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6章  再走兩步

第一卷_第16章  再走兩步

君維安從他手裡接過密信,上下瞄了一眼,面頰上寫滿了「麻煩」「費勁」。

米元思遞給他一塊玉米面硬饅頭:「你先別拒絕。」他目光掃了一眼身旁饑民滿滿的楊樹林,「你就按他說的去做,他想要什麼結果,你就給他什麼結果。」

這話,君維安沒懂:「為什麼?」

米元思往小火堆里投了兩片干樹葉:「這案子在東山鎮,東山鎮是京城的衛城,不少屬國進貢朝見都是在那裡歇腳。」

「除了這些,也有大量的商隊是從那裡出發的。」他將君維安手裡的密信拿過來,慢慢地撕開,投進火堆里,「咱們追著的銀車,也是從京城出發,先繞行東山,稍作停留才繼續出發,對吧?」

君維安把劍放下,席地而坐。

他懂了。

「但這樣……」他望向米元思,「不太好吧。」

密信中的內容是讓君維安鑒定一張契約書。

一方是東山鎮的商賈陳家,一方是其他與他簽訂契約的小家庭。

「能送到我這裡來的,要麼是燙手山芋,要麼就是明顯有問題,但是迫於壓力,不敢說有問題的案子。」君維安瞧著米元思那張被跳動火苗映襯的面頰,頓了頓,「你想幹什麼我知道,但是,你想過後果么?」

如果一切順著米元思那要干大事不拘小節的思路,這麼干確實可以直接固定下一些不同尋常的證據。

只要順著這條線挖過去,就一定會挖出來條朝野大魚。

如果這魚還能跟閹黨有些關係,就沖著沿途官員人人發兩百兩,這種明目張胆侵吞災銀的做法,把閹黨連根拔起也不是不可能。

但與之相伴的風險也大的驚人。

也許閹黨沒能連根拔起,他和米元思先被人拔起來。

君維安心情複雜的看著他:「這要是真這麼辦了,我被彭應松抓到尾巴,那他可算是有機會踩死我了。一準給我扣個辦冤假錯案,瀆職的帽子,絕對要把我按進去。」

誰知,米元思咯咯笑起,將密信的最後一片投進了火堆里:「你辦了,自然有人保你,你不辦,我都不一定能保住你。」他說,「你想老婆孩子熱炕頭,起碼得先活著。」

這話,一時半會還真讓君維安找不出毛病來。

「看來是有閹黨攪和在裡面了。」半晌,他問,「契約書在哪?」

米元思搖了搖頭:「還沒送來。」

他側過頭,好奇地看著君維安:「不是不打算趟這灘渾水么?」

君維安咂嘴,十分嫌棄地白了他一眼:「我這是為了活著,逼不得已。」他瞧著米元思淡笑的模樣,又小聲補了一句,「下不為例。」

東山鎮陳家。

掛屍的現場已經勘察了幾個時辰,君歌關於血跡的疑惑確實沒能找到任何解決的線索。

她一籌莫展地站在院子旁,腦海中推演了幾個來回,都得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難不成屍體是憑空飛過來的?」她自顧自的尋思,「要真是這樣,鬼魅殺人倒也合理。」

蘇辰靠在一旁的院牆上,看著她認真的背影,淺聲道:「走吧。」他說,「去看看這陳家少爺的東廂房。」

他慵懶地站直身子,雙手抱胸,轉身就走。

君歌不想放棄,一個人又抬頭看著那根白綾,看看那大槐樹粗壯的樹枝。

確實沒頭緒,實在是找不出個線索。

如此這般,她才暫且放下這個現場,轉身跟上蘇辰的腳步。

蘇辰等在院子口,直到她走過來,才將鴉青色的大氅緊了一把,將背影遮擋得嚴嚴實實。

這一來,君歌瞧不見他的身段,也瞧不見他運步抬腳的模樣。

正因如此,她才更好奇了,目光更是肆無忌憚,戳得蘇辰背疼:「看夠了么?」

他蹙眉,放緩了腳步。

君歌搖頭:「沒。」她如實道,「你把大氅撩起來,再走兩步。」

蘇辰猛然挺住了腳步。

這急剎一腳,讓君歌差點將臉懟上他的後背去,兩人距離本不足半米,這毫無徵兆的急停,十分考驗腳趾頭的抓地能力。

蘇辰回眸,看著她那因重心不穩那拿出的「猛虎撲食」一樣的姿勢,面無表情,十分鎮定。

他還沒開口,就聽君歌先抱怨:「你這急剎車連個前搖都沒有的么?我要是懟上去,你一準又要跑去我師父那告狀。」

蘇辰冷哼:「你倒是看得透徹。」

說完,他右手手指里不知何時夾了一張圖紙,在君歌眼前來回晃了下手腕:「瞧瞧。」

那紙上是柳南剛剛畫下來的草圖。

君歌小心展開,眯著眼看清全貌后,嘴角因震驚而往下拉扯了些許:「這……誰啊?畫得這麼清晰?」

圖上整個陳府院落按照比例,幾乎是完整地復刻在了畫中。

除了現場的樣子,還額外標註了太陽光的方位,將每一條路的大致距離都測算了一遍。

甚至堂室與廂房的門窗朝向,每個屋子通向花園路徑,也都畫得清清楚楚,讓人一眼明了。

蘇辰沒應聲,仍舊背對著她走在最前面,漫不經心道:「有什麼想法。」

想法?

君歌咂嘴:「更迷糊了唄。這屍體,不管是從什麼地方運過來的,也都不應該一點痕迹都瞧不見。」

她邊說,邊在腦海中繪製了好幾條路線。

但不管是從陳家少爺所在的東廂房徑直而來,還是繞一圈,自屋后小路匍匐而來。不管是先砍斷手腳,還是掛起來后砍斷手腳,每條路,每個方式,都不應該沒有痕迹。

這案子,從一開始到現在,都給君歌透出一股奇怪的感覺來。

不對頭,她一定是忽略了什麼決定性的關鍵點。

蘇辰站在迴廊上,睨著她的神情,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冷漠與疏離,半晌才沉聲道:「你可有想過兇嫌掛屍的目的?」

他說得雲淡風輕,卻透著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清肅感。

四月春風帶著暖意,穿過迴廊,吹起蘇辰的衣擺。但吹到君歌這裡的時候,便只剩下了滿滿的寒意。

她不悅:「蓄謀已久,別有深意。」

蘇辰點頭,沒再繼續說。

「蘇辰。」見他轉身要走,君歌喊住了他,「你若是覺得我在這裡污了你的眼,煩得你連半個字都不願意多說,你大可提出來。」

君歌將手裡的紙狠狠地折起來:「我現在就能扭頭回京城去,保准不再出現在你眼前。」

她火上心頭,話說得不那麼好聽:「我會老老實實躲在那間廂房裡,絕對不妨礙六扇門半步。」她深吸一口氣,「四年我都等過來了!不過就是再等幾年而已!」

「你我從今往後井水不犯河水!你也大可不必這樣給我臉色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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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晉女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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