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玉瘦檀輕無限恨(2)

第37章 玉瘦檀輕無限恨(2)

第37章玉瘦檀輕無限恨(2)

錦瑟便眼看著有好幾個人,抱著兩幅不知道多長多寬的厚布走進牢中來,隨後,他們攀上牢頂,將布的一端掛在頂上,再一鬆手,巨幅厚布噗噗落下,頓時,將原本通透無比的牢房隔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小單間,外面的人看不進來,裡面的人也看不出去。

錦瑟有些怔忡,那幾個人卻已經轉身又出了牢房,重新在外面將布簾整理好。

隨著他們的腳步聲遠去,牢中竟再沒有半點聲音。

錦瑟在這略有些詭異的小單間中與他面面相覷,終究還是開口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蘇黎上前兩步,未等錦瑟回過神,已經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隨後,撈起了她的袖口。

原本雪白的手臂之上,依稀還看得見一條條的淺色疤痕,是當日她被鞭打時留下的。被關進了這天牢,自然是再沒有葯敷,這些傷痕也未必見得會好下去。

而在這些縱橫交錯的疤痕間,安安靜靜躺著的,是曾經深深刺痛過他雙目的那粒守宮砂。

果然,她即便已經隨在蘇墨身邊有一段時間,卻依舊是處子之身。

蘇黎眼中,忽然浮起一層淡淡的薄霧,明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卻偏偏教他有些迷茫。

「王……」錦瑟並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張口想喚他時,卻頓住了,片刻之後再開口,已經換了稱呼,「蘇黎。」

她從來沒有如此喚過他。蘇黎捏著她手腕的手不由得一緊,抬眸,眼中已經是駭人的冷色。

錦瑟看見他的臉色就笑了:「你做什麼這副模樣?我又不是要你做什麼為難的事。」

「那你想說什麼?」蘇黎終於開口,對她說了第一句話。

錦瑟又猶豫了片刻,才道:「我想說,看在我就要死了的份上,當日,我讓你顏面掃地的那件事,你就莫要再與我計較了,行嗎?等我死了,你與靜好公主成了婚,你們以後會兒孫滿堂,到那時,天下人便會忘記當初我帶給你的恥辱,他們就只會嘲笑我一個人。反正,那時我已經死了,也就不怕被他們笑了。」

蘇黎眸色一片晦暗,捏著她的手再度用力起來,捏得錦瑟微微蹙起了眉頭:「痛。」

蘇黎一把將她拉進自己幾步,伸出另一隻手來,重重捏住了她的下巴,聲若寒冰:「那你父親的死呢?你想讓我不與你計較,難道你也會不與我計較?」

錦瑟抿了抿唇,望著他道:「父親的死,讓我說不怪你么,那必定是假的。可是父親是自盡而亡,那是真真的。他確是犯了欺君大罪,我雖一心想保全父親,不過是出於私心,而你,卻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所以我心裡雖怨你,卻始終是怨得沒有道理。不若,就當我們扯平,你不怨我,我也不怨你,不好么?」

她字字句句,皆仿若交代身後事一般,蘇黎呼吸微微沉重起來,眸中似有慍怒一閃而過,下一瞬,他將錦瑟逼至了牆角。

錦瑟退無可退,他卻還在繼續逼近,呼吸都噴洒在錦瑟膚上,兩人之間,幾乎已經沒有空隙可言。

「你——」錦瑟被他逼得緊緊地,眼角餘光觸及高高掛在牢房周圍的巨幅布匹,終於悟到了什麼一般,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蘇黎對她的眼光視若無睹,一手勾住她的腰身,一手便去解她腰上的束腰帶。

錦瑟身子一僵,身子雖不得動彈,手卻好在可動,忙的撐上他的雙肩,幾乎是顫著聲音開口:「為什麼?」

他解開了她的束腰帶,低了頭,輕吻著她耳廓周圍的肌膚,沉聲道:「我不要你死。」

錦瑟再度僵住,感覺著他與自己面頰相貼,手卻已經緩緩探入了她衣衫之內,她嚇得立刻就尖叫了一聲:「蘇黎!」

「別怕。」蘇黎嘆息一般的吻著她,「一會兒就好。」

悶熱潮濕的天氣里,兩個人的身子偏又緊貼在一處,錦瑟雖仍然有些不諳世事,卻還是敏感的察覺到他身子產生的變化。

而他的手,也已經探到讓她感到害怕的地方。

「蘇黎……」她顫抖著開口,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別的什麼,「你不要這樣,你以後會娶新的王妃,你早晚會兒孫滿堂——」

「住口!」他聲音低沉暗啞,夾雜著輕微的曖昧喘息,「我要你,宋錦瑟……」

錦瑟被他吻著面頰,聞言卻只是拚命的搖頭:「不要,我不要……來人!來人!救命!」

「我正是在救你的命!」蘇黎驀地離開她的臉,微微抬起頭看著她,向來波瀾不驚的眼眸,已經染滿張狂邪肆的情慾,卻還是沉聲與她解釋,「你可知皇室歷來最注重皇族血脈?只要你可以身懷有孕,哪怕是犯下天大的罪,也可免刑。」

錦瑟只拚命往後仰著頭:「不會的,來不及的,你不要犯傻了——」

蘇黎卻一把捧住了她的臉,一字一句道:「只要你手上沒了這粒守宮砂,我說你有,你就是有。」

他的唇再次落下來,錦瑟怎麼避也避不過,難過得幾乎快要死去之際,蘇黎終於鬆開她來,一手卻又已經順著錦瑟的腰,緩緩向下滑去。

「蘇黎!」錦瑟突然再次大叫了一聲,感覺著他微微頓住的手,冷眸看向他,「我有今時今日,早在父親入獄之時,便已經可以預見。你想得到這個法子救我,蘇墨同樣想得到,他比你有更多的時間來實施這個計劃,可是他沒有!」

如此,蘇黎身子終於徹徹底底的僵住。

「我沒有親人了……」錦瑟望著他,繼續道:「在這世上,娘親沒了,姐姐沒了,如今爹爹也沒了,很快……很快,二娘和三弟四弟也會沒了……我不想,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活在這世上,我想去見娘親,我想去見姐姐,我想去見爹爹,我想求他與原諒我,重新與我相認……我求你,求你……就讓我清清白白的走,行不行?」

她終究還是哭了出來,在得知父親的死訊之後,第一次落下淚,便如雨下。

她哭了很久,聲音變得很輕,很輕,飄渺得仿若抓不住的風。

「我不是不想活……我只是,更想見爹爹和娘親……」

蘇黎久久沒有動,只是身子卻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退,錦瑟終於得以從他懷中脫身,縮到地上將自己抱成一團,艱難的放聲大哭。

蘇黎低頭看著她,許久之後,才緩緩抬起手來,一顆一顆的解開自己外衫上的盤扣,褪了下來,披在錦瑟身上。

錦瑟重重抖了一下,卻被他緊緊捏住雙肩,終於沒能掙得開。

「錦瑟。」他啞著嗓子,終於再度開口喚她,「我知道你想見他們,可是宋侯之所以自盡,不過是想換得你好好在生,你懂嗎?」

錦瑟低低的啜泣著,也不知是聽見還是沒聽見。

蘇黎再度微微傾了傾身,吻上了她的額頭,一面低喃:「我不會讓你死的。」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蘇黎才終於從天牢中緩緩走出。

此時天色已經盡數暗了下來,黑絲絨一樣的天空上,布滿遙遠的星光。

原本被遣出天牢的守衛們見他出來,忙不迭的都躬身行禮:「參見王爺。」

蘇黎仿若未聞,徑直來到自己馬前,剛剛翻身坐上馬背,旁邊卻忽然走出來兩個侍衛:「王爺。」

蘇黎認出此二人乃壽康宮侍衛,便道:「何事?」

「太后宣王爺進宮。」

蘇黎靜默片刻,終於淡淡點了點頭。

等他進到宮中,夜已深,太後果然還未曾歇下,殿中卻只留了紫曦一人服侍。

見他進來,太后先前還緊繃的神色終於漸漸舒緩下來。夜裡天氣仍是有些燥熱,太后見蘇黎面色沉沉,便對紫曦道:「去小廚房取一盞冰鎮酸梅湯來,給寧王解解暑。」

「是。」紫曦低低應了一聲,低了頭走出殿去。

太后這才看向蘇黎,道:「這些日子,每每你來壽康宮,哀家跟前總是有人。如今難得趁著夜深人靜,咱們母子倆好好說說話。」

「母後有話請講。」蘇黎淡淡道。

「你莫不是還怨哀家下午時與你發火?」太后低嘆了一聲道,「你也知道,近日青楚不知去向,你二哥又……哀家心頭本就憂愁,三番四次與你商議婚事,你卻仍舊一副不搭不理的模樣,你叫哀家如何不生氣?」

「兒臣不敢。」

見紫曦端了一盞酸梅湯走進來,蘇黎接過來,淡淡呷了一口,態度仍然不溫不火。

「罷。」太后以手扶額,「哀家知道你的性子,你要繼續與哀家置氣,哀家也沒有法子。等他日你想通了,我們再談此事。」

蘇黎冷冷勾了勾嘴角:「多謝母后如此為兒臣著想。若然當初,母后逼死寧侯的時候,也懂得這樣為兒臣著想,便好了。」

聞言,紫曦臉色微微一變,轉向太后,果然,太后頃刻之間便大為震怒:「哀家若非為你,何需如此?寧侯不死,你會做什麼?為了那丫頭,你只怕會想盡法子為他脫罪!而那丫頭一日不死,你便依然會不停想著她!當年你若不告訴哀家你的宏圖大志,哀家今日,也自然不必為你操持這些!」

「兒臣多謝母后!」蘇黎倏地站起身來,「只可惜這一回,我不會讓錦瑟死。」

「你說什麼?」太后也倏地站起身來,因為震怒,身子微微顫抖著,一旁的紫曦旁的伸手要攙她,卻被她一把推開,「那你想做什麼?」

「皇兄想要什麼,兒臣便給他什麼,以此換得錦瑟一命!」蘇黎望向她,眸色決然。

「你——」太后似霎時間心口大痛,伸手捧住心口的位置,「為了那丫頭,你二哥反哀家,你也來反哀家!你是哀家親生之子,竟然為了一個丫頭,連自己的娘親也不要了?」

「母后。」蘇黎淡淡喚了她一聲,不咸不淡的道,「皇兄,亦同樣是母后親生。」

「好!」太后已然怒不可遏,「如今你們都長大了,翅膀硬了,便都來跟自己的母親作對!你走,你去告訴你皇兄,告訴他他想聽的那些話!」

蘇黎神情卻依舊冷凝平靜,淡淡看了太后一眼,躬身道:「母后保重,兒臣告退。」

「太后。」眼見著蘇黎頭也不回的離去,紫曦忙的扶盛怒之下的太后坐了下來,低聲勸道,「太后權且息怒,寧王只是一時氣盛,等他想通了,自然會儘快前來向太后賠罪。」

太后容顏蒼白,扶住自己的額頭,冷清苦笑:「一步錯,步步錯。哀家怎麼都沒想到那丫頭竟有如此影響力,皇帝此次,大勝了。」

深夜,御書房中竟然還是燈火通明的,蘇黎自壽康宮而來,閔玉站在門口,遠遠的就看見了他,忙的迎上前來請了安:「這麼晚了,王爺怎的還在宮中?」

「皇兄還沒休息?」蘇黎看了看御書房明亮的窗口,淡淡問了句。

「正是。」閔玉道,「皇上今兒興緻好,傍晚時召了秦王前來下棋,下著下著,精神頭竟愈發的好,這會子還正到興頭上呢!」

話音剛落,忽然便聽聞御書房內,傳來皇帝一聲興高采烈的輕喝:「好,阿墨,你可又輸了!」

蘇黎聽了,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冷笑。

閔玉忙的上前敲了敲門,對裡頭的人道:「皇上,寧王來了。」隨後,他才轉身看了看仍舊站在檐下的蘇黎,替他推開了房門。

蘇黎斂容而入,低身行禮:「臣弟見過皇兄。」

「起來起來,就你禮數最多!」皇帝與蘇墨正坐在床邊的榻上執子對弈,見蘇黎規規矩矩的請安,微微皺了皺眉,似是不甚樂意的模樣。

蘇黎這才站起身來,看了看蘇墨:「原來二哥這麼晚了也在。」

蘇墨手中把玩著黑子,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三弟來得可真是時候。我正輸得難堪,整好幫我解了圍。」

皇帝抬手指了指蘇墨,笑道:「你退步得厲害了!」

「是。」蘇墨低頭服輸,「我棋藝荒廢多年,自然比不得皇兄神機妙算。」

皇帝微微哼笑了一聲,這才看向蘇黎:「這麼晚來找朕,是有什麼事?」

蘇黎淡淡道:「兩個月前,皇兄曾經叫臣弟考慮一件事,如今臣弟考慮好了。」

「我當是什麼大事,竟讓你這麼晚了巴巴的趕過來。」皇帝將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盒內,方笑道,「那便將你做出的決定說來聽聽,看看值不值得這麼心急火燎的前來。」

蘇墨端起手邊的茶水,垂下眸來呷了一口,眸中卻不動聲色的閃過一絲凜然,若有所思。

「是。」蘇黎答道,「臣弟已經考慮清楚,臣弟不願迎娶靜好公主。」

聞言,皇帝似乎微微嘆了口氣:「朕本以為你是要答應的,母后對那位仲離公主也甚是喜愛,幾次三番向朕提及。你向來與母后意見一致,今次卻為何……」

蘇黎頓了頓,卻忽然再次單膝跪地:「求皇兄恕罪。」

蘇墨抬起眼眸,淡淡掃了他一眼,仍舊低了頭喝茶。

「你何罪之有?」皇帝似乎覺得有些好笑,「朕也沒有逼你娶那仲離公主,你不願意也就算了,朕不會治你的罪。起來吧。」

「臣弟不是為此。」蘇黎仍然跪地不起,「臣弟是為了……宋錦瑟。」

皇帝微微一擰眉,正好蘇墨也抬起頭來,兩人相視一眼,蘇墨仍然不動聲色,卻聽皇帝道:「她?朕近日公務繁忙,倒幾乎將她給忘記了。如今她非但是罪臣之後,還是逆賊餘孽,你求朕恕罪,莫不是想要為她求情?」

蘇黎低了頭道:「皇兄亦曾見過錦瑟,她心思簡單直接,沒有半分城府。可是若然因為這莫須有的身份,便要承擔死罪,臣弟為她鳴不平。」

「莫須有?」皇帝微微一笑,眸色寒涼,「你這意思,倒是朕將此罪名強加與她了?」

「臣弟絕無此意。」蘇黎道,「只是當初宋京濤被人揭發欺君謀逆之罪,雖然證據確鑿,然而宋京濤畢竟已死,死無對證之下,若然那些證據是為人捏造,豈不是枉殺無辜?」

皇帝忽而笑出聲來,轉而看向蘇墨:「阿墨,你看這老三是不是瘋了?當初朕派他調查此案時,他言之鑿鑿,鐵證如山,宋京濤必定能夠入罪。如今卻來與朕說什麼莫須有,朕倒真是不懂了。」

「臣弟當初之所以認定可將宋京濤入罪,是因為他還活著,只要他親口承認,那所有證據都能得到驗證,絕無半分意外。然而如今,他雖身死,卻從來沒有承認過那些證據,臣弟不願擔這枉殺無辜的風險。」

「搬這麼多大道理出來壓朕,你不過就是為了宋錦瑟。」皇帝自榻上起身,淡淡道,「你與她已經和離了。」

「是。」蘇黎頓了頓,「可是臣弟,依然放不下她。皇兄乃當世明君,若然那人有一分清白的可能性,皇兄也定然不忍心就此下殺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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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志之錦瑟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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