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日再別重逢

第1章 他日再別重逢

第1章他日再別重逢

香港,國際機場。

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身着白色棉質連衣裙的曾唯一特別扎眼。她身材高挑,長得也很漂亮,白瓷般的肌膚透著自然粉,給人一種楚楚動人的感覺。她站在落地窗旁看着外面的飛機,心中依依不捨,雙眼含着淚。

一個穿着西服的中年男子手裏提着簡便的行李朝她走來:「小姐,時間快到了,登機吧。」

曾唯一立即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吸了下鼻子。她凝望着大廳里的人群,期待能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然而片刻后,眸子終究黯淡下來。

中年男子許元寶是曾唯一家的管家,在曾家服務了二十多年,是看着曾唯一長大的,此時還能不知自家小姐想些什麼?他有些不忍地說:「老爺和太太會去溫哥華找小姐的,小姐先上飛機吧。」

曾唯一點點頭。

她一向自視清高,永遠是睥睨著旁人的,以盛氣凌人的姿態過着大小姐該有的驕縱生活。

那一年,她隻身離開香港,離開之前,她並不知道自己已有身孕。

她在國外待了不到半個月,就聽到她家破產,父母雙雙自殺的消息。

新聞報道上寫着:曾經是香港十大財閥之一的曾家一夜轟塌,曾家小姐下落不明。

六年後,香港國際機場門口擠滿了記者,大家似乎在等待着誰。一架私人飛機停在S停機位上,S停機位是特設給香港大財閥的專機的。

「Boss,今天為什麼要把飛機停在國際機場?」戴着黑框眼鏡、著深藍西裝,一臉白凈的助理Ben看着門口的記者不禁頭疼。

他前面的一名男子比他高些,一身黑色西服,嘴角有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在考察你的能力。」說完男子便朝着那扎堆的人群走去。

Ben耷拉着肩膀,一臉無奈地望着自家Boss。這真是讓人頭疼的考察,尤其是那群娛記,比蒼蠅還難纏。本來商人吸引不了娛記,奈何Boss魅力無邊,與那個號稱全港第一美腿的名模關心靈鬧出緋聞,於是Boss被卷到了娛樂圈裏。

其實,Boss確實與關心靈關係匪淺。

一輛黑色高級轎車停在門口,戴着黑色墨鏡、穿黑色西裝的高大男子恭敬地朝來人鞠了一躬,打開後座門,順便阻攔蜂擁而至的記者。記者見採訪沒戲,只好把目光鎖在其身後的助理Ben身上。Ben哭喪著臉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掉隊,然後被記者擠到角落裏問這問那,自家Boss則面無表情地上了車,留下有着最俊美之稱的側臉給娛記們拍。

萬惡的Boss啊,受苦受累的永遠是他這個助理。

紀齊宣打開車上的隨身筆記本電腦,看了下最近公司簽下的項目。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男子是紀齊宣的保鏢邱楚,他轉頭對紀齊宣道:「紀總,關小姐問你今天有空沒。」

紀齊宣稍稍抬了下眼皮,但視線並沒有離開電腦屏幕,他淡淡地說:「跟她說今晚八點,深灣遊艇會見。」

「紀總是自駕還是?」

「叫導航員吧。」紀齊宣關上電腦,捏了捏額角,倚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邱楚也適時閉上嘴,回頭看司機開車。

其實邱楚對一向不談感情、只談生意的紀齊宣與花瓶關心靈拍拖這事兒頗為好奇,也不知那種徒有外表的女人是哪一點吸引了自家Boss,大老闆為他選的名媛千金可比那關心靈好多了,無論出身、學歷還是外表。

在某屋村菜市場,衣着極其拉風的曾唯一很是引人注目。她穿着純白色小西裝、鮮黃色的超短裙、白色高跟鞋,配上她那一頭茶色波浪卷和修長筆直的長腿,很是扎眼。此刻,她捏著一條翻白眼的石斑魚,戳了又戳,一臉嫌棄之色。

賣菜大嬸有些不耐煩了:「美女,到底要不要買?你跟這魚有仇啊?戳了這麼久。」

曾唯一抿了抿嘴,有些猶豫,她再戳了一下那條魚身,覺得那肉沒彈性。紅豆說挑魚要看魚眼清不清澈,再就是魚身戳起來有沒有彈性。她挑了那麼多魚,就屬這條魚的魚眼清澈些,只是這肉沒什麼彈性。

正在她猶豫之際,一隻肥胖的手把它拿了起來:「老闆娘,包起來。」

曾唯一一聽這聲音,好似遇到救星一般,笑靨如花,轉頭道:「紅豆。」

紅豆的長相比較普通,有了肥胖症后就更加不討喜了,不過她眼眸明亮,臉上帶着樂天派的笑容。紅豆抱着的是一個皮膚白裏透紅的、有着圓溜溜大眼睛的小男孩,雖然年齡不過五六歲,但鼻子已經很英挺,加上消瘦的臉型,長大后一定是個美男子。

莫不是紅豆基因突變,生出這麼一個俊俏兒子?

只見那漂亮的男孩朝曾唯一做了個鬼臉:「媽咪,買條魚都這麼磨磨蹭蹭,丟臉。」

曾唯一沒搭理他,挽著紅豆往外走。三人走出了菜市場,賣菜大嬸旁邊的老伴感慨:「紅豆旁邊那個是誰啊?我們屋村什麼時候搬來一個這麼漂亮的少婦?」

賣菜大嬸撇了下嘴,極其不屑:「從國外回來的親戚,一看就知道是沒下過廚房的少奶奶,都當媽的人了,還穿得這麼招搖。瞧瞧,那些大佬、小子眼睛都看直了。」

老伴訕訕笑了幾聲,立即把目光收回來。

買好家常菜后,紅豆終於忍不住對曾唯一說:「唯一姐,屋村魚龍混雜的,你還是不要穿得這麼招搖,屋村人很仇富,見不得有錢人。」

曾唯一微笑:「紅豆的意思是讓我穿樸實點?」

「紅豆阿姨,我媽咪在溫哥華的工資,百分之五十為她的服裝做貢獻,百分之四十為我的服裝做貢獻,剩下百分之十才用來吃飯。我媽咪的衣服從來都是在高檔百貨商場買的,沒有樸實的。」說着,小男孩還很是不滿地白了一眼曾唯一。

曾唯一敲了下自家兒子的頭,略顯尷尬。

紅豆一臉無奈,曾唯一不做大小姐都這麼多年了,除了性格平易近人外,生活習慣還是追求高層次,難怪在溫哥華過不下去,賣掉了她父母留給她的唯一的財產——一棟大別墅后,跑回香港來。

紅豆是許元寶的獨女,這些年兩人相依為命。曾唯一對誰都擺出一副大小姐模樣,唯獨對紅豆好得沒話說,這是誰也料不到的。也許是愛屋及烏,曾唯一也極其尊重她家的管家許元寶。後來曾家垮台,那些以前趨炎附勢的人倏爾不見,唯獨許家給曾家諸多幫助,雖是杯水車薪,但也是一番情意。所以,曾家父母才放心讓許元寶送曾唯一出國避難。

許元寶自曾家垮台以後就不再做管家了,現在在開計程車,一般到晚上十二點才交班回家。平時就紅豆一人在家,靠一架老式縫紉機做衣服賺點小錢。紅豆的手很巧,做的衣服很漂亮,人性格又好,因而屋村的老居民都認識紅豆。

現在,紅豆帶着曾唯一各處轉悠,一來是讓曾唯一熟悉一下環境,二來是教曾唯一怎麼在屋村生活。

屋村不比富人住的淺水灣等地方設施那麼齊全。這裏房間小,人員混雜,很少有巡警巡邏,小偷、搶劫者也多。

紅豆很擔心曾唯一,主要是曾唯一的着裝在屋村格格不入,很容易成為別人的攻擊目標。曾唯一本來也想換些平常樸實的衣服,可逛了幾家服裝店,實在是不喜歡。曾唯一是一個極其注重儀錶的女人,她容不得自己有一點不得體,簡單來說,她就是以貌取人的虛榮膚淺之人。

曾唯一的兒子曾乾對紅豆擺擺手:「紅豆阿姨,別逼我媽咪了,穿成這樣,她會自殺的。」

曾唯一一個栗暴砸在兒子頭上:「有這麼說自己媽咪的嗎?」

「我說的是事實嘛。」曾乾雙眼淚花閃爍地看着曾唯一。

紅豆一愣,這曾乾的模樣越來越像那負心漢了,她一直無法理解,唯一為何要給那個男人生孩子。愛美如她,也不怕身材變形?好在眼前的曾唯一保養得很好,依舊美貌。

曾唯一和兒子現在暫居在紅豆那五十六平方米的房子裏。回香港將近兩個星期了,曾唯一一直忙於三件事:一是自己的工作,二是住宿問題,三是兒子的教育問題。

曾唯一對於兒子的學校早就選好了,那自然是香港頂級幼兒園——皇家幼兒園了。那是她小時候念的幼兒園。如今香港已回歸,她記得她出國之前,幼兒園的名字還沒有改,聽人說現在改成了榆林幼兒園。不過實質還是一樣,能在那裏讀書的孩子,家裏不是有錢就是有權。

紅豆知道曾唯一的想法,不禁翻白眼:「我說……唯一姐,你現實點,你現在可不是當初十大財閥之一的曾家大小姐了,那所幼兒園你想都別想了。」

這時,曾唯一拿出一本雜誌,翻出一篇專訪皇家幼兒園現任校長的文章,指著上面的人道:「瞧,這是誰?」

「趙素顏?」紅豆也感到頗為吃驚。

趙素顏是當年十大財閥之一趙家的二小姐,一直是曾唯一的小跟班,那會兒的貴族群里,兩人關係還算不錯。紅豆一下子沉默了,看照片中的趙素顏雖然在微笑,但完全感覺不到親和力,也不知會不會念舊情。紅豆雖有一絲忐忑,但曾唯一似乎很在乎這次機會。

紅豆說:「希望不要碰什麼釘子。」

「我又不是讓她免費讓我兒子進學校,只是想通過關係進去而已,這點忙都不幫?」想當年,趙素顏的現任老公李大公子還是她讓給趙素顏的,要不然,怎麼輪得到趙素顏坐李家大夫人的位子?她心裏嘀咕著,覺得這點忙趙素顏應該會幫。

找名人的電話號碼永遠比找普通人的電話號碼簡單得多,曾唯一沒兩天就打聽到了趙素顏的電話號碼,事情似乎比曾唯一想的還要好些。電話打了過去,趙素顏得知是曾唯一,雖吃驚了好一會兒,但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二話不說,連忙答應了。後來趙素顏還邀請曾唯一參加朋友聚會,說是曾經的朋友都想念她,叫她務必來。

曾唯一本想不去的,但也不好駁了趙素顏的面子,畢竟人家願意幫忙,該給個面子,她只好答應了。聚會地點選在了「勝凱撒」。

「勝凱撒」是當初他們那一夥財閥子女常常聚會的地方,設獨立包廂,環境十分優雅,可謂是當時九龍地區最好的消費之地。曾唯一剛聽到這個地方,是頗為吃驚的,她未料到他們現在還在「勝凱撒」小聚。這麼多年過去了,一點也沒變嗎?

紅豆得知曾唯一要去聚會,心頭湧上一絲擔憂。富豪排行榜上,曾唯一的兒時玩伴皆在裏面,那些高高在上的有錢人的情誼會大於利益嗎?曾唯一雖已為人母,但心境還是如從前一般浮躁,她能沉住氣嗎?

而且……

紀齊宣會在。

林穆森也已經離婚了。

紅豆擔心得睡不着,輕輕碰了一下睡在她身邊的曾唯一。曾唯一扭動了一下身子,有些不耐煩地側着身子繼續睡。

「唯一姐。」紅豆再次碰了一下她。

曾唯一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看向紅豆:「怎麼了?」

「你有想過見到紀齊宣會怎樣嗎?」

曾唯一聽到「紀齊宣」三個字,那雙迷霧般惺忪的眼睛終於清澈了起來。她說:「他現在應該在風流快活,我韶華已逝,沒本事拆散人家了。」

「……」紅豆一口氣沒上來,傻傻地盯着一臉嚴肅的曾唯一。曾唯一冷笑:「我選擇生下他的孩子,你知道為什麼嗎?」

紅豆靜默,似乎在耐心等待她的答案。曾唯一抬起眼看向天花板:「因為我要氣死他,他孩子的母親是他最討厭的女人。」

「這樣對乾乾不公平。」紅豆略有遲疑,停頓了一下,而後還是說了,「林穆森離婚了。」

紅豆明顯看到曾唯一的手有些發抖,呼吸也比剛才快了些,還不自覺地開始咬嘴唇。這是曾唯一緊張時慣有的跡象。紅豆不禁嘆息,果然,只要一提她最愛卻得不到的男人,她就會緊張。

紅豆再問:「你還要那麼做嗎?不要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了。」

曾唯一翻了個身,不再說話。紅豆看着曾唯一的背影,想起曾唯一迷戀林穆森的那段時光。

「憑我的魅力,一定可以搞定林穆森。」那時的曾唯一是那麼自信、那麼美麗。

「為什麼林穆森明明喜歡我,卻不向我表白?難道要我先表白嗎?太沒面子了,我不幹。」那時的曾唯一第一次面帶愁容,卻依舊有大小姐的驕傲。

「他明明喜歡的是我,怎麼可以和別的女人訂婚?」那時的曾唯一既氣憤又委屈,卻一直保持着她的驕傲,從不低頭。

「我一定要比他早結婚。」那時的曾唯一參加林穆森的訂婚禮,語氣帶着倔強和不服。

一個美麗十足的女人,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男人,眼睜睜地看他和比自己丑的女人結婚,女性的自尊受到了嚴重傷害,尤其是像曾唯一這樣眾星捧月的驕傲公主。

歲月如梭,曾唯一雖與曾經不同了,但那樣的好勝之心,能變嗎?

曾唯一今天穿得很美,她有一雙讓所有女人都艷羨的修長美腿,穿上緊身連衣裙,更凸顯身材。

曾唯一不喜濃妝,這次聚會,只是略施粉黛。俗話說,人的容貌三分靠長相,七分靠打扮,可她是個例外。她有着完美的五官,就好比上帝精心雕刻的完美傑作,化妝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曾唯一以前喜歡直發,那樣顯得清純。如今,她一頭微捲髮,着裝稍顯成熟,倒顯得嫵媚了。她對着鏡子把額前的頭髮撩到耳朵後面,細細打量起自己。

「紅豆,我是不是老了?」

二十六年的歲月在曾唯一臉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是曾唯一的心境老了許多。紅豆坐在凳子上,正在擇豆角,抬起頭,輕描淡寫地說:「那我豈不是人老珠黃了?以前的那些富家子弟見到你照樣如從前一樣給你寫情書。」

曾唯一便不再說話。她隨意笑了幾下,嘴唇抿得很緊,呼吸略有急促。紅豆能聽見她的呼吸聲,知道她又在緊張了,只是不知道是因為紀齊宣,還是因為林穆森。

「媽咪,你照鏡子都快半個小時了。」曾乾抬起自己的手腕,指著電子錶,好心提醒發愣的曾唯一。

曾唯一這才把目光收了回來,走到自己兒子面前,捏了捏他的小臉:「媽咪一定把你送進榆林幼兒園。」

「其實我不需要,我想直接上小學。」曾乾把頭別過去,防止自己的臉繼續被虐。

「你虛歲才六歲,年齡還沒到。」曾唯一反手拍拍他的臉蛋,站直身子,整理好自己的衣着,拿起包包準備出門。紅豆適時喚了她一聲:「唯一姐。」

曾唯一轉身疑惑地看向紅豆。

「你等等,我爸送你過去。」

她正說完此話,門被打開了,憨厚的許元寶對曾唯一微笑:「小姐,我送你過去。」

曾唯一心頭一暖,微笑着點頭。

這次聚會是福是禍,一切都還未知。不過曾唯一明確一點,要是紀齊宣知道她為他生了個兒子,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晚上六點半,不夜城香港華燈初上,燈火通明。

許元寶知道曾唯一這幾年是怎麼過的。

曾唯一本是個千金大小姐,不會以什麼「寒窗苦讀考取功名」這種目標來提升自己,她的出身就是一種資本,所以她並沒有花時間好好讀書,曾經曾先生也不強求這些,所以她沒有很高的學歷。

世事難料,如今曾唯一沒了出身這樣得天獨厚的優勢,也沒有很高的學歷,在外國生活定是舉步維艱。所幸她樣貌出眾,進了一家上市公司的公關部,收入可觀。奈何她習慣了大手大腳,總是「月光」,於是,發生了一次火災她便走投無路,只得把殘破的房子賣了,回到香港。

許元寶不禁問:「小姐,工作方面有什麼打算?」

曾唯一說:「想過很多可能,但是都否決了,真懊惱以前不好好學習,如今也不用愁找不到工作了。」

許元寶建議:「香港的公司也很多,可以考慮跟溫哥華一樣。」

「嗯,我會考慮的。」曾唯一對着後視鏡微笑。許元寶通過後視鏡見到她的微笑,雖與六年前的笑容差別很大,但還是毋庸置疑,她是個迷人的女人。

在「勝凱撒」外停泊的車子都是國際名牌,曾唯一的計程車停在門前,顯得很滑稽。

要是以前,那樣愛面子的曾唯一,一定會想直接找個地洞鑽進去。然而,人總是在不斷改變,尤其是在生活的貧富變遷中。曾唯一體貼地叮囑許元寶:「許伯伯,路上小心點,今天別太晚回家了。」

許元寶微笑着做出一個OK的手勢。

曾唯一提着對自己而言算是品牌的包包走近「勝凱撒」。她不知道「勝凱撒」已經不是那種對公眾開放的休閑會所,現在已變成只對會員開放的私人俱樂部了。被保安阻攔在門口,要求出示通行證,她一時有些無措。

正在曾唯一尷尬之餘,從門口走來一個著酒紅色對襟開領子連衣裙的女人,她高跟鞋的「噔噔」聲在偌大的大廳里分外響亮。

趙素顏熱情地叫了一聲:「唯一。」

曾唯一朝趙素顏笑了笑,從她靠近自己開始,曾唯一便能聞到一股屬於某種花的清香味兒。曾唯一只是覺得有些不適,又想不出是哪裏不對,就是覺得這香味怪怪的:「好久不見。」

趙素顏上下打量著曾唯一,似乎很意外她還能如往昔一樣光彩照人,嘴角含笑說:「唯一啊,我們都被歲月摧殘得不行了,你怎麼一點也沒變?真不公平。」

曾唯一笑了笑:「你也沒怎麼變,還是那麼漂亮。」

趙素顏忽然想到什麼,立馬道:「走走,那群被寵壞的少爺肯定等得不耐煩了。」說罷,便拉着曾唯一往裏面走。

剛才攔著曾唯一的保安,此時卻對她面帶微笑,目送她們進去。她心裏很不是滋味,狗眼看人低!

門被趙素顏打開了,她把曾唯一推進去,歡快地朝里喊:「瞧,誰來了?」

原本就很安靜的包間,此刻更是鴉雀無聲。在這打着冷色調燈光的地方,沙發上坐着兩個男人,一個是趙素顏的老公李大公子李蕭山,另一個是曾唯一不怎麼想見的紀齊宣。

由於燈光比較暗,曾唯一看不清他們此時的表情,只見紀齊宣隨手拿起茶几上的紅酒抿了一口。李蕭山顯然是錯愕了,他微微張著嘴,盯着曾唯一道:「天啊!」

趙素顏立即把曾唯一拉到他們那邊,曾唯一不大情願地被趙素顏推到紀齊宣旁邊的位子上坐下。還沒過兩秒,紀齊宣便開始不停地打噴嚏,實在受不了,便從衣兜里掏出一塊藍色方格手帕開始擦鼻子。曾唯一略有失神地望向那塊手帕。

趙素顏立馬抱歉道:「哎呀,齊宣,我忘記你有蝴蝶蘭花粉過敏症了,抱歉。」她立即把披在身上的披風壓在沙發底下,再看向他手裏的那塊手帕,又做出驚訝狀,「咦?這手帕不是唯一送給你的嗎?還留着呢?」

紀齊宣不緊不慢地解釋:「這是我自己買的,那塊早扔了。」

趙素顏便把目光投向曾唯一,曾唯一笑而不語。曾唯一以前是個霸道的女人,她要求身邊的人都按照她說的去做。紀齊宣對蝴蝶蘭花粉過敏,隨身總會帶面巾紙,以防萬一。她覺得一個大男人帶面巾紙不雅觀,便買了一塊方帕,要求紀齊宣隨身帶着。

眼前這個男人,因歲月的變遷,渾身圍繞着一股濃郁的霧氣,反倒讓人琢磨不透,因為自始至終他都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情緒來。

曾唯一暗暗聳肩,心想時間真能改變一個人。

「唯一,你嫁人了沒?」趙素顏忽而這麼一問。

曾唯一愣了一下,隨即笑道:「這真是個敏感的話題。」

「有什麼關係,你和齊宣早就解除婚約了,都是自由身哦。你瞧齊宣,都泡上名模了。」趙素顏低頭微笑,倒不像是在八卦,而像是在提醒曾唯一,她可是沒機會了。

曾唯一不以為意,對身旁的紀齊宣說:「恭喜。」

紀齊宣把玩著高腳杯的手明顯不動了,他頓了一下,抬起頭看她,面帶微笑:「謝謝。」

這時,有人敲門,一個穿白色T恤的男子走了進來,笑道:「不好意思,遲到了五分鐘,堵車太嚴重了。」

來人是林穆森。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笑容陽光明媚,雙頰帶着酒窩,穿凈白如雪的衣服。

曾唯一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林穆森看。她以為她早就忘記這份激動了,可當她見到他時,她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感情。他也看到她了。他有些吃驚,呆愣了幾秒,隨後似乎有些想躲避她,選擇了離她最遠的沙發坐下。

曾唯一低着頭,隨手拿起茶几上的酒抿了兩口,瞟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紀齊宣。他面無表情,並沒怎麼留意來人。要是以前,曾唯一只要用稍稍迷戀的表情看林穆森,他就會醋意大發,對她這種行為表示極其不滿和抗議。如今,他完全不介意,想必是真的不在乎了。

如此,曾唯一反而舒心了許多。

整個屋內的空氣已然凝固。曾唯一手裏的杯子被她握得很緊,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林穆森,未料兩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他也正在偷窺她。要是以前,她一定會促狹地回看他,嘴角掛着勝利者的微笑,讓他無處遁形地低下頭。然而,這次是她自己首先低下頭,局促地舉起手裏的杯子開始喝酒。她餘光一掃,微微一愣,側頭看向紀齊宣,只見他目光如炬,正盯着她看,嘴角有一絲玩味的笑意。

他居然在笑?曾唯一着實一愣,他是在嘲笑她嗎?嘲笑她死性不改,還在迷戀根本得不到的男人,還是在嘲笑她今時不同往日,還痴心妄想?她死死咬住下唇,僵硬地轉回自己的腦袋,大口喝了一口酒。

「哎呀。」趙素顏好似想到什麼,「唯一都有兒子了,我剛才還問那個傻問題。呵呵,唯一,對不住,我先敬一杯,賠罪。」趙素顏一直笑眯眯的,然而因她這句話,在場的三個男人皆是錯愕,尤其是林穆森,即使在昏暗的光中,他的臉色依然慘白如一張白紙,好似渾身的血液瞬間被抽光;李蕭山由於剛才在喝酒,一下子嗆到了,一直在咳嗽;唯有紀齊宣,面上只有稍縱即逝的僵硬,表情依舊平靜,自顧自地喝着酒。

曾唯一現在倒不覺得有什麼。當初剛生下兒子時,她很介意別人知道她未婚生子,如今歲月已經磨去她以前的稜角,她敢生出來,就不怕見不得人。當初她得知自己懷孕,第一時間想到的自然是墮胎,可她沒有這個勇氣,畢竟是未經世事的小女孩,身邊無依無靠,加上喪失雙親,更是心灰意冷。一天天拖下去,眼看着自己的肚子越來越大,直到生下曾乾,她還不懂身為母親的責任。後來的這些年,她才明白,生下曾乾是正確的。

至少曾乾的存在讓她有個心靈寄託,捨不得自殺。她其實是個心靈極其脆弱的女人,面臨人生的最低谷,像她這樣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是無法全然接受的。

李蕭山突然問道:「消失這麼多年,難不成是跟你老公私奔去了?」

曾唯一大方得體地解釋:「我是未婚生子,還沒有老公。」

此話一出,眾人緘口不語。認識曾唯一的人都知道,雖然男生們對她如眾星捧月,但她為人並不隨便,這未婚生子之事,不像是她能做的事。

「孩子他爸是?」李蕭山忍不住注視紀齊宣。紀齊宣似乎對這些不感興趣,一個人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整個屋裏迴旋著,好似每個人心跳的節奏。

這是曾唯一曾經幻想過的鏡頭——曾經的朋友歡聚一堂,問她孩子是誰的,她會對紀齊宣嫵媚一笑,囂張地告訴他,孩子是他的。然而,真正到了這個時刻,她卻不想如此。

告訴他孩子是他的又怎樣?紀齊宣不是好惹的主,她怕因她逞一時口舌之快,而後悔莫及。

她只好訕訕一笑:「你們不認識。」

趙素顏卻窮追不捨,繼續問:「那男人一定相當優秀吧?唯一的眼睛可是長在天上的。」趙素顏說話的同時看了看紀齊宣,又看了看林穆森。

這兩個男人,可都是天上的。

曾唯一只是笑,她不想多費唇舌在孩子父親身上,那沒有任何意義。她回到香港以後,昔日生活的地方已煥然一新,她希望自己也能重新來過。

曾唯一的敷衍,讓趙素顏也覺得無趣,她便不再過問。曾唯一以為,老朋友敘舊,無非是講些生活瑣事。可接下來,她聽到的都是一些投資、簽約、管理之類的事,針對的是紀齊宣收購那條街什麼的。她不懂,也懶得瞎摻和,就只聽聽。

直到她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她有些抱歉地點了點頭,掏出手機,蹲在一旁小聲接電話。

「喂。」

「媽咪,現在時間十點三十分,好女人是不該晚歸的。」曾乾在電話那頭如同一個老頭子,一本正經地叮囑她趕快回家。

曾唯一哄道:「好啦,馬上回去。」然後往後面瞟了一下,見有人在看她,她立馬覺得不好意思,把手機掛斷,賠笑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李蕭山立即站起來:「我送你回去。」

「喀喀……」趙素顏頓時咳嗽起來,白了李蕭山一眼。李蕭山這才覺得不妥,訕訕地坐回去。一旁靜止不動的紀齊宣自然沒有送的意思。而林穆森,曾唯一一直不敢往那邊瞟。

「你們慢聊,我打車回去就好了。」說罷,曾唯一也不等他們答覆,頭也不回地出去了。她一直在控制自己的呼吸,一出來,她就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她真該好好謝謝她那寶貝兒子救她於水火之中。

然而,這「勝凱撒」因是私人俱樂部,來此之人幾乎都自己開車,加上地理位置在九龍偏僻的地方,計程車很少來此。曾唯一早已習慣穿高跟鞋,要她走到公交車站那兒會要她半條命。

正在她犯愁之時,一輛白色法拉利在她旁邊停住,林穆森朝她露出久違的笑容:「這裏很難打到車,我送你。」

曾唯一猶豫了一下,最後想了想,還是上了他的車。

白色法拉利的後面跟着一輛黑色轎車,裏面的男子靜靜地凝望着曾唯一上了林穆森的車。男子依舊面無表情,只是目送他們離開,直到什麼也看不見了,才捏了捏自己的額角,然後從車匣子裏拿出一片西洋參嚼了起來。男子掏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Ben,過來接我,『勝凱撒』,我喝多了。」

掛斷電話后,紀齊宣再次注視方才看的地方,可他的電話突然響起,他略有失神,然後接通:「喂。」

「齊宣,今晚來我這兒嗎?」關心靈的語氣小心翼翼,似乎害怕被紀齊宣拒絕,一般情況下,他不會在她那裏過夜。他愣一下,笑道:「你等我。」

關心靈喜悅地「嗯」了一聲。紀齊宣掛斷電話,眼神開始渙散,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曾唯一坐在林穆森的車上,由於車內過於安靜,有些不自在。她為緩解尷尬,隨口說:「你果然喜歡白色,連車都是白色。」

林穆森笑了,說了一句不搭邊的話:「你變了很多。」

曾唯一愣怔著看向林穆森,他撇嘴朝她笑道:「我認識的……是一隻驕傲的孔雀,而不是落水后的孔雀。」

他的話把曾唯一形容得惟妙惟肖,她不置可否,因為此時的自己確實就好像一隻落水后狼狽爬上岸的孔雀。雖然他的形容不禮貌,但她不介意,反而笑道:「變了不是很好嗎?你不是很討厭以前的我嗎?」

林穆森笑了笑,似乎不贊同曾唯一這說法:「我什麼時候討厭過你?」

曾唯一不再說話。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吧,她不會再是以前的曾唯一,而他也不會是以前的林穆森。什麼都變了,再也回不去了。

林穆森的車停在曾唯一現住的樓下。他對這個屋村不熟悉,見到這樣的住宿環境,他不禁蹙眉:「我那兒有一套空房,在淺水灣,你搬過去住吧。」

「不了,我受之有愧。」曾唯一朝他一笑,準備下車。

林穆森欲言又止,看着曾唯一上樓。他凝視着她纖細的背影,一陣恍惚。此時正值夏季,整棟樓瀰漫着一股年代久遠的木頭腐朽的味道。

家門口,曾乾把門開了一條小縫,用他那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直看着門外。見曾唯一回來,他才大敞開門,雙手抱胸,一副管家婆的模樣,噘著嘴:「十一點半了,媽咪。」

「沒辦法嘛。」曾唯一做出一副無辜樣。

曾乾努了努嘴,她便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洗臉盆。

曾乾說:「給你留的洗臉水,今天停水了。」

曾唯一便一口親了上去:「還是兒子疼我。」

「哎呀,我不要吃口紅。」曾乾避開曾唯一的紅唇。

「被我這樣的美女親吻,是你的榮幸,來嘛!」

「不要。」

整棟樓的燈光一盞接着一盞亮了起來,然後響起了謾罵聲。群居生活,可不能小打小鬧哦,會吵到鄰居的,這是屋村生活守則之一。

「是我們的小心肝,小公主。」

「我知道爹地最疼我了,什麼要求爹地都是會答應的,對吧?」

「當然當然,你是爹地的命根子。」

「我喜歡林穆森,我要他。」

……

「林穆森,你不愛我嗎?」

「我和你不可能。」

「為什麼?」

「我們不可能的,忘記我吧。」

……

「紀齊宣,我們解除婚約吧。」

「我不同意。」

「我們不可能,你知道嗎?我不愛你,我愛的是林穆森。」

……

曾唯一驀然驚醒,她一動不動地盯着天花板,心口一陣絞痛。她曾經的驕傲被林穆森那樣踐踏,不愛的理由只是他們不可能,她如何能信服?她用她的倔強接受了另一份作繭自縛的婚姻,到頭來,她又得到了什麼?她忽然感到背脊發涼,忍不住翻了個身,未料把紅豆驚醒了。

「怎麼了,唯一姐?」

曾唯一縮在紅豆軟綿綿的懷裏,嘴唇抿得很緊,淚水潸然而下,她忍了六年的眼淚終於流出來了。紅豆拍拍她的背,才發現她一身的汗。紅豆嘆息道:「唯一姐,看開點,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忍一忍就挨過去了。你看我,得了肥胖症還是照樣面對人生,你這麼漂亮,又有那麼聰明的兒子,會幸福的。」

「我不難過,我就是有一點點壓抑。」曾唯一立即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水,破涕為笑。

紅豆拍拍她的後背,似在無聲地安慰她。她是該壓抑的,曾經的那層身份是她的階梯,現在階梯沒了,一下子仰望曾經的夥伴,自尊心那麼強的她,要如何接受?

早晨,曾唯一是被曾乾強行拉起來的。回來已經兩個星期,她生物鐘還沒調整過來,常常日上三竿還在呼呼大睡,每次都是被那「不孝子」強行拉起來。

「媽咪,你不是跟我說今天帶我去學校面試的嗎?」

此話一出,曾唯一瞬間清醒,看一下時間,已經快到八點了,立即蹦下床,梳洗一番,然後便拉着曾乾出門。

坐在計程車上,曾唯一那愛美的毛病又犯了,開始打扮起來,一會兒抹粉,一會兒塗唇膏。曾乾見她一直沒歇著,不禁翻個白眼,重重嘆了口氣,自己望着窗外了。

曾唯一化完裸妝以後,便開始正常起來,先看時間,然後緊張地自言自語:「天啊,遲到半個小時,怎麼辦啊?」

「要是兒子上不了榆林幼兒園怎麼辦?」

她的緊張倒把曾乾逗笑了,他戳了戳她:「媽咪,上不了幼兒園,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這話一出,曾唯一更緊張了,甚至準備打電話給趙素顏,向她求救。曾唯一可不想被自己的兒子恨一輩子。

曾乾笑得更歡了……

曾唯一驀然轉頭,怒目圓瞪:「逗媽咪的話,就把你送去做童星。」

曾乾立即不笑了,蔫了一樣縮在一邊拽衣角。之前曾唯一和曾乾剛出香港機場就被星探看中了,對方希望曾唯一去做女星,曾乾去做童星。曾乾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還一本正經地告訴曾唯一:「拍戲有親密戲,我不想被人吃豆腐。」

就因為怕被人吃豆腐,曾乾死活都不當童星,因此這就成了曾乾的一個心理陰影,只要曾乾犯錯,曾唯一就拿這件事威脅他,於是他再也不敢造次了。

終於到了榆林幼兒園。

政教處的教育部部長看了曾乾的檔案,不禁錯愕:「IQ測試,智力一百二?」

曾唯一笑道:「是啊,上面有測試證書。」

「精通語言:漢語、粵語、英語。」一個五歲大的孩子,能精通三種語言,着實不簡單。教育部部長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這小鬼,這模樣怎一個俊字了得,基因實在是太好了。

這麼個優秀孩子在榆林幼兒園裏,都能熠熠生輝吧?教育部部長樂呵呵地點頭,把曾乾分配到了重點培育的實驗班裏。

對於這個結果,曾乾小朋友是早料到了的。被送進班裏之前,他還不忘提醒有些迷糊的曾唯一:「記得放學接我回去,要不你就丟了這個寶貝兒子了。」

「知道了,去吧去吧。」曾唯一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朝班裏的同學笑了笑。

「好漂亮的阿姨。」班裏的小朋友忍不住讚歎。

曾唯一走後,小朋友們朝曾乾蜂擁而去……

兒子入學的問題解決以後,曾唯一現在愁的是自己的工作。她研究過自己該幹什麼,可許多方案都被自己否決了。因自己的就業問題,她總是愁眉不展。

一天,許元寶給了曾唯一一個地址,她不甚明白地抬頭看向他。他憨厚地笑道:「老朋友的公司招一個公關部經理,我推薦給你,你去應聘下。」

曾唯一不勝感激,心口泛酸:「許伯伯,你對我真好。」

「當年老爺在世,曾家是怎麼照顧我和紅豆的呀,這些都不算什麼。」

無論如何,曾唯一是打心底感謝許元寶和紅豆的。如果不是他們勸告,她絕對會按照原來的打算把孩子送人,而不是獨自撫養。

許元寶介紹的那家公司竟然是一家大型房地產公司。曾唯一不清楚房地產,她見到公關部門口站滿了應聘者,一向自信的她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能進這家公司。

聽說正在面試的人都是這家公司的高層。

曾唯一是排在最後的應聘者,這樣希望更加渺茫了。她坐在椅子上等得都睡著了,醒來時,面試已經結束。她眨巴了兩下眼,失望地準備打道回府。

曾唯一等在電梯口,好不容易聽到「叮」的一聲,門打開的那一剎那,見到裏面站着的人,不免錯愕,而紀齊宣也正用探尋的目光看着她。

曾唯一裝作不認識紀齊宣,閃身進了電梯,紀齊宣也沒有阻攔的意思,任由她下樓。站在紀齊宣身後的助理Ben倒是扭頭看了看她,直到電梯門閉合。

Ben想,這個女人長得還挺像關心靈的,尤其是眉眼間的神韻,難怪Boss會駐足呢。想起前些天把Boss送到關心靈家,他就覺得,這次Boss是來真的了。

突然,紀齊宣對Ben說道:「你去查一下剛才那個女人來這裏做什麼。」

「啊?」Ben萬萬料不到Boss今天會心血來潮讓他去查個不明人士。紀齊宣直接無視Ben的錯愕,舉步朝公關部走去。

紀齊宣回到自己辦公室不到五分鐘,Ben便拿着一份簡歷走進來,交給紀齊宣:「剛才那個女人是來應聘公關部經理的,不過因為排隊號太靠後,沒有機會,直接淘汰了。」

紀齊宣翻看着她的簡歷,他的注意力只在她曾經在哪兒工作上。溫哥華?原來這麼多年她躲在溫哥華。他若是要找,肯定能找到,但他沒有。

他合上簡歷,對Ben命令道:「想方設法在公關部找個職務給她。立即打電話通知她,明天上班。」紀齊宣說完,便走到衣架旁,拿起衣服穿上,然後看下手錶,掏出手機聽語音留言,接着打了個電話,「好端端的又聚什麼會?」

「我也不知道,素顏叫我們過去呢。」

紀齊宣冷冷地掛了電話。

Ben正色道:「要叫司機嗎?」

「我自己開車過去,你下班吧。」紀齊宣舉步出了辦公室。

Ben歪著腦袋,不甚明白,怎麼Boss今兒似乎不一樣。

曾唯一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今天紅豆去接曾乾,她不用趕時間了。工作泡湯,她不知如何是好,就這樣回去,也許會見到許伯伯失望沮喪的模樣。她站在車站旁等車,心不在焉。

突然,一輛敞篷白色法拉利在曾唯一身邊停下,林穆森摘下太陽鏡看向她:「我送你回去。」

曾唯一略有錯愕,沒料到在這兒能遇見林穆森。他笑道:「怎麼,連這點勇氣都沒有了?」

笑話,曾唯一二話不說,直接上車了。見到曾唯一上車,林穆森終究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啊,還是經不起激。」

「你也沒變,還是喜歡運動、穿白色。」她隨意一瞄,便看到他車上隨意扔的健身卡、俱樂部卡。

林穆森只是笑,轉移話題:「你今天怎麼穿得這麼正式?」

「找工作。」她說得很隨意。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林穆森的雙手明顯抖了一下,車子倏然不穩。

林穆森調整好方向盤,勉強朝曾唯一笑了笑,說:「當初你不任性的話,現在應該是紀太太,就不會為生活而奔波了。」

自己喜歡的男人勸告自己,不該放棄別的男人,真是諷刺。

曾唯一冷笑道:「不勞你操心。不過說實在的,你怎麼會和青霜離婚?當初你可是為她狠狠傷害了我,就這麼離婚了,你真善變。」

林穆森不怒反笑:「我倒想成為一個容易變心的男人。」

曾唯一愣了一下。

林穆森說:「陪我吃點東西吧,我一天沒吃飯了。」

不容她拒絕,他就改變了車的行駛方向。

林穆森帶曾唯一來到一間很別緻的餐廳,他點了個波士頓烤蝦和一些她愛吃的甜點。她淡笑道:「難為你還記得我愛吃什麼。」

「哪能忘?整天嚷嚷着減肥,不吃飯卻只吃這些甜點,能減下來真是奇迹了。」林穆森粲然一笑。

曾唯一笑不出來,只是訕訕地喝了點水。

餐廳的門口,有三個人走了進來,他們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

趙素顏神秘地對紀齊宣道:「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模樣嗎?」

對於趙素顏神經質的問題,紀齊宣不願搭理,李蕭山則着急了:「素顏,你這麼神秘幹什麼?賣什麼關子?」

「要是沒事,我就走了。」紀齊宣準備起身,趙素顏連忙拉住他,她剛想說話,卻見到了曾唯一和林穆森,心想:他們倆怎麼在一起?

趙素顏張著嘴,由於過度驚訝,有些口吃:「曾,曾唯一怎麼……和林穆森……」

紀齊宣蹙了下眉,轉身看去。

卻見林穆森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色盒子,裏面躺着一枚鑽石戒指。那刺目的白光直接射進了紀齊宣的眼裏。

「求婚嗎?」李蕭山忍不住說道。趙素顏立即朝他使個眼色,隨即兩人一齊看向紀齊宣。

他臉上的表情很淡,只是靜靜地看着那兩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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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不棄,此生不離(典藏修訂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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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日再別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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