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花樣年華(3)

第9章 花樣年華(3)

第9章花樣年華(3)

她想起那個大火肆虐的夜晚,在孤兒院的小角落裡,她為了把這個少年從火海里救出來,被一根巨大的火棒砸到臉。那樣刻骨銘心的記憶,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7

住院期間,有一天夜暖悶得發慌,央求許孟笙帶她出院。「地點隨你挑,只要不在醫院就行。」夜暖可憐兮兮地看著許孟笙。「好吧。」許孟笙對這樣的夜暖無可奈何。沒想到許孟笙帶她來到葵大的一個家屬大院里。這是一個非常幽靜的花園,三層樓的小洋房,雖然有些年歲了,卻更增添了古舊的特色;花園裡種了很多花草,遠處還有一個小小的溫室,培育了一些菌類的植物,門口處矗立著一株無花果,正顫顫巍巍地往下掉果子。花園的正中央擺了一套米白色的藤椅,陽光曬進來,像是鋪上一層金色的毯子。「這是我爺爺家,他是葵大的植物科學教授,最喜歡在院子里種瓜果蔬菜了。」

「家裡沒別人嗎?」「我奶奶三年前去世了,爺爺這個鐘點應該在和他的老朋友們下棋。」「你平時住這裡嗎?」「小時候我父母在另一個城市的醫院上班,我一直跟我爺爺住在這裡。

不過後來我媽媽調回來了,我就和媽媽住到城北去了,這裡就住得少了。」許孟笙又從屋子裡端出溫熱的茶水、糕點、小零食擺在夜暖的面前:「這個香果酥,是我爺爺做的,喝一口茶再吃,能體驗到它別樣的味道。」香果酥是葵遠的名小吃之一,整個製作工序比較複雜,做出來的糕點清甜可口,酥而不膩,百吃不厭。但是夜暖還是第一次知道香果酥有這種吃法。

夜暖捂住傷口,手有些不方便,許孟笙像是看出來了,自覺地把茶遞到夜暖的嘴邊,夜暖遲疑了一下還是低頭去喝。喝完之後再吃一口香果酥,果然味道比以前吃的清甜。

夜暖這才發現自己餓了,接連吃了好多塊。許孟笙坐在一旁,給她削蘋果:「最近都沒吃什麼好吃的,現在饞了吧?」聲音那麼溫和,讓夜暖差點恍惚。

「在醫院都快憋死我了。」夜暖大口大口地吃著,也不顧什麼好看不好看了。

「真是可憐。」許孟笙幫她倒茶,「難怪你那麼輕,我抱著跑了那麼久,都感覺你要飛了似的。」

「你跑得快嘛,我聽珊珊說,你跑步的速度,別人望塵莫及。」夜暖吃飽了,坐在藤椅上曬太陽。暖融融的陽光讓夜暖心情大好。

「跑得快,那是被人打的時候,逃生的必備技能之一,你不知道嗎?」許孟笙笑著幫夜暖擦去嘴邊殘留的食物。

「看來你小時候經常被人打。」夜暖微微一笑,嘴角邊有兩個小小的梨渦。

許孟笙的臉色突然一沉,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但是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經過我這段時間優異的表現,你是不是不討厭我了?」許孟笙問。「我本來就不討厭你,我只是……」「你只是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許孟笙幫她接話。「你這個人,最討厭的地方就是太聰明,合著什麼事情都看透了,別人就感覺特沒勁。」「你這是在誇我嗎?」「誇你像只狐狸一樣狡猾。」

「還是只黃毛的對不對?」許孟笙笑。「你對自己挺了解的嘛!」夜暖也笑。「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因為,我曾經也和你一樣。」許孟笙不經意地說。夜暖有些吃驚,她從來不覺得許孟笙曾經會是這樣的人。

「在自己的世界里待久了,就不太喜歡和陌生人接觸。」許孟笙垂著頭,夜暖看不出他的表情,「我們都會築起厚厚的牆把它圍起來,別人觸摸不到也看不到,只有我們自己一目了然。有時候會惶恐,不敢和外人說。」

「所以你玩音樂,還把自己染成了一個黃毛。」「你這是在嘲笑我嗎?」

「你可以這樣理解。」「就如同你畫畫一樣,只是想把內心最害怕的自己放在最安全的地方,等到你有能力保護她再釋放出來。」「你說話真深奧。」「可是我知道,你聽得懂。」「為什麼這麼覺得?」「是一種直覺,信任的直覺。」

夜暖在那天,發現了許孟笙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包裹在陽光燦爛的外表之下,有他刻意隱藏的另一個陰暗面,他比任何人都小心翼翼,不讓任何人察覺。

其實他的內心,和夜暖有著同樣的害怕。那天夜暖和許孟笙聊了很久,他們並排坐著,從陽光普照聊到夕陽西下。夜暖喜歡聽許孟笙和她講一些他小時候調皮搗蛋的事,還喜歡聽他為了組樂隊所遭遇的艱難,以及他們第一次上台表演時因為調音太差而被台下的人丟雞蛋的尷尬。夜暖第一次感到和一個人在一起能這麼快樂,那種快樂和與女孩子在一起的溫暖不同,它還夾雜著一些夜暖所不熟悉的興奮和躁動。

她恨不得將這種快樂和全世界一起分享,即便所有人都笑她矯情都不要緊。

女孩子十幾歲時的天真浪漫,永遠都無法複製。無論你身上有著怎樣的驕傲,你在遇到喜歡的人的時候,都會同樣卑微到泥土裡去。

8

手臂的傷癒合之後,夜暖的手臂上就留下了一道長得如蜈蚣一般嚇人的疤痕。

尹珊珊拿著鏡子站在夜暖面前,看著夜暖的臉從白到青,眼神從迷茫到崩潰,身體逐漸開始發抖。

「很醜嗎?」夜暖問。五個人集體搖頭。

「撒謊都這麼一致。」夜暖言語中沒有一絲感情。她用暗示的目光看著在一旁同樣緊張的許孟笙,悄悄地說:「你命休矣!」

「我的樣子是不是很恐怖?」夜暖繼續問。五個人集體點頭。「該撒謊的時候又都誠實起來了。」每個人臉上的表情猶如月之陰晴圓缺,非常複雜。

他們生怕夜暖一發怒,把尹珊珊手裡的鏡子當成泄憤的工具,到時候場面一定很難看。

還是陳暮先打破尷尬:「我覺得吧,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鏡子所反映的不一定就是別人所看到的……」

「木頭,你能不能不說廢話!」豪哥打斷陳暮的話。「你們都緊張啥啊?大不了讓許孟笙同學以身相許不就得了,我們操哪門子心啊。」平時不太愛說話的鼓手小卡車冷不丁來了一句。這彷彿炸彈般的聲音,在這間不大不小的病房炸開了鍋。「你們這是在幹嗎啊?啥叫以身相許啊?我許孟笙能為一棵歪果子樹放棄一片翠綠的森林嗎……啊,打我幹嗎……你還打,你……陸夜暖,怎麼說我也是你的緋聞男友,不帶這麼狠的……」

「誰是歪果子樹啊?真不要命了你……」「幹嗎呀……還不讓說實話了……四個人在不經意的瞬間看到夜暖迅速拿過尹珊珊手裡的鏡子滿房間地追著許孟笙死拍。「這是我認識的總愛生病的冰美人陸夜暖嗎?我是不是眼花了?」尹珊珊吃驚地問道。「你沒有眼花,你只是看到了『人的潛能是無限』的這件事……」豪哥笑道。

「我感覺以後我們的生活一定會多姿多彩。」陳暮一屁股坐在醫院的床上。

尹珊珊、豪哥和小卡車也坐過去,一排人坐在床上,看著許孟笙和夜暖上演「人類捕鼠記」,都樂得清閑。夜暖的這一場傷,讓她和輪迴樂隊的四個人迅速成為哥們兒,這是夜暖意想不到的。最重要的是,她和許孟笙的關係發生了一些小小的改變,兩個人還是鬥嘴,她卻不再像以前那樣從心眼裡討厭許孟笙,她開始試著接受別人對她的好,開始融入集體生活。

沒有什麼比這個來得更重要了。

9

夜暖足足在醫院待了一個月,期間在葵大發生的事件讓她不僅在外國語學校聲名鵲起,連葵遠大學的人都傳得沸沸揚揚。

最讓大家覺得意外的是,Aaron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找許孟笙的麻煩,彷彿在夜暖的一席話之後,就真的放下了和許孟笙的個人恩怨。

夜暖後來才知道,許孟笙和Aaron的矛盾持續了很久,在夜暖沒有參與的過去,兩支樂隊也一直斗得你死我活。她意外地發現,自從她回來之後,對許孟笙獻殷勤的女生明顯沒有以前多了。

就連隔壁班那個很做作的文藝委員肖雪都沒有動靜了。許孟笙常常嘆著氣對夜暖說:「完蛋了,我再這樣下去就沒行情了,你要不要開個新聞發布會幫我澄清下啊?」「澄清個屁。」夜暖跟許孟笙說話漸漸也開始隨便了。許孟笙既沒有對她表白,也沒有和她矯情。她也不想自作多情地去關心那些流言飛語。小米也曾經問過夜暖:「你真的和許孟笙在一起了嗎?」

夜暖迷茫地趴在小吧台上,對著綠蘿噴水:「感情真是件特別複雜的事,許孟笙這個人一會兒一本正經,一會兒嬉皮笑臉,你真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小米就不再問了,只是微微地低下頭來,撥弄自己手裡的奶茶杯。不過託了許孟笙的福,夜暖開始接觸到音樂。那個世界和畫畫並不同,畫畫是無聲的,所有的印象都在腦海中,用筆描繪出來。而音樂是磅礴的、行雲流水的,通過肢體、節奏、聲音宣洩出來。夜暖常常和尹珊珊去許孟笙他們排練的地下室看他們排練。那是只屬於年輕人的東西,青春的飛揚跋扈,那麼活躍地跳動在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上,所有人都跟著節奏搖擺自己的身體。小米偶爾會來給他們送奶茶,樂隊的人漸漸也認識到這個面容雖然不美,卻溫柔善良的女孩兒莫小米。小米每次都只在樂隊待一小會兒就走了,她很安靜,無論是走路還是說話,都靜悄悄的,很容易讓所有人都忽略她的存在。夜暖的爸爸回來過幾次,多數是在半夜,他沒有叫醒夜暖,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客廳抽煙喝酒。夜暖半夜起來,在幽幽的燈光下看到爸爸坐在沙發上,半眯著眼睛,彷彿滿懷心事。

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就快要期終考試。許孟笙終於成功地開了一場演奏會,在晚上的小廣場,來的人非常多,他們搖著頭,吼著歌,所有人跟著擺動自己的身體。

許孟笙在那個時候才是最投入的,夜暖看著許孟笙,覺得那個世界里的許孟笙才是最真實的。許孟笙在台上沖她眨眼,她會心地笑笑,她知道他們之間,即使什麼都不說,卻已是彼此很親近的人。

夜暖突然不再害怕,不害怕在這個世界再次面臨艱辛,因為她知道,哪怕前方的道路無比崎嶇,只要有許孟笙的陪伴,她的心就不會再流離失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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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涼夜已成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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