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番外(1)

第171章 番外(1)

第171章番外(1)

(1)男人

卓紹華領着帆帆進了書房,帆帆坐的位子正對着窗戶,夕陽的餘暉灑滿了窗枱,落日紅彤彤的,戀兒總愛說像蛋黃,說時,還會很大聲地咽下一口口水。

「這秋陽——他彷彿叫你想起什麼。一個老友的微笑或者是你故鄉的山水。」帆帆腦中突然跳出老師在課堂上講過的一個叫徐志摩的人寫的詩。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去軍營。剛滿兩周歲的孩子記憶應該不是很清晰的,不知怎麼,那一幕卻像刻在了樑柱上,一筆一畫,清晰如昨。

他是隨卓明一塊去的。卓明下軍營,不是日程安排,是和成書記幾人約了一塊去看個老戰友,穿着便隨意了些,跟着的人也不多。剛滿兩歲的小孩,臉圓圓的,腿短短的,儘管刻意地嚴肅了表情,怎麼看還是怎麼可愛。那時成功還沒結婚,成書記看得心痒痒的,忍不住伸手掐了下帆帆的臉頰,惹得卓明一瞪眼:「想掐回家讓成功生去,我家孩子不準碰。」

成書記訕訕一笑:「說那麼難聽,什麼掐不掐,我這是疼孩子。你把孩子帶來軍營,是不是想再培養出一個卓紹華?」誰說兒子總是自家的好,成功是不錯,和紹華一比,就經不住看了,成書記很有自知之明。

抱一會兒不覺得,抱久了發覺帆帆還是挺沉的,卓明換了個胳膊着力,瞧帆帆兩隻黑葡萄般的眼好奇地轉來轉去,心裏面更是疼愛:「教育的問題歸他爸媽管,我不過問。紹華我也沒刻意培養過,一切順其自然,但願這孩子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成書記風中凌亂了,這個卓明還能再謙虛一點嗎?

那天三軍儀仗隊下部隊選人,一溜一米八向上的小夥子,長腿,窄腰,寬肩,端正的國字臉,手持鋼槍,腰桿筆直,往那兒一站,像一棵棵挺拔的小白楊。

帆帆看得眼珠都定住了,他不知道怎麼形容那種氣勢,只覺得震撼得胸膛都脹得滿滿的。卓明說道:「帆帆,這就是真正的男人,帥氣、銳氣、霸氣,上天入海,保家衛國,馳騁疆場,流血不流淚。」

男人?帆帆默念著這兩個字,突然掙扎著下了地,不管卓明怎麼哄,怎麼也不肯讓他抱。成書記在一邊樂了:「哈哈,你也被嫌棄了吧!」卓明微微一笑,笑得很是自豪。

帆帆上一年級時,同桌是個小胖子,他迷蜘蛛俠、鋼鐵俠、美國隊長,連做夢都在拯救地球。他也愛畫畫,他畫的都是各種大俠發達的肌肉。他戳著畫紙上那像鐵塔一樣的肌肉對帆帆說道:「我長大后,也要成為這樣的男人。」

帆帆看着他,覺得「男人」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

卓紹華特意找了張腳凳,這樣他坐下來,勉強可以和帆帆平視。帆帆下意識地又挺了下腰,認真地注視着爸爸。

卓紹華沒有像以前一樣,和帆帆說話時,溫和地摸摸他的頭,眼中滿是笑意,語氣帶着疼愛和引導。他嚴肅的表情,讓帆帆陡然有一種被鄭重對待的平等感。

「爸爸看了帆帆的課本,也去和老師好好地談了談,覺得帆帆請兩個月的假,不會影響到帆帆現在的學習。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走出校門,其實也是一種學習。那些知識,是書本上沒有的,它們會增長你的見識,豐富你的人生。」

帆帆點點頭,孔子教書,也曾帶着七十二弟子周遊列國。真正的大學者都不會宅在屋裏閉門造車。

卓紹華確定帆帆理解了自己剛才的那一番話,繼續說道:「爸爸在見老師前,有想過如果老師說請假兩個月對帆帆有影響怎麼辦,爸爸的答案是假一定要請。學習固然很重要,但媽媽比學習更重要。缺習的課,帆帆以後可以補回來,而媽媽如果遇到什麼事,不一定是危險的事,人有時候,不需要別人幫她做什麼,你陪着她,給她心靈的依賴,讓她覺得溫暖,她就不會覺得孤立無依了。再險峻、再惡劣的局面,她也能從容面對。」

「爸爸……」帆帆一身的熱血都沸騰了。

卓紹華這才露出一絲笑容:「是的,因為爸爸走不開,沒辦法陪在媽媽的身邊,爸爸想讓帆帆代替爸爸,在媽媽不開心時,寬慰她;在媽媽沮喪時,鼓勵她;在媽媽嘆氣時,抱抱她、親親她。以前帆帆就做得很好,但這次要求更高。」

帆帆小眉頭情不自禁地蹙緊,他擔憂自己達不到爸爸的要求。

卓紹華從抽屜里拿出四封信:「這是爸爸給媽媽寫的信,爸爸按時間做好了標記,但是什麼時候給媽媽,帆帆要自己分析,而且預先要把信藏好,不能讓媽媽發現,這樣媽媽看到信時,才會感到驚喜。」

信都不是太厚,帆帆握在手中卻像有千鈞重。卓紹華克制住自己想擁抱帆帆的衝動:「我們家四個人,爸爸媽媽因為工作的關係,經常需要面對很多突發事件,帆帆是男人,是爸媽的兒子,是戀兒的哥哥,以後,說不定還有這種那種時候,爸爸需要帆帆來幫着爸爸保護妹妹、陪伴媽媽。」

帆帆小臉漲得通紅,還很單薄的雙肩端得筆直。

「一個真正的男人,是不會把任務寫在臉上的。」卓紹華語重心長地摸摸帆帆緊繃的小臉,「無論多麼高的山、多麼寬的海,男人都放在心裏。帆帆還小,小孩子應該有小孩子的樣,那不是幼稚,而是正常。不必逼自己長大,在成長的歷程中,每個年齡做好每個年齡該做的事,就足夠了。爸爸相信帆帆。」

桌紹華站起身,像男人對待男人那樣伸出手。帆帆用力地握住。那一刻,他懂了:男人,不是一個名稱,而是一種榮耀。

(2)家宴

任務結束得很快,二十六個恐怖分子全部抓獲,夜劍無一人員傷亡,李南的心情可以說是非常好。這次任務本來不必他親自過來,但是考慮到地點特殊,又逢春節前夕,他還是親自過來了。剛下過雪,那裏的天空是那種瓦藍瓦藍的,空氣也像澄澈的雪水,吸一口,通體清涼剔透。

電話打過來,接他們回京的直升機會在一小時後到達。明天就是除夕,大夥兒的情緒都有點高昂。可是半小時后,電話又過來了,外面起風了,直升機無法飛越三十里風區,只能等風歇。大夥兒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三十里風區,因海拔急劇下降,冷空氣翻過山口,順着地勢下滑,勢不可擋,八級的風是家常便飯,十二級的風也是說刮就刮。

「不知明天能不能回京呢?」雖然不能回家和家人團聚,但是待在外面過年與在部隊和戰友們一塊過年還是兩種感覺的。

「回不回京都不影響咱們過年,進屋打打牌烤烤火,我找人給兄弟們烤羊去。」李南甩了一嗓子,把大夥兒欲出口的遺憾全甩沒了。歡呼聲中,不知誰提了一句:「唉,要是欒中校在就好了,他一肚子的文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指哪說哪,最能打發時間了。」有人忙拽了下說話的人,朝門口努努嘴。

李南臉黑成了鍋底,本來就給人壓力,這下就像個惡神,十米內無人敢靠近。

在夜劍,「欒逍」這個名字是不能提的。對於欒逍棄戎從教,他至今仍意未平,每每想起,都有想把諸航生吞活剝的衝動。得知欒逍和諸航是同事,李南特地跑過去取笑了他一把。欒逍很大度地說,笑吧,人生不是你看我的戲,就是我看你的戲。李南當即差點吐血而亡。其實欒逍在國防大學混得不比在夜劍差,而那個諸航混得更是風生水起,不是你進了國防大學的計算機專業就能做她的學生,得先筆試,再面試,最後通過的只有八人。那八人除了必須上的基礎課,其他時間全耗在她那。她的資格不夠做研究生導師,可是誰敢當她不是?據說她的課都是實戰,一對八。每一次,那八人都輸得找不着北,可是一個個卻說學到的東西比書本上讀來的要強百倍。

欒逍說金子在哪兒都會閃光,李南鄙夷他沒見過世面,那種人也算金子,這兒就不叫地球了,叫金球。反正,搶了他的得力幹將,他和諸航這仇是結下了。

天公作美,凌晨時分,風停了。冒着嚴寒,大夥兒抓緊登機。當太陽出現在東方時,直升機降落在部隊駐地。去營區轉悠了一圈,查看了下年夜飯的安排、各項慶祝活動,確定都妥當后,李南開車回家了。

這是李大帥退下來后第一次在北京過年,李南怕他失落,沒回自己的家,直接開車去了李大帥的院子。

人還站在院中,廊下掛着的大紅燈籠,窗沿上擺放的一盆盆萬年青、串串紅、橙黃的金橘,年的味道撲面而來。一時間,李南的鼻子就有些酸酸的。這種感覺自母親過世后就沒有過了。等情緒過去,他才推門進去。

屋子裏暖氣開得很大,簡直可以說是熱了,妻子穿了條羊絨連衣裙,袖子挽著,正在往花瓶里插百合。看到他,一喜,想不到他回來這麼早,然後嘴唇撒嬌地噘起,說忙年真累。他安慰地上前抱了抱,脫下外衣,問:「爸呢?」

「爸在弄餃子餡,卓姨在烤蛋糕。」

李南有點意外,通常李大帥肯親自下廚房弄餃子餡,一般是家裏要來貴客,他嫌棄保姆阿姨的水平不過關。廚房裏水汽騰騰,能看到的地方擺滿了熟的、半熟的食物。李大帥正在案板上又切又剁,精氣神十足。羊肉黃瓜餡,李大帥最拿手也是最喜歡吃的。羊肉選的是腰窩,有肥有瘦,還有筋頭巴腦,吃起來柔韌筋道,鮮美多汁。把腰窩不緊不慢地剁了,再攪進去泡好的花椒水,為的是去除膻味,也能讓肉更鮮嫩。黃瓜用礤床礤成細絲,略微攥一攥湯,之後加上蔥末、薑末、海米末、鮮醬油、鹽和肉餡兒攪拌在一起。和餡兒也是門技術活,一手把著鍋沿,另一隻手順着一個方向攪,用力越均勻餡兒和得越滋潤。

這些年過去了,李大帥的手藝一點也沒丟,李南咽了咽口水。「爸,今天還有誰來吃飯?」

李大帥甩了甩酸痛的胳膊,人不能不服老,這才一會兒,氣就喘上了。「你卓伯伯一家。」

還好,是卓伯伯,沒說是卓舅舅,李南自我安慰地蹙了下眉,朝一直專註給蛋糕做造型的卓陽看了一眼,知道她豎着耳朵在聽呢。「我什麼時候過去接人?」

「不必了,他們自己開車過來。」

「開車的還是原先跟着卓伯伯的那個勤務兵嗎?」李南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故意多問了一句。

餡和好了,想像著鮮嫩的羊肉浸潤了黃瓜清新的汁液,那種銷魂的鮮香實在是用語言描述不清的,李大帥滿意得眼都眯成了一條線,於是,也就忽視了李南忽然嚴峻起來的神情。「不是吧,他和紹華一塊過來,應該是紹華的勤務兵。」

卓紹華過來,那麼諸航肯定也得跟着,李南覺得這年還是不要期待了,但他還試圖挽救道:「阿姨會做的菜有限,這麼多人,她可以嗎?」

「就是,我和他說去餐廳,他偏不依。」卓陽好像找到個知音,激動起來,「瞧瞧這一屋子油煙,誰家過年還在家這般折騰?」

李大帥把手中的鍋重重往案板上一砸,幾十年在軍營不是白待的,雖然退了,餘威仍在。「在餐廳吃的年夜飯還叫過年嗎?什麼時節吃什麼東西,過年就要有個過年的樣子,一家子和和氣氣地坐一桌,吃什麼不重要,開開心心才是真的。我說你一把歲數,怎麼這樣不會做人呢?我們家是第一年定居北京,紹華家也是剛從寧城搬到北京,你大哥也剛退,往年想聚一塊都沒這個機會,現在多難得呀!我說你別折騰那個中看不中吃的東西,去把水果、糖果擺擺,還要準備幾個紅包,女主人得有女主人的樣兒。」

「什麼時節吃什麼東西,那是落後的農耕文明,現在是新時代……」餘下的話在李大帥的瞪視下,卓陽默默地咽回去了,很自然地想起了晏南飛。那時,他們過年總愛找個熱帶島嶼住幾天,赤着腳在沙灘上走,龍蝦、冰著的新鮮魚片、香檳……往事已如煙,卓陽低下眼帘,還是接受現實吧,她不情不願地去了客廳。

李南在陽台上抽了半盒煙,不是解悶,是暗戰前給自己鼓下勁。不是他心眼小,誰讓諸航挑這時候找上門呢。

門是在穿着紅色唐裝的小女孩嘰嘰喳喳的說話聲中被推開的,不到他膝蓋高的小孩,仰著頭,烏溜溜的大眼睛毫不畏懼地看着她。「你是伯伯嗎?」

都不用驗DNA,這孩子一看就是諸航親生的。李南應付地拍拍小孩頭,看向外面,卓紹華和諸航都是淺咖色的大衣,黑色的短靴,一人脖子上扎一條系成同心結的紅色圍巾,正好和倆小孩身上的紅色唐裝相對應起來,這是怕別人不知他們是一家嗎?李南捂著嘴巴,滿嘴的牙都酸了。

場面上的禮貌還是要遵守的,李南先向卓紹華夫婦寒暄了幾句,然後很熱情地迎向走在後面的卓明和歐燦。李大帥和卓陽也忙着從裏面出來了,李南的妻子溫婉地招呼大家進屋,茶、點心已經擺上了,再遞給倆小孩一人一個紅包。倆小孩雙手接過,脆脆地道謝,鄭重地放進口袋。李南妻子笑笑,朝李南看了一眼,幽幽一聲輕嘆。

卓家這門親戚,李南心裏是不接受的。李大帥娶卓陽時,他驚得以為自家老爹被魂穿了,這明顯是兩個星球的人,什麼都不在一個頻率。可是李大帥中意了,他除了尊重還能幹嗎,只能說李大帥的感情世界他不懂。卓家對他們呢,禮貌得公事化,大概也是很無奈。

李大帥在後院搞了個玻璃菜園,很高檔,溫度可以自由調節,冬天裏成功長出了幾株扁豆和瓠子,特別是瓠子長得特好,濃綠的藤架上爬滿了大大的心形葉子,雪白的瓠子花開了,素雅的花朵散發着淡淡的清香。茶剛喝了一口,李大帥就盛情邀請卓明去菜園看看,帆帆有些好奇,跟着一塊過去了。卓陽對這些沒興趣,她一會兒要準備蔬菜沙拉,還想做意大利肉醬面。歐燦看她落寞的樣子,有些不忍,便過去陪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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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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