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2章  心事

那天，是晴陽。

東方止從監獄里出來，他抬手遮住眉，皺起的眼睛在適應了光線后，才緩緩舒展。

四周看了一眼，除了幾個負責押送的軍官，並沒有父皇的身影，不遠處的東方玄想要進來，卻被幾個守兵攔著。

東方止對着他感激的笑了笑，然後挺直著腰，面帶笑容的向前走去。

那天的史記上這樣記載，六皇子站在城門口，出奇沉默的騎上駿馬，被幾個將領押送奔赴西部前線。

其實，在出城門的那一刻，他的內心就已經封塵，沒有人，再能夠打開。

到達西南，初臨軍營，將軍在城門前迎接，皇上還帶來了一份御旨，內容是讓東方止坐上副將的位置，跟着將軍學習運兵和用兵。

看着低頭跟在他身後的東方止，將軍把他的攬到自己身邊，輕笑道：「以後在軍營，忘了你的身份，你就是一個兵，是老子的副將，懂嗎？」

「嗯。」東方止點頭，但他望着城內的蕭條時，聲音，似乎又沒有那麼穩健了。

在軍營的人的眼中看來，東方止完全是因為自己皇子的身份而坐上去的，其實根本沒有真才實學，故而所有的將領與官兵，看他的眼神多帶着藐視。

剛來的這幾天，東方止並沒有做副將應該做的事，將軍也好像把他遺忘在軍營。

說實話，他不習慣軍營的粗茶淡飯，不喜歡即使再厚也會有風透進來的帳篷，並且，沒有一個人願意以他交流。

到了第五天，有幾個人當着東方止的面，在他的飯碗裏丟下幾把沙子，東方止握緊拳頭，跨步間把幾個人個個打倒，看着他們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呻吟的時候，東方止轉身回帳。

走到帳門前，東方止冷冷的回頭，眼神陰冷道：「我不喜歡被欺負，所以最好不要惹我，我怕忍不住，我會殺人。」

看着他眼裏爆出的寒意，圍在周圍的一些人汗毛豎起，他們相信，那個看起來沉默的皇子…或者說少年，真的會殺人。

之後，東方止在他們的視線里，看到了很久沒有看見的平等，那是對一個少年的足夠的尊敬，那是不包含任何其他的眼神，像在陽光下，讓他不需要再偽裝，再掩飾。

可是坐穩這個位置，東方止知道，還不夠，他能夠獲得平等的對視，但是認同，還不行，真正的認同，要你有軍功，殺過人。

而從那個幾個無厘頭的挑釁的人身上，他感覺到了，皇宮的痕迹。

恐怕父皇的手，還未從這裏撤離……東方止看着自己來時帶來的書，思緒慢慢飄飛。

皇宮之中，一個中年男人坐在最上的龍椅上批閱捲軸，他貼身的龍衛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殿上，單膝跪下道：「王爺在軍營中將我們安排的障礙識破了，現在應該怎麼辦。」

「小把戲已經沒有用，那麼便把人撤出來吧。」皇帝緩緩站起來，望着殿外皇宮上的天空，道：「看的出來，方止應該在所有皇子中最成熟，無奈性格太過暴虐，這一切，是朕的關懷不夠，可這何不是對他的成長的推力，既然他能夠適應軍營的生活，那麼便鍛煉幾年，朕且再看，以後的天下，他有沒有魄力去繼承。」

看着感慨中的九五至尊，龍衛低下頭，驚訝道：「是。」

遠在南方的東方止，並不知道自己在父皇的心中到底有沒有位置，此時，他正看着城牆外的大軍，手中的銅劍柄上冷汗不止。

一個並未行冠禮的少年，站在最前線的戰場中，即將要進行最冷漠恐怖的戰爭，而且那個少年，還是身份及其高貴的皇子，這話說出來，恐怕沒有多少人會信。

但這就是東方止現在經歷的，原本以他的身份和年齡，沒有人會要求他經歷戰爭。

可東方止，還是來了。

他自願的來了，他也不能暴露出一絲內心的恐懼。站在城牆頭上的東方止，臉上很平靜。

這種平靜讓周圍的將領眼中閃過幾私訝異。隨既，他們的目光與東方止，一同凝重的看向離城牆的草原蠻夷。

「這次的來的蠻夷，是瘋了吧。」一個將領緩緩說道。

因為面前的蠻夷人，實在太多，足足有數萬的人規整的成為幾個極大的方隊，踏步在平潭的草地上。

即使有草地的緩衝，轟鳴的震動與怒吼聲，依舊彷彿要衝破耳膜。

一個個蠻夷人的臉上滿是猙獰與獰笑。

東方止咽了咽口水，他輕輕轉頭，看着身旁的將軍。

將軍眼睛撇過去，與東方止對視着，笑道：「怕嗎？」

「不怕。」東方止回答。

將軍含笑不語，他眯起眼睛，望着城牆外的大軍，手向上一揮，大喊道：「弓箭手，投石機，準備好……放。」

「轟轟轟。」無數震響打響了戰爭的開端。

站在前排的蠻夷人沒有準備的被射穿無數，後面人的面無表情的抬起護盾，頂了上來，幾波箭雨剛抑制住，投石機就發揮了自己最大的功效，將盾牌和人一起砸成肉泥，成片的蠻夷人掉下去，空氣好像都瀰漫了濃重的血腥味。

東方止平靜的看着戰爭很平常的一切，他的胃中不斷翻湧。

就在這時，站在城牆上的一些士兵與將領本能的蹲在牆壁後面，東方止還未反應過來，將軍就把他的頭給按了下去。

城牆外的蠻夷已經離城不過幾百米，已經是弓箭的有效射程，無數蠻夷人機械的揚起了弓，呼嘯中，鋪天蓋地的箭雨同樣飛了過來，其中有一隻，就射過了剛才東方止剛剛站的地方。

看着射的牆面一個小坑洞，還在不斷顫抖的箭羽，東方止有些恍惚。

將軍側過頭，輕笑道：「以後小心點，我可是十分看好你。」

「嗯」東方止獃獃回答。

幾波箭雨並未對其照常實際性的傷害，蠻夷人便放下了弓，掏出了綁在腰間的兵器。

而守城的門，也打開了，一個個帝國的士兵拿着劍矛，齊步向前。

其中，東方止咬牙踏步。

他想起來剛才將軍把盔甲套在他的身上，認真的問，「可以嗎？」時，他重重點頭的模樣。

東方止睜眨苦澀的眼睛，迎上了蠻夷大軍。現在，他願意付出一切，去博一片自己心中的天下。

把長劍狠狠踏進一個蠻夷人的心臟，東方止大口的吸氣，四周的士兵警惕的護在他的身邊，故而吸氣的東方止，沒有受到絲毫的傷害。

在遠處注視這些的將軍，喃喃自語道：「若未夭折，必成大器，或許，真的能掌控天下，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