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長途跋涉報恩

第4章 長途跋涉報恩

第4章長途跋涉報恩

的士大哥不知道曾唯一所說的醫院在哪裏。她愣了一下,這就怪了,紀齊宣怎麼不去大醫院,卻到一個這麼不知名的醫院?曾唯一僵坐在後座上,下車也不是,待着也不是。她手上只有紀齊宣的電話號碼,沒有他助理Ben的。

「小姐,請問想好去哪兒了嗎?」的士大哥有些鬱悶。

曾唯一擺擺手:「等下等下。」她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再給紀齊宣打電話。還好Ben是個稱職的助理,及時接了電話:「夫人。」

「你說的醫院在哪裏?沒聽說過啊。」

「大嶼山這邊。」

這……這跑得真遠。曾唯一開始猶豫要不要去了,這可是長途跋涉啊。她試探著問:「紀齊宣到底怎麼了?」

「Boss是因為……」Ben本來想說什麼,但好像被人突然掐住喉嚨了一樣,聲音斷了。曾唯一還在疑惑到底怎麼了,Ben又開口了:「夫人來了就是了。」

「好吧。」曾唯一有些不情願,主要是太遠了,還要乘船過去,有點麻煩。

的士大哥把曾唯一帶到碼頭后,善解人意地說:「這艘是最後一班船,去了的話就得明天再回來了。」

「謝謝。」曾唯一微微一笑。她回來還用得着這樣回來嗎?有人會把她送回來的。也許是向來安逸慣了,她對這種自行「長途跋涉」是相當不願意的。要不是紀齊宣幫她在先,她才不會這麼折騰自己。

曾唯一到達大嶼山,然後再坐計程車去醫院。這是一家迷你醫院,不知是公立的還是私立的,總之,從外觀就可以看出是一家資金薄弱的醫院。她問護士紀齊宣所在的病房,得知在521病房。

她想他一定是生什麼病了,居然還住院。

曾唯一從電梯里出來,正對面的病房就是521。她擦了下汗,敲門進去,只見裏面有三張床,上面分別坐着三個人。紀齊宣坐在靠窗邊的床上,身上穿着他的黑底白條襯衫,自上到下,胸前解開了三個扣子,胸膛若隱若現,他的臉色蒼白,眼皮也無力地低垂著。

本是一副病態,在紀齊宣身上卻展現出一種獨特的陰柔美。曾唯一走上前,探著腦袋問Ben:「他怎麼了?」

Ben還來不及說明什麼,紀齊宣突然抬起頭,略有吃驚地看着她,問:「你怎麼來大嶼山了?」

曾唯一微笑:「來看你啊。」

紀齊宣蹙眉,似乎不信這話。

曾唯一也不介意,他怎麼想不關她的事,她願意這麼做而已。

Ben笑了笑,對紀齊宣說:「Boss,你一天沒吃飯了,我去給你買點粥喝吧?」

紀齊宣還未有什麼反應,曾唯一立即跳出來:「我去吧。」

還人恩情嘛,得獻殷勤,曾唯一笑眯眯地轉身離開。Ben窘了一會兒,夫人怎麼這麼不懂他的心啊,他是在給他們製造機會啊……

不過,當他看到其他兩床的病人及家屬聚精會神地看着來去匆匆的曾唯一時,Ben心裏一陣感慨,一陣抱怨。感慨的是,曾唯一真是個招蜂引蝶的大美人,任誰都會多看幾眼;抱怨的是,這家又破又小的醫院怎麼沒有高級病房!

曾唯一進了一家粥店,抬頭看向上面的菜單,番薯粥、皮蛋瘦肉粥、白粥、甜粥、南瓜粥……起碼有二十種口味的粥。這下曾唯一可為難了,她並不知道紀齊宣喜歡吃哪種粥。她知道的只有他喜歡吃的幾道菜而已,而且那些菜還是重複了再重複引起的條件反射!

「那……來份最貴的海鮮粥吧。」

買最貴的粥總行吧!平時看紀齊宣也愛吃海鮮,應該沒什麼錯。曾唯一提着海鮮粥回到病房,未見到Ben,便隨口問了句:「Ben去哪裏了?」

紀齊宣聲音略帶沙啞地說:「去廁所了。」說罷就咳嗽起來了,他那白皙的臉上暈染起不自然的紅潮。

曾唯一不知道紀齊宣病得這麼厲害,問:「你得了什麼病啊?」

「小病。」

「什麼小病?」

「不值一提。」

紀齊宣是不打算告訴曾唯一他的病情了。她也懶得深究,把粥放在他腳邊的橫桌上,用勺子舀了一勺,遞給他:「趁熱吃。」

難得曾唯一主動把舀了粥的勺子遞到紀齊宣面前,他靜靜地看着勺子,當看到勺子裏若隱若現的蝦仁時,他不動聲色地擰了下眉頭,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身子微微前傾,張了張嘴,抿了小半口。

「好吃嗎?」曾唯一一臉興奮地問。

「嗯。」他面無表情地回答。

「好吃就多吃點,不吃飽是不能跟病魔做鬥爭的。」她又接連舀了幾勺喂他,他也一一吃下。來巡邏的護士小姐忽然走進來,在屋內掃視了一圈,正巧看到曾唯一手裏端著的海鮮粥,驀然睜大眼睛,叫了起來:「太太,你怎麼給你老公喝海鮮粥啊!」

曾唯一頓住:「海鮮粥怎麼了?」

「你老公是發燒引起的肺炎,不能吃高蛋白的食物,要不然又會發作。」護士小姐很不滿地奪過曾唯一手裏的海鮮粥,還朝紀齊宣睨了一眼,「你醒來的時候醫生就囑咐過你了,你就任由着你老婆胡來,給你喂毒藥?」

紀齊宣只是笑,笑容淡淡的。

海鮮粥被護士小姐端走後,曾唯一滿心愧疚,她十分不好意思地說:「這報恩差點報到墳地了,對不起。」

「報恩?」

曾唯一沒注意他在意的語氣:「你為了不讓我受委屈,寧願說服關心靈,自願戴綠帽子,我很感激你。」

紀齊宣微微閉上眼:「所以,你長途跋涉來看我,只是因為感激?」

「還有報恩,你知道我是不喜歡欠人人情的。」

紀齊宣忽然一笑:「那現在你可以回去了。」他輕輕咳嗽一下,「你會錯意了,我並不是不讓你受委屈,而是不讓關心靈受委屈。我和她分手,本身就是我欠她的,她是公眾人物,女孩子被甩會讓人笑話。」

所以,他承認被甩是不願關心靈受更多的委屈,而不是維護這個自作多情的自己?曾唯一沒有生氣,也第一次沒有立刻反擊來保護自己的自尊心。曾經她就是因為自尊心太強,做了錯事,傷人傷己。如今,她不會再為這自尊心做傻事了。她只是笑了笑:「委屈你了,因為乾乾,你不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耽擱你太久的時間,我會一邊說服乾乾,一邊尋找自己的另一半,你讓你的關小姐再等等。」

紀齊宣笑了笑:「謝謝,也祝福你。」

「謝謝。」曾唯一站起來,微微一笑,「我走了。」

「我叫Ben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能自己回去。」

曾唯一擺了擺手,驕傲離去。

「夫人她……」Ben從廁所回來時正好看見曾唯一離開。

紀齊宣側頭冷冷睨了Ben一眼,他就不敢多說話了。

紀齊宣低着頭又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Ben嘆息:「Boss,你也真是的,發燒了不吭一聲就算了,還陪着夫人出海,現在倒好,引起肺炎了,真夠折騰。」

「麻煩你了。」紀齊宣笑道。

Ben嘟囔完不說話了,只是心裏有些埋怨曾唯一:老公都病成這樣,她說走就走了。果然,漂亮的女人都是花瓶。

曾唯一獨自走在人煙稀少的行人路上。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本來這開發區人就不多,一到夜晚人就更少了。她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頓感無奈。她出來得着急,只把錢包拿了出來,而錢包又落在計程車上了。如今的她,是身無分文走在這陌生的地方,嗚呼哀哉!

曾唯一現在只能很窩囊地折回醫院,讓紀齊宣慷慨解囊一下,抑或送她回去。其實她一點也不想回醫院,但人都是被逼出來的,她若不回去,那麼她今晚露宿街頭不說,甚至還有可能發生危險——這裏的治安並沒有香港島或者九龍好。

曾唯一當時太氣憤,走得遠,一來一去,回到醫院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半左右了。她滿身是汗來到521病房時,卻見紀齊宣原來的那個床位已經空了。她愣了愣,連忙問旁邊床鋪的病人:「你知道下午在這床鋪的人去哪兒了嗎?」

旁邊床鋪的病人茫然地搖頭。曾唯一頓覺鬱悶,這下她可是背到家了。

曾唯一耷拉着肩膀無力地剛走出病房,一個家屬洗完蘋果回病房,見到她,道:「你是紀先生的太太吧?」

曾唯一停了下來,轉身看向那個家屬,眼裏帶着詢問。

「紀先生走得太急了,落了東西呢。你等等。」說着,那家屬快速進去又出來,遞給曾唯一一條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紅繩,她有些發愣。

「雖然知道這不是貴重的東西,但我知道這紅繩是有一定寓意的。我和我老公談戀愛那會兒,就一人戴過一條,想着綁住我們之間的紅線,天長地久嘛。」家屬臉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而曾唯一只能尷尬地陪着家屬笑一笑。

這條紅繩……時隔多年,要不是它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她都把它忘得一乾二淨了。

曾唯一也曾有一條紅繩,是紀齊宣送給她的。在她入住到他家,把他勾搭上床后,他認認真真地把紅繩戴在她手上。她那時候嫌丑,摘過幾次,可總是被固執的他重新戴回去,甚至被不下一百遍地強調紅繩要一輩子戴着。

原來戴紅繩是這麼一回事……

曾唯一苦笑,那會兒紀齊宣還挺喜歡搞這些小玩意兒,更讓她哭笑不得的是,這麼多年了,他居然還留着,甚至隨身帶着?

曾唯一向那名家屬道謝后,給紀齊宣打了個電話。電話是Ben接的,Ben顯然很意外:「夫人?」

「你們回去了嗎?」

「我們現在在富豪機場酒店,Boss明天要去一趟台灣。」

曾唯一可憐兮兮地說:「我還在醫院,你能過來接我嗎?」

「啊,你又回去了?怎麼……」Ben腦子頓時蒙了,Boss不是說夫人回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曾唯一不想過多解釋:「你過來接我。」

「好的,夫人稍等。」

一個電話就能叫來司機,方便、簡捷、迅速。曾唯一坐着舒適的豪華轎車,忍不住撇了下嘴,她是越來越離不開這種生活了,換一句話說,她離不開紀齊宣……的錢。

Ben在酒店大堂門口等曾唯一,見到她連忙上前迎接:「夫人,Boss因為生病早早就睡下了。我讓前台多給你一張卡,在1923室,我就不上去了。」

曾唯一接過卡,笑道:「謝啦。」

Ben略有擔憂地說:「Boss今晚就由你照顧了。」

「嗯。」曾唯一笑了一下,拿着卡上了電梯,直奔1923室。當她來到1923室門口時,她看着門牌發了下愣,然後鬼使神差地從褲兜里掏出那條紅繩。她盯着它看了許久,不知為何,此時她倒覺得這條紅繩沒那麼丑了。她自己戴了起來,轉動着手腕,突然覺得這紅繩比那些珠光寶氣的首飾看着還要舒坦。綁住他們彼此的紅線嗎?可那一頭的紅線早就不知丟在哪個角落了,兩人之間永遠無法再連接起來。

正如紀齊宣所說,她只是他兒子的母親。

她無奈地笑了笑,刷卡進屋。

她動作很輕,怕會吵到他。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外廳,打開枱燈,有些疲憊地坐在沙發上發獃。也不知待了多久,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望着坐着的沙發,嘆了口氣。今天太累了,她不想睡沙發。她貓著身子走到門前,輕輕地轉動把手,開出一條小縫,擠進屋裏。藉著昏暗的月光,她悄悄爬上床,動作很小心。

曾唯一睡覺喜歡翻來覆去,不經意間手臂就搭在了紀齊宣身上,硬是把他弄醒了。他有些不滿地蹙眉,側頭看去,就看見她睡在自己的身旁,一時有些發愣。

紀齊宣靜靜地看着曾唯一。這個女人,最常見的表情就是自信滿滿的狡黠樣子,而他喜歡的,是她靜若處子的模樣,如一隻平時張牙舞爪的小貓歸於寧靜時一臉的安逸。

紀齊宣淡淡一笑,手剛覆在她手背上準備把她的手移開,卻驀然一驚——她手腕上的紅繩在皎潔的月光下暈染出一層淡淡的光。

喉嚨像被突然卡住一樣,紀齊宣劇烈地咳嗽著,將他旁邊的曾唯一嚇醒了。她半坐起來,拍着他的背:「還難受嗎?我給你倒水。」

曾唯一準備下床,卻被紀齊宣握住了手腕,他看着她手腕上的紅繩:「這紅繩哪裏來的?」

曾唯一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忘記摘下的紅繩,說:「怎麼,不准我戴紅繩了?」

紀齊宣認真地盯着她看:「不準。」

曾唯一輕輕地笑了:「紀齊宣,你就承認吧,你還愛我。」一條普普通通的紅繩,他保存至今,她不認為他只是單純地想收藏。

紀齊宣冷笑,把她的手臂抬起,不友善地說:「曾唯一,我很佩服你的自信心。」

曾唯一微微皺眉,想甩開紀齊宣的手,只是力氣不如他,甩不掉。她只好示弱:「好啦,你不愛,我開玩笑的。」

曾唯一的話剛講完,一股強大的力道就把她按倒在床,她還來不及驚呼,紀齊宣便吻上了她那微微張開的小嘴,並趁機攫取她口中的芬芳。

曾唯一先是反抗,可在荷爾蒙的驅使下,她慢慢地不能自拔,雙手竟慢慢攀上紀齊宣的脖子,回吻着他。

「你在生病。」曾唯一終於得到一絲空氣,艱難地說出一句話。

紀齊宣咬住她的唇,一隻手擒住她的一隻手,兩人十指相扣,他略微起身,說:「怎樣才算愛你?」

「你告訴我,怎樣才算愛你?」他認真看了曾唯一一眼,而後又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她抱緊他,笑着說:「這就是在愛我。」

紀齊宣撇嘴:「愛你有什麼好處?」

曾唯一蹙眉:「你開心,我也開心。」

紀齊宣抬起她的下巴,細長的眼眯成一條縫:「還有呢?」

曾唯一有些不安,想離紀齊宣遠一點,偏偏被他壓得死死的,又急又無奈。她苦着臉說:「那你要什麼好處?」

紀齊宣笑了,雖然只是嘴角微微彎起,但在曾唯一眼裏是很舒服的。這是她很久沒看見過的笑容了,彷彿多年前躲在樹蔭下的純白少年,即使皮膚被曬傷了,仍向姍姍來遲的她微微一笑,那樣乾淨,那樣滿足。

紀齊宣說:「好處就是,你也要愛我。」

曾唯一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她看着紀齊宣,好似在確定這話是不是他說的。突然,她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中的淚水如泉水般湧出。

「這真是個高難度的好處。」她看着他,「要怎樣才算愛你?」

紀齊宣不語,只是輕輕撫摩著曾唯一茶色的鬈髮,經過吹拉燙染的頭髮卻還是這麼柔順,可見她保養這個頭髮費了一番工夫。他的手又滑過她那光滑的皮膚,這樣的皮膚也花了一番工夫保養吧?

他笑着說:「我要你,像對待你的頭髮和皮膚那樣對待我。」

曾唯聽紀齊宣這麼說,嘴巴抽得很厲害,她不甚理解地問:「能說明白一點嗎?太文藝了,聽不懂。」

紀齊宣笑了笑:「像正常的老婆一樣,隨時提防老公有外遇、搞婚外情,願意為了老公做任何事。」

曾唯一的臉黑了,她冷著一張臉說:「後面那句話的意思就是我要像個保姆一樣,什麼都依着你,如果你不高興沖我發脾氣,我還要甜甜蜜蜜地對你說『來啊,我就喜歡這樣』?」

紀齊宣愣了好一會兒,雖然曾唯一這話說得有點……直白,但他的意思也和這差不多。

因為這就是以前的他。他對她就像供奉祖宗一樣,只是想讓她知道,他會好好待她,不讓她難過。而她,輕易地揮手說再見,毀掉了他為她做的童話城堡。

曾唯一又笑了,她捏著紀齊宣那張撲克臉,嘴角彎的弧度很大:「親愛的,你還是和六年前一樣幼稚啊,不過嘛,這樣就算愛你的話,並不難,很簡單啊。」

紀齊宣並未接話,而是起身坐在床沿:這樣很簡單嗎?

對於忽然的冷場,曾唯一心一緊,她低頭,不經意看到自己手上戴着的紅繩。

經過這麼多事,曾唯一已經確定紀齊宣對她是余情未了,而她不也是因為這個,才恃寵而驕,無所顧忌地進房跟他睡在一起的嘛!

紀齊宣起身走到落地窗旁,從旁邊的茶几上抽出一根煙,拿着打火機點燃,那火舌在略微皎潔的月色下跳躍,就如此時曾唯一焦躁的內心。然而,紀齊宣還未抽上一口,便咳了起來。

曾唯一嘆息,走到他旁邊,擠進那隻夠一個人坐的沙發里,扯着他的手臂抱住,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她說:「對不起。」

紀齊宣一震,又微微咳了一下。

曾唯一知道剛才自己那句輕浮的話惹到了他。以前,她常常惹他生氣卻從不道歉,追根到底,不過是仗着他寵她。如今,她知道他生氣了,竟有點不知所措,可能是怕惹怒了他,他把她掃地出門。以前他不能沒有她,如今,是她不能沒有他了。她沒了紀齊宣,會被打回原形,住在屋村,要拼死拼活,省吃儉用才能買衣服、買化妝品,每天忙忙碌碌的,更重要的是,她沒辦法爭奪撫養權。與乾乾分離,她捨不得。

曾唯一只好死撐:「要不,我們再試試,我照你的話做,我吃醋,我滋潤你?」

「我想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並沒有把自己的手臂抽出來,而是側着頭,冷冷地看着曾唯一。

曾唯一說:「這是我欠你的。」

紀齊宣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只是抱着她,權當剛才的事沒發生過。

曾乾這兩天放假,沒事總喜歡瞪着眼,張著嘴看着廚房裏某個竄來竄去的身影,然後廚房裏時不時地響起類似放鞭炮的噼里啪啦聲,當那個身影再出來時……白兔子就變成了黑兔子。

「媽咪,你搞原子彈實驗嗎?」曾乾走過去,扯了扯曾唯一的褲腿。她哭喪著臉蹲下來,曾乾拿着圍裙擦拭她那張被熏黑的臉,埋怨地說:「上次紅豆阿姨都說了,你不是進廚房的料。」

「可是,書中說,討好男人,先要討好他的胃,我得滋潤他一下……」離那天的交談已有三天的時間了,但雙方都沒有行動,紀齊宣依舊早起,陪乾乾吃完早餐后早早出門,晚上回來以後,便陪乾乾打下電動,抑或待在書房裏。

他不打算改變,那麼只能由她先改變。她本想今天早起跟紀齊宣商量一些事情,可最後還是睡過頭了,醒來時,整個大別墅內只有菲佣在打掃衛生。那就只能先斬後奏了。她把他給她準備的房間鎖了,把自己的衣服統統挪到紀齊宣的衣櫃里,洗漱用品也被搬了過來。

下午,她就在家裏的DVD室看《小三的激戰片》,學習如何做個愛吃醋的老婆。她看了兩部就準備下廚,結果便成了如今的局面。

「媽咪,你想討好爹地,可以換別的方法。」

「嗯?」

曾乾招招小手,示意曾唯一借一步說話,她把耳朵貼了過去。聽完曾乾的建議,她瞪大眼睛,嘴巴抽動,眉毛抖了又抖:「你當爹地是你嗎?」

他居然叫她帶紀齊宣去迪士尼,這不是胡鬧嗎?

曾乾不服氣:「去迪士尼,爹地一定會高興的。」

曾唯一白了他一眼。

曾乾委屈地蹲在一邊,曾唯一不贊成他這個建議。

紀齊宣是晚上八點半回到別墅的,那時曾唯一正和曾乾搶西瓜吃。曾乾耳朵特好,紀齊宣一轉大門把手,他便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到門口去迎接。

「爹地。」投懷送抱啊。

紀齊宣一脫完鞋子,就蹲下來抱住乾乾,蹭了蹭他的小臉:「怎麼了,這麼興奮?」

「媽咪說帶你去迪士尼玩。」

「噗……」曾唯一正在嚼西瓜,被曾乾這麼一句話惹得直接噴了。

「帶我去?」紀齊宣哭笑不得。

「爹地,你順便帶我去,好不好?」

紀齊宣回頭看了一下正在抹嘴的曾唯一,還未開口問話,就見她帶着很「邪惡」的微笑朝他走來,然後把曾乾從他懷裏扯下來放在地上。

「媽咪壞。」曾乾不滿地怒瞪她。

曾唯一甩甩手掌:「自己玩一會兒。」然後她當着兒子的面,開始脫紀齊宣的衣服。

「……我什麼也沒看見,我上樓了。」曾乾趕緊捂住雙眼,拚命地往樓上奔……

紀齊宣任由曾唯一脫去他的外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

「給你打好熱水了,去洗澡吧。」

「你這是唱的哪齣戲?」紀齊宣冷冷地看了曾唯一一眼。她卻相當理直氣壯:「肥皂劇。我這不是在滋潤你嗎?去洗澡吧。」

曾唯一指了指樓上,然後拿着紀齊宣的外套重新坐到沙發上,繼續看電視。

紀齊宣往電視屏幕看去,此時男主角正在強吻女主角……難怪這麼專註!看曾唯一那閃閃發亮的眼睛,她好似挺喜歡強吻這一幕。

紀齊宣無奈,只能先上去洗澡。他直接走去浴室,當看到浴室里的東西時,他深邃的眸子頓時更深了。

這是什麼意思?紀齊宣帶着疑惑走近浴池,腳碰到水的那一刻,他真是哭笑不得了。放的洗澡水都涼了,敢問是什麼時候放的?

他無奈了……

「自力更生」之後,紀齊宣穿着浴袍,一邊用毛巾擦頭,一邊下樓。此時的曾唯一還在專註地看電視劇。

曾唯一嘴裏咬着一顆提子,抬頭看向紀齊宣,隨意問了一句:「你不睡覺嗎?」

紀齊宣睨了她一眼,挑了幾顆提子吃了起來,並不說話。

曾唯一頓時靈光一閃,想起她看的電視劇里女主角給男主角按摩啥的,於是跳起來,攀到紀齊宣背後,也開始幫他「敲鑼打鼓」。

「喀喀……」紀齊宣背部慘遭撞擊,差點就背過氣。

曾唯一立即尷尬地收手,坐回原地。

「我想問一下,我浴室里的東西,是怎麼回事?」

曾唯一愣了一下,隨後用那嫵媚至極的雙眸凝視着他,柔柔地說:「我想近距離滋潤你。」

紀齊宣不動聲色地說:「你的滋潤,我怕會消化不良。」他瞟了一眼別處,看到不遠處的餐桌上的東西,「我不想我的房子發生不必要的災禍,還有……」

曾唯一原本帶笑的嫵媚樣子頓時收斂起來。

「每天洗冷水澡,我怕我會提早到閻王殿報到。」

曾唯一不服氣地別過頭,略有不滿:「人都有第一次的嘛。我又沒做過飯,也沒伺候過人,做得不好你應該體諒我,而不是嘲諷我。」

「我不需要你做飯,也不需要你伺候我。」

曾唯一咬牙:「你就這麼不待見我?」

瞧瞧,才說兩句,紀齊宣話還沒說完,曾唯一的脾氣就來了,他覺得很無奈。

紀齊宣不想與她針鋒相對,而是靜靜凝視她,道:「我累了。」說完,他起身,徑直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曾唯一亦無視他,繼續看自己的苦情大戲。電視里男主角抱着女主角正甜言蜜語中……曾唯一越看心裏越不是滋味,如果時光能倒流到紀齊宣對她好的那些日子裏,她會對紀齊宣說三個字——去死吧!

牆上時鐘的指針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最短的指針指向「2」,曾唯一的眼睛也開始睜不開時,她終於灰溜溜地上樓準備睡覺……

她沒有故意小聲,也沒有故意大聲,很平常地開門,去浴室洗了洗,穿着睡衣就爬上床。

紀齊宣幽幽睜開眼,轉頭看她。曾唯一也睜着眼,兩人的目光正好相撞。她冷冷地看他一眼,再次無視他,轉身,背對着他。她回來睡覺,並不代表她妥協。

片刻后,紀齊宣從她背後抱住她,用他寬厚的臂膀圈住她的腰,把她攬入自己的懷中。她的大腦突然空白,不能思考。

她是萬萬料不到紀齊宣會這麼做的。這個姿勢,是她和他以前常有的姿勢。每晚,她總喜歡背對着他睡覺,而他總會從她背後抱住她,把額頭抵在她的後頸,均勻地呼吸。

紀齊宣低沉又熟悉的聲音在她耳後響起,他說:「你贏了,曾唯一。」

曾唯一聽完這話,沒有竊笑,而是一直發愣。她以為她不過是他的飯後甜點,所以,她對他肆無忌憚,只要不要太過惹怒他,並適時討好,就像對待自己的老闆一樣,混口飯吃,足矣。可因為這麼個擁抱,她開始不安。

她避免自己再愛上任何人,因為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像未曾受過傷一樣,再去愛一次。

曾乾最近常常念叨著要去迪士尼樂園,曾唯一很無奈。若是看看山山水水,她還能接受,但要去看那些人造建築,玩那種人造刺激,她不想領教。所以,她一直拒絕兒子的哀求。

「媽咪是壞人!」終於曾乾生氣了,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朝着曾唯一拍過去。別看他人小,但力氣還是大的,加上曾唯一細皮嫩肉的,又是夏季,一巴掌拍下去,她的手臂立即紅了起來。她痛得倒吸一口氣,怒視曾乾:「不像話!」

「哼。」曾乾朝曾唯一吐了吐舌頭,然後搬著自己的小椅子坐在門口。

這是曾乾同學每天放學回來后必做的事——坐在外面等紀齊宣回來。用曾乾的話來說,他要第一個見到下班回來的爹地,不能讓曾唯一搶了先。他一定要做第一個,當然,是相對於她。

曾唯一不屑,晚上和他睡覺的可是她,她有一個晚上的時間,還在乎這麼幾秒?

「爹地……」某隻歡快的小崽子撲到紀齊宣的大腿上,一直抱住不放。

紀齊宣用詢問的目光看向站在曾乾身後的曾唯一。曾唯一撇了下嘴,直接把頭歪到一邊。她兒子見到爹地性格大變,她已經習慣了。

然後,某隻崽子又開始演戲了。

「爹地,今天我同學說迪士尼有新的節目。爹地帶我去,好不好?」

「什麼時候去?」

曾乾忽閃着他的大眼睛:「明天星期天。」

紀齊宣想了想,把曾乾抱起來,笑道:「可以,你記得自己整理東西。」

曾乾在紀齊宣臉上啵了一大口,笑嘻嘻地點頭。曾唯一再次不屑,也就這個蠢男人才上這小崽子的當。這孩子是她一手養大的,她還能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他想去玩是假,想撮合她和紀齊宣是真。

果然,曾乾朝曾唯一做出一個勝利的手勢:「媽咪,一家三口哦。」

曾唯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很是無奈。

曾乾確實做好了出發前的準備,毛巾、微型電風扇、小陽傘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塞了滿滿一個書包。

紀齊宣哭笑不得。

曾唯一則扶額,她懷疑他們不是去迪士尼玩,而是去避難。

曾乾收拾完東西,笑眯眯地走到兩位家長面前:「我收拾好了。」

「嗯,睡覺去吧。」曾唯一擺擺手。

「媽咪,你是不是又要等明天才收拾?」小崽子的俊秀小臉皺了一下,很不滿的樣子。曾唯一啞然,乾笑兩下。知她者,兒子也。

曾唯一是那種船到橋頭自然直,不到萬不得已不動手的慢性子,而曾乾總喜歡提前做好準備,倒和紀齊宣是一樣的。

曾乾白了曾唯一一眼,便拉着曾唯一收拾整理去了。

紀齊宣雙手抱胸,站在房間門口看他們忙活,準確地說,是曾乾一個人在忙活,曾唯一在一旁干站着。

曾乾一直往包里塞曾唯一大大小小的保養品、護膚品和化妝品。

「這是什麼?」曾乾從抽屜里拿出一包衛生巾,還沒來得及端詳,曾唯一的臉一下子紅了,她火速奪過來,像是藏寶貝一樣說:「這個我自己塞進去就是了。」

曾乾的眉皺成倒八字狀,一臉黑:「又是哪個國際名牌?護臉的還是護膚的?這麼寶貝。」曾唯一最寶貝的東西有三:護膚品,衣服,然後才是他這個憋屈兒子。

曾唯一臉一紅,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紀齊宣插上一句:「這是護屁股用的。」

曾唯一轉頭怒視紀齊宣。

「媽咪,你沒救了,屁股也護。」曾乾一臉唾棄地把拉鏈拉好后,將包扔給曾唯一,然後蹦跳到紀齊宣腳下,抱住他大腿,「爹地,你也要記得收拾哦,明天我們要早點出發。」

「好的。」

曾唯一狠狠轉頭,背對他們,她不想再看到這兩個男人一唱一和了,這是要活活氣死她。

一家三口出去遊玩的場景是怎樣的,曾唯一從未體驗過。她是由保姆帶大的,她那個圈子的朋友都是這樣,父母總有忙不完的事情,連見面的機會都很少。所以年輕時候的他們,可以像個野孩子一樣到處玩,到處瘋。

曾唯一記得自己第一次去酒吧,不過十三歲。那晚她的妝化得很濃,她從小就練舞,在舞台上跳着火辣的拉丁舞,瘋得完全不像個十三歲的少女,把一個二十五歲的性感女人都比了下去,成為新的PUB女王。她的朋友為她歡呼、尖叫,只有紀齊宣靜坐在那裏喝着果汁。

在酒吧喝果汁?那時曾唯一就覺得紀齊宣根本不屬於他們這個圈子。這個圈子裏的紈絝子弟,只要看看他們在學校的考試成績排名,就知道他們班裏有多少人,而紀齊宣不同,他的排名永遠是第一名;那些紈絝子弟小小年紀就泡酒吧,交女友,而紀齊宣不同,到二十二歲還保持着純潔,若不是和曾唯一在一起,很難想像這個男人會矜持多久。

紀齊宣沉默寡言,有時和他一天相處下來,他說話的次數也不會超過五次。少女時期的曾唯一併不喜歡這個太過內斂的男孩,甚至沒有正眼看過他,雖然他長得極其清秀好看。曾唯一從不缺男人,若不是林穆森變心,她想她跟這樣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永遠不會有交集。

現在想想,曾唯一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她,紀齊宣應該會娶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在家裏相夫教子,與他比翼雙飛。她和紀齊宣的性格太不相配,她太鬧騰,他太安靜。

曾唯一坐在副駕駛座上,偶爾偷窺紀齊宣,目光不敢多在他身上停留,只是一下又一下地來回看幾眼。坐在後面的曾乾一隻手扶著腦袋,一隻手自然地垂著,正無趣地看着曾唯一屢屢偷窺。

媽咪這麼喜歡他爹地,該怎麼辦啊?作為兒子,他只好赴湯蹈火地去幫了。

「爹地,你該安撫一下媽咪那顆怦怦直跳的心。」

紀齊宣看了下後視鏡,笑道:「嗯?」

「媽咪想親你,一直不敢。」

「……」曾唯一目瞪口呆,她哪裏表現出她很想親紀齊宣?她只是想起某些往事,感慨一下物是人非罷了。她轉頭怒視亂說話的曾乾,佯裝生氣地說:「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媽咪,你的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一樣。」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曾唯一突然血氣上涌,怕紀齊宣誤會,頓時緊張起來,那臉騰地就紅了。

偏巧紀齊宣用餘光掃了過來,見到曾唯一果真成了猴子屁股臉,一陣錯愕,隨後輕輕「撲哧」笑了一下。他笑得很淺,是那種很隨意、很恬靜的笑。這是曾唯一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他,她竟然不知道他雙頰邊有小酒窩,不深不淺,剛剛好的那種,倒有一絲孩子氣。

曾唯一看呆了,這下是真的發自內心地感嘆了,她不知道,平時不苟言笑的面癱,笑起來竟然這麼好看。

由於迪士尼太大,且時間緊湊,他們只能玩一個範圍。曾唯一對迪士尼樂園一點興趣也沒有,紀齊宣也沒表現出多大的興趣,獨獨曾乾瞪着他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環視四周。

一家三口走在美國小鎮街上,曾乾在前,紀齊宣和曾唯一緊隨其後。曾唯一踩着高跟鞋在紅磚小路上發出「噔噔」的聲音,不少路人忍不住側目看去,好似她是外星人。

這是與以往不同的回頭率,曾唯一察覺到了。她謹慎地問紀齊宣:「我哪裏不對勁嗎?」

紀齊宣輕描淡寫地說:「一般出來遊玩的人,很少像你這樣穿這麼高的高跟鞋。」他順便瞄了一眼曾唯一的鞋子。曾唯一順着他的目光看去,撇了下嘴:「那是他們不知道我穿高跟鞋有多厲害。」

她十三歲開始穿高跟鞋,十六歲可以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跑步,穿高跟鞋就跟穿平底鞋一樣。

紀齊宣反駁一句:「剛穿是這樣,到後來就難說了。」

曾唯一瞪他一眼,男人就喜歡說風涼話,她偏要讓他見識見識高跟鞋女王的厲害。

「媽咪,那裏排了好長的隊伍哦。」曾乾指著前方類似酒店的地方說。

曾唯一忍不住嘀咕:「沒看出有什麼特別的啊。」

紀齊宣上前拉着曾乾的手說:「那是大街詭異酒店,是鬼屋哦。」

一般聽到鬼屋,孩子都會嚇得大聲尖叫不去,可曾乾這小崽子就是個怪胎,偏偏更加興奮了,對曾唯一嚷嚷:「媽咪,我們去玩!」

「不去。」曾唯一當機立斷地拒絕,沒有一絲猶豫。

曾乾整個小臉垮了下來,撇著小嘴,委屈地看向紀齊宣。

紀齊宣說:「爹地帶你去。」

「不。」曾乾一副受氣包的樣子,走到曾唯一面前,牽起曾唯一的手,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這小崽子在演戲!他明明知道她怕鬼,居然還裝委屈讓她去鬼屋?這小子,不知道安的什麼心。

曾唯一忽然對紀齊宣燦爛一笑:「乾乾要噓噓,我帶他去廁所。」

曾乾立即離曾唯一三丈遠,拚命搖頭:「我沒有。」

「走啦。」曾唯一咬牙切齒地擰著曾乾往廁所那兒走。

紀齊宣的笑容一直掛在嘴邊,他怎麼會不知道曾唯一帶曾乾去上廁所是幹嗎呢?他比曾乾更了解曾唯一。曾經的紀齊宣為了抱得美人歸,常常帶曾唯一去看電影,看的不是愛情片,而是驚悚片。當晚的她就會縮在他懷裏,抱着他的手臂罵他。可他總是樂此不疲,他就是想抱着她睡,僅此而已。

某個角落。

「好你個曾乾,你是誠心讓媽咪出醜,對嗎?」

曾乾拚命搖頭。

「那你安的什麼心?不知道你媽咪最怕那些陰森森的玩意兒嗎?」

曾乾狠狠點頭。

曾唯一抿著嘴問:「別給我裝孫子,說話。」

「媽咪!」曾乾低着頭,委屈地用手指繞着衣角,「你看有哪個一家三口像我們這樣的,你和爹地離那麼遠,不像別人的爹地媽咪那樣靠在一起。」曾乾懂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那豐富的表情,還有那鼻涕橫生的臉,讓曾唯一頓時無言以對,只好彆扭地說:「好啦,爹地媽咪會相親相愛的。」

這話聽着像是在敷衍。可曾乾還是很天真地睜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向曾唯一:「真的?現在馬上?」

「嗯……」曾唯一很勉強。

於是,曾乾一臉歡喜地拉着曾唯一出來了。

曾唯一還沒看到紀齊宣的影子呢,曾乾就開始興奮地喊:「爹地,這裏!」

紀齊宣回眸一笑,朝他們走去。

曾乾開始拚命把曾唯一往外推,由於人小,推不動,只能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曾唯一:「媽咪,你答應我的,相親相愛。」

曾唯一胸口一悶,看着款款而來的紀齊宣,她還真不知如何「相親相愛」。她大步流星地朝紀齊宣走去,走到他面前後定定地凝視着他。

「怎麼?」紀齊宣低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我腳疼。」曾唯一直接倒在紀齊宣的懷裏,然後故意齜牙咧嘴地說,「那個……你扶着我走路,可以嗎?」

紀齊宣不說話,只是一臉探究地看向一旁的曾乾,將來要做影帝的曾乾當然是一副焦慮的樣子看向紀齊宣。

「走吧。」紀齊宣圈著曾唯一的身子,舉步往前走。

其間,曾唯一朝曾乾偷偷做了個「V」字型手勢,示意「相親相愛」成功了。

正在曾唯一暗暗舒了一口氣時,她旁邊的紀齊宣突然在她的耳邊笑着說:「記住,下次說腿疼的時候,不要健步如飛地走到我面前再突然倒下。」

曾唯一聽完,渾身血液倒流。紀齊宣攬在她肩膀上的手力度加大。

曾乾的演技原來是遺傳了紀齊宣……曾唯一這做作的表演,真是丟臉至極了,唉!

艷陽高照,曾唯一打着太陽傘和紀齊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看着正前方的過山車,聽着上面傳來的一聲聲尖叫,想起剛才的遭遇,依舊心有餘悸。

曾唯一不喜歡人造刺激,就拿剛才坐的過山車來說,簡直慘不忍睹。

曾唯一嘴唇泛白,手心淌著汗,神情還有些緊張。紀齊宣睨了她一眼,從背包里拿出一瓶剛買的礦泉水遞給她。她接住后,很勉強地說:「謝謝。」

紀齊宣說:「等下的項目,你都不用參加了,看包吧。」

曾唯一不說話,算是默許了。其實她內心是巴不得不參加的,但是為了乾乾,她忍了。也不知今天是什麼日子,來迪士尼玩的都是一家子,至少她看見的排隊的都是一家子,要是她缺席,應該很影響氣氛。如今好了,一家之主發話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去玩那些讓她倒胃口的刺激遊戲了。

「爹地,媽咪。」曾乾從雪糕店買了兩個甜筒,一隻手上拿一個正舔著,另一隻手上的則遞到曾唯一和紀齊宣的面前。

曾唯一摸摸曾乾的笑臉:「真是孝順的兒子。」她正準備接住,曾乾把手移開,挪到紀齊宣的嘴邊。紀齊宣失笑,抿了一口甜筒。

曾乾臉上這才露出一個笑容,把剩下的甜筒遞給在空中懸了半天手的曾唯一。曾唯一皮笑肉不笑地說:「不吃嗟來之食。」

「媽咪,相親相愛就是這樣的,你一口,我一口!」

曾唯一深吸一口氣,看着曾乾那濕潤的如土撥鼠一樣閃爍的眼睛,只好將就地舔了幾口。然後曾乾的臉上就像是開了花。正在曾唯一準備翻白眼的時候,一個穿着粉紅色小花裙、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女孩朝他們跑過來,對她說:「漂亮阿姨,可以幫我和我家人拍照嗎?」小女孩把頭轉向身後不遠處。

不遠處站着一對中年男女,年紀看起來比較大,應該有四五十歲的樣子。可眼前這個小姑娘,目測也不過五六歲,那對父母的年齡都可以當小姑娘的爺爺奶奶了。

曾唯一雖覺得奇怪,但別人讓她幫忙,她還是願意的。曾唯一把水放下,跟着小女孩走到小女孩家人面前。女孩的父親正給她母親打着傘,女孩的母親蹲下來笑臉盈盈地幫女孩擦汗,然後這位母親抬頭略帶感激地對曾唯一說:「麻煩你了。」

「沒什麼。」

「你們也是一家三口啊?」

「嗯。」曾唯一乾笑兩下。

「姑娘看起來很年輕啊,孩子居然都這麼大了,真是羨慕。我和老公年齡加起來都快九十歲了,年輕的時候不想生,後來想生又生不出來,好不容易老來得子,別人都說我是孩子的奶奶。」她說着苦笑起來,「姑娘趁年輕再多生幾個,免得跟我們一樣,老來後悔。」

曾唯一又不是母豬,生那麼多孩子幹什麼?而且有一個曾乾就夠她受的了。再說,她找誰生去?她忍不住往後瞟了一眼,正好看見紀齊宣朝她看過來,立即縮回了視線。

她一定是瘋了,居然在要跟誰生孩子的問題上,第一個想到的會是身後的那個男人……她一定是瘋了,而且瘋得無可救藥。

曾唯一幫女孩一家三口拍了幾張全家福后,本想一走了之,未料,那小女孩來了一句:「你們也拍幾張全家福吧,我幫你們拍。」

一直默默跟在曾唯一後面的曾乾立即道:「好啊好啊,你等等。」

曾乾以火箭般的速度從包里翻出數碼相機,然後拉着紀齊宣跑過來,相當殷勤地把相機給小女孩。

小女孩笑道:「就拍我們剛才照的那個動作,好不好?」

小女孩所說的那個動作是:小孩站在中間,父母嘴上掛着幸福的笑容,分別蹲在小孩的兩邊,然後一起親小孩的臉蛋。這是幸福的一家拍照的經典動作,曾唯一沒覺得不妥,她兒子,她每天都親,多親一次而已。

紀齊宣自然也沒有什麼異議,非常順從地擺出姿勢。

「準備好了嗎?」小女孩喊道,「1、2、3……」

「咔嚓」聲還未響起,忽然曾乾的右腿往後退了一步,自己退到後頭去了,而曾唯一因沒有支撐,直接朝紀齊宣撲去。

紀齊宣也沒有準備,只覺得一股力直衝他的胸腔,他順勢向後倒去,一聲悶響,他的後背撞在了石牆上。

時間瞬間停止,相機咔嚓一響,畫面上定格了被曾乾惡搞的兩個大人正大眼瞪小眼……

曾唯一的一雙胳膊撐在紀齊宣腦後的石牆上,好似把他禁錮住,而曾唯一那噘起的嘴與他那緊抿的嘴又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簡直就是某個兇悍女把某個花樣美男逼到角落強吻的鏡頭!

「媽咪,你終於親到爹地了,恭喜你。」

曾乾還記得在車上曾唯一偷窺紀齊宣的事,而且還在認為是她想親他,所以孝順的兒子靈機一動,搞了這麼一出。

曾唯一感覺自己嘴裏有血腥味,立即離開紀齊宣的嘴唇,只見他的嘴唇已經被她砸出了個小口子,正在流血,想必是剛才她的牙磕到他的唇了。

曾乾見到爹地流血了,立即跑過來,語帶責備地對曾唯一說:「我只是以為你就想簡單親一下爹地,才幫你的。又不是以後沒得親,用得着這麼生猛嗎,媽咪?」

「……」

小女孩把相機還給曾唯一,還一邊偷笑,不遠處看到整個經過的女孩的父母也在偷笑。

此時的曾唯一相當憤恨地看着同樣正在怒視自己的曾乾。兩人又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讓,最後曾乾別了頭,「哼」了一聲,對在一旁抹嘴的紀齊宣說:「爹地,我扶你起來。」

曾唯一也冷哼一聲,看了下數碼相機里剛才拍出來的照片,這不看還好,一看,曾唯一那張漂亮的小臉蛋頓時紅了起來。

照片里她的動作是多麼強悍啊,她就像一隻猛虎直接撲倒自己的獵物!這不是她!

曾唯一一再感嘆,想問小女孩,然而小女孩一家人早就離開了,只剩下站着的父子倆和蹲在地上糾結萬分的她。

紀齊宣說:「起來。」

曾唯一扭了下身,問他:「幹嗎?」

「你打算蹲多久?」

曾唯一霍地站起來,面無表情地拎着數碼相機,然後把那張毀壞她形象的照片偷偷刪掉了。

曾唯一剛刪完一張,曾乾忽然抱住她的大腿,受到驚嚇的她也沒看後面還有沒有照片,立即把相機收好。

「媽咪,照相機給我。」

「給。」

反正她已經刪了,不怕不怕。

曾乾把相機遞給紀齊宣,一臉認真:「爹地,這裏有媽咪欺負你的證據,以後媽咪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一定要把這個交給法官,作為證據。」

「……」曾唯一徹底無語了。

紀齊宣打開數碼相機,不動聲色地看了幾眼,然後面無表情地關掉相機,對曾乾說:「爹地記住了,謝謝兒子。」

曾唯一嘀咕一句:「養了一隻白眼狼。」幸虧她機靈,及時刪掉了,以絕後患。

曾乾蹙眉:「媽咪,我是為了你好。像你這麼生猛,爹地早晚會被欺壓,有了威脅,你就會有所節制。」

曾唯一不理會,她看看西落的夕陽,對紀齊宣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不要,我要看夜景。」曾乾立馬反駁。

曾唯一瞪了他一眼:「不乖。」

「爹地……」曾乾又開始撒嬌了,瞧瞧那小可憐的樣子,再看看紀齊宣那一臉慈父的樣子,便知道答案了。曾唯一說:「你們去看吧,我先去休息了,我直接去迪士尼酒店等你們。」

曾乾抱怨:「懶媽咪。」

「嗯,我很懶。」說罷,曾唯一便朝迪士尼酒店進軍了。

在酒店開了一間豪華套房,曾唯一泡完澡,抹了各種護膚品便睡了,一覺睡到了晚上十點多,直到門鈴響了,她才如遊魂般飄出來開門。

「媽咪不害臊。」曾乾用手蒙在自己眼睛上,然後轉頭背對着曾唯一。

曾唯一蹙眉,還來不及想是怎麼回事,便見紀齊宣忽然朝自己胸前伸出「魔爪」。

曾唯一穿的是酒店裏的睡衣,腰帶並未綁緊,加上她躺在床上后不老實,衣服已經松垮得不成樣。

紀齊宣幫曾唯一整理好衣領,面無表情地說:「孩子面前,收斂一點。」

「爹地,我什麼也沒看見。」依舊背對着曾唯一的曾乾非常老實地保持着非禮勿視的樣子。曾唯一忍不住白了紀齊宣一眼,然後轉頭飄回床上。

天大地大,睡覺最大,尤其是今天!

曾乾見媽咪就這麼飄走了,撇了下嘴。

紀齊宣蹲下身子,與曾乾平視:「爹地幫你洗澡?」

「爹地,我長大了。」曾乾一口回絕。

紀齊宣也不勉強,他從包里掏出換洗衣服給曾乾:「去浴室洗個澡吧。」

曾乾瞪着一雙大眼睛:「爹地,我今晚和你們睡?」

「你也可以考慮只跟我睡。」紀齊宣本來想另開一間房,但覺得這樣太過見外,只好先來敲門,結果沒睡相的曾唯一果然給了他一個驚喜。

「爹地不可以和媽咪分床睡,電視上說這是分居。」

紀齊宣扶額,無可奈何地說:「那今晚我們三人睡。」

「爹地,這是不可以的。若我跟爹地、媽咪睡在一張床上,這叫第三者。」

「……」

「爹地,你幫我另開一間房。」

紀齊宣蹙眉,幾乎立即拒絕:「不行。」

曾乾嘟著小嘴:「那你去睡覺吧,我在沙發上睡。」

紀齊宣哭笑不得:「裏面的床很大,夠三個人睡了。」

「不要,媽媽經常教導乾乾,絕對不能當第三者,而且要堅守自己的原則。」

紀齊宣無奈,小孩子的倔強勁一上來,十頭牛都拉不住,更何況是脾氣有點像曾唯一的兒子。紀齊宣只能摸摸曾乾的頭,順着他了。

紀齊宣說:「晚上要是覺得睡得不舒服,直接進裏屋睡覺。」

「嗯,好的。」

紀齊宣揉了幾下曾乾的頭,便小心翼翼地開門進裏面的卧室,就連洗澡也只用了幾分鐘便出來了。他並未着急上床,看了一眼旁邊茶几上的數碼相機,然後彎腰拿過來,打開相機,看了幾眼照片。裏面有五張「猛女強吻」照,因為是連拍,完全捕捉到了兩個人的精彩表情。

他靜靜地凝視照片,最後關了相機,站在原地待了一會兒,才朝床邊走去。

曾唯一的睡相是美麗的,是讓人慾罷不能的。

紀齊宣上前走了一步,坐在床沿,看着床上這個如貓一樣在安靜地睡覺的女人,俯身湊近她性感十足的香肩,輕輕啃了一口。

曾唯一囈語了兩句,幽幽地睜開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紀齊宣,迷迷瞪瞪地說:「親愛的,好睏,別吵我。」然後她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而紀齊宣在這一刻,內心十分複雜。

紀齊宣還是曾唯一的未婚夫的時候,她一直叫他親愛的,他們過了兩年的夫妻生活,同吃同玩同睡。剛才他不經意地去啃她的肩膀,其實是習慣。如果他突然情動,總會啃一下她的肩膀,然後主動的她則會自己撲過來,叫他一聲「親愛的」。可他萬萬沒料到,這不僅僅使他成了習慣,這個女人也在不經意間習慣了。

曾唯一這時突然又翻了個身,由於臉正好對上光亮處,她皺了皺眉,幽幽地睜開眼睛,見到紀齊宣正背對着她,一愣,回想紀齊宣是什麼時候來的。此時,紀齊宣有轉頭的趨勢,不知為何,她竟條件反射般地閉上眼睛,裝睡起來。

曾唯一感覺自己的臉被一股溫溫熱熱的暖流輕撫,下一刻,臉頰又被濕潤而又柔軟的唇拂著,緊接着她聽見輕輕的關門聲。她知道紀齊宣出了里卧,這才偷偷地睜開眼,心頭湧出一股難言之情。

那個吻的含義她不懂,但她知道,那個吻很溫柔。她爬了起來,光着腳丫下了床,鬼使神差地打開卧室的門,露出一條縫隙。

門外,紀齊宣正蹲在沙發旁看着曾乾,眼底流露出為人父的慈愛,嘴角含着一絲笑容,抬手摸了摸曾乾的頭。曾唯一忽然想到,曾經的自己依偎在紀齊宣的懷裏時,他總喜歡撫摩她長而軟的頭髮,可她總是嫌棄,覺得這樣摸,頭髮容易油膩。她一直沒有注意過,這個男人的溫柔表情,是帶着一種寵愛的。

曾唯一一時發愣,紀齊宣不經意間轉頭,正好對上她這個偷窺者的眼睛。兩人互視一眼,竟面面相覷。

曾唯一感覺很尷尬,她把門敞開,不自然地笑道:「這麼晚了,還不睡啊?」

「待會兒就睡,你先去睡吧。」

曾唯一僵在門前,進去也不是,出來也不是,只好道:「你抱乾乾來裏面睡吧,床很大。」

紀齊宣挑了下眉,看着曾唯一那略帶緊張的表情。她心神不定,說了一句「晚安」,剛要轉身,紀齊宣撲哧笑了一聲。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曾乾站起來,朝她走去,嘴角掛着微笑:「真是賢惠的老婆。」

曾唯一翕動着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床很大,足夠睡三人。曾乾躺在兩人之間,睡得很香,兩個大人各睡一邊,各懷心思。

曾唯一其實已經清醒了大半,加上先前補了覺,現在睡不着了。她把臉埋在枕頭裏,心煩意亂。紀齊宣是愛曾乾的,那是出於父愛,她也知道這世上再沒有一個男人會像紀齊宣那樣對曾乾好,他會是個好父親。

曾唯一也知道紀齊宣是好老公的不二人選,可以給她帶來優越的生活,可她無法說服自己,現在她心裏的那個人,不是他。

早上,曾唯一是被一陣尖叫聲給嚇醒的,她艱難地睜開眼睛,只見曾乾一副要哭的樣子。曾唯一蹙了蹙眉,不知又怎麼了。

見曾唯一醒了,曾乾對她說:「媽咪,我做了第三者。」

「……」曾唯一與紀齊宣皆一愣。

「我夾在你們中間,害你們不能睡在一起,是我的罪過。」

曾唯一一臉無奈,面無表情地說:「媽咪給你解釋一下第三者的意思。我和你爹地,本來是一對夫妻吧。如果突然有一天,出現一個女人讓你爹地夜不歸宿,你媽咪一人獨守空房,那麼那個女人就叫第三者!」她很滿意自己的解釋。

曾乾似懂非懂地點頭,然後問:「第三者都是女人?」

「也分男女,同理就是了。好了,不要再問了。」她怕曾乾繼續問三問四,她招架不住。

曾乾很乖,也沒有打算再問,而是抱住曾唯一的脖子,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媽咪,早安。」接着他又親了紀齊宣一口。「爹地,早安。」

然後,曾乾用食指指著自己的臉頰,朝他們各看一眼,一副「你們懂的」的樣子。

兩個大人自然知道,都傾身準備去親曾乾的小臉蛋,未料,淘氣的曾乾故技重施,自己往後一仰,給他們空出位子。

但這次兩人都適時地停止了,不過兩個人唇與唇的距離不到二十厘米。曾唯一愣了一下,看着紀齊宣正用深邃的目光注視着自己,過了好一陣才緩過神來,剛想教訓兒子一下,他的唇卻輕輕地貼在她的唇上,然後他說:「老婆,早安。」

「……」

天哪,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溫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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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不棄,此生不離(典藏修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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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長途跋涉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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