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當心理諮詢師遇到的那些怪誕事件

第三章《我當心理諮詢師遇到的那些怪誕事件

NO.02覺得自己是外星人

第一章

關於有沒有外星人之說,目前尚無定論,在從事心理諮詢行業這些年以來,我見過自稱被外星人抓去做研究的來訪者很多,但認定自己就是外星人的只有高大爺一人。

為了證明自己是外星人,高大爺羅列了一大堆證據,有些不過是無稽之談,不過有的卻真的值得讓人思索!

高大爺是被他老伴張大媽硬拉到我們心理諮詢中心的,當時來的時候,我跟張哥正玩跳棋玩得熱火朝天。

那天我們的賭注是誰輸一盤,臉上就多夾一個夾子,為此我們都很拼。本來一向輸多贏少的我,更是鉚足了勁兒,寧願多想想也不輕易跳棋,一上午下來竟然跟張哥打了個平手,倆人臉上的夾子一樣多,都成了獅子臉。

高大爺本來心情就有點不爽,見我們這樣不成體統,更顯不屑,嘴裏叨咕著說:「都啥玩意兒,我就說不來吧,來了幹嗎,看大貓嗎?」他喋喋不休地埋怨著老伴,吵著要走。

「叔,慢走。」張哥反應就是快,迅速摘下了臉上的夾子,然後健步走到高大爺面前說,「來者都是客,都進門了,不妨進來坐坐,喝杯茶。」

高大爺還想走,但被張大媽硬拉了回來。我趁著空當,拿下了臉上的夾子,收拾好了跳棋,招呼著二老入座,又趕緊泡上了茶,這速度和效率,我都開始有點佩服自己。

「叔叔、阿姨,我叫張勳,他是我的助手歐陽子瑜。」高大爺和張大媽坐定后,張哥簡單介紹了自己和我之後問,「不知道我們有什麼地方可以為二老效勞的?」

高大爺似乎還在氣頭上,臉撇向一邊,沒有吭聲。張大媽瞟了他一眼,回答說:「我家老頭子他有病!」

「病」字一出口,高大爺就來氣了,怒氣衝天地說:「我沒有病,我沒有病,跟你說了一萬次了,你咋就不聽呢?」

張大媽也有點急了,叫嚷着:「你還說你沒有,你說你自己是外……」

張大媽話還沒說完,高大爺就像被人踩着尾巴似的跳了起來,忙捂着她的嘴,不讓她繼續說出來。張大媽連忙將他的手推開,這一來一回,不小心將桌上的茶杯打翻了,水灑了一桌。

二人嚇了一大跳,張大媽嘴裏連說了幾聲「對不起」,說着就要收拾。

「沒事,沒事,我來,我來!」我連忙走了過去,一邊說,一邊動手收拾著,很快桌子就收拾好了,茶也重新換上了。

「姓高的,你給我聽好了啊,你再敢捂我的嘴,我就跟你沒完!」張大媽這時似乎已經氣急了,她指著高大爺繼續說,「今天必須在這兩位心理專家面前老實交代你心中的寶貝疙瘩秘密,不然的話,你休想離開。說,那事是你自己說呢,還是要我說!」

天底下哪個男人不怕老婆,聞言,高大爺頓時有些了,他低着頭,皺着眉,半晌沒有吭聲,似乎在天人交戰,突然喘了一口粗氣,好像下定了主意,喃喃地說:「好吧,還是由我來說吧。」

說完,他抬頭看着我和張哥,嚴肅地說:「二位小哥,今天我豁出去了,現在我就告訴你們我的真實身份,但是你們一定要答應我,絕對不會泄露出去啊。」

心理諮詢師第一條鐵律就是未經當事人允許絕對不會將當事人的資料隨意泄露,這點張哥和我自然早明白不過了,當即我倆拍著胸脯向高大爺保證一定會嚴守秘密。

末了,張哥補充說:「叔叔,您放心,我們是有職業操守的,您有什麼儘管說,我們保證不會外泄!」

高大爺探頭探腦,環顧了辦公室一圈后,謹慎地再次問我們:「你們確定不會隔牆有耳?」

我正好靠牆邊近,退了幾步,走到牆邊,敲了敲牆壁,保證地說:「絕對沒有,牆壁都是實心的。」

張大媽催促道:「老頭子,磨磨嘰嘰幹啥呢?屁大點的事,搞得像要說什麼國家機密似的。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可要說了啊!」

「好好好,我說,我說。」高大爺揮了揮手,然後嚴肅地跟我們說,「嗯,二位小哥,你們別嫌我磨嘰,實在是因為接下來我要跟你們說的乃是本世紀最大的秘密,那就是——我,其實是一名外星人!」最後幾個字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然而我和張哥一聽都覺得有些好笑,左要我們保證,右要我們發誓,我們還以為會有什麼驚天大秘密,結果搞了半天,他只不過說自己是外星人。我忍不住調侃起來問:「哦,您是外星人啊,那您來自什麼星球?」

高大爺搖頭說:「這個我不知道,但我想我應該是來自水星,因為我不怕水。」

「那您有什麼特異功能?」

「好像也沒有,但是我頭比平常人大。」

「咳,大爺,水星上是沒有水的,」我反駁道,「另外很多人頭都很大,我還見着比您頭更大的人……」我本想繼續調侃他幾句,這時候,張哥乾咳了一聲,我立馬知趣地閉上了嘴。

「小夥子,我知道你不信我,不過不要緊,我有充分的證據能證明自己的身份!」高大爺非常自信地說。

張哥這時問:「您有什麼證據呢?」

「這就是我的證據之一!」高大爺突然將左手的衣袖挽了上去,只見上面有一道像是閃電的疤痕,他指著這個疤痕,接着說,「這個標記就是我是外星人的證明。」

「為什麼這麼說呢?」張哥追問道。

「小夥子,我跟你說,我這個標誌是有來歷的,在我八歲那年的夏天,有一天中午,我趴在桌子上睡覺,做了一個很奇特的夢,夢裏我被兩個眼睛大大的、皮膚泛綠色的小矮人帶到了一個『圓盤』似的房間里。他們脫光了我的衣服,然後在我身上插上了各種管子,我當時嚇得要命,拚命掙扎,手臂不知道碰到了什麼地方,當場像是被電擊了一下,疼得眼淚直流,這時腦子裏傳來一個聲音『別怕,孩子,我是你的同類』,不知道為啥,我就安靜了下來,接着我就昏死過去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就看到我的左手臂上出現了這麼一個疤痕,這應該是我夢中掙扎時不小心碰到什麼東西被電傷的痕迹。很明顯,我做的那個並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的。那兩個綠色的小矮人是外星人,那個『圓盤』是飛碟。」

我和張哥湊近仔細看了看高大爺左臂上的疤痕,它長有四厘米左右,寬有半指,像是被什麼閃電形的東西深深烙上去似的,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張哥眉頭微微有些皺,問:「也就是說,因為這個夢之後,您開始覺得自己是個外星人?」

「當然不是,你別以為我老糊塗了,我心裏明白得很,八歲那次與外星人打交道極有可能是一場夢,對於我自己的真實身份,開始我也只是懷疑,但是後來在我十六歲那年和二十歲那年發生的兩件事讓我開始深信不疑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外星人。」

高大爺喝了一口茶,繼續說:「我父母在我六歲那年因為車禍雙雙去世,我是由我奶奶帶大的,但是很遺憾,在我十六歲那年,年事已高的奶奶也撒手人寰了,那段時間我的心情很低落。有一天晚上我坐在客廳里看着牆上奶奶的遺像發獃,突然外面從天而降一道強光,然後有兩個眼睛大大的、皮膚泛綠的小矮人出現在了我家門前,我一眼就認出他倆就是我八歲那年做夢遇到的那兩個外星人。我以為他們又來抓我去做實驗,趕緊撒腿想跑,結果剛剛站起來,身子就像被點穴了一樣,動彈不得,腦子傳來一個聲音說:『別怕孩子,我們是來看望你的。』然後二人瞬間到了我的身邊,他們似乎也知道我心情不好,陪我聊了好一會兒,雖然現在我已經忘了當時我們聊的是什麼,但我記得我那時很開心。」

「然後呢?」張哥問。

「然後他們把我請到了飛碟里,又在我身上插上了各種管子,再然後我就昏死過去了。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就在自己的床上,而此時天已大亮。」

「哦,那您二十歲那年發生了什麼事?莫非也與這兩個外星人有關?」

「是的,我二十歲那年跟你張大媽結婚啦,結婚當天因為高興多喝了幾杯,半夜醒來找水喝的時候,我突然看到窗外亮堂得很,宛如白晝,於是好奇地探頭一看,霍然發現有一艘飛碟停在外面,那兩個與我已經有兩面之緣的外星人又出現了,那時的我竟然一點也不害怕,跑了出去見他們。他們是來恭喜我結婚的,我們像是多年未見的老友在此重逢,相談甚歡,從我身上取走他們需要的數據之後他們就走了。」

第二章

聽到這裏,我壞毛病又犯了,多嘴問道:「所以您就深信自己就是外星人嘍!」

「嗯,經這三件事,很顯然我跟他們有莫大的關係,並且他們親口告訴過我,我是他們的同類!」

「那您覺得您來地球的目的是什麼呢?」

說完這話,張哥瞪了我一眼,我吐了一下舌頭,眼光瞟向其他地方去了。

「我覺得我應該是被派來做間諜的,他們將我偽裝成了人類,讓我觀察人類生活狀態,然後不定時地從我身上提取這些材料,後來我又夢到過一兩次這樣的情節。近年來,我發現我腦子空白的時候越來越多,我想應該是被他們請上飛碟提取資料去了……」高大爺一本正經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咳……」張哥似乎有些無語,話題一轉繼續問,「叔叔,您不是說還有其他證據嗎?您給我說說好嗎?」

「當然可以,第二個證據就是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生過病,更沒有吃過葯打過針,我已經六十七歲了,身體依然強壯得跟個三十多歲的人一樣,地球人哪會有這麼好的身體,你說是不是?!」高大爺一邊說,一邊握著拳頭,晃悠着身子,以便顯示他的身子是如此硬朗!生怕我們不相信,他最後還補了一句,「你們不信,可以問我老伴,這點她可以為我證明!」

張大媽點點頭說:「我家老頭子這點說的倒是實情,他的身體確實挺好的,我二十歲就嫁給他了,跟他結婚都快五十年了,從來沒見他生過病,一次發燒感冒都沒有。他最大的問題,就是一直都說自己是個外星人,以前我就聽聽算了,都聽幾十年了,耳根早就起繭了,可是他最近變本加厲,背後不知道染了什麼病,都逐漸硬成一塊了,要他去醫院看看,死活不肯,反而說什麼他就要現出原形了。」張大媽看着我和張哥,滿懷期待地說,「今天他肯來這兒,也是我連哄帶騙帶過來的。兩位專家,你們說我家老頭子是不是心理有毛病啊,如何能治好啊?!」

「阿姨,您少安毋躁,現在我們還不好下結論,先等叔叔說完后再說好嗎?」張哥安慰了一下張大媽,然後轉向高大爺說,「叔叔,剛剛阿姨提到說您背上有一塊什麼硬邦邦的東西,那也是證明您是外星人的證據之一嗎?」

「是的,這是我的證據之三,前面那兩個證據,我有可能會被反駁得無話可說,但這第三個證據那可是鐵證如山啊。」說到這裏的時候,高大爺聲音突然降低了許多,他壓着嗓子說,「我背部肌肉開始慢慢消失了……」

他的話讓我和張哥嚇了一大跳,張哥忙問:「您的背部怎麼了?」

高大爺將背部掀開了一角,神秘地說:「你們看看是不是肌肉明顯少了很多。如果你摸一摸的話,可以感覺到硬邦邦的一塊。」

我和張哥走近一看,果然如此,高大爺右側的肩胛骨出現了巴掌大的包塊,摸上去質地比較硬,像骨頭一樣。

「原先只是一點點,現在越來越大,我想用不了多久,整個就會出來,那時候,我的真身就顯現出來啦!」高大爺得意揚揚地說。

雖然我不懂醫,但出現這種情況肯定不是啥好事,不由得暗暗替老爺子擔憂。

張哥表情凝重地說:「叔叔啊,您背上長了這麼一大塊東西,得上醫院查查啊,要是面積大了,整個人都包在裏面了,您說這人還能活嗎?」

「怎麼不能活了?我的真身出現后,那就意味着我的任務完成了,到時候我就可以返老還童,然後母星那邊派飛碟過來接我回去了。」高大爺深情地看着張大媽說,「當然啦,老伴,你放心吧,到時候我會帶你一起走的,我哪捨得拋下你。」

高大爺非常開心,隨後45°視角仰望着窗外,眼神充滿了期盼,好像下一秒外星飛碟就會飛過來,接他回去似的。

張大媽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眼角微微有些濕潤。不知道是因為看到老爺子病得這樣難過呢,還是因為老爺子剛剛這一句話讓她感動不已。

張哥摸了幾下下巴后問高大爺說:「叔叔,那兩個外星人後來您可曾經再見過?」

「見過,在我兒子五歲那年,我又見到他們了,他們說我兒子天生異稟,是個可造之材,然後將我的兒子帶走了,說二十年後再讓我們父子相見,不過他們失約了,現在都過去四十多年了,他們都沒讓我跟我兒子相見,我想應該是遇上什麼事了吧,不過我相信他們肯定會把我兒子照顧得很好,並且很快我們就會相見啦。」

「什麼外星人帶走的,明明是被兩個騙子當着你的面拐走了我們的孩子,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以為是外星人乾的。」張大媽說着說着情緒激動了,最後崩潰地哭了起來,「嗚嗚嗚嗚……我可憐的孩子,也不知道你現在是死是活……」

聞言,我和張哥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張哥忙安慰張大媽問:「阿姨,您別激動,您兒子的事到底咋回事啊?」

「我家孩子五歲的時候,他生日那天,老頭子帶他上街玩,但是下午回來的時候,就只有老頭子一個人,我問他咱娃去哪裏了,他說被兩個外星人帶走了。剛開始我還以為他是跟我開玩笑呢,結果他真的是把孩子弄丟了。我出門去找,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於是報警了。警察過來調查,可老頭子一口咬定孩子就是被外星人帶走的,並畫了兩張外星人的畫像,警察還以為他瘋了呢,最後案子就這麼擱淺了。」張大媽紅着眼睛,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我想應該是兩個人販子假裝自己是外星人騙了我家老頭子,拐走了孩子。為這事,我們吵過許多次,還差點離婚。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打聽我家孩子的下落,但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唉……」

「哼,反正不管你怎麼說,我就認定我們孩子是被那兩個外星人帶走的,並且很快我們一家三口就會團聚!」高大爺依然堅持着自己的看法。

我勒個去,居然有這樣的事,這老頭可真是病得不輕啊,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叔叔,最後一個問題,除了這次之後,您後來還見過那兩個外星人嗎?」

「沒有了。」高大爺搖了搖頭,不過又堅定地說,「不過我腦子空白的時候還是出現過數次,這跟那兩個外星人從我腦子裏提取資料后,我大腦一片空白是一樣的,我想他們應該跟我見過面,只是出於某種原因,或許是因為我兒子的事,他們覺得不好意思,又刪了我們見面的記憶。」

「叔叔,聽您說了這麼多,大概情況我已經知曉,如果換作我是您的話,我也會覺得自己是個外星人。不過我覺得您之前可以跟那兩個外星人見面並聊天,現在卻不行的原因,並非是您兒子,我想更大的可能是因為您沒有按時完成任務,母星那邊的人為了懲罰您,不讓你們父子見面,並且給您注射了什麼物質,以至於身子變成了這樣子。」說到這裏,張哥語氣加重了幾分說,「我的建議是您要不先去醫院看看,確定一下是不是外星人在您身上做了什麼手腳,如果不是,您繼續等著,安心做間諜,然後等到他們來接您,如果是,您早些治療,不能就這麼白死啊!」

我知道張哥說這話的用意,像高大爺這麼固執的人,硬催他去看醫生肯定不成,得順着他的意,繞着彎勸說他。

高大爺一聽,陷入了深思,好一會兒才說:「小夥子,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叔叔,正好我在北京××醫院,有個認識的朋友,要不,現在您和阿姨過去看看?」張哥進一步引導着他。

我知道張哥說的是誰,是北京××醫院主任醫生賀進。

「你這朋友靠不靠譜,萬一在檢查我身體的時候發現我是外星人,然後就不讓我走了,那可怎麼辦?」

「這點您放一萬個心,我那個朋友跟我是死黨,我事先跟他打好招呼后,他就不會外泄了,我以性命擔保。」

「好吧,小夥子,那你先聯繫看看。」

「好的。」說完,張哥就給賀進打了個電話,簡單說明了一下高大爺的情況,請他多多關照,隨後把賀進的手機號碼抄給了高大爺。

高大爺拿到電話號碼之後,當即帶着張大媽火急火燎地出了門,跟他剛剛來的時候完全相反。

第三章

二人走了之後,我豎着雙拇指對着張哥說:「你真是太牛×了啊。」

「少拍馬屁。過來過來。」張哥向我招招手,說,「說,你知錯了嗎?」

我知道他是在說我剛才多嘴,於是輕輕地扇了自己兩個嘴巴子說:「我多嘴,我多嘴!」

「哼,少裝模作樣,我知道你是在刷自己的存在感,但是你也要看好時機啊,另外要懂得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心理諮詢師第一條要規是什麼?」

「是傾聽。」

「是啊,你一定要讓對方把話說完了,你再說,還有不要亂調侃來客,人家花錢是來尋求心理安慰的,不是來給你嘲諷的。」

說得非常在理,我誠懇地道歉說:「張哥,對不起啊,我知錯了,下次一定改正!」

「好了好了,下次注意就成了啊。」張哥微微一笑,話鋒一轉說,「高大爺這事你怎麼看?」

考驗我的時候又到了。

我清了清嗓子說:「這個嘛,我是這麼認為的,我覺得高大爺患的是一種妄想症,至於病因,我想跟他的人生軌跡有關。我根據他剛剛說的,稍微梳理了一下——他父母在他六歲那年因為一場車禍雙雙不幸死亡,從此之後,他就跟着奶奶相依為命。但是從小失去雙親的他,脾氣變得有些古怪,鄰居的小孩都不願意跟他一起玩,他小時候肯定非常孤獨、寂寞,從而倍加思念他的父母,這種情緒與日俱增,終於在八歲那年到了極致,於是就幻想有兩個外星人的出現。為什麼是外星人,而不是其他的?這估計跟當時科幻熱有關,小朋友耳濡目染,從而影響了幻想人物的塑造。我們可以將這兩個外星人當作他父母的化身,在他最需要人安慰或者分享的時候,他們就會出現。他十六歲那一年,唯一的親人奶奶去世了,肯定心情差到了極致,所以那兩個外星人出現了,而他二十歲那年結婚了,心情很是開心,中國人結婚意味着長大成人,以後可以獨當一面,他急於將自己的喜悅分享出去,於是那兩個外星人又出現了。」

「小子不錯,分析得還是蠻到位的。有進步!」張哥連連點頭,少有地誇獎了我一句。

聽他這麼說,我自是非常開心和興奮,不過我還是直言說出我心中的困惑:「不過張哥,我有一事不明,那就是很顯然高大爺的兒子應該是被兩個騙子拐走的,他為什麼一口咬定是那兩個外星人乾的呢?」

張哥比剛才還高興地說:「呵呵,我很高興,你能指出這一點,高大爺與外星人的第三類接觸,前面三次都能用他幻化的虛擬人物解釋得過去,然而第四次依循前例確實有悖常理,其實他的這種行為在心理學上也是說得通的。當一個人精神壓力超過心理承受力的時候,不是強撐到崩潰,就是自我選擇逃避。高大爺其實知道兒子是被兩個騙子拐走的,但是他的心理承受不了這個事實,所以將這個責任推給了他幻化的人物,藉此來減輕精神上的壓力。」

「哦,這麼說的話,所有的事情就都合理了。張哥啊,我覺得高大爺這病不好治,因為想要扭轉他的既定的思維非常難,另外我懷疑他已經有老年痴呆症的前兆了。」

「是的,你越懷疑他的認知,越沒辦法將他扳回正常範疇,這也是為什麼我附和忽悠他的原因,不過只要合理引導,配上藥物輔助,還是有望更正他的錯誤認知,其實相比他的妄想症和老年痴呆症,我更在意的是他背部肌肉開始慢慢消失了。」一向胸有成竹的張哥難得地面露憂色。

「是啊,背部肌肉霍然慢慢消失了,真是一種奇怪的現象啊,也不知道是啥疾病,好恐怖啊!」

「現在瞎猜也沒用,等賀進給我電話吧。」

下午,張哥接到了賀進的電話,對方要他立馬前往醫院一趟,細問一下才知道,醫院拍片發現,高大爺頸部兩側有明顯的骨化現象,大腦顱骨外的皮下組織也有了明顯的鈣化。

然後很快確診他得的是一種名叫進行性肌肉骨化症的罕見疾病,需馬上入院治療,但是高大爺說什麼也不同意,所以想請張哥過去看看有什麼法子將高大爺勸住。

我和張哥立馬驅車來到了北京××醫院。在路上,我在網上查了查賀進說的「進行性肌肉骨化症」的相關資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這種病俗稱「珊瑚人」,根據文獻記載此疾最早的病例可追溯至16世紀末,至今全球病例數不超過千人。

這種病常常會從患者的身體中央部分,即頸部、背部,一直到骨盆,四肢比較大的關節開始出現僵硬,慢慢地這些地方就會出現鈣化,就像是長出新的「骨頭」一樣,從而生出一副額外的骨架,會把身體緊緊包住,使人體逐步喪失行動功能甚至危及生命,最要命的是目前此病暫無根治的辦法!

在醫院特殊病房裏,賀進和張大媽二人正在努力地勸說高大爺留下住院,但是高大爺堅決不同意,甩著一張老臉,任憑二人怎麼說反正嘴裏應付的就兩個字「不行」。

張大媽最先發現了我們,像見了救兵一般,走了過來,拉着張哥的手說:「張醫生,你趕緊勸勸我家老頭子吧,賀醫生說他背上的病不能再耽擱了,一定得住院治療,但是老頭子死活不同意,你幫我勸勸他吧。」

高大爺聽到張大媽的話,扭頭朝我們看了過來,十分生氣地說:「張醫生,你不是說你的朋友靠得住嗎?他現在硬逼我住院,說什麼我的病情嚴重,再不住院就晚了,還說什麼我的病特殊,到時候可以申請免費治療。別以為我糊塗,他肯定是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想要留下我進一步觀察,天底下哪有免費的午餐,免費治療,哼哼,恐怕是想將我解剖了做實驗!」

張哥朝賀進醫生點了個頭,然後走到高大爺跟前,安慰說:「叔叔,您先息怒,我這個朋友肯定靠得住,關於這點您儘管放心,您的事情,他已經在電話里跟我說了。我是這麼看的啊,首先您是外星人,這點是毋庸置疑的,具有很高的價值,您怕醫院將您留住做實驗這種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

聽到這話,高大爺臉色稍微好了點,張哥話鋒一轉,繼續說:「但是,您身體現在變成這樣,而且您最近腦子空白的時間越來越多,正如上午我跟您說的很有可能是您沒有按時完成任務,是您的同類在您身體里下了什麼毒,如果不接受治療的話,我怕您等不到母星過來接您的時候哦。」

「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詞,我的身體之所以變成這樣,也有可能是因為真身要出來啦。你看我身體多棒,這哪像是有病的人哪!」高大爺雙手抱拳,又展示他杠杠的身體。

「可是您看這裏。」張哥從桌子上翻了翻高大爺的X光片,拿着其中一張,指著上面說,「您看片子上顯示,您的手和腳關節里都開始出現硬化了。叔叔,您老實跟我們說,您最近是不是覺得手腳行動開始有些不便了?」

高大爺遲疑了一會兒,回答說:「這個,確實是有些了,但只是一點點而已,我依然靈活自然。」說着繼續舞動着他的手臂。

「現在只不過是病情癥狀,再不接受治療的話,用不了多久,恐怕您連抬個手或者動下腳都困難了。」

「真的嗎?」高大爺半信半疑。

這時,賀進開口說:「是的,高叔叔,片子您也看到了,現在您的背部和手腳關節均已出現硬化,尤其是背部已經有相當大的面積,如果不控制的話,多則半年少則三個月,您很有可能會癱瘓在床了。」

「叔叔,片子您看了,賀醫生的話您也聽到了,您目前情況是必須留下接受治療!再說,如果賀醫生他們真的是為了留下您做實驗,用得着多費口舌嗎?一個外星人多有研究價值啊,直接將您拿下,然後上報上級單位,直接封閉消息,恐怕現在您早已身處在秘密實驗室里,正進行着一系列的科學實驗了。」

「這個……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說完后,高大爺將臉扭向賀進說,「好吧,我答應留下接受你們的治療,但是我提前警告你們,如果一旦發現你們是在拿我做實驗,以便獲取我們星球的機密,小心點吧,地球人,我們星球人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到時候整個地球都完蛋了,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啊!另外一旦我有好轉,立馬讓我出去!」

賀進忙擺手說:「那是自然的,高叔叔您放心,我是不會拿地球做賭注的,更不敢拿整個人類存亡開玩笑的。」

說完,賀進就帶着張大媽前去辦理高大爺的入住手續,經過我們面前的時候,他對着張哥高豎着大拇指。

第四章

隨後,我們又跟高大爺有的沒的聊了一會兒,不久后,張大媽就回來了,張哥將她請到病房樓梯間,正色地跟她說:「阿姨,高叔叔的病情,賀醫生跟您說過了吧。」

張大媽眼睛紅紅地說:「說過了,賀醫生說,我家老頭子得的是『珊瑚人』,目前暫無根治的辦法,只能試着去治。」

「嗯,上午一直沒機會跟您說說高叔叔的心理疾病,他患的是妄想症,那兩個外星人是他幻想出來的人物,這跟他的人生軌跡有關,這些我就不細說了,這種病坦白說吧,治療起來不算難,但需要長期的引導,可是就他目前情況來說,不適合治療,您看我都是藉著外星人的話題,忽悠他留下治療的,要是真的精神完全正常了,其他都好說,怕就怕您家孩子一事,我擔心他心裏承受不了……」

「那他的心病咱就不治了,先讓他好好治『珊瑚人』病。」

「好,另外冒昧多問一下,您家孩子丟失后,您可曾再找過?」

「我曾經在孩子丟失的地方拿着照片,挨家挨戶詢問過,又在那兒附近張貼過許多張尋人啟事,但是一無所獲,後來就慢慢沒找過了。」

「那您在打拐DNA資料庫登記過沒?」

「什麼DNA資料庫?我不懂。」

「就是一個幫助尋找失蹤兒童的資料庫,通過DNA對比找到親生父母,說起來有點複雜,這裏我就不細說,您等下找一下賀醫生,讓他幫您抽一管血,其他的就交給我們了。我們看看能不能幫忙找一下您家的孩子,算起來年齡應該有四十五歲了。」

「那真是太謝謝你了,張醫生,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張大媽說着就要向張哥下跪。

張哥忙扶起她,說:「阿姨,您別這樣子,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不過我一定會儘力!」

我們又安慰了張大媽一會兒,然後找到了賀進,將高大爺兒子失蹤一事簡單地說了說,又把我們想通過打拐DNA資料庫尋找高大爺兒子的想法告訴了他,賀進說他以前曾經辦理過其他父母打拐DNA數據,流程他熟,包在他身上。

就這樣,我們放棄了對高大爺妄想症的治療,將精力放在了尋找他兒子的事情上,將高大爺的事情寫成長文,配以他夫妻倆的照片和他們兒子小時候的照片,通過網絡對外尋找。

幫張大媽尋找兒子一事,我們本來是抱着死馬當作活馬醫在做,也許是天可憐見,通過大半年的尋找,張大媽的兒子竟然被我們找著了。

不過這時候,高大爺也已經不行了,癱瘓在床已多日,身體的硬化,已經讓他連呼吸都困難了,全靠輸液得以維持生命,生命已到油盡燈枯。

張大媽的兒子帶着他的兒子和老婆趕到了醫院,眾人跪哭在地,高大爺經過這大半年的治療,幾次在閻王殿裏徘徊,渾身的病痛,心理的折磨,越來越讓他意識到自己並不是什麼外星人,擁有什麼不死之身,不過是普通人罷了。

當他看到兒子跪在自己面前,之前的外星人世界觀終於崩塌了。他老淚縱橫,拿下呼吸面罩,艱難地說:「孩子……我錯了……爸爸對不起你……見到你我很高興……好好照顧你媽……」說完就去世了。

當時,目睹到這一切的我和張哥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事後,我們問張大媽兒子當年他被拐走的情形,跟張大媽說得差不多一致。當年他跟高大爺很開心地在街上玩,走到一個飛碟模型面前,高大爺指著飛碟告訴他說爸爸是個外星人,等他長大后,就帶他回到水星去,這時,旁邊有兩個叔叔過來搭訕,說他們也來自水星。

他們跟高大爺攀談了起來,聊了很久,後來高大爺就讓他跟着那兩個叔叔走了,他死活不肯,但是高大爺生氣地自顧自走了。那兩位叔叔隨後將他帶到河北,之後將他賣給了現在的養父養母。

養父養母去世之前,把真相告訴了他,從那之後,他就開始踏上了尋找親生父母的路途。他曾數次返回他被拐走的地方尋找父母,但是未果,他又憑着記憶來到當年的家中,但是那一片早已成了高樓大廈,不復當年景象。

後來又在打拐DNA資料庫登錄了自己的信息,本以為今生找不到親生父母了,不想還真找到了,只不過這幸福來得太晚,時間又太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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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心理諮詢師遇到的那些怪誕事件(全3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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