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好像一直在她的夢裡,陪她長大,直

第14章 他好像一直在她的夢裡,陪她長大,直

第14章他好像一直在她的夢裡,陪她長大,直到多年後,與她故地重逢。

許斯年從西南回來后,葯堂的生意比從前更加紅火。聽說是他走的這段時間紀錄片《醫人》開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這部紀錄片一共10集,一集40分鐘,分別從中醫的角度來介紹博大精深的中醫文化,許斯年則是該片的重要顧問,每一集都有出現。

片子在衛視播放,後來又在網路平台上架,許斯年對這些新興的網站沒有了解,還是宿宿刷視頻的時候無意發現有人把紀錄片搬到了b站,彈幕有厚厚一層,都在誇許斯年長得好看。

許斯年想起兩個月沒有更新的微博,登陸查看發現@他的人不計其數。

他們家只在當地小有名氣,他的微博也從來沒有發過自己的照片,所以大多數人並不知道微博上的@許斯年許大夫到底長什麼樣子,很多人憑藉他在微博上發布的文字語氣曾經推測他是一位年逾四十的老中醫,結果這部紀錄片播出,大家才知道他這麼年輕。

此外大家最關心的就是他的感情生活了,原本小姑娘們知道他未婚還抱有期待,可是往下翻翻他的微博,不是公開示愛@月滿屋樑,要麼就是點贊月滿屋樑的微博,難怪網上有傳言他們是情侶的八卦,簡直證據確鑿。

有小姑娘給他留言:「許大夫你太帥了,我想嫁給你!」

底下清一色都是——

「你有梁小青長得美嗎?」

小姑娘很絕望,發了一連串大哭的表情,很是悲壯。

娛樂圈最不缺新鮮事,可能一張動圖,一組表情包,一句話就能把一個明星送上人生巔峰,他能感受到在他離開的這兩個月,梁小青已不再是那個在劇組裡打醬油的替身演員。她自從簽了春風傳媒就片約不斷,綜藝節目也有找上門的,頭部雜誌也開始找她拍封面,公司給她配了司機、化妝師、小助理,網上誇她傾國傾城的通稿都是花了大手筆營銷的證據。

他原本以為靳以酒只是賣他面子,沒想到他對青青這麼上心,打了電話去問緣故,靳以酒理直氣壯說:「我找人算了,她旺我,我得好好捧她。」

許斯年這才想起來靳以酒向來相信這一套,算命師傅說他不能結婚,結了婚財路就斷了,他也相信,這麼多年戀愛沒少談,卻沒一個長久的。許斯年拿他沒轍,想來青青在他手底下受不了氣,也就放心了。

如今她每天的行程不用她報備,網上就有無數個版本,他手動搜一搜就知道她每天在幹什麼。

想起已經很多天沒見過她,他拿起手機問她晚上有沒有時間一起吃飯。

梁小青剛收工,本想答應許斯年的邀約,卻突然收到Mandy的電話。

她是代裴禪和給梁小青傳話的。

她說:「裴先生讓我提醒你,別忘了你答應他的事。」

梁小青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猶豫了一下,說:「我晚上七點過去。」

銀杉公館位置特殊,它在一座公園裡面,進入公園需要有門禁卡,進公館也需要門禁卡才能按指定入住的樓層。梁小青到時Mandy已經在門口接她,她從車上下來,上了Mandy的車,直到公館門口,Mandy除了剛見到她時問了聲「梁小姐」好,之後再無一句話。

她將梁小青帶到指定房間,在門口用儀器對她搜了身,搜出一隻手指長短的刀具,她和梁小青心照不宣對視一眼,梁小青聳了聳肩,說:「平時帶著防身的。」

Mandy沒拆穿她,將刀具扣下,刷了卡,請她進去。

梁小青看她消失在走廊盡頭,而後又向房間裡面望了望,決定一會兒隨機應變。

房間布置豪華,地上鋪著地毯,頭頂水晶吊燈綺麗璀璨,屋子裡有一股濃郁的沉香,她心有防備地走到客廳,看見裴禪和坐在沙發正中央飲酒。

聽到她的腳步聲,他說:「你來了。」

她淡定走近,在旁邊的單人沙發坐下:「既然說出去的話就要做到,我今天是來履行約定的。」

裴禪和把酒杯放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什麼要求都行嗎?」

「只要我能做到。」

裴禪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又把杯子倒滿,推到她面前:「那你把它喝了。」

她皺眉:「就這麼簡單?」

「對,就這麼簡單。」裴禪和笑,「然後你欠我的人情,就算了了。」

梁小青狐疑地接過杯子,想起裴禪和方才也是拿同一支杯喝酒,想來沒什麼問題。

她也爽快,抬手將它一飲而盡了。

她把杯子放下:「那我們前塵舊事一筆勾銷,我先告辭了。」

「好,梁小姐慢走。」裴禪和不動聲色,隨手新開了一瓶酒。

梁小青轉身離開,推門走了,只是還沒等到電梯她就覺得頭暈目眩。她扶牆站穩,只聽「叮」的一聲,電梯門開,她抬頭看去,站在她面前的人卻是Mandy。

Mandy扶她進電梯,梁小青只覺得渾身癱軟,意識漸漸渙散。

「梁小姐喝多了,我扶您回房休息。」

在她尚有意識的最後一刻,她聽到的是這一句。

次日,梁小青渾身像被人打了一樣疲憊,睜開眼睛卻看周圍一片陌生。她環顧四周想起了昨晚的一切,她是被裴禪和故意帶到這裡來的?

屋子裡空蕩安靜,這床軟得能當蹦蹦床,她掀開被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衣服被人換成了真絲睡衣。

她背後忽然一身冷汗,冷靜下來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後來許斯年看她沒回信息,問她在哪,有人冒充她回了句:「臨時有通告要去電視台。」

不用想,應該也是Mandy。

她仔細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這時候門鈴響起,她去開門,看見Mandy推著早餐車走進來,她頓時勃然大怒,一把扼住Mandy的手腕,問她:「昨天晚上怎麼回事?你們故意的?」

Mandy一張臉冷若冰霜,從容淡定:「梁小姐喝醉了,我為您開了一間房休息而已。」

梁小青才不信:「那我身上的衣服怎麼回事?」

「您吐了一身,我幫您把衣服拿去洗了。」Mandy說著從推車下面的隔層將洗好晾乾的衣服還給了她。

梁小青拿回自己的衣服,半信半疑地接受了這個解釋。

她沒吃早飯,換了衣服就走了,今天她要去電視台錄綜藝,小助理已經發微信催問她到哪了。她打車離開了銀杉公館,總覺得哪裡不對,她打開手機,微信里一切太平,微博也沒有新瓜,可她就是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然後她在錄製節目的過程中右眼皮就一直在跳,一直跳到節目結束,司機送她回家。

已經是深夜了,她剛下車就看見許斯年坐在她家門口。

她欣喜走過去:「你怎麼還沒睡?」

許斯年抬頭,眼睛里卻一絲溫度都沒有。她忽然怔住,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他,心裡隱隱覺得有什麼東要爆發了。她扯出笑來,問:「你怎麼了?」

他苦笑一聲,說:「你為什麼騙我?」

她沒聽懂:「你在說什麼?」

他掏出手機遞給她:「你自己看。」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和裴禪和成為了微信好友,就在幾分鐘之前裴禪和給他發了一組照片,照片里梁小青穿著弔帶真絲睡衣,身材妖嬈地躺在床上,她的臉頰微微泛著紅暈,讓人想入非非。

「裴禪和說,昨天晚上你和她在一起,你不是跟我說你去錄節目了嗎?我問了靳以酒,你昨晚根本沒有通告。」

他們在一起這麼久,她從來沒看見許斯年這麼生氣過,原來他生氣時這麼理智,連說話的聲音都和尋常一樣,只是她卻從他的聲音里聽出了失望。

她說:「你願意聽我解釋嗎?」

他冷靜得過了頭:「你說。」

「你去四川的時候遇到了地震,我怕你出事,執意要去找你,是裴禪和帶我去的。」

「嗯,你和我說過。」

「但是他有一個要求,就是我必須要答應他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不知道,他只給了我一個地址讓我去找他,然後我喝了一些酒,之後就沒了意識,再醒來我發現我躺在一張床上,穿著照片里的睡衣,之後就是裴禪和的助理來敲門,她說我因為醉酒吐了一身,幫我洗了衣服。」

許斯年挑眉:「然後呢?」

「沒有了,就是這些。」

許斯年紅著眼睛打量他:「裴禪和沒占你便宜吧?」

「沒有。」

許斯年嘆了口氣,一把擁她入懷:「傻子,這種事為什麼不讓我知道呢?」

「怕你擔心。」

「你這樣我更擔心啊。」

「對不起。」

她認錯態度誠懇,許斯年也拿她沒辦法。夜色如虹,滿地清輝,今年冬天杭州也下了雪,氣溫一降再降,外面冷,許斯年帶她回了橘井堂。他買了紅薯,正在自己搭建的炭爐上架著火盆烤,空氣里是熱氣騰騰的紅薯和栗子的香氣。

他剝了一個紅薯遞給她:「裴禪和是想讓我生氣,誤會你,如果我們因為這件事分手他應該會很開心。」

梁小青對此嗤之以鼻:「怎麼可能,他也太天真了,這麼一點小事,我肯定會和你解釋清楚的啊。」

許斯年不禁笑她天真:「你以為全世界的女孩子都像你一樣坦白,你以為全世界的男人都像我一樣理智。人家把照片都發給我了,如果不是我對你一百個放心,換成別人,誰會信你?你要知道這世上有很多情侶,都是因為小事分道揚鑣的。」

許斯年認真分析:「他一定有別的目的,我們要先下手掌握主動權。」

梁小青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很是茫然,許斯年卻立刻拉了個群,把靳以酒拽進了群里,將這事和他說了。靳以酒到底是百鍊成鋼,人精中的人精,各種主意信手拈來。

他說:「裴禪和明擺著是想破壞你倆感情啊,他既然拍了照片肯定不止傳給許斯年這麼簡單,他要鬧大才算達成目的,所以我推測他很快就會讓營銷號把照片曝光了。」

「那怎麼辦?」梁小青都能想到曝光后網友的反應。

「很簡單。」靳以酒勝券在握,「我們借東風,先下手為強。」

《寵你若寶》是一本情感類雜誌,一直以大尺度封面聞名,凡是登上封面的女星幾乎都要挑戰自己的穿衣極限。梁小青此前拒絕過一次,這次對方編輯又找了過來,她卻欣然答應了。

拍完封面不久,她的這組照片就在網上廣為流傳了,以前只知道她長得漂亮,看了雜誌才知道她的身材也是萬里挑一的標緻。

裴禪和卻把雜誌怒摔在辦公桌上,裡面有幾張照片,梁小青的服裝、妝容都和那天她讓Mandy拍的一樣。他把Mandy叫進辦公室問怎麼回事,Mandy說:「春風傳媒已經發了公告,說近日有不法分子利用《寵你若寶》拍攝期間的花絮照惡意P圖,損害梁小青的名譽,他們會用法律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

裴禪和失笑:「原來是這樣。」

他起身走向落地窗,太陽已經落進了地平線,站在二十二樓向遠處俯瞰,城市像一片被靜心裁剪的剪紙。他沒想過許斯年會這樣相信她,就這麼輕易打亂了他的節奏。

Mandy問:「禪和,你還是不肯放棄她嗎?」

裴禪和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算了,就到此為止吧。」

梁小青因私自去見裴禪和,未將此事告知許斯年,許斯年雖然沒有追究,卻也沒輕饒了她,他拿定主意要給她一點兒教訓,於是從這件事之後,他連續好幾天都刻意冷落她,讓她意識到自己錯了。

為了讓許斯年原諒自己,梁小青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戰術一,以靜制動。

往常她一旦結束工作就往橘井堂跑,從許斯年不理她開始,她也學會了反擊,堅決沒再踏入橘井堂半步,也不給他發信息不打電話,還時不時在朋友圈上演工作好忙吃不上飯的戲碼,希望許斯年可以心疼他。

許斯年察覺小尾巴不對勁,問嶽麓:「最近你小青姐來過嗎?」

嶽麓搖頭:「沒看見。」

第二天,許斯年一天接待了五十來號病患,直到太陽下山藥堂打烊依然不見梁小青的身影,隨手刷朋友圈,看見她說工作好忙連飯都沒時間吃,心裡還有些心疼,再打開微博,卻看見她去健身房運動秀馬甲線的照片。

許斯年借了嶽麓的手機,翻看她的朋友圈,總算知道了,她最近發的狀態都是僅對他可見,想吸引他的注意力?沒門。

見第一招沒用,梁小青開始第二招,甜言蜜語。

她趁化妝間隙,給他發了一條信息:「尊敬的許大夫,您好,感謝您一直以來不辭辛苦為中醫學事業做出巨大貢獻,為獎勵您不求回報的付出,本人特代表廣大民眾送您女朋友一個,產品身高166cm,體重46kg,膚白貌美,可甜可鹽,性感可愛,夏天人工搖扇機,冬天自動暖床器,簽收請回復『我愛你』,若選擇送貨上門業務請撥打本機電話。謝謝,祝您生活愉快。」

許斯年看到這條信息,立刻打電話給她:「我選送貨上門,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見他終於有了回應,梁小青結束工作飛奔回橘井堂,許斯年已經洗過澡了,正坐在床上看雜誌,等梁小青也洗了澡出來,卻看他已經躺下睡著了。

她難以置信,對他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攻擊,他睜開一隻眼睛,無動於衷:「幹嘛?睡覺。」

「你……」她覺得許斯年簡直不可理喻。

她現在的名氣怎麼說可以和上海灘的清純佳人白玫瑰相匹敵了,他竟然能夠忍受坐懷不亂?這不科學。

甜言蜜語也沒用,她只能去搬救兵了。大學校園正是期末考試月,所有人都沉浸在瘋狂複習的悲催情緒中,她清早六點多就在圖書館門口等,終於等到了宿宿,還有嶽麓。

兩人大老遠手牽手一起來圖書館,中途宿宿鞋帶開了,嶽麓還蹲下幫她系好,兩個人甜甜蜜蜜撒了一路狗糧,梁小青看在眼裡忍不住露出姨母笑。

算了算了,還是不打擾這對小鴛鴦了。

梁小青想來想去,只有最後一招,曲線救國了。

眼看臨近小年夜,她參照宿宿的建議,買了一把民間手工藝人製作的太師椅,一套骨制麻將牌,前往泉香堂拜訪許斯年的父母,禮物呢,都不是價值連城的玩意,貴在製作精細,心意誠摯。

去了才知道宿葉媚生病了。

許老大夫為她號了脈,開了方,親自抓了葯,守在爐火旁看葯汁沸騰,再一勺勺喂她喝下去。可是病情卻沒有好轉,她經常在心悸多夢的午夜中醒來,然後無眠至天亮。她並不覺得身體發出的警報有多嚴重,以為只是小毛病過陣子就好,想到宿宿念書,斯年也忙,就自作主張誰也沒告訴。

實際上醫者難自愈,她的身體每況愈下,直到超出負荷,在眾目睽睽下暈倒在地。

葯堂內忽然一片喧嘩,梁小青就是在這個時候邁入葯堂大門的。

是她叫的救護車,也是她陪著許叔叔在手術室門口等到大半夜。在等待的過程中,她掏出手機,詢問是否通知許斯年和宿宿,被叔叔攔住了:「不是什麼大事,不用告訴孩子們。」

可憐天下父母心,寧可相互攙扶,也不肯對子女透露半句身體不適的言語。

已近午夜,梁小青默默把電話收起來,決定尊重叔叔的意見。

直至凌晨,宿葉媚才被推入病房,主治醫生與許叔叔是多年舊友,此刻已無暇敘舊。醫生看過許大夫開的方子,篤定道:「方子是好方子,只是效果太慢,我建議還是考慮手術吧。」

梁小青在一旁靜靜聽著,都是醫學方面的專業術語,她聽得並不十分明白,但也知道了宿葉媚的病源於心臟,那是年輕時候就有的毛病,隨著年紀的增長,這病越發猖獗起來,終於在許斯年在四川遭遇地震的那段日子裡不堪憂慮而爆發了。

許叔叔私心裡是不希望手術的,他也是醫者,深知手術的危險性,心臟手術的成功率又極低,而且一場手術下來簡直要剝掉一層皮,對他們年過半百的人來說實在是一種肉體上的折磨。

可是再耽擱下去,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最後,許叔叔還是做出了決定,請醫院儘快安排手術。

雖說儘快,但手術前期準備斷不能敷衍,宿葉媚留在醫院接受觀察和治療。許叔叔要照看葯堂的生意,沒辦法一天二十四小時留在醫院,於是這個艱巨的任務就落在了梁小青的身上。她工作忙不能來,就派小助理過來照顧阿姨。

與此同時,許斯年和宿宿一直被蒙在鼓裡。

這天梁小青閑來無事,上午就去醫院了。為了陪宿葉媚打發無聊時光,她還特地帶了一副撲克。宿葉媚看到撲克牌高興得不得了,她真是憋壞了,技癢難耐,幾輪下來虐得梁小青輸盡資本。

「不玩了!」她耍賴,把撲克牌通通鋪開,重新洗牌,「咱們玩個別的,我教您,保證您沒玩過。」

宿葉媚眼看一手好牌無用武之地,頹然道:「什麼?」

「粘蒼蠅,玩過嗎?這是我們北方人的玩法。」

宿葉媚有興趣學,虛心求教。梁小青從隔壁病房又尋了一副撲克,兩副牌一起洗,把怎麼玩,按照怎樣的順序抓牌,出牌時應該注意什麼,一字不落地傳授給了宿葉媚。

第一輪,梁小青大獲全勝,她正沾沾自喜,往後卻把把輸得渣也不剩。

她再不能忍受,憤憤不平:「您明明是第一次玩!」

宿葉媚繼續招呼她抓牌:「玩牌也是講究天賦的。」

梁小青被刺激得滿心不服氣,竟也好勝心高漲:「再來!」

就這樣,此後但凡梁小青來醫院就有了新的任務——打牌。

一來二去,聊的話題也多了起來。

……

「你是北方人?哪個地方的?」

「大興安嶺您知道嗎?就在那兒附近的一個小城。」

「呦,我說你看著咋這麼野,合著從小就是在林子里長大的。」

「……」

阿姨,您是把我後半句話自動無視掉了嗎?是附近的小城!城!

「我說,你是用了什麼方法,讓斯年那麼死心塌地,非你不娶啊?」

「個人魅力值比較高,沒辦法。」

「你現在是不是特別紅啊,我好幾次在新聞里看見你。」

「嗯……不算紅,小有名氣。」

「還挺謙虛。」宿葉媚說著招呼隔壁病床的病友,驕傲地向他們介紹梁小青,「這是我兒媳婦,明星。」

走廊里忽然一陣躁動,緊接著傳來了一聲高過一聲的悲慟哀號。病房的門開著,梁小青聞聲看過去,只見黑壓壓一群人,隨後就聽到推床的軲轆聲,擦過冰涼的地面,從門口一晃而過,那床上的人被蒙了一層白布。

「是范大爺過世了。」有病友低聲地說了一句,「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心臟病突發。聽說家人正準備辦出院手續,結果人就這麼沒了。」

有啜泣聲、嘆惋聲、談論聲……

梁小青忽然就愣住了,她和許太太對視一眼,兩個人都默不作聲了。

宿葉媚沉吟半晌,問:「手術安排在幾號啊?」

梁小青翻看手機備忘錄,看到那個畫在日期上的小紅圈:「明天。」

宿葉媚無言,良久,說:「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動手術,感覺還挺新鮮的。」

梁小青踟躕說:「要不,我還是告訴斯年吧,這麼大的事……」

「怎麼?」許太太打斷她,「你怕我死在手術台上啊?」

梁小青被她的直接嚇得愣住了,卻沒有違心地去解釋什麼,只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宿葉媚眉眼頃刻間溫柔起來,像尋常溫和的婦人般親切地看著梁小青,她把梁小青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上,慈母般拍著她的手背:「傻孩子。」

第二天,許太太被推進了手術室,她對梁小青說:「放心吧,我還等著出院了和你打麻將呢。」

梁小青哭笑不得:「可是我不會。」

「沒事,我教你。」

然後,就是漫長的等待。手術室的門緊緊合著,走廊裡面空蕩蕩的。泉香堂關門一天,許叔叔為了妻子的手術沒有出診。他和梁小青並肩坐在長椅上,誰也不說話。周圍一片靜默,十幾個小時過去了,依然不見動靜。

天色從白晝轉為黑夜,天地交接處的最後一絲光亮也被藏青色的夜幕掩蓋了。梁小青忽然心思焦慮,一通電話打進來,把她嚇了一跳。

她翻出手機,看到屏幕上的名字顯示,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

她心虛,連「喂」都不敢,只靜靜地聽他說:「梁小青,你是不是瞞著我幹什麼壞事了?」

一大早,許斯年就吩咐嶽麓把昨兒新得的茶葉送到泉香堂,給爸媽嘗嘗鮮。結果嶽麓巴巴地騎著山地車穿山越嶺,到了一看,泉香堂休業一天。他糊塗了,問起街坊四鄰,才知道近來宿阿姨病了,立馬給許斯年打了小報告。

梁小青有心理陰影了,這回撒謊聲音都有些發顫:「沒、沒有,我不敢。」

許斯年也不逼問,只是話鋒陡轉:「電視台的錄製幾點結束?我去接你。」

「不用了,今天要到後半夜了。」

許斯年卻嘖了一聲,一語道破她的謊言:「是嗎?我現在就在電視台,沒聽說有節目錄製啊。」

梁小青頓時啞口無言,失策了失策了。

許斯年哼了一聲,方才洒脫不羈的口氣頓時嚴肅起來,直接說重點:「醫院,樓層,病房號,給我。」

手術被告知很順利,宿葉媚在麻醉作用下還沒醒。

操勞這些天,許叔叔雙眼通紅,醫院為病人家屬安排了接待室,梁小青勸他去休息。他不肯,她再三勸說,安慰他有護士和她一起看守,不會有問題,他才終於去了接待室休息。

走廊寂靜無聲,偶爾有身穿白衣的護士匆匆而過,大部分的時間都如黑洞般安靜,只有極少數的時候某個病房會突然躁動起來,然後一陣慌亂,短暫的喧鬧后又恢復如常。

她就這樣在走廊里睡著了。

許斯年匆匆趕來時便看到了長椅上那團身影。

她把自己包裹嚴實,未施粉黛,與公眾面前濃妝艷抹的她完全是兩個人。

他有些心疼她,彎腰將她抱起,把她安置在了車上,讓她好好睡。

再醒過來已經是一個多小時之後了,許斯年正載她去機場的路上。從前車窗看出去,道路上霧氣昭昭,地面泛著清冷的銀霜,近光燈投射在地上,映出此刻簌簌而落的雪。

她覺得路線不對,打著哈欠問他:「我們去哪?」

「機場。」

「哈?」梁小青傻了。

許斯年說:「回你老家,見你爸媽。我和靳以酒打聽過了,你直到年初三都沒有通告。」

「阿姨剛做完手術,你陪我回家過年不合適吧?」

「我去病房看過她了,她讓我早點把你娶回家,勒令我趁今年除夕跟你回去見父母,之後就把證領了,免得你在娛樂圈的花花世界待久了,把我甩了。嗯,這是親媽。」許斯年說到最後都想笑。

「你可以啊,看我最近不理你,就採用迂迴戰術拉攏我爸媽了哦。」

「誰讓你還在為那件事生氣,我不做點什麼,你怎麼原諒我。」

許斯年抿嘴壞笑:「我早就原諒你了,故意不理你是想讓你長長教訓,看你下次還敢不敢。哎?你們東北是不是都睡土炕啊?」

梁小青翻白眼覺得他土:「那都是以前住平房的時候,搬上樓房早就不住炕了。」

他們的車一路向機場駛去,梁小青摸到隨身攜帶的藍琉璃吊墜,響起也是某一年的冬天,姑姑返回北方過春節,把這枚墜子交給她做新年禮物,說是一個小哥哥送給她的,可她卻無論如何都記不起來小哥哥是誰。

只是每當夜晚,在她攥著藍琉璃入睡的時候,都會在夢中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少年一身潔白勝雪,唯獨面目模糊,她總是無緣在夢中瞧見。

這麼多年,他好像一直在她的夢裡,陪她長大,直到多年後,與她故地重逢。

她永遠都忘不掉,在紅燈籠的映襯下,身穿白衣的他眉梢眼角是藏不住的歡喜,那一刻的心動,原來是冥冥中的註定。

這一年,許斯年在東北過了一個永遠難忘的除夕。

以前他也去過東北一些城市參加交流學習,哈爾濱、瀋陽、大連這些城市他都去過,不過那都是夏天,冬天去大興安嶺還是第一次。

以前都說冰燈,他只在電視上看過,這次去倒是親眼所見,他和梁小青去了哈爾濱冰雪大世界,又坐了火車轉大巴才回到她的老家,她家在一座小城,不通火車,一路周折,他卻覺得有意思極了。

東北的雪原來那麼厚重堅硬,東北的室內堪比夏天一樣熱,比南方舒服多了。許斯年第一次去梁家,又是過年,買的年貨堆滿了梁家門口,梁小青父母熱情,之前早就聽梁小青姑姑提過許斯年,知道這孩子不錯,也算知根知底,見了真人,看見他恭敬有禮,說話斯文,更是沒得挑。

梁小青家兩室一廳,今年她進入娛樂圈后賺了些錢,給家裡換了個大房子,然而還沒裝修完。許斯年在梁家守歲吃了年夜飯,原本是要去住客房的,梁小青父母卻嘀嘀咕咕不知說了什麼,等他洗漱后從洗手間出來,卻看見梁爸和梁媽進了主卧,剩下他和梁小青面面相覷。

他問:「什麼情況?不是我和叔叔住客房?」

梁小青也搖了搖頭:「不知道。」

她去敲門,想提醒媽媽住宿的安排,誰知梁媽媽說:「別裝了,都是要嫁人的姑娘了,回親媽面前裝啥呀,我還不知道你們年輕人,去吧去吧,你們倆早點休息,新年快樂。」

梁小青竟無法反駁。

她抱著枕頭找許斯年,探出頭進次卧:「我能和你一起住嗎?」

許斯年已經躺下了,閉著眼睛回:「不行,在你爸媽面前我們要收斂一點。」

行吧,現在她是爹不疼媽不愛,男朋友也不要她了。

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未經允許鑽進了許斯年的被窩,她冬天時手腳冰涼,有些體寒,一手碰到許斯年,涼得他倒吸一口氣,轉身把她撈進懷裡,氣定神閑地說:「想讓我收留你就老實點。」

梁小青才不老實,很快就八爪魚一樣和他糾纏到了一起,只是礙於父母在隔壁房間,他們還是要控制些,沒做什麼大尺度的事,最後親親抱抱不知不覺也就睡著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全家人出門拜年,許斯年又見了梁小青的七大姑八大姨,還有她的外公外婆,老人家年紀大了,聊天時他聽見姨媽說想請外公外婆去電影院看電影,外公外婆心疼錢推三阻四地拒絕了,他上網看了下,發現家附近就有電影院,《雷峰塔》正在上映。

他乾脆給全家人買了票,訂了兩輛七座專車,吃過午飯就張羅著請大家去電影院了,哄得家裡這些親戚連誇梁小青眼光好,找了這麼一個優秀的男朋友。

他買的是小場次,有一半觀眾都是自家人,電影正式播放前是幾分鐘廣告,梁小青和許斯年坐在角落裡咬耳朵。

「怎麼訂的《雷峰塔》?」

「是你的處女作啊。」

「又沒有正臉。」

「那也是處女作。」他好像很期待的樣子。

梁小青沒想過會來影院看這部片子,真的坐到座位上才發現自己有多忐忑。這是她第一次看成片,之前官微陸續放了一些預告片,她都沒看,如今正式上映她才為裴禪和感到驚嘆。他的鏡頭語言真的太美了,他用水墨感來展示南宋時期的江南,整個故事也是剛柔並濟,山水相依,運用的是太極的哲學。

電影里溫婉的造型很美,甚至有些驚艷,其實她演技不錯,爆發力很強,隨著劇情推進,幾場哭戲她都詮釋得很有特點,一開始是嬌嗔的小妖精,有些小聰明,假哭哄騙男主可憐她,後來為了紅塵愛情甘願斬斷五百年修行,成為一屆凡人,去嘗喜怒哀樂,經歷悲歡離合,到這時她的眼淚又複雜了許多。

電影的結局是她為救黎明蒼生放棄了和男主一起轉世的機會,最終青蛇和白蛇一起將來自地獄的惡靈束縛於雷峰塔下,為保人間太平,姐妹二人用盡氣力與惡靈同歸於盡。故事前半部分搞笑歡樂,後半部分壯美悲情,最後導演埋了一個開放式的結尾做彩蛋,讓觀眾意難平,可謂是很懂觀眾的心理了。

電影結束時間還早,大家各自回家,梁爸梁媽被大姨叫去打麻將,最後就剩下許斯年和梁小青逛商場約會。梁小青只化了淡妝,戴了貝雷帽,低調走在許斯年身邊雖然也奪人眼球,卻也沒人把她往明星身上聯想,畢竟這東北的小城,很少會有名人過來。

「溫婉有點可惜了,如果裴禪和願意給她機會,她能再火一次。」

許斯年拿出手機給她看微博:「她已經火了。」

梁小青看了一眼,原來溫婉因為《雷峰塔》備受矚目上了熱搜,如果之前她只是一個稍有名氣的小明星,電影上映后她算是真的人盡皆知了。她和梁小青一起上熱搜那會兒,就有人扒過她,只是不夠深入,這次扒她的人順著她整容的病例挖出了她的母校、專業。原來她是工科院校出身,還是學霸級別的,本科畢業就去留學了,有人發出了她當年的成績單,照片上的女孩其貌不揚,長相簡直連普通都算不上,成績卻令人望塵莫及。

聽說她當年還能繼續讀博的,卻突然放棄了深造學業,回國後人間蒸發般,連大學寢室的舍友都聯繫不上人,後來才知道她是整容改名了。

海棠很快出面澄清了此事系謠言,反而是溫婉本人在微博自曝,證實了網友所說均屬實。

她說:「我從小就長得不好看,除了學習好一無是處,但我愛上一個人,想變成他喜歡的樣子,只是最後才發現這樣卑微的愛是折磨。希望大家愛人之前先愛自己,我已把臉部假體取出,之後會退出公眾面前,謝謝去電影院為《雷峰塔》捧場的朋友,新年快樂。」

溫婉這樣打公司的臉,原來黑她的網友紛紛變了態度,覺得她很敢說,有人在評論里留言她五官清秀,底子好,就算不整容,稍微化化妝也很好看。有人祝福她未來一片光明,哪怕退出娛樂圈也要開開心心生活。有人贊她演技好,退圈可惜,又表示尊重她的選擇,總之網路因她的發聲一片和諧,反而是爆出溫婉成績單的那個博主被人罵得狗血淋頭。

梁小青對這些已經見慣不怪了,娛樂圈的真真假假,愛恨情仇根本不能相信,隨便看看得了。

她正在感慨世道瞬息萬變,忽然看見熱搜榜上自己的名字位居三十,再刷新,已經第九了。她無奈也為自己貢獻了一份搜索量,看見就在十五分鐘前有一個娛樂博主發了一組動圖,配文寫:「春風當家小花梁小青戀情曝光,系杭州橘井堂許斯年醫生。大年初一,許斯年現身梁小青東北老家,隨後記者拍到一家人其樂融融去電影院觀看《雷峰塔》,二人全程牽手,非常低調。」

動圖因拍攝視角無法看清楚人臉,很快有網友在微信下評論留言——

「不是說她和裴禪和有過一段感情嗎?分手了?」

「他們早分手了,裴禪和是梁小青前男友,溫婉就是照著梁小青整的,你們村是不是剛通網啊。」

「我前天在扒組裡剛看見一個帖子,說梁小青背後有金主,許斯年只是她的障眼法,真正的金主八成是jyj。」

「不懂就問,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要動不動就寫字母好不好,我們老阿姨真的看不懂啊。」

「樓上說的是靳以酒。」

「難道不是香港的富二代嗎?我有一個朋友家裡特別有錢,說他前幾天還在銀杉公館見過梁小青呢。」

「我有一個朋友系列都不能信。」

梁小青隨手滑了滑評論,短短這麼會兒時間,大家已經為她安排了至少五六段戀情。

她抬頭看向許斯年:「完了,戀情暴露了,都拍到我爸媽了,這算是實錘了吧。」

許斯年瞅了一眼她屏幕上的小糊圖,對拍攝的人不是很滿意:「這人技術不行,把我拍胖至少五斤。」

梁小青看他真是一點都不慌:「你還有心思開玩笑哦?」

「我慌什麼。」許斯年不明所以,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尖,「該慌的人是你吧,你可是一顆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你要對我負責呀。」

想必靳以酒也看到了微博,大過年的在國外度假,熬著時差在他們三個人的小群里@兩位本尊:「你們想我怎麼處理?」

梁小青想了想,沒回復他的信息,反而點進許斯年的微博,找到了他幾個月前發的那條:「@月滿屋樑無論別人怎麼說,我都是你的頭號粉絲。[心]」

她順手轉發了這條微博,並說:「許先生,新年快樂。」

她打字很快,噼里啪啦把微博發了出去,看得許斯年一愣一愣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到底幹了什麼,梁小青又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她說:「我對你負責了哦。」

後來很多年,當梁小青已經獲得了多項影后大獎時,總是會被記者問及為什麼嫁給許醫生,畢竟圈中像她一般咖位的女星結婚都會首選同行或者是圈外富商。

那時她已憑藉多部作品在影視行業有了屹立不倒的地位,不是一般人隨隨便便幾條通稿就能黑的。

她每次都會微微一笑,對記者說:「因為我的先生,總是會給我面對未知的勇氣和力量,因為有他的鼓勵,我才會義無反顧選擇這條難走的路。」

做她這一行,不敢說苦也不敢說累,怕被人拿來和更苦更累的行業比較,被罵矯情。可是她經歷過三天只睡五個小時的情況,拍戲到凌晨兩點,四點鐘起床繼續,為了拍到真實的雪景跟組去祁連山,一拍就是四個月不能回家。鏡頭前她是風光無限的梁小青,風華絕代,傾國傾城,是俠肝義膽的俠女,是機關算盡的反派,是身手不凡的女警,是嬌俏可人的公主,她向來不給自己規定戲路,也沒有所謂的人設,凡是好劇本,她都願意嘗試。

當年真正意義上的處女作《金陵秋》熱播后,她因身穿旗袍利落拔槍的鏡頭被營銷號紛紛轉發出圈。人們看得見她的光鮮,看不見她從馬背摔下來的狼狽,看得見她的美艷,看不見她拍戲意外被燙傷時的害怕,看得見舞台上聚光燈下,她的一顰一笑是驚世駭俗的嬌媚,看不見卸妝后她一臉疲憊躺在車座上,連睡著時說的夢話都在背台詞。

既然入了這一行,要想功成名就,就要付出常人所不能付出的努力,她非科班出身,比很多人慢一步,更要加倍勤奮才行。

有時候她也會問自己,為什麼當初不留在話劇團?做一個舞蹈演員不好嗎?

可她偏有一顆不甘的心,她想璀璨,想發光,想成為夜空中最奪目的那一個。

幸好這麼多年,無論她走到哪裡,經歷了多少,都有家可回。每當她風塵僕僕回到杭州,總有人來接。當她卸掉濃妝,褪掉華服,坐在橘井堂的院子里和心上人喝一盞茶時,所有的倦意就一掃而空了。

網上有人調侃許斯年是三生有幸,娶妻娶到梁小青。

可是只有她知道,她是何其有幸,能嫁給許斯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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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好像一直在她的夢裡,陪她長大,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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