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左右為難
姚善思和何善用見狀大吃一驚，姚善思連忙喊道：「不可！」隨即想到那雪麒麟一向不聽他使喚，不由得為葉司篁暗自惋惜。何善用則閃身擋在葉司篁身前，蓄足了法力準備應付雪麒麟的攻擊。
「師父，讓開吧。它沒有惡意。」看到何善用全然不顧自身的安危，為他抵擋那無法抗衡的異獸，葉司篁心裏泛起一陣感動。
何善用正在遲疑，那雪麒麟已經撲到了近前。一巴掌將何善用橫推出一丈多遠，碩大如同茶杯般的鼻孔不斷開闔，嗅着葉司篁身上的氣息。
強烈的白光脫離了葉司篁的身體，化作星星點點，又在半空中聚合，凝聚出一尊玄真祖師的虛影。霜華門弟子都見過祖師的雕像，姚善思自然也不例外。見到這虛影神色自然，絕非虛假，心底對葉司篁師徒的說辭又相信了幾分。
隨着那虛影一樁樁往事娓娓道來，如何煉魔煞成丹，以七處洞天福地為基佈陣鎖魔，如何憂心魔道捲土重來，因此留下兩顆丹藥一枚捲軸並傳下遺命。任是姚善思心志堅定，也聽得暗暗心驚。當即心中再沒有半點懷疑，憤恨之意也隨即冰釋。雪麒麟也是連聲嘶吼，碩大的頭顱在葉司篁身上磨磨蹭蹭，竟是親昵異常。
「師侄既然請出祖師的留影作證，我自然不能不信。」姚善思嘆息道，「我如今也理解了習師弟的苦衷。或許私闖禁地是他一時的衝動。可是看到了這段影像之後，情勢逼迫之下，他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葉司篁收起了光影，向姚善思遙施一禮：「小侄急於為師尊正名，得罪之處，還請師叔見諒。」
姚善思擺擺手道：「你沒得罪我什麼。但是你既然領受了祖師的遺命，便要珍而重之。日後沒有不得已的情由，萬萬不可在人前顯露。這靜虛山門外是什麼場合，萬一被不相干的人瞧見流傳出去，豈不是泄露了重大的秘密？」那影像中講述了七顆魔王丹的所在，這可是連姚善思都不知道的機密。若是不慎讓魔道中人知曉，這七大門派恐怕再無寧日了。
葉司篁連連點頭：「師叔所言極是，是小侄思慮不周。」
姚善思對葉司篁的態度十分滿意，不知不覺間也產生了幾分好感。何善用遠遠地看着他們交談，嘴角也泛起了微笑。只是他卻並不放心那頭雪麒麟，依然不時望上一眼。
忽然一個聲音從山上飄來：「貴客登門，有失迎迓，怠慢，怠慢了！」一個青衣道士倏然出現在三人眼前。
「貧道靜塵，這幾日負責接待前來的道友和與會的少年弟子。」靜塵道長笑容滿面。
姚善思、何善用、葉司篁也分別報上了自己的姓名。靜塵道長的目光也落到了葉司篁的身上。
「你就是葉司篁？」葉司篁分明察覺一縷神識從身上掃過，「修為不錯啊。」靜塵道長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看到蹲伏在葉司篁身邊的異獸，「這是千年雪麒麟？」
「不錯，是千年雪麒麟。」姚善思笑道，「不過它不聽我吆喝，是掌門師兄用掌門令牌命令它將我送到此處。我上了山，它就回去了。」
突然那雪麒麟嘶吼一聲，只聽葉司篁道：「它不回去。剛剛它向我傳來一縷神念，說以後要跟着我。」雖然他聲音不大，聽在三個老頭子的耳朵里卻不亞於九霄神雷，驚得他們目瞪口呆。
那是什麼樣的運氣啊！一個剛剛黃芽境界的毛頭小子，竟然讓一頭千年異獸心甘情願跟隨左右。那可是能力敵十個破虛高手的傢伙。這就意味着葉司篁從此多了一個實力恐怖的超級打手，還有誰敢再惹他！別說是讓那些與會的年輕才俊知道，就連姚善思和靜塵此刻也羨慕得要吐血。
唯有何善用面不改色，心裏卻笑開了花。葉司篁是他的徒弟，得到的好處越多他越高興，比自己得到還高興。「要是他們知道乖徒兒手裏還有一件靈器，那表情不知道會精彩成什麼樣子。」何善用有些惡意地想。
直到上了山，在前廳坐定，姚善思心裏還是很不平衡。他也是霜華門八大護法長老之一，執掌靜極峰。修鍊四十多年，一直平平淡淡，如今也是歸元知常的境界。無論哪方面，都和習善誠不相上下。當然，習善誠在煉器上面的造詣被他自動忽略了。
可今天他一向古井無波的心境卻被習善誠的徒弟打亂了。還魂造化丹，祖師的遺書，千年雪麒麟，這可都是他一輩子沒有見過的好東西，然而竟然都歸這個葉司篁所有。自己怎麼就沒有這麼好運氣的徒弟呢？
「不想了，這樣的徒弟是不錯，但會剋死師父的。」姚善思安慰著自己，「唉，如果我知道禁地中有這樣的好東西，就算拼了命進去看看也心滿意足了。」
靜塵道長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姚師弟，前些日子貴派的習善誠師弟護送貴派弟子前來，又急匆匆地回去了。說是定會在八月初一前趕回。今日卻換了姚師弟前來，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姚善思笑道：「沒什麼事。前些日子中淵師叔渡劫飛升，習師弟作為師叔的親傳弟子自然有些事務要忙。因此掌門師兄才命我來接替他。」習善誠在九晟山攪得天翻地覆，這些事是家醜，倒不便在靜塵面前提及。
「哦？中淵師叔渡劫飛升了？真是可喜可賀。」靜塵笑道，「我們走上這修行一路，期待的可都是這一天啊。」
感慨了一番，靜塵道長又將目光轉向葉司篁：「曾聽聞小徒狄若龍提起過賢侄，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我聽說賢侄在十幾天前身受重傷，但如今看來卻是不像。但我那徒弟從來不會說謊，賢侄可否為我解惑？」
葉司篁聽他誇讚，連稱不敢當。但是靜塵道長的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只因姚善思隱瞞習善誠的事情在先，他此時若說出來不免讓姚善思掛不住臉面。但若不說，後面說及魔道來襲多半也隱瞞不住。
此時容不得他慢慢思考，飛快地下了決斷，葉司篁道：「實不相瞞，我吞服了一顆還魂造化丹。靜塵師伯，我和師父前來的路上，看到有兩萬妖兵正向靜虛山趕來。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們是想趁少年修士大會期間將我們一網打盡。」
「哦？有兩萬妖兵向這裏趕來？」姚善思插嘴道，「我卻沒有看到。大約是雪麒麟趕路的速度太快吧。他們什麼時候能夠到達？」
「我們看到的時候，距離這裏還有三百里。」何善用道，「他們個個黑衣罩體，行進速度並不快。我仔細觀察過，其中少部分是魔道中人，大部分是狼妖，我猜測他們是從鐵狼山來的。隊伍里高手不少，化神以上境界大約一千多人。以他們當時的行進速度，應該會在八月初三到達這裏。但當時他們也發現我們了，未必不會加速行進。」
「這倒是一件大事。」靜塵道長點頭道，然而卻有些疑惑不解，「這三百多年來，魔道式微，一向不敢有所動作。天下各大妖王也還算安分。怎麼突然就聯合起來發動襲擊？真是蹊蹺。」拍了拍座椅的扶手，忽然起身道：「這件事我必須告知掌門師兄。何師兄，姚師弟，先在這裏少坐，靜塵失陪一下。」拱了拱手，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姚師叔，隱瞞師尊的事，是掌門師伯的意思嗎？」見靜塵道長離去，葉司篁向姚善思詢問道。
姚善思有些尷尬：「不是。我來時掌門吩咐說，如果被人問及此事，就實話實說。不過我說不出口。」門中出了這樣的大事，是很丟臉的。更何況以霜華門如此地位，面子更是要緊。
「我也不願意提及這件事。」葉司篁嘆道，「這件事說出來，我師尊的聲名就徹底毀了。但是從理智上說，這件事不得不提。師尊毀去了乾坤鎖魔大陣，用不了多少時候，就會有許多大成境界的魔頭出世。可是各大門派都還一無所知。若是被魔道攻個措手不及，很可能損失慘重，甚至再也難以翻身。如果真的出現那樣的情況，我就是百死莫贖之罪。」
「問題有那麼嚴重嗎？」姚善思很不以為然，「被乾坤鎖魔大陣壓制三百年之久，魔道中能出什麼人才？」
「師叔不可掉以輕心。」葉司篁面色凝重，「大陣一破，他們就敢派出如此陣容來襲擊靜虛山，怎麼可能沒有些底蘊？祖師的留影也說過，這大陣不是無懈可擊。魔道中人也不乏高手，未必不能想出破解之道。」
「不錯，這件事不能隱瞞。」何善用道，「徒兒，我明白你的心情。你不想讓你師尊的聲名繼續受損。但是這件事如果不說，一旦造成難以挽回的後果，你師尊的罪過可就更大了。而到了那個時候，這件事也隱瞞不住。並且你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再挽回你師尊的聲名。如果今天開誠佈公，讓各路同道有所準備，那麼日後你還有機會彌補。既然你開不了口，那這個惡人就讓我來做吧。」
「好吧，師父。謝謝你。」葉司篁投去誠摯的目光，與何善用相視而笑。他不是感謝何善用替他開口，而是感謝何善用解開了他的心結。
一聲濃重的嘆息在葉司篁心頭響起。「小子，難為你了。」卻是那雪麒麟傳來的一縷神念。這個大傢伙也跟着來到了前廳，但是椅子對他來說太小了，因此便只好象狗一樣的在葉司篁的旁邊地上蹲坐着。可惜葉司篁雖然聽到他說話，卻也不知道如何跟他交流，只能向那異獸投去一個無辜的眼神。
「你收了那個捲軸，就有了跟我交流的能力。」雪麒麟的聲音再次在心間響起，「只要把神念注入其中即可。不過以你的修為，連元神還未形成，倒是不能說的太多。可恨玄真那個老雜毛，不老老實實地將這東西交給繼位的徒子徒孫保管，偏偏弄了這麼一出。自以為安排得天衣無縫，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落得了這麼個局面。他在仙界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臊得爆體自盡的。」他的語氣讓葉司篁感到詫異，這傢伙身為禁地的看守，言語中竟然對祖師沒有半點恭敬。
「前輩，小子有禮了。」葉司篁終於摸清了和雪麒麟溝通的門路，恭敬地打了聲招呼。他可不敢拿這傢伙當寵物來養。
那雪麒麟卻也坦然接受了。活了一千多年，他也有這個資格。「小子，真難說你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壞。」雪麒麟道，「如果你現在能有玄真那老雜毛當年的修為，得到了這些好處說不定能夠力挽狂瀾。趁著魔道立足不穩，倒是有可能再次將他們鎮壓。當然，你也得及時想出辦法才行。可惜你現在修為太低，等你修鍊到實力足夠的時候，魔道的勢力也早就如日中天了。魔道的修行與仙道不同，他們是不會飛升的。一旦突破解體境界的門檻達到大成，將會在世間永久存活，除非被人殺死。而戰鬥能力更是穩穩壓制你們的破虛高手。否則黑魔王也不至於稱霸千年淚。十年之內，必定有許多魔頭突破到大成境界，那時候你能達到什麼層次？雖然你資質不錯，但是修鍊到破虛境界至少也要三十年。到那時候再想圖謀將他們鎮壓，只能是痴心妄想了。而且，你也未必能活那麼久。」
「前輩，你對本門祖師似乎不怎麼恭敬。」葉司篁道。
「恭敬？我為什麼要對他恭敬？」那雪麒麟極為不滿，似乎還有些委屈，「那老東西把我騙來做這件苦差事，在那狗屁禁地一呆就是三百年。既沒有美景，又沒有美食，還沒人說話。換了你試試？我又不是他的奴僕，只不過欠了他的一個人情而已。」
葉司篁有些明白了。看來這雪麒麟和玄真祖師之間的關係也不是那麼簡單。
「小子，你似乎把我的話當作了耳旁風。」雪麒麟突然醒悟過來，葉司篁根本沒把他的警告當回事，「你以後的日子危險的很呢。一旦你身懷玄真道人遺命的事傳到修魔者的耳朵里，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殺你。有我在你身邊，一般的小角色倒是不敢靠近你。可是修為高深的魔頭是不會顧忌的。你也不要妄想我會出手救你。當初玄真道人立遺書的時候可沒想到他的傳人竟然無力自保，因此保護你不在我的承諾範圍內。而且不論是你成功完成他的遺命還是自己死掉，我的任務都會自動結束。所以只要你死了，我就會立刻獲得自由。」
「我知道，這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但是你不會出手殺我吧？這一點祖師一定會考慮周全的。」葉司篁聽了雪麒麟的話，只覺得全身的毛孔透著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