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只有你，溫暖如初(1)

第29章只有你，溫暖如初(1)

後來的我，也曾想過。

那場兵荒馬亂的年少時光里。

只有你，溫暖如初。

——題記

少年男女相攜著離去，而溫斯年似乎終於再也支撐不住，身形一軟，直接就倒了下去。

一旁的白依依驚慌失措地趕緊扶住他，可她的力量哪裏支撐得起一個大男人。兩人幾乎是一起摔倒在地上，狼狽不堪。

白依依撐在地上不斷喘氣，然後終於笑了起來，無聲卻是格外兇狠的。

冷冷瞪視着那對少年男女離去的方向，心底積壓的怒氣終究是噴涌而出，無處可發泄。

用力咬着牙，她低低地叫着那個名字，幾乎恨入骨髓：「蘇漠——」

你給我記着。你給我好好記着！我不會放過你！一定不會放過你！蘇漠並不知道身後有個女子已經恨她入骨，她只是跟着葉子謙走出那個太過讓她壓抑的地方。身旁的少年一直不曾說話，只是靜靜地拉着她走，悄無聲息，也依舊讓她安心無比。兩人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公交車站，女生終於還是開口，微微笑着：「就到這裏吧。我坐車回去了。」少年聽了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只是固執地抓着她的手不願鬆開。

女生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然後終於聽見了他的聲音：「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吧？」

「什麼？」

「你想和我一起走下去。」

「當然啊。」女生笑得毫無芥蒂，眸子深處的光彩幾乎要灼傷她的眼球。然而他卻並不覺得太高興，看着眼前笑得歡快的女生，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心底深處是否也如這笑容一般璀璨迷人。

可只能這樣了，他明白。即便這並不是他所期盼的最好結局，可他無法無視那抹只對着他微笑的深情，那是他臆想已久的東西。

所以他終究還是笑了，如果這就是所謂的最好結局，那我也只好妥協。

換一種方式，我也依舊是擁有了你。想到這兒，他英俊得過分的臉上更是嘴角上揚，握緊她的手，把她擁入懷中。

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卻漸漸地變成一個苦笑。吶，親愛的。

這一次，是你招惹我的。這一次，你沒有資格逃了。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抓住你。所以這一次，再也再也，不會放開了。

只是抱着她的時候，這對少年男女卻從未想過，有的時候災難就像隱藏的巨獸，潛伏在暗處，卻一直存在，從未消散過。

蘇漠回家的時候，她媽已經睡了。她梳洗了一下，也跟着睡下。

翌日一大早，她家就響起了猛烈的敲門聲。她在睡夢中被驚了一下，醒來時，便看見她媽在床上整個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似乎格外害怕。

現在想想，那時大概是她媽已經敏感地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了。而她只是一副尚未睡醒的樣子，好聲言語地安撫了她媽幾句，便懷着一肚子氣去開門。本來開門就想爆粗口的，但門打開時，卻不由得愣住了。門外站着幾個穿着警服的人，只是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兇惡。她愣了愣，心裏下意識地覺得不好，卻還是小聲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

「林玉琪是住在這裏吧？」一個年輕一點的警察沒好氣地問道。蘇漠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而後立時心底就察覺出有什麼不對，可那幾個警察已經不由分說地沖了進來，開始四處搜查。蘇漠完全被嚇住了，呆愣了好半天，才總算反應過來：「這是幹什麼？你們幹嗎？」正說着話，一個警察就從林玉琪房間里把她拽出來了，動作粗魯，毫不留情。林玉琪臉色蒼白如鬼魅，披頭散髮，不斷地尖叫着。那警察大概是嫌她吵，眉頭不耐煩地皺了一下，而後用力扣住她的手腕。蘇漠看見她媽的手立馬就紅了，頓時急了：「你們幹什麼啊！放開我媽！」

「有人控告林玉琪蓄意傷人，我們要帶她回去調查。」警察的態度惡劣到極致。

蘇漠卻不依不饒，幾步沖了上去，想護住她媽：「你們有什麼證據？警察就可以擅闖民宅嗎？可以隨便抓人嗎？這還有沒有王法了？」

「誰說我們沒證據的？」一個警察被她鬧得不耐煩，隨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這是人家原告者開出的受傷證明，證實了是被利器刺傷。我們也查訪了你家的鄰居，可以作證前幾天，林玉琪的確刺傷了人。這證據夠不夠充分？」

蘇漠看見那張紙上寫着的名字是溫斯年，再熟悉不過的一筆一畫，此時卻尤為傷人。

可他明明答應過她，不會追究她媽的責任啊。他明明就答應了她啊。她怔怔想着，沒有注意警察已經帶着她媽出了門口。直到準備下樓時，她才反應了過來。趕緊幾步衝上去，卻被前面的警察攔住。她極力地伸出手，想去碰碰她媽。但過多的阻撓，讓她根本不可能實現這個動作，只能在嘴裏徒勞地叫喊著，如此無望。「媽，媽——」林玉琪一開始只是瑟瑟發抖地胡亂掙扎著，然後似乎被那句媽喚回了點神志。她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些，接着就更大力地掙紮起來。她的臉上出現一種迫切渴求的神色，用力掙扎著，想向蘇漠靠過來：「漠漠，漠漠——」兩母女凄厲的叫聲回蕩在整個樓梯間，讓聞者幾欲落淚。樓道里許多住戶都被叫聲驚動，跑了出來看看是怎麼回事。然後便只看見蘇漠和她的瘋媽媽兩個人被一群警察阻攔著，兩母女連碰碰手都顯得艱難無比。大家都是鄰里街坊的，平常抬頭不見低頭見，好歹也住了這麼多年，到底還是有些感情。所以有幾個脾氣暴躁的男人忍不住大罵：「要不要臉，欺負人家孤兒寡母！」

一個警察只是不耐煩地睨他一眼，立馬就氣勢洶洶地回道：「這是辦案呢！還是你也想跟着回去協助調查？」

這樣直白的威脅直接讓所有人都失語，只能憤憤不平地看着這邊，卻到底還是沒有人再站出來說話了。

林玉琪被推搡著，終於還是越走越遠。然而那個已經瘋了的女人卻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家女兒，臉上流露出一種無比惶恐、悲痛的神色。然後她突然就爆發出一聲粗短的哽咽，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傷到喉嚨，幾乎都可以看見聲音裏面飽含的血色。

那聲叫喊未免太過凄慘，幾乎讓所有人都生出不忍。幾個抓着她的警察也有點不忍心，聽見她的聲音越來越大，然後終於像個孩子一般地痛哭起來。

蘇漠幾乎無法忍受這樣的聲音，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五官扭曲，顯得格外凄慘。

然後她身體里最後積蓄的那點力量似乎終於噴涌而出，竟然一把掙開警察的禁錮。她奔到她媽身前，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對着抓着她媽的一個警察抓了過去。

她的指甲已經有些日子沒剪了，此時又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所以那人被她抓得幾乎是立時就受疼地放開了手。

蘇漠看見自己指甲縫裏有一些血肉，而被她抓了的這個人已經凄厲地叫着，用手捂住了一隻眼睛，卻還是有鮮血不斷從他的指縫間滲出。

「瞎了！我眼睛要瞎了！」那人凄厲地尖叫着，看見眼前的蘇漠，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出了手。一個耳光又狠又准，瞬間打得蘇漠差點摔倒。左耳開始出現嚴重的耳鳴，她幾乎都已經聽不見聲音。

只有不斷地推搡和打罵，然後她和她媽一起被推下了樓，塞進車裏。她們被送到當地最近的警局，直接收押了起來。

還好她和她媽始終在一起，沒有分開，這至少也算一種安慰。蘇漠怔怔地想着，用力抱緊林玉琪不斷瑟縮的身子，輕聲安撫：

「媽，沒事的。你別怕……「林玉琪似乎說了點什麼，但她聽不清楚。左耳耳鳴得厲害，那一巴掌力道實在太重了，也許打傷了哪條神經。

蘇漠怔怔地想着，突然封閉的房門卻被人用力推開。林玉琪如受驚的兔子一般渾身顫抖起來，蘇漠趕緊安撫她，但其實她自己心底也害怕得厲害。可她不能膽怯，所以始終緊緊盯着被推開的房門，然後便看見葉子謙出現在那裏。

她幾乎都不知道要怎麼反應，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忘了言語。葉子謙卻笑了，是那種如釋重負舒了一口氣的笑容。快步走到她身前，他定定地看着她，然後突然猝不及防地伸手，用力緊緊地抱住了她。「找到你了。」他輕聲地說着話，她的左耳明明耳鳴得厲害，卻偏偏聽清楚了這句話。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的，她的眼淚如傾瀉的流水瞬間噴涌而出，沾濕他的肩頭。

可幸好，還有這麼一個肩膀，可以給她依靠，可以給她擋避那些風風雨雨。

「葉子謙——」她只是叫着這個名字，心中就安心無比。眼淚在肆無忌憚地流着，她似乎要把今天受的這些委屈和恐懼全部發泄出來。

「葉子謙，葉子謙——」她只是固執地不斷重複這個名字，就像這三個字是她的護身符，有了它們以後便什麼都不用畏懼了。

等她終於哭夠后，少年才慢慢開口了：「蘇漠，我帶你出去。」

「好。」蘇漠下意識地答了一句，站起身想扶她媽起來，葉子謙卻又一次開口了：「蘇漠，是帶你出去。」他強調著那個「你」字，眼神有些悲傷無奈。女生似乎終於察覺出了什麼，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有些複雜：

「那我媽媽呢？」

「阿姨暫時還不能出去。」葉子謙有些艱難地說着，沉默了片刻后，幾乎立時就繼續道，「不過我保證一定能讓阿姨出去。你先跟我回家。」

他說着就想來拉蘇漠的手，但還沒碰到就被女生躲開了。蘇漠面無表情地看着他，說出來的話清冷而平靜：「謝謝你，葉子謙。但我不出去，我要陪着我媽。」她淡淡的語調似乎讓少年有些急了，他英俊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焦躁的神色，卻還是好聲言語：「你放心，我已經打了招呼了。他們會照顧好阿姨。你乖，先跟我出去，然後我們再慢慢想辦法好不好？」蘇漠靜靜地看着他，只是緩緩地搖頭。太過鎮靜的神色，就像是被裝了發條的機械，漠然、冷清、安靜無比。葉子謙深深吸氣，終於忍無可忍：「你別這麼固執好不好！你知道我為了把你弄出去費了多大的勁嗎？襲警！你知道你這是多大的罪嗎？你怎麼就一點也不……」

他的話終於在這裏戛然而止，因為女生的左耳突然冒出了一絲血色，順着她腫紅的臉頰滑落，格外恐怖。

葉子謙一開始只是看見她腫紅了臉，本以為沒多大事的，但突然冒出這麼一出，卻着實把他嚇得不輕。

「你怎麼了？」

「不知道。」

女生竟然在笑，只是笑容慘淡，反而顯得格外可憐：「大概是剛才被那耳光扇的吧。一直在耳鳴，剛才那下就特別疼。這隻耳朵，大概廢了吧。」

她冷靜無比說着話的模樣卻差點讓這個從來一帆風順的少年哭了出來，他的眼睛裏已經佈滿血絲，像是被逼急了的困獸，臉色猙獰無比：「你們誰他媽打她了？」

他的臉色太過恐怖，竟讓在他身後的兩個警察退了一步。好半天才有一人遲疑地開口：「老李的眼睛差點被她抓瞎了，所以氣不過，下手就重了些。」

他話音才落，葉子謙的臉色就徹底黑了下來。他緊緊地抿著唇，不發一語的模樣，冷酷得瘮人。那兩個警察似乎都有點忌憚他，不敢再開口。整個房間安靜得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此起彼伏。林玉琪一直在蘇漠身邊瑟瑟發抖著，蘇漠沉默地伸手安撫着她媽。然後便看見那個少年朝她們蹲下，葉子謙的臉色還是很難看，但說出的話卻格外溫柔：「阿姨，我不是壞人。我想帶漠漠去看看她的耳朵，好不好呢？」

他對着一個瘋子說話，本該是有些滑稽可笑的，但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能笑出聲來。

林玉琪似懂非懂地盯了他良久，然後終於輕微地點了點頭。她放開了一直緊抓着蘇漠的手，老老實實地靠在一邊的牆壁上。

蘇漠卻突然哭了，哽咽著卻格外凄厲。「媽，我不走，我在這裏陪你……「她絮絮叨叨地說着話，想靠過去，卻被葉子謙用力地抓住手。少年英俊到過分的臉上面無表情，五官的線條便顯得有些冷硬。「這個由不得你。」他說着，就已經把她拉了起來，然後毫不猶豫地大步往門口走去。林玉琪一反常態地安靜無比，只是傻傻地看着蘇漠心不甘情不願地被葉子謙拖走，不吵不鬧，沒有絲毫反應。等這對少年男女的身影都消失在她眼前後，她才慢慢地蜷曲起身體，嗚嗚地抽泣起來。即便再無知，即便再瘋，母親似乎永遠都保存着那份不能被磨滅的心情，愛着自己的孩子，比生命還重要。蘇漠被葉子謙幾乎是硬拽著拖出了警局，女生一路掙扎著，不斷地叫罵着。少年卻依舊分毫不肯放鬆力量，只是固執地帶着她走了出來，然後他終於放開了她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