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歲月,漸行漸遠

第7章 歲月,漸行漸遠

第7章歲月,漸行漸遠

秦所依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陳牧。她生命中的兩個少年,在那一年的夏天,同時消失在她的世界裏。

高考結束,本會有一個讓人輕鬆愉悅的暑假。沒有暑假作業,沒有補習,只有滿心歡喜憧憬大學時光的心情。可是秦所依開心不起來。雖然陳牧終於不忙了,每天給她打電話,可她總覺得力不從心。如今的陳牧,她總覺得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陽光明媚又努力生活的貧苦少年。或許她骨子裏不喜歡出生在富裕家庭的少爺吧,總感覺自己離他們太遠,不是一個世界的。可能是家庭的原因,她繼父有錢,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有錢,總感覺自己身居在富人圈裏是站不住腳的,多少有點隔閡。

也許,她抗拒的不是現在的陳牧,而是陳牧現在的身份。

秦所依想通以後,終於燃燒出一點熱情來,陳牧約她出去,她不再婉拒。

陳牧和秦所依被本市最有名的大學錄取了,兩人約好,一同去未來的大學瞧瞧。陳牧開着藍色保時捷停在秦所依家的門口,靜候。秦所依打開鐵門出來之時,就見陳牧靠在車頭跟人打電話。他笑得很開心,眉宇間流露出完全的自信,那樣意氣風發,那樣動人妖嬈。

秦所依走近他,陳牧似乎也察覺到秦所依的靠近,抬頭看了一眼,見到秦所依,莞爾一笑,然後對電話說:「爺爺,晚點我去你那,我先約會哦……等時機成熟了,一定帶她去見你,你放心……她不會跑的,我這輩子認定她了……嗯嗯,好的,再見。」陳牧終於掛了電話,拉着秦所依的手,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你今天真漂亮。」

「被我外表迷住了才會一輩子認定我?」秦所依調笑着,心情大好。能得到一個男人這樣的承諾,真的有種心滿意足的感覺。

陳牧撲哧笑了笑,佯裝沉思,最後肯定自己似的點頭:「的確如此,你除了外表,一無是處。」

「陳——牧!」秦所依伸出爪子要撓陳牧,陳牧抓着她的手,親昵地晃了晃:「好了好了,說實話還被欺負,沒天理啊!上車,今天帶你去個地方。」

秦所依嘟著嘴,依言乖乖上車。

兩人很少如此正式地約會,秦所依也不知道陳牧會帶她去哪兒。當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秦所依有些愣愣的。賽車場地!疾風般的賽車一輛輛閃過,高亢的馬達發出急喘的聲音,忍不住會使人亢奮。

陳牧笑道:「信不信你老公一個月之內就能達到賽車手的水平?」

秦所依噘著嘴,沒抓住重點:「誰是你老婆。」

陳牧正準備捏一捏她的臉,正有一輛賽車脫離賽道,朝他們沖了過來。秦所依還來不及尖叫,陳牧立即抱住她,把她護在自己寬闊的懷抱中。只見那輛賽車像是忽然斷電沒了功能,直接罷工,戛然而止於他們面前。

從賽車裏面走出一名男子,高高的個子,頭戴頭盔,只露出一雙迷人的丹鳳眼。

「嗨,陳牧。」男子拍了一下陳牧的肩膀。

陳牧似乎聽到了熟人的聲音,放開秦所依,回頭瞧瞧,一見是徐塵重,不禁咧著嘴:「是你啊,被你嚇死了。」

徐塵重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姣好的容顏,掃了掃秦所依,撇嘴道:「女友?」

「老婆。」

秦所依杵了杵他的肚子,嗔怪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徐塵重什麼也沒說,而是瞥了眼身旁的車:「改裝的260馬力,180萬,不二價。」

「行,你的車,信得過。」

徐塵重點了點頭:「要不要試試?」

「才學了多久?去賽場上丟臉嗎?」陳牧搖搖手。徐塵重撇嘴,語氣略有嘲諷道:「180萬說買就買,看來你在傅家撈了不少錢,拼爹是拼不過你。」

陳牧笑了笑:「拼女人也拼不過你啊!你女人給你錢花,不也是大把大把的給嗎?」

徐塵重嘴角僵硬,瞪了陳牧一眼,手關節握緊,像是要打人。秦所依見形勢不對,本能地想護陳牧,被陳牧攔下了。陳牧對徐塵重說:「錢我會打在賬上,車你開到我的車位去吧。」

徐塵重靠近他,咬牙切齒地說:「陳牧,我警告你,我和顏姿是真心相愛。」

「不管別人信不信,我信。」

徐塵重愣了愣,有些不相信陳牧的話,臉上極其不自然。他重新戴上頭盔,駕車離開。

秦所依忍不住問:「他誰?」

「和我一樣,從貧民窟走到上層社會的人。我因為爹,他因為女人。」陳牧語氣略帶嘲諷。

秦所依皺皺眉頭,有點難過。陳牧心裏大概是有心結的,那心結是什麼,她居然不知道,只能站在他旁邊,看他辛苦地掙扎。以前她覺得陳牧為了榮華富貴可以變成諂媚拍馬屁忘記愛他的媽媽的小人,現在她倒是覺得其實內有隱情。

秦所依問:「陳牧,你是真的想成為傅家人還是有別的原因?」

陳牧看了看秦所依,捏着她的臉,一如初見時的少年:「你說呢?老婆。」

她很想告訴陳牧,她不是個聰明的女孩,她猜不到。她所能做的,大概就是相信他吧。

陳牧帶她體驗了一把急速賽道飆車的瘋狂,好幾次她都嚇得魂不附體。陳牧對自己的車技自信到有些自負,似乎特別喜歡飆車的感覺,吃飯的時候一直在說他學賽車的種種。秦所依興緻缺缺,但還是意思意思地應着。

陳牧帶她去酒庄品酒,去賽馬,去高檔商場買衣服……這一切,都是陳牧以前不能給她的,全是高消費的高檔場所。如果是別的女孩,肯定會為這次的約會心花怒放,但秦所依其實並不開心。

或許她沒嘗過青蛙變王子的感受,所以她不能理解陳牧對金錢的愛慕虛榮。

那天的天氣很陰霾,天上像是壓了一層厚厚的烏雲,讓人有點窒息。這天是秦所依和陳牧冷戰的第八天了。今天家裏一個人也沒有。妹妹秦所瑤去了補習班,媽媽帶弟弟去買衣服。繼父除了晚上,白天幾乎不在家。家裏只剩下秦所依和保姆。秦所依一直盼著陳牧給她打電話,但是陳牧沒有。到了將近中午的時候,秦所依接到傅羽修的電話,說是家裏今天做了黑松露蛋糕,一個人吃不完,問她有沒有空,過來一起吃。

跟傅羽修這麼多年的交情,秦所依怎麼會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今天是傅羽修的生日。以前她都會陪他吃黑松露蛋糕,除了回國的那年,哪有一次落下?秦所依覺得傅羽修這個借口爛透了,到底對他有所忌憚,也不揭穿他,直接答應了他。傅羽修在電話那頭表現得很驚喜,一再確認她是否真的要來,語氣明顯的不相信與受寵若驚,讓秦所依有些莫名其妙,好像自己拋棄了他似的。

將近出門的時候,秦所依這才反應過來。傅羽修的生日不就是陳牧的生日嗎?他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同卵雙胞胎!

思及此,秦所依停下了出門的腳步,糾結了好一陣,還是給傅羽修打了個電話,說有事不去了。她陪傅羽修過了這麼多年的生日,放他一次鴿子陪自己的男友過生日不為過吧?

傅羽修有着明顯的失落,但傲嬌如他,嘴上不饒人地說:「本來就沒想要你來,就禮貌地叫一叫你而已。」然後果斷掛了電話。

秦所依覺得很對不起傅羽修,不過一想到自己現在是陳牧的女朋友,聳聳肩笑了。她在傅羽修心中的地位還真是可有可無,一點價值都沒有。不過她和陳牧正在冷戰,如今只有靠她來打破僵局,先開口了。這就當作陳牧的生日禮物好了,她可不是寬宏大量之人。

「喂。」陳牧很快接了秦所依的電話。

秦所依輕咳一聲:「生日快樂。」

「……」陳牧沉默了一下,然後突兀地撲哧笑出了聲:「謝謝。生日禮物呢?」

「我主動聯繫你了,這個禮物還不大?」

「嗚,確實讓人驚喜。」陳牧笑道。

「你在哪裏?今天陪你過生日。」秦所依也忍不住咧著嘴笑道。

陳牧為難地說:「我在D市。有賽車活動。」

「……」秦所依的笑容漸漸消失。

「我知道你很想見到我,但是D市離我們的市起碼有三個小時的車程。」

「那你玩吧。晚上我陪你過生日。」秦所依表現出自己的大度。她知道陳牧愛賽車比愛她多一點!

陳牧似乎也很意外秦所依的表現,笑得愈發滿足:「我會儘快回去的。老婆,愛你。」

「才不是你老婆,再見。」秦所依狠狠地掛了電話,心裏又氣又想笑。她打開手機看看時間,現在是下午一點,陳牧就算比完賽就啟程回來,也到傍晚了。家裏沒人,她也無聊,只好用睡覺打發時間了。

於是,秦所依直接頂着化了妝的臉躺在床上睡了。

秦所依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被電話吵醒的。來電是她媽媽袁青。她剛一接電話,就聽到袁青抽泣的聲音:「依依,來人民醫院,你弟弟被車撞了,在做手術。」

秦所依僵硬了一下,時間彷彿靜止一般,然後又像是按了加快鍵,一邊迅速穿外套,一邊狂衝出房門,眼淚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趕到醫院的時候,媽媽、繼父還有妹妹秦所瑤都在手術室門口。繼父一直在安慰媽媽,媽媽渾身在發抖,顯然害怕極了。秦所依朝他們跑過去,語氣哽咽道:「情況怎樣了?」

繼父搖頭:「不知道,送醫院的時候,一直喊腳疼,意識雖然清楚,可是鼻孔、耳朵還有嘴角都淌著血。右腿的半個腳掌保不住了。」

秦所依流着淚捂住嘴,不敢相信今天還高高興興去買衣服的弟弟現在受傷了。

時間過得十分漫長,終於等到表示正在手術的燈滅了。袁青立即衝到手術室的門口,等醫生出來。醫生一出來,袁青就抓住醫生不放:「醫生,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

「嚴重的腦震蕩,肺部輕微出血,半個腳掌已截。其他無礙,病人先轉到看護病房,如果沒後期反應,可以轉普通病房了。」醫生說完,便離開。

袁青徹底傻了,支撐不住地坐在地上痛哭了起來:「天啊,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秦所瑤上前抱住袁青,難過地說:「更可氣的是肇事者逃逸,如果被抓住,一定要重罰。」

秦所依驚愕地看看繼父,繼父狠狠地道:「警察會調查清楚的。到時候,一定要讓肇事者坐個幾年牢。」

弟弟秦所白出事後,秦所依和秦所瑤一直在照顧情緒波動極大的袁青。好不容易安撫好袁青,已經下午五點了。秦所依到走廊的盡頭給陳牧打電話。不一會兒,陳牧接了電話,聲音有些顫抖氣喘:「依依。」

秦所依一聽到陳牧的聲音,一直佯裝的堅強頓時崩潰,她哭了起來:「陳牧,我弟弟被車撞了。」

「……」陳牧愣了愣,好半天才說:「我現在快到A市了,你在哪裏?」

「人民醫院。」

「等我。」

「你別來了,我要陪我媽,今天不能陪你過生日了,對不起。」

「……」陳牧停頓了好一會兒,語氣有些乾澀:「沒事。你好好照顧自己。」

「嗯,我先掛了。」秦所依掛了電話,擦乾眼淚,繼續堅強。

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而是不讓悲傷繼續下去。

那個晚上,是秦所依度過的最難熬的晚上。雖然知道弟弟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但無法預知的悲劇,打擊了一家人,多麼期望這只是個夢,一覺醒來,什麼都安然無事。

秦所依四點就醒了。獨立的VIP病房裏,擠著一家人。媽媽坐在床邊,趴在床上睡着。妹妹躺在沙發上和衣而睡。繼父筆直地坐在沙發上,似在閉目,又似已經睡了。秦所依輕手輕腳走到床邊,看着弟弟蒼白的臉龐,卻見弟弟一直睜着眼,獃獃地看着天花板。

「弟弟。」秦所依驚訝地喊了起來。

在睡的三人全部驚醒。媽媽立馬捧著秦所白的臉,親了親:「小白,你醒了。哪裏不舒服告訴媽媽。」

秦所瑤拉開秦所依,撲到秦所白的床上:「弟弟,你終於醒了。」

繼父也沖了過來,喜極而泣:「太好了。」

站在一旁的秦所依有些無措,好像自己是局外人一般,顯得很多餘,不屬於這個家庭。她縮在角落,默默地看着,雖然內心深處有些小小的辛酸,但秦所白無恙的欣喜更多些。

弟弟知道自己落下了殘疾,情緒很不好,哭鬧了很久,直到警察來了,把繼父叫出去了,情緒還沒恢復。

繼父出去了一會兒才回來,說是已經拿到了監控錄像也找到了肇事者,讓繼父去一趟警局。繼父覺得古怪,既然找到了,為何要求他去警局而不是直接抓肇事者?雖然滿腹疑問,但他還是打算去一趟,回來跟媽媽說一聲。

袁青本想一同去,但又擔心鬧情緒的秦所白。秦所依自告奮勇地陪繼父過去。

在去往警局的路上,秦所依的左眼皮一直在跳,她情緒很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來到警局,有位工作人員領着秦所依和繼父來到調查間,然後播放了當時事故的現場監控。

算是一個寬闊人煙稀少的街道。弟弟跑得很急,橫穿馬路,一輛急速的藍色保時捷沖了過來,雖然已意識到要撞人了,急轉了方向盤,但車頭的一角還是撞到了,車子從弟弟的右腳碾壓過去,弟弟露出痛苦而猙獰的表情。車上的人始終沒下來,過了半分鐘,藍色的保時捷竟然撇下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弟弟揚長而去。

秦所依看着那輛熟悉的藍色保時捷,臉色很蒼白,手也抖了起來。她不斷在安慰自己,只是車相似,絕對不是她認識的那兩個人。

繼父恨恨地道:「太過分了。」

「我們查了這輛保時捷的車主,估計你認識。」警察斟酌地對繼父說。

繼父皺眉:「我認識的人沒有開藍色保時捷的。不認識。」

警察說:「傅氏的傅漢明。你不認識?」

「傅漢明?」繼父驚訝不已。

「是的,他名下有五輛車,有兩輛藍色保時捷,這是其中的一輛。不過這輛車不是他開,而是他其中的一個兒子開的。我們已經請他的兒子前來調查了。不過棘手的是,他的兩個兒子都拒不認罪,又都沒有當時不在場的證據。有個目擊者模糊地見過肇事者……」

繼父急着問:「是誰?」

「不湊巧,他們兩人長得一模一樣,根本辨識不出。」

「……」繼父有些無語,不耐煩地問:「那怎麼辦?」

「需要進一步調查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肇事者就是兩者之一。」警察肯定地說道。

秦所依的目光一直注視着監控上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半。她的心,咯噔一聲。她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了,心跳快得讓她覺得很疼。

這時候,有位警察走了進來,對屋裏的警察咬耳朵說了些什麼。屋裏的警察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屋裏的警察對繼父說:「傅漢明希望和你私下談談。有必要提醒你,你兒子的傷勢是肢體殘疾三級。」

繼父怎麼不懂警察的意思?繼父就這麼一個兒子,再難,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兒子。繼父說:「沒什麼好談的,你們只管查,還我兒子一個公道。」

「好的。」警察挺欣賞繼父,遞給繼父一份申請書,「這是立案申請書。你簽個字。」

繼父毫不猶豫地簽了字。

秦所依自始至終都待在繼父旁邊,內心很糾結,經過激烈的心理鬥爭,她終於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壓着嗓子說:「爸。」

繼父回頭看秦所依。

秦所依抿著嘴,又猶豫了。

「怎麼了?」繼父見秦所依臉色蒼白,手一直在抖,有些擔心地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走好流程,回醫院瞧瞧?」

秦所依看着繼父這麼關心自己,為自己的猶豫感到愧疚。她不能包庇,她應該如實說出來。可是她始終張不了嘴。那個人,雖然平時總是欺負她,對她一點也不好,但她做不到親手把他往火坑裏推。她笑得比哭還難看,猛搖頭:「沒事。」

繼父微笑地撫摸她的頭,不言不語。

當天傍晚時分,秦所依接到了傅羽修的代理律師的電話。約秦所依見個面,關於案子的事情。秦所依應約而來,代理律師也沒多寒暄,直接開門見山:「秦小姐,當時我的當事人確實駕車出門了,你知道去哪裏了嗎?去你的家,給你送黑松露蛋糕,因為那天也是我當事人的生日。不過可惜,我當事人沒通知你,而是一直在你家門口等你出門,等了一個小時后把蛋糕扔在你家門口的垃圾桶里,然後離開。當時,沒有目擊證人。」

秦所依愣住。

代理律師又說道:「我想請問一下,你家門口有沒有監控?」

秦所依搖頭。代理律師略顯失望:「我找了專門負責給你們那塊區域清理垃圾的清潔工,也沒找到黑松露蛋糕,如今情況,對傅羽修相當不利。」秦所依看着代理律師要抓頭皮的着急勁,什麼也不想說。

關於傅羽修的說辭,她保留觀察態度。

傅羽修的代理律師失望而歸,秦所依卻坐在附近的清吧里,心神不定。這時,電視在播一場賽車戰況,秦所依一激靈,手指顫了顫,一次又一次地喝手裏的雞尾酒。

回到家,秦所依聽繼父恨恨地說,傅家的兩個兒子都保釋出來了。家裏的氣氛很凝重,媽媽一直在抹淚,嘮叨著命苦。秦所依覺得自己喘不過氣,跑到房間失聲痛哭。她很壓抑,相當壓抑。

她終究忍不住給傅羽修打了電話。

傅羽修疲憊地餵了一聲。

秦所依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在一點鐘的時候,我和陳牧通了電話,他說他在D市,看賽車比賽。」

這是一場意外,秦所依覺得陳牧沒必要撒謊。D市到A市有三個小時的車程,沒有作案的時間。

傅羽修沉默了一會兒,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我在撒謊?」

秦所依啞口無言。她打這個電話,就好像是要揭穿傅羽修的謊言。秦所依頓了頓,到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傅羽修語氣有了哽咽:「你知道嗎?我家裏的人都覺得是我乾的。因為我不學無術,弔兒郎當。相反,陳牧乖巧懂事,會說好話。他們不信我,我雖然難過,但是我理解。秦所依,我說我是無辜的,你信,還是不信?」秦所依能想像他已紅了眼眶,有淚光在眼中打轉。

她很想安慰,只是她說不出口。躺在醫院變成殘廢的那個人是她唯一親近的弟弟啊!她怎麼能做到?

那她就給他一個答案。秦所依深吸一口氣,她說:「我信不信又有什麼意義?警方會找到證據,一切就會真相大白。如果真的是你害了我弟弟落下一生的殘疾。我會恨你,永遠不想見到你,除非我主動去找你。」說着這些話的時候,秦所依覺得自己的眼眶也有些濕潤了,到底十幾年的交情。

「呵呵。」傅羽修自嘲地笑了笑,「真相還沒出來,你就已經定了我的罪。你相信的始終是陳牧,對吧?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秦所依,你真狠。我答應你,永遠不會去見你,除非你主動來找我。不,我希望你一輩子都別來找我。秦所依,誰都可以不相信我,唯獨你不可以,你不可以。」

電話掛斷了,秦所依知道傅羽修是很重很重地掛了電話。那一刻,秦所依噙滿淚水的眼睛,已經看不清前面了,眼眶的淚水也終於凝成滾滾淚珠,砸在地上,如自己心碎的聲音,聽不見卻真的發生了。

秦所依選擇了做證人,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訴了法官。那天庭審,秦所依大概永遠不會忘記傅羽修看她的眼神,失望、憤怒,更多的是傷心。他就那樣看着她,聽她陳訴完她的證詞。警方調取了傅羽修和陳牧平時開車的車牌號。而肇事的車的車牌正是傅羽修常開的。已有證據雖對傅羽修極為不利,但證據還是不足,還不能立案。原以為還要繼續調查,傅羽修卻主動承認了罪行,當庭自首。

他這一舉措,震驚全場。傅羽修被定罪后離開。秦所依一直注視着傅羽修。他沒有看她一眼,或者說,他沒有看任何人,眼神迷離而又漠然,彷彿周遭的一切已經與他無關。

這也許就是哀莫大於心死。在他的眼裏,不是他被世界拋棄,而是他拋棄了全世界,什麼都不重要了。秦所依覺得自己的心很疼痛,發了瘋一樣地往外跑,當她耳邊終於安靜的時候,已是在法院外。秦所依看到了陳牧。他低垂着眼眸,心事重重地靠在門外的石獅旁。傅漢明走了過去,拍拍陳牧的肩膀,對他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陳牧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地上了車離開。

秦所依不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見到陳牧。她生命中的兩個少年,在那一年的夏天,同時消失在她的世界裏。

在她快要上大學的前一晚,她收到了陳牧的短訊。短訊很短,只有十個字。

——我們分手吧。對不起,依依。

沒有理由,只有結果。秦所依沒有哭,好像早就做好了準備。是的,她理解陳牧。他們沒有再在一起的可能了。家庭的牽絆,小小年紀的他們,承受不起。以後,都是那些再與他無關的幸福。

秦所依不敢去上那個與陳牧一起充滿憧憬的大學,她承受不了,她怕自己會哭。有時候出家門,秦所依總會習慣性地往右側看看,那裏會不會停一輛藍色的保時捷?然後會不自覺地注意一旁的垃圾桶,裏面會不會有好吃的黑松露蛋糕?

物是人非,竟然是那麼不適應。好像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她,只剩下她一個人。她覺得好孤單。

她想逃,不願待在這個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地方。

何為緣分?因為緣分是圓的,怎麼走,兜兜轉轉,總會繞在一起,即使只是相聚一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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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不棄,執手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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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歲月,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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