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月生花(8)

第36章 月生花(8)

第36章月生花(8)

雖然這些年林素問的成績不是很突出,但是也的確沒有拿過倒數第一,所以皇后以及其他妃嬪們都覺得素問這些年在功課上吃了不少苦頭,能和男子們同讀一所學院,競爭該是何等的激烈呀。林素問起初還會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越到後來越發覺得自己或許的確吃了不少苦,面對差強人意的成績她也不曾感覺有什麼虧欠。

但是在葉宗師面前,她還是不好意思起來,臉皮發燙,腦海中只想着到底是要為自己辯解幾句譬如「也不是最差的」,還是索性破罐子破摔譬如「是啊我琴彈不好書也念不好就是個小廢物」……

葉一城破天荒地先說了話:「以後下學我會教你學琴。」

「學……學什麼?」林素問有些不可思議地抽了一口冷氣問道。

「琴。」葉一城補充道,言簡意賅。

林素問覺得幸福來得着實太突然,砸得腦袋有些暈乎乎的。她一貫想得很開,不管這是葉宗師出於何種動機提出的,總之她有了和葉宗師相處的機會,這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嗎?她不可置信地補充問了一句:「是只教我嗎?」

葉一城側臉看她,反問道:「為師很閑?」

林素問本能地擺手又搖頭,誠懇又着急地辯解道:「不不不,不閑,全天下的人都閑你也不能閑啊。」答完了才歪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就在林素問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幸福中的時候,越之墨在牆外左等右等也不見她回來,怕她被先生逮著,慌忙衝進學院裏頭去,結果正好遇到了歐陽子卿。

歐陽子卿年幼時候性子就十分沉穩,如今長大了更是內斂成熟,儼然是師弟們眼中的榜樣,更是先生們都交口稱讚的優等生。越之墨的性格開朗健談,喜歡結交朋友,如今雖然是師兄了,又有着皇子的身份,可依舊和學院的子弟們打成一片,常常一呼百應,但這兩人似乎一直不大對付。

尤其是這兩年,兩人之間的敵對狀態愈發明顯了起來。

今夜越之墨摸到了書院裏,沒見着林素問,心裏琢磨着她是不是走錯路了,於是又急忙返回,在馬車停放處,竟然見到了在自家馬車前彷徨的歐陽子卿。越之墨心中不爽,知道他定是在等林素問,給她次日的作業,雖然自己沒工夫幫林素問做作業,但這並不妨礙越之墨不喜歡別人幫林素問做作業,暗地裡冷笑一聲。

兩人月下一見,互相面無表情地行了禮,默契地各自別過臉去。越之墨問舒嬤嬤道:「素問回來了沒?」得知林素問並不在這裏,他心煩意亂地本想再折回去找她,心想她該不會翻牆摔斷了腿吧。瞥見一邊露出疑惑和關心目光的歐陽子卿,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說道:「你總幫她做作業,你知道這是……」越之墨想了半天,才想好後半句道,「害她嗎?」

歐陽子卿微微一笑,並不急着回答他,反而問道:「你總帶着她出去,違反院規,可知道這是害她?」

越之墨沒料到對方真的會和自己杠上了,問世間能和自己抬杠的也就林素問一個人,豈容他人挑釁?越之墨上前兩步,盡量剋制住自己的情緒:「害她也好,對她好也好,自小素問都是願意跟着我的。」他刻意強調了「自小」兩個字。

歐陽子卿眼光一閃,旋即又恢復了以往的鎮定,佯裝疑惑道:「哦?她如今長大了,有了判斷後,就如你所說不管是害還是不害,她也總是情願的。」

兩人正交鋒之際,林素問披着白色的月光,臉色緋紅地回來了,如果仔細看,便能發現她腳步有些顛,可這兩人正在氣頭上,自然是沒有發現這些細節的。

「子卿哥哥?」林素問主動招呼道,歐陽子卿見林素問走來先是同自己打招呼,稍顯得意地看了一眼越之墨。林素問此刻還被巨大的幸福籠罩着,也未曾發覺兩人間的異樣,接着道,「你是給我送作……那個的嗎?」雖然歐陽子卿幫她做功課的事情早已經不是秘密,但林素問卻一直認為這是個天衣無縫的計謀,自以為是地格外謹慎。

歐陽子卿淺淺一笑,從書袋裏取出一沓宣紙,遞了過去。

林素問今夜十分動情,想到自己等了葉宗師這麼些年,歐陽子卿就幫自己寫了這麼些年的作業,這兄弟情可謂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就從口袋裏摸摸索索半天,取出了一個香囊,遞給歐陽子卿道:「這香囊里是上好的沉香,你若寫得累了,可以聞聞它解乏。」這是後宮某位妃嬪聽說公主常常學到深夜,特意託人送來的,林素問其實並不喜歡香料,只是覺得這香囊可愛,便帶着了,恰逢她此刻心情舒暢,便送了歐陽子卿,覺得有來有往,他給自己寫作業才能長遠。

萬萬沒想到,這樣的一個舉動,讓氣氛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歐陽子卿顯然也被幸福砸暈了頭腦,愣在那裏,竟然忘記接過來。越之墨起初見林素問先跟歐陽子卿打招呼而不是自己有些鬱悶,又聽着林素問絮絮叨叨和歐陽子卿說話,心中怒火熊熊燃燒。毫不知情的林素問用送香囊的方式給這把火扇了一把風,越之墨終於爆發了,怒道:「年紀輕輕好吃懶做!被一點點好處就哄得團團轉,這學你上了有什麼用?不如把你關在宮裏,也不至於這樣沒有見識。」這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有些顛三倒四,但是要表達的意思,就只有一個——越之墨很生氣。

林素問被越之墨這通沒頭沒腦的訓罵,弄得反倒清醒了一些,這清醒並不是覺得自己做錯了,而是你越之墨憑什麼罵我?月光下的林素問臉色也不似之前紅潤,有些清冷,不服氣地反問道:「怎麼就是沒有見識了?我倒問問你,除了子卿哥哥之外有誰給我做過五年的功課?你可找到第二個人來?這是一點點好處嗎?這是情誼,你懂不懂?哼,你自然是不懂的,我看是你自己得不到,就眼紅我吧?」林素問在抬杠上從來沒有輸過,這次也不例外。

從幸福和害羞中清醒過來的歐陽子卿,又被林素問這番話感動得無以復加,遂往林素問面前站了一步,擋住了她的半個身子,沖着越之墨道:「你看不慣我,沖着我來就好,不要和小姑娘計較。」

從前林素問被人欺負,打抱不平的都是越之墨,站出半個身子擋住林素問的也是越之墨,如今他眼睜睜地看見歐陽子卿做着只有自己才有特權做的事情,心中五味雜陳,腦海中一片混亂,撩起袖子就要上前理論。

林素問躥了出來,擋住了歐陽子卿,她琢磨著,若是越之墨和自己打起來,再怎麼着也不會下死手,打傷了自己還能藉此不用上課,有更多的時間去找葉宗師。若是越之墨和歐陽子卿打起來,那可是兩人都要下死手的了,歐陽子卿若是被打傷得養個十天半月,那功課誰來幫自己寫?若是越之墨被打傷了,沒法偷溜出去玩,說不定還要幫他寫作業。於是林素問非常熱血地張開雙臂道:「墨墨,你有什麼沖我來,不要傷及無辜。」

越之墨氣得眼角直跳,聲音都有些哆嗦:「歐陽子卿,我絕不會放過你!」

三人劍拔弩張之際,由遠及近的馬蹄聲停在了這偌大的空地上,人影被月光投在地上拉得很是修長,馬背上的人一手握著韁繩,聲音從這三人的頭頂上空傳來:「怎麼還不回去?」

葉一城返回長安城十分低調,並未像五年前那樣設宴款待大臣們,若不是這次遇到他,大家也並不曉得他回來。所以這兩人抬頭見到葉宗師先是一愣,這一愣便讓火藥味十足的氣氛冷卻了下來,隨即兩人行了弟子禮問安,垂手立在一旁,便不再說話。沒有行禮的林素問仰頭望着葉宗師,他的身影正好映在月亮之下,原來平常無奇的月亮竟然生得這般好看,怎麼自己從未發現過?

葉一城頷首算是行了師長禮,目光又落回林素問身上,又問了一句道:「怎麼你也還不回去?」目光落在旁邊兩位男弟子身上,微微蹙眉。

林素問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生怕歐陽子卿幫自己寫功課的事情露餡,正要解釋,歐陽子卿卻上前一步答道:「回葉宗師,素問妹妹……」

話音未落,一邊的越之墨幾乎暴跳如雷,斥道:「怎麼就是你妹妹了?誰允許你叫的妹妹?」

葉一城的目光只在這兩人身上一掃,歐陽子卿和越之墨兩人又杠上了。林素問仰頭看他的姿勢始終如一,葉一城沖着林素問伸出手道:「罷了,來,我送你回去。」這話聲音不大,那兩人也未覺得不妥,又繼續抬起杠來。可這話對於林素問來說卻如同一記驚雷,她仰頭望着他挺得筆直的身板,眨了眨眼睛,模樣將信將疑。葉一城的手心往上又動了動:「不用為師送你回去?」

林素問一聽這話醒悟過來,急匆匆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葉一城遞來的手,口中只道:「用,用,怎麼不用!」話說着,便覺得被葉一城一使勁拉上了馬背。

歐陽子卿和越之墨終於停了下來,見這兩人一馬離去,終於放下了所有包袱,旋即又爭吵起來,這一次兩人吵得倒是頗為痛快,全然不顧已經離開的林素問和葉一城。

坐在葉宗師馬上的林素問,覺得今天恐怕就是傳說中的黃道吉日了。她的頭頂能清晰地感受到葉宗師的呼吸。小時候她對他是敬仰、是崇拜,是一種親切的小孩子式的喜歡,但是如今她自覺已經長大,那種親切逐漸被吸引代替。她不覺得世上有誰能代替得了他,放眼天下,葉宗師只有一個,唯一的一個,正是這唯一的一個人啊,他竟然要送自己回去,自己正不偏不倚地在他懷裏,如果這是五年來等待的饋贈,這真是物有所值。

林素問的練琴生涯從這天起才拉開了序幕,她的指法功底十分紮實,讓葉一城頗為意外,這紮實背後付出的努力,對懂琴的葉一城來說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一個用心教,一個用心學,一般月上中天的時候葉一城才會離去,而林素問殿裏的燈常常到三更才會熄。

無獨有偶,越之墨殿裏的燈也是到了三更之後才會熄,因為他實在是睡不着。只要躺在榻上,他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出歐陽子卿的那張臉,想到那張沉穩白皙的臉,就覺得煩死了,每到此時他只好從榻上坐起來,在房裏踱步到半夜。他愈發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必須得找個法子了斷個乾淨。

自打林素問跟葉一城學琴以來,她早晨去書院的路上,總是耷拉着小腦袋,而越之墨也閉着眼睛,小身子隨着車子的顛簸晃晃悠悠,兩個人都閉目坐在車中,像是民間流行的不倒翁,頗為有趣。好在這段時間裏,兩人各有所忙,誰都沒閑工夫搭理誰。

讓林素問更忙的是,她將迎來人生第一次的國民亮相。這件在外人看來光鮮亮麗她自己卻覺得苦不堪言的機會,是這麼來的。

華夏和魏國一直處於打打停停的狀態,兩國勢均力敵,可誰都不服誰。魏國國君突然暴斃,國內一片混亂,各種傳言相應而生,魏國皇家唯一的血脈繼承人是位公主,這位公主卻不急着登基奪權,反而開始走訪列國,第一站便欽定了華夏。諸國一時間也都開始揣測她的意圖,可揣測歸揣測,接待還是要接待的。但這樣一來,接待的規格就得考量考量了。

華夏皇上接待?顯然不合規矩。讓皇後接待,原本也算勉強可以,可皇后回娘家探親了,一月之內趕不回來。讓皇子越之墨接待?男女之間本就有別,更何況魏國的公主雖然已有二十多歲,可尚未出閣,這顯然不大妥當。葉一城倒是德高望重,在魏國的聲譽也極高,可畢竟是大臣,身份上還是不合規矩。想來想去,皇上決定辛苦小素問出馬,葉一城作陪,這樣一來兩全其美。

葉一城教完今夜的琴課後,舒嬤嬤呈上了林素問早就關照好的桂花酒釀小圓子,兩人對坐同食,雖無言語,但這卻是林素問十分享受的時光。她素來吃東西速度很慢,越之墨曾說她吃東西的樣子像個兔子,但是葉宗師似乎並不介意,雖然每次都在她之前吃完,可都會等她吃完了,才起身離開。

已是深秋,外頭的院子裏落了一地的葉子,月光將這一地的殘葉演繹得更凄清了一些。林素問吃完,想照往常一樣送葉宗師出門。葉一城卻沒急着離開,而是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向林素問說起了魏國公主來訪的事兒。

林素問聽完便擺手道:「不成,我哪有那個閑工夫。」

葉一城似乎早有預料,反倒放下平常嚴肅的樣子,半哄道:「你若不去,我便隻身一人去……」

林素問倏地醒悟過來,那魏國來的是個公主,而葉宗師乃本國一寶,若他一個人去,按照他的能力獨當一面自然沒有問題,可萬一被魏國的公主看中了,可如何是好?於是接着葉宗師的話茬兒道:「宗師你一個人去,未免太孤單了些,那些煩瑣的禮節,怕你悶得慌,我若在旁,還有個消遣的玩伴不是?我便勉為其難與你一起好了,不用謝的,這是晚輩應該做的,不知道我需要做些什麼呢?」她一股腦兒地全都說了,說完還覺得自己說得倍兒棒,因為這意味着又多了一個和葉宗師相處的機會。

葉一城的眼角聚起笑意,嘴角輕彎,道:「那些禮節程序自有禮部和你交代,至於晚宴上的致辭,你現在倒是可以打打草稿。」說完用有些打趣的意思補充道,「為師聽說,你這些年的成績之所以沒有最差,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平時的作業都是優等,考試的成績即使再差,一平均也不至於墊底。」葉宗師今晚似乎心情不錯,說話也多了些,末了又來了一句,「考試難免發揮得不好,平時的功課卻是真本事,所以發言什麼的,想必是難不倒你的。」

林素問木訥地點了點頭,只覺得今兒夜宵吃多了,肚子脹脹的,挪動不了分毫。

而越之墨此刻正在自己殿裏見一個人,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劉尚書之子劉同,他的同窗。兩人坐在花園裏的石桌旁,長得都十分俊俏,往那裏一坐,便是一道風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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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悲客棧:最催人淚下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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