

不似普通便簽,淡淡的灰色,壓了碎金箔在裏面。

上面是靳浮白的字跡:養老。

他的字跡和人很像,筆鋒帶着優雅的韻味,讓人看着心裏就舒服。

可是這便簽貼得就很奇怪,貼在最後一頁,不仔細翻都看不到。

不像是用來提示,倒像是,掩蓋什麼似的。

向芋撥開便簽,指尖一頓。

便簽下面是她的名字,向芋。

大概是寫得太過用力,不動產證的封地又是較厚的質地,被筆尖戳出凹痕。

很容易聯想,靳浮白寫這個名字時也許是無意的,但又極具思念,因而極其認真。

像上學時課堂走神,混跡在老師的講課聲音里,卻無意間在書本上寫下偷偷心儀的人的名字。

靳浮白偏偏又欲蓋彌彰,寫了張便簽貼上。

向芋垂著眸子,目光溫柔,無聲地笑了笑。

駱陽看見向芋笑了,也很得意,炫耀地說:「我看見時候就想,一定要留着,等到靳先生找到愛人,就把這個拿出來。」

他撓撓後腦勺,指著便簽上「養老」兩個字,納悶地問,「可是我其實不太懂,為什麼靳先生想要開養老院,這陣子我一直在辦這件事,覺得不太在行,等靳先生傷養好一些,我要讓他指點迷津。」

在駱陽說着這些的時候,向芋忽然起身,駱陽嚇了一跳:「向小姐,你......」

「我要先回去。」

「不等等靳先生嗎?我以為你們好久不見,怎麼也要一起吃一頓飯的......」

向芋回眸一笑,把襯衫遞給駱陽:「吃飯不夠,我要去拿我的行李,辦過來和他一起住!」

她一溜煙跑掉,高跟鞋在瓷磚地面上敲出輕快的聲響。

身後的駱陽愕然地想:

難道這就是愛情?

讓沉悶冷淡的靳先生變得溫情,讓平靜淡然的向小姐變得活潑?

愛情這麼神奇?

-

公司要聚餐,其他人先去了吃飯的地點,周烈和另兩個主管加過班,才從公司出來。

時間已經有些晚,其中一個主管問:「向主管不去么?我看她很早就走了,家裏有急事?」

周烈淡淡應一聲:「嗯。」

可他卻在之後坐進車子,看見黃昏里一道極熟悉是身影,從計程車上跳下來,一路小跑着,按亮自己的車子。

那是向芋,穿着高跟鞋也跑得腳下生風。

手裏還抱着一個很大的帆布包,像是行李。

年初流行起一首歌,歌名叫做《多想在平庸的生活擁抱你》,此刻周烈就想起那麼一句歌詞——

「我跌跌撞撞奔向你」。

可是這個「你」,另有其人。

其實他很久沒見過向芋這樣慌裏慌張又愉快的樣子了。

那會兒大概是2013年,向芋入職還沒滿一年。

周烈記得有一次,他在下班時路過休息室,正好看見向芋在換鞋子。

她單腿站立着,提着鞋子,手機開了揚聲器,放在桌子上,電話里的男人笑着同她說,我在你們樓下等著呢,望眼欲穿。

向芋說不可能,我的加班是臨時取消的,你來這麼早幹什麼?

男人挺會哄女孩開心的,他用極其自然的語氣說,想見你,就早點來了。

那天向芋拎着她的小包,幾乎用百米衝刺的姿態,從休息室衝出去,一路跑進電梯里。

隔天她敲響周烈的辦公室門,挺不好意思地說,周總,我昨天下班,忘記打卡了,你不會扣我全勤吧?

「周總,走嗎?」司機問了一句。

周烈回神,目送向芋的車子一腳油門轟出公司停車位。

他摘下眼睛,擦一擦,聲音聽不出情緒:「走吧。」

也怪他自己,非要動心。

讓別人難以磨滅的愛情,在他心裏留下一道磨擦過似的划痕。

-

那天靳浮白檢查完,從科室里出來,只看見抱着他外套站在外面的駱陽。

駱陽問他:「靳先生,都檢查完了嗎?」

靳浮白淡淡應一聲「嗯」,目光還在走廊里巡視,想找到那個身影。

說朝思暮想不為過,他真的就是那樣惦念向芋的。

只看到往來的醫生病人,靳浮白收回視線,略顯失落。

還沒等他開口,一陣輕快的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傳來。

靳浮白應聲抬頭,看見向芋跑過來,他下意識張開雙臂。

向芋撲進他懷裏,仰頭說:「靳浮白,我去拿行李了,在車上。」

醫院走廊的燈光一片冷白,晃得人臉色冷清。

可向芋眼裏是盈盈笑意,像在說,歡迎你回家,靳浮白。

-

醫生說靳浮白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勞心勞力,要清心靜養。

可是這心,很難靜得下來......

靳浮白坐在床邊,挑着眉梢看了眼手裏的「養老院企劃書」,語氣里難得地帶了些好奇:「我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愛心?養老院?」

駱陽哆哆嗦嗦:「可是您的房產證上寫了『養老』兩個字,我以為您是要開養老院的,就籌備了......」

「那個養老,是我和她養老。」

靳浮白隨手拉過向芋的手,握一握,扭頭問她,「變成開養老院了,你覺得怎麼樣?」

向芋沒忍住,噗嗤笑出來:「那也挺好啊,經營得好的話,到咱們老了,起碼不孤單,還能在院子裏跳個廣場舞,老年迪斯科。」

「那就這樣吧。」靳浮白說。

駱陽覺得自己辦砸了一件大事,在靳浮白卧室里躊躇半天,也沒說出什麼來。

倒是靳浮白先開口,問他,你不出去?剩下的情節,也不是你能看的了。

靳先生說完這句話,被向芋懟了一拳。

還是笑着叮囑駱陽:「出去,記得關門。」

其實最開始,靳浮白是想要紳士一下的。

畢竟分開這麼多年,他憂心睡在一起向芋會不自在,有心把主卧讓給她,自己去睡客房。

但是向芋和那年他帶她回家時一樣,背着手參觀了整棟院子,完全沒有想要分開住的意思。

房子很是靳浮白的風格。

雖然這個年頭,更多人願意用視頻軟件看電影,連電視盒子都能播放想看的電影了,他的那些光碟,仍然擺滿了一牆。

那部被他們看了很多次的《泰坦尼克號》,就放在最顯眼的地方。

向芋看了一大圈,然後把自己的行李包往卧室一放,翻出洗漱包就往浴室跑。

她站在浴室門邊,回頭看他,那表情一言難盡。

靳浮白走過來,擁着她問:「怎麼了?」

「你是對浴室有什麼特別的情結嗎?」

以前靳浮白那個高層的家,浴室就是正面的落地窗,玻璃單面可視,能看見整條街上的夜燈和川流不息的車子。

還有小區裏面的人。

而向芋之所以對那個場景記憶深刻,是因為,她總在某種運動時,被頂在玻璃上。

現在換了個住所,浴室依然是單面可視的落地玻璃。

窗外是自家院子,幽靜的花園,石桌石椅,還有一小截人工河,錦鯉暢遊。

向芋難以理解地回眸:「你這麼喜歡在浴室做嗎?」

靳浮白本來沒往那邊想,房子裝修時他有更多事情要忙,只和設計師說按以前的風格就好。

沒想到設計師這麼兢兢業業,連浴室的落地窗都一併模仿來了。

夜深人靜,又是和所愛的女人共處一室。

她這樣說起來,他很難不起反應。

他們吻得十分投入,撫摸都帶着急切,衣服很快堆在地上,又被粗魯地丟到門外。

卧室門關上,淋浴頭灑下熱水,蒸汽騰起,模糊地在落地窗上貼了一層白色霜霧。

向芋背靠着玻璃質地,感受仰頭回應着他的吻。

也許因為分開得實在是太久太久,他的吻變得逐漸霸道。

所有氣氛都很好,但到底還是沒繼續下去。

因為向芋哭了,她觸摸到一條凸起,垂眸,繼而看見他身上的傷疤。

她哭得好凶,怎麼哄都停不下來。

靳浮白把人抱起來,放在洗漱台上,怕她着涼,披了浴巾在她身上。

他輕輕吻掉眼淚,哄她:「男人有點疤不是更性感么?怎麼還哭上了?」

「性感什麼!肯定疼死了!」

他就笑:「不疼。」

其實身上其他疤痕都不太嚴重,只有腰上一條。

當時車門變形戳進皮肉里,傷口太深,現在疤痕還十分明顯。

向芋越哭越嚴重,像是要把這些年積攢的眼淚都宣洩出來。

哭得嗓子發啞,鼻尖泛紅。

靳浮白哄了好久,最後乾脆把人擦乾抱回床上,推倒。

他握著向芋的腳踝,向上一推,深深俯首。

感覺到他的唇舌,向芋的哭聲瞬間變調:「靳——浮白!」

後來向芋筋疲力盡,終於不哭了,被他抱着又洗了個澡,裹着被子縮在靳浮白懷裏。

眼皮哭得有些浮腫,她在枱燈光線里,兇巴巴瞪他,啞著一副嗓子:「哪有你這樣哄人的!」

靳浮白輕笑一聲:「我不是用嘴,在哄么?」

只不過「哄」的方式......

不是說,而是做。

向芋在被子裏輕輕踢他,指使人:「我想喝水。」

「我去給你拿。」

等他拿了礦泉水回來,看見向芋愣著神坐在床上,好像又要哭。

她面前是一個袋子,裝着一小堆鋼釘鋼板之類的東西。

她拎起來,唇有些發抖:「這都是從你身體里取出來的?」

「嗯。」

其實靳浮白那時候記憶還很混亂,腦部積血壓住了一些記憶神經,他很想記起一些忘掉的事情,但心有餘力不足。

手術取出鋼釘那天,醫生問他,要不要留下?

有很多人,會習慣把過去的苦難當成紀念。

靳浮白不是那樣的人,他下意識想要拒絕,但也是在那個瞬間,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點印象。

好像有人說過,他是個敗家子?

說他花錢如流水?還說他一點都不知道節約?

於是那天,他坐在醫院病床上愣了很久,然後留下了這堆鋼釘。

總有種潛意識,好像他認識過某個小摳門性格的女人。

要是他把這堆釘子丟了,可能會被念叨是敗家。

靳浮白把這事兒講給向芋聽,順便說說情話:「你看,暫時性失憶我都記得你,你是我腦海里連車禍都不能忘卻的人呢。」

結果這話不但沒被誇獎,他反倒被向芋撲倒在床上,狠狠咬了一口肩膀。

人家姑娘說他,靳浮白,你什麼意思?我難道就只有摳門這一點被你記住了嗎?!

靳浮白只能擁她在懷裏,邊吻邊哄。

知道向芋睡不着,靳浮白一直陪她聊天到深夜。

她總有種女性特有的敏感,像是不安似的,時不時忽然往他懷裏鑽一鑽,好像不抱緊,他就會無端消失不見。

靳浮白也沒有真的想要這麼下流,久別重逢,他也想溫馨地只是抱抱她,夜話一晚,溫溫馨馨。

結果她這一蹭一蹭的,讓他覺得自己小腹要着火了。

「向芋。」

「怎麼了?」懷裏的人仰頭,盈盈望着他。

靳浮白揉上她的臀:「想要可以直說的。」

「你流氓!」

這樣說着,過了一會兒,向芋忽然抬頭,小聲叫他,「靳浮白。」

「嗯?」

「好像每次做完,我都睡着得很快,是不是?」

「嗯。」

「那我現在,睡不着......」

靳浮白幾乎沒有猶豫,在她這句話沒說完,翻身覆上去,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他說,睡不着那就做點其他的。

窗外有夏蟬鳴聲,樹影隱約透過紗簾,投在牆壁上。

微風輕拂,樹枝搖曳,他們錯亂的呼吸被夜色覆蓋。

向芋這個姑娘,有點翻臉不認人。

結束之後,她裹好夏被,用手蒙住靳浮白的眼睛,說他,你也不許熬了,你還需要修養,晚安。

靳浮白無奈一笑,吻她的額頭:「晚安。」

靳浮白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還在國外,一切都沒解決,正處於焦頭爛額的時候。

堂弟靳子隅敞着腿靠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里,說:「堂哥,不行啊,我搞不定褚琳琅。」

家族裏的長輩來了幾個,說:「浮白,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集團危機在即,我們不能失了先機,你明天就和褚小姐結婚吧。」

辦公室是以前外祖母用過的那一間,暖色調,黃梨花木的大辦公桌上麵攤滿了文件。

有虧空數據,也有人趁亂在其中挪用公款,中飽私囊。

這個集團的元老級創始人都已經去天堂聚會,剩下的,不評價也罷。

有時候靳浮白甚至想要撒手不管。

可他始終記得,外祖母去世時緊緊握着他的手,看向屋子裏幾樣掛在牆上的集團證書,那種幾乎是眷戀的神色。

靳浮白在走的,是一條鋼絲。

順利走過去,靳家在集團裏面的大股東地位保住,聯姻人換成靳子隅,他讓出所有名利,去找向芋。

不順利,他就只能成為靳家保權的犧牲品。

夢裏,所有計劃都失敗,他猶如困獸,再也沒有點辦法。

可是向芋......

靳浮白在夢中猛然驚醒,瞬間從床上坐起來,滿身戾氣。

不知道什麼時候窗帘已經被拉開,窗子開着半扇,窗外有鳥啼蟲鳴,還有向芋和駱陽的對話聲。

「向小姐,您說我是不是完了?我把靳先生所有的錢都投給辦養老院了......」

「沒關係啊,你靳先生有我養著呢,我這幾年也是攢了不少工資的。」

向芋那種小驕傲的聲音,就像是她曾經每次發過工資,甩著薄薄的信封,嚷嚷着要請他吃飯時的那種聲調。

夢中驚悸悄然退去,靳浮白在晨光里眯縫着眼睛,忽然笑了。

都過去了,那些噩夢,都過去了。

窗外的人就像如有所感,揚著愉快的調子說:「我不跟你說了,我感覺靳浮白醒了,我找他去。」

她推開門,伴着明媚光線進入卧室。

有那麼一個瞬間,靳浮白忽然覺得,他的一腔愛意擬人化,大概就是向芋的樣子。

記得靳子隅問過,他說:

堂哥,我實在想不通,和褚家聯姻多好的機會,你居然想要讓給我?

褚琳琅也挺漂亮,沒那麼那一忍受吧?

真要是喜歡誰,形婚就行了啊,外面有幾個紅顏知己,褚琳琅也干預不著吧?

而且感情這東西,哪有天長地久的,真要是哪天吵崩了,你說你放棄這麼多,圖什麼?

萬一你以後,過得窮困潦倒,真的不會後悔嗎?

靳浮白笑一笑,語氣淡然地說,當然不會。

本着做兄長的關係,他還多和靳子隅說了一句,說等他遇到想廝守一生的女人,自然就懂了。

靳子隅當時說:「別,我可不想懂,我就準備娶褚琳琅,穩定股份,然後瀟灑過一生。」

向芋抱着一堆東西跑進來,撲到床邊:「早呀。」

「早。」

他目光沉沉地著向芋,吻過去。

但被向芋推開了:「你先別親我,我還沒找你算賬。」

這姑娘把懷裏抱着的東西擺到床上,一份全外文的舊報紙,以及一個外文詞典。

她攤開報紙,指尖點在外文上,一行一行地找著。

這報紙靳浮白還是第一次見,看見上面打碼的照片,他稍顯意外地多看了兩眼。

他和褚琳琅的照片?

大概是那次他帶着靳子隅去見褚琳琅時拍的吧?

這些八卦媒體,真的很會捕風捉影,造謠生事。

向芋穿了一件弔帶連衣裙,細細的帶子搭在肩上面,像春天裏的柳梢,引人側目。

她蹲在床邊,一邊看報紙,一邊用外文詞典查着什麼,綳著臉,神色認真。

這種翻出陳年舊醋來吃的樣子,真的讓人喜愛得緊。

靳浮白外文很不錯,一目十行地看完報道,笑着說:「找什麼呢?要不要我來給你翻譯?」

「你閉嘴!別打斷我。」

向芋真的是好認真地在翻譯,細細的指尖指到某一句話,翻幾下詞典,蹙著眉,不滿地說,「就這句,你和她吃飯也就算了,還『相談甚歡』?」

她這樣子實在可愛。

吃飯都行,訂婚也行,就是不能相談甚歡?

都不知道怎麼說她,這姑娘怎麼就這麼傻呢?

靳浮白俯身,偏頭,扶着她的後頸深深吻她。

他解釋說:「沒有相談甚歡,就是當了一回媒婆,把堂弟介紹給褚小姐。」

向芋訝然:「是你介紹的?我還說你家裏那個弟弟又沒你帥,怎麼挖了你的牆角......」

她說這些時,靳浮白輕輕勾掉她的肩帶,把唇貼上來。

溫熱的氣息順着肩頭向下,向芋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瑟縮,推開他的腦袋,也不算賬了:「你別......現在才是早晨呢,醫生都說讓你好好休養了,你不能太勞累,再睡一會兒吧。」

靳浮白把人抱上床,按了遙控器,關上窗帘:「嗯,睡,你陪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年帝都市的夏天格外晴朗,只是相擁著懶床,也讓人覺得,靜靜流淌的時光都染上一層糖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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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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