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愛情

第2章 愛情

第2章愛情

有一種東西

它會在整個夏天的夜晚

像風一樣突然襲來

讓你猝不及防

無法安寧

與你形影相隨

揮之不去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

只能稱它為愛情

——余虹

每一節課都有很多女生是卡小卡想認識的。3月末的一個下午,在上「莊子哲學」課時,卡小卡就成功地認識了一個。她叫暘,那節課偶然坐在卡小卡的旁邊。卡小卡看她沒帶書,便把自己的書放在兩人中間一起看。下課時,暘說有很多問題沒聽懂。卡小卡看她長得很漂亮,於是聲情並茂地給她長篇大論了一通。卡小卡講得興緻勃勃,看樣子連續講個三天三夜都講不完。暘說抱歉,我下節有課,你能不能以後再給我講?卡小卡說好,那我們交換一下聯繫方式吧。於是,暘在卡小卡的本子上寫下了自己的姓名、QQ號和手機號。卡小卡看著那娟秀的小字,怦然心動。

走在綠意漸濃的校園路上,卡小卡陶醉地回味著剛才的一幕幕:她的聲音溫柔,說話口音很奇怪,似乎每句話都要拐好幾道彎,實在好聽極了;她長得眉清目秀,笑起來的樣子特別甜;她的身高中等,剛剛到卡小卡的肩膀。卡小卡只知道這些,其他的還沒來得及觀察。不過沒關係,這些就足夠了,卡小卡決定要追她。

回到寢室,卡小卡首先打開電腦,加了暘的QQ。卡小卡看到她的網名叫輕舞飛揚,簽名檔上寫的是「一直很安靜」;而自己的網名是KKK,簽名檔是「媽的不爽」。卡小卡覺得自己的太丟人,配不上人家,於是他苦思冥想,參考了四書五經和牛津詞典,並綜合了古今中外文學哲學名著和經典電影,終於靈感迸發,把自己的網名改成Flyyying,簽名檔改成「君子以厚德載物,自強不息」。然後,他考慮到以後要給暘講莊子,便關掉電腦,開始看《莊子》。無奈莊子的吸引力沒有美女大,他眼睛瞪著莊子,思維卻在逍遙遊。他想起自己還沒有問她是哪裡人呢,也不知道她學什麼、現在大幾。又擔心剛剛自己的表現是否太白痴—就像自己一貫在女生面前所表現的那樣?是否自己說話時語速太快,讓人感覺不舒服?是否自己著急的時候又開始胡編亂造,不爭氣地臉紅?她是怎樣看待自己的呢?忽又想起,她是不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呢?這個念頭讓卡小卡很不安,臉上有點發熱。

為了制止自己胡思亂想,卡小卡晃了晃腦袋,按按太陽穴,趁著寢室沒人,大聲地讀起來:

莊子與惠子游於濠梁之上。莊子曰:「鯈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雲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

晚上,卡小卡和暘在網上聊天了。以下是聊天記錄:

Flyyying:你好啊!

輕舞飛揚:好:)

Flyyying:你說話真好聽哪,一句話要拐三個彎,跟唱歌一樣。

輕舞飛揚:汗……你說話也拐彎呢,只是一句話只拐一個大彎。

Flyyying:呵呵,東北人嘛~你看我體型這麼彪悍,輕輕鬆鬆就能把你拎起來揣兜里~

輕舞飛揚:呵呵,覺得你好高哦。我是海南的,呵呵。

Flyyying:難怪,我聽說海南人天天吃魚,所以長得都很漂亮(其實卡小卡在瞎編)。

輕舞飛揚:啊?你聽誰說的啊?

Flyyying:聽一個師姐說的啊,她也是海南人,我只見過你們兩個海南人,果然都很漂亮的。

輕舞飛揚:暈倒……你可是哲學系的啊,怎麼還會相信這種話呢?

Flyyying:ft……第一,我不是哲學系的,我是實驗班的,嘿嘿;第二,其實我很笨,盲目相信了偽科學,下不為例下不為例,呵呵。

輕舞飛揚:呵呵,我是中文系的,我看你給我講的那麼好就以為你是哲學系的呢。

Flyyying:過獎過獎~你是中文系的為什麼要學莊子呢?

輕舞飛揚:因為我們大一的要求必須要選修兩學分的哲學課或歷史課,我什麼都不會,就隨便選了莊子,以後你要多給我講講哦。

Flyyying:這樣啊,沒問題,雖然我也是大一的,但是我以前讀過幾遍莊子,算是比較熟悉吧。

輕舞飛揚:呵呵,可真是謝謝你哦:)

Flyyying:小生莫大的榮幸,還望姑娘多擔待~

輕舞飛揚:呵呵,flyyying是什麼意思?

Flyyying:你看過王家衛的「阿飛正傳」嗎?那裡有一句台詞:「我聽說這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只能夠一直飛呀飛呀,飛累了就在風中睡覺。這種鳥一生只能下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時候。」flying是普通的鳥在飛,表示一種狀態,flyyying是這種無足鳥在飛,那是一種生活。

輕舞飛揚:呵呵,我沒看過,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一定會去看看的。

Flyyying:王家衛真該好好謝謝我,給他拉過來一位這麼漂亮的影迷~

輕舞飛揚:sigh……我以前看過他的《重慶森林》,感覺完全看不懂……

Flyyying:呵呵,我一開始也看不懂,不過他的幾部電影我都反覆地看過好幾遍了,所以多少算是懂一點了吧~我覺得《重慶森林》裡面阿菲的角色就有點莊子的味道,他們都是那種能很好地生活在自己為自己營造的特殊生活中的人。

輕舞飛揚:聽起來你真的很適合學哲學哦,看電影都看得這麼深刻~

Flyyying:哪裡哪裡,過獎過獎~

Flyyying:要不要我現在給你講莊子?

輕舞飛揚:快斷電啦,我晚上沒智商,以後再講好吧。

Flyyying:呵呵好的,明天是周六,你有事嗎?我們一起去自習吧?

輕舞飛揚:明天早上我要去開個會,大概九點半結束,然後我再去自習,你先給我佔座好嗎?

Flyyying:好的好的,我佔了座之後給你發簡訊。

輕舞飛揚:嗯,3X:)

Flyyying:那明天見,晚安。

輕舞飛揚:晚安:)

暘竟然答應了和卡小卡一起自習,這差點讓卡小卡喜極而泣。為了明天那偉大的自習,卡小卡決定早早上床睡覺。哪知因為太過興奮,他很晚才睡著,以致第二天一醒來就已經九點半了。卡小卡想完了完了全完了,然後垂頭喪氣地去洗臉,回來時看到暘給自己發了條簡訊,道:「豬頭,還沒起吧?我給你佔座了,在圖書館二樓××××。」

看到這兒,他簡直再一次喜極而泣—「豬頭!嘿!我是豬頭!嘿嘿,這麼曖昧的稱呼!有戲!哈哈!」他興高采烈地奔了出去。那是初春的時候,正是北京一年中難得的溫暖時節。卡小卡看那天風輕雲淡,心情那叫一個—爽!

找到暘,卡小卡先是朝暘咧嘴傻笑,表示歉意,然後坐在暘的旁邊。P大圖書館坐落在園林區的邊上,它被高大的梧桐樹圍繞著,很多不知名的小鳥在樹上飛來飛去,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圖書館自習室靠窗戶的位置最能享受到這樣春意盎然的美景,在學習累了時聽聽風吹鳥鳴,甭提有多愜意,所以靠窗戶的位置是最搶手的。無奈他們去晚了,沒搶到好位置,不過離窗也不遠。卡小卡一邊想著美事,一邊看窗外的美景,不知不覺間看呆了。

這時,暘輕輕地推了他一下,朝他甜甜一笑,卡小卡方知自己剛才失態,不禁覺得有點臉紅,於是狠命地把思緒收回來,繼續讀《莊子》。

很快就到了午飯時間,他們就近去一家食堂吃了午飯。吃完飯,暘提議先去散散步,她說:「我剛吃完飯就愛睏,先去走走才能清醒一點。」

卡小卡想女孩都柔柔弱弱的,男人應該好好照顧她們才是。

卡小卡本來沒有這習慣,但是今天也順口說:「是啊,我也是,今天天氣好,走一走對身體也好。」說完,卡小卡又後悔起來,好好的,幹嗎說什麼身體好不好呢,這不是讓暘誤以為自己身體不好嗎?

暘似乎沒太在意,她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於是笑著問:「你不是要給我佔座嗎?怎麼那麼晚才起來?」

卡小卡想到昨晚因為太興奮睡不著覺,覺得很不好意思,只是說:「昨天睡太晚了,對不住對不住,下不為例下不為例。」邊說邊朝暘傻笑。

「我知道你們男生一到周末就很晚才會睡覺的。」暘抬頭看著卡小卡,眼神很澄澈。

卡小卡忙說:「是啊是啊,周末晚上不斷電,我們要看看電影討論討論問題什麼的,呵呵。」其實,看的多半是「不健康」的電影,討論的也不過是哪個女生屁股翹哪個女生會發嗲之類的問題。

那時,他們正漫步在一個古樸的大院子里,院子中央是一塊比足球場還大的草坪。草坪中間有歪歪斜斜的小道,草坪兩邊是一個一個的小四合院。這些四合院是一些小型院系和小型研究所的所在地,哲學系和中文系都在其中。

當他們走到哲學系門前時,暘問卡小卡為什麼要選哲學,卡小卡照實說了一通。

暘想了想,說:「我要是在實驗班就好了。我本來想學新聞,因為我在高中時一直是校報的記者,可是我高考分數不夠,只好選中文了。」

「那為什麼不去別的學校呢?」

「因為當時的分還挺高的,老師、家長都說去別的學校可惜,就來了這裡。」暘的語氣中透出一絲無奈。

卡小卡想安慰安慰暘,可是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後來,卡小卡說要給暘講《莊子》,暘說還有作業沒寫完,寫完再說吧。於是,兩人就回去自習了。

自習的時候,卡小卡一邊看書一邊重溫剛才和暘的一席聊天。卡小卡想,暘是那麼溫柔優雅,自己則是那麼粗魯;暘也愛笑,可是人家笑起來是那麼好看,而自己的笑則顯得那麼傻。想著想著,不禁自卑起來。卡小卡轉念又想,自己畢竟是男生,男子漢應該有衝天豪氣,不應該在乎這些小情小調,以後應該多照顧暘一點。就這樣,他們整個下午都在自習。其間,卡小卡幾次幫暘去打開水,他覺得自己腳步輕飄飄的,似乎比平時額外多出一分力氣。暘寫完作業之後,已經是晚上了。卡小卡提議去有名湖邊散步邊講《莊子》。他講得滔滔不絕有聲有色,暘靜靜地聽著,時而提出這樣那樣的問題。講著講著,已經快到熄燈的時間了,卡小卡便把暘送到寢室樓下。分手之前,暘開玩笑說:「真是聽君一席言,勝讀十年書哦。」卡小卡頗有些不舍,只是傻獃獃地問:「明天還出來自習嗎?」暘爽快地答應了,並笑著說:「這回輪到我佔座嘍。」卡小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明天一定早起。

卡小卡洗漱完畢就上床準備睡覺,寢室的人頗覺詫異,偉哥問:「你丫今天怎麼這麼痿?」強哥搶過來說:「今天坦哥跟一個MM約會了哦,我在圖書館可都看見了。我跟你打招呼,你小子都不理呢。」卡小卡無奈地攤開雙手,說:「怎麼可能?我真沒看見你啊!」刀哥不知在幹啥,突然緩過神來,問:「誰?誰跟誰約會了?」偉哥在那邊又是尖笑又是嘆氣,說:「我這麼帥都沒泡到妞,你倒是勾搭上一個!怎麼樣?上了沒?」

那邊強哥回刀哥道:「是坦哥啊,那女生長得蠻漂亮的哦。」隨即轉向卡小卡說:「算你小子有福氣!」隨即又轉向偉哥說:「你小子當上地球首富之後,那美女還不一堆堆地往你懷裡鑽啊!」

偉哥又開始賤不啦嘰地爆笑。卡小卡半天插不上嘴,此時只能無奈地說:「你們就編吧……」刀哥又問:「她是哪個系的?你們怎麼認識的?」卡小卡以大事化小的口氣說:「就是上課認識的啦,她問我問題我給她講,就這麼簡單。你們這幫小處男還是老實點,別沒事就大驚小怪的。」偉哥不爽,說:「我靠!你丫沒事睡這麼早幹啥?小心晚上做春夢濕了小內褲。」

強哥一臉猥瑣地壞笑,說:「對對!偉哥說得好。」

刀哥嘆息道:「看來我們寢室有人要『脫光』(「脫光」是P大通用語,意思是「擺脫了光棍兒的生活」)了。」

卡小卡無奈,不理他們,蒙頭欲睡。被窩裡難免又聽到這幫小子意淫一番,偉哥自然要嘆息自己這麼帥為啥沒有美女來表白,強哥依然是大道理—男人就應該如何如何,泡妞也應該泡怎麼怎麼樣的妞。刀哥一般不跟他們瞎摻和,但是偶爾也會一鳴驚人。

被窩裡的卡小卡自然睡不著,星期六的晚上不是用來睡覺的:偉哥的電腦幾乎是個遊戲機,平時別的寢室的哥們兒都愛來他這兒消遣,星期六的晚上不斷電,豈有不玩的道理?即使打遊戲打膩了,還要看看A片,總之星期六晚上偉哥斷不能把時間浪費在睡覺上;強哥經常聲稱自己大志在胸,然而現實與理想往往差距太大,所以每每也和偉哥一起打遊戲;刀哥倒是比較安靜,或者看書看電影或者玩只有他自己喜歡的遊戲。卡小卡平時也很安靜,他基本不玩遊戲,只愛看電影,而且一旦看到喜歡的電影便會反覆看上幾遍甚至十幾遍。當然,卡小卡也愛看A片,不過不像偉哥那麼痴迷,他很少主動找來看,多是隨著偉哥一起看。強哥是「正經人」,看A片的時候也正兒八經地評論說:「這個強勢,好!」「那個太痿,不好!」刀哥連看A片的時候都比較安靜,默默地端著一杯鐵觀音,一邊品茶一邊看,偶爾會稍稍評論幾句。而偉哥和卡小卡都喜歡邊看邊大聲嚷嚷,或評論或感慨或模仿,不一而足。

卡小卡在被窩裡輾轉反側,一邊想著明天必須早起,不能讓暘失望,一邊卻腦袋轉個不停,異常清醒。在卡小卡的想象中,暘早已變成了一個天使,她聖潔卻脆弱,容不得一點傷害。卡小卡寧願犧牲自己,也不願她受委屈。卡小卡想,如果真的到了那種危難的處境,英雄救美簡直都不算功勞—那可是救暘啊!

「可是,她是否有男朋友呢?」卡小卡感到困惑。復又想:「有男友又能怎麼樣?朋友不是一樣嗎?」又想:「如果她沒有男朋友,她是否就真的會喜歡我呢?」隨即自答道:「沒關係,只要我對她好就夠了!為什麼一定要她做這做那呢!」卡小卡想到了「當你老了」那首詩,不禁默背起來:當你老了,頭髮灰白……可他只想起了這一句,他痛恨自己太笨—以前讀過好多遍的怎麼還不會背?!莫非是自己也老了?想著想著,不禁傷感起來。於是下床,打開電腦,把那首詩搜索出來,然後,富有感情地默讀了幾遍:

當你老了

當你老了,頭髮灰白,滿是睡意,

在爐火旁打盹,取下這一冊書本,

緩緩地讀,夢到你的眼睛曾經

有過的那種柔情,和它們的深深影子;

多少人愛你歡樂美好的時光,

愛你的美貌,用或真或假的愛情,

但有一個人愛你那朝聖者的靈魂,

也愛你那衰老了的臉上的哀傷;

在燃燒的火爐旁邊俯下身,

凄然地喃喃說,愛怎樣離去了,

在頭上的山巒中間獨步踽踽,

把他的臉埋藏在一群星星中

卡小卡下床的時候少不了受偉哥幾句奚落,卡小卡也不願搭理他,只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讀完詩,卡小卡又想起《馬丁·伊登》a和《少年維特之煩惱》b來,自己會不會像維特或伊登那樣傻呢?忽又想起《挪威的森林》,暘會不會像直子那樣早有一個深愛的人呢?還是像綠子那樣有一個正在相處而自己卻不喜歡的男朋友呢?自己又會不會像渡邊那樣把事情做得很地道呢?忽又想起《小王子》c,暘是否是自己那朵獨一無二的玫瑰呢?他們何時才會互相馴服成彼此的唯一呢?

a窮水手伊登偶然遇到一個上流社會的女孩,很快愛上了她。最開始伊登很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於是,伊登努力地提高自己的修養,自學了很多的書。最後伊登變成了大作家,卻發現自己愛的那個女孩是一個非常俗氣的人。後來,伊登跳海自殺了。

b維特是一個多愁善感的男孩,他愛上一個已經和別人訂了婚的女孩。他們的愛情不可能有結果,最後維特自殺了。

c小王子住在一顆小行星上,他愛上了一朵嬌生慣養的玫瑰。後來他們吵架了,小王子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小王子去了很多別的小行星,後來又去了地球。在地球上,他看到了一個玫瑰園,那裡的玫瑰跟自己愛的那朵幾乎一模一樣,自己卻對它們沒有什麼感覺。這時候,小王子領悟到只有自己星球上的那朵玫瑰才是自己所愛的,她是唯一的,是不可替代的,所以他便回去了。

有人說,每個處於熱戀中的人都是抒情詩人,他們的神經異常敏感,看到什麼都想情緒激動地或讚美或憂傷一番。這話用在卡小卡身上一點也不錯,此時,他正處於詩意盎然的狀態,讀詩和自比小說中的人物並不能令其得到滿足。於是,他乾脆打開筆記本,一氣呵成寫下了一首詩:

致木棉

一株木棉

!?。

那堅韌的遠山啊!

我依然戀你。

但此刻,我必須把目光轉向自己。

我像個孩子,總在一個人遊戲。

別人的遠去,也讓我憂傷失意;

他們的空虛,卻是我探索的動力;

我總在微笑。

我從未哭泣。

那麼,我是只獨行的老虎?

他呼嘯山林,他毫無畏懼;

他滿身傷痕,他勇猛不羈;

他欲統治一切。

他從不同情自己。

抑或,是只無足鳥?

他的一生只能在空中飛來飛去,

餓了,就吸風飲露;

困了,就睡在風裡;

只有死亡才能讓他踏實落地。

我也可能是座火山。

那麼安靜,讓人擔心;

一旦爆發,會壯麗無比?

他擁有巨大的內在熱情,

卻只能找到少數知己。

我願意是棵橡樹。

他們的根,緊握在地下,

葉,相觸在雲里。

每一陣風過,

他們相互致意。

我說的是木棉,

那柔軟多姿的自己?

這詩的標題「致木棉」是反用了舒婷的情詩《致橡樹》,最後一段「橡樹和木棉互相依偎」的意象也完全是從「致橡樹」中借用過來的。但是,在詩的主體部分,卡小卡用幾個意象對自己所做的一番觀照卻也有一些意思。顯然,卡小卡在試圖從不同的視角來思索自己,想以此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惜寫完之後,卡小卡不但沒有冷靜下來,反而更加激動了,因為他一想到自己和暘在不久的將來會像「橡樹和木棉」那樣互相依偎的樣子就心跳過速,恨不能立馬就與暘白頭偕老。可以想象在諸位看官眼中這詩寫得實在很一般—如果它還能被稱作詩的話,然而在我們情竇初開的卡小卡的眼中,這詩簡直就成了他和暘偉大愛情的偉大見證,神聖得要比聖母瑪利亞還要不容侵犯。要是誰敢當著卡小卡的面說這詩的壞話,我相信卡小卡準會找他拚命!

且說卡小卡正處在這樣的神志恍惚狀態中時,偉哥又開始看A片了,並且為引誘他故意把聲音開得很大。卡小卡不想褻瀆暘,於是免不了又胖揍偉哥一頓。不過,這A片傳出來的聲音倒是把他從剛才的胡思亂想中拉了出來。卡小卡不禁想,暘的裸體會是什麼樣的呢?暘也有性慾不曾?跟暘做愛又是什麼樣的感覺呢?暘是否也看這麼奇怪的A片?進而想到,暘也會做錯事不成?暘也應該是個普通的女孩,她跟我一樣也是在應試教育體系中長大的,她和我其實是同一類人。也就是說,她的所想也應該和我大同小異。這樣思來想去的時節,卡小卡覺得坦然了許多。

那時已經是深夜一點多了,刀哥已經睡下了,偉哥和強哥仍然毫無睡意,卡小卡也一點都不困。於是,卡小卡又把《莊子》拿了出來,讀了一會兒,突然睡意襲來。於是,他定了早上八點半的鬧鐘,上床便睡了。

第二天一早被鬧鐘吵醒時,卡小卡的腦袋昏昏沉沉。然後,看到暘的簡訊,卡小卡登時清醒過來。於是洗漱過後,他帶上昨晚寫的詩,按照暘的指示去找她,並順路買了兩個大蘋果。卡小卡來到暘身邊時,暘正在專心看書。卡小卡輕輕地拿走暘放在凳子上的書,並把蘋果放在書桌上。暘看到卡小卡,仍然是甜甜地笑了一下,然後把蘋果裝在卡小卡的書包里,並向卡小卡做手勢表示圖書館里不讓帶吃的。卡小卡這才想起來,於是咧嘴傻笑,表示自己忘了。卡小卡開始預想該在什麼時候把詩給暘看,可是我們的卡小卡太緊張了,在兩個人默默看書的時候、在中午一起吃飯的時候、在一起散步的時候,他都惦記著要把詩送給暘,可是都沒鼓起勇氣。

下午,卡小卡有點困,便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覺。睡醒的時候發現暘也睡著了,便輕輕地把自己的衣服給暘披上。暘睡醒了之後,卡小卡約她一起出去吃蘋果。

在暘去洗蘋果的時候,卡小卡從遠處打量了一下暘。只見暘的身材勻稱,上身穿著粉色格子襯衣,下身穿著白色休閑褲,頭髮簡單地扎了個馬尾。在他的審美眼光下,暘簡直就是完美的化身—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這是最自然的樣子;穿著普通,打扮簡單,這是最純潔樸素的象徵;舉止溫柔,聲音好聽,這是他最理想的女孩兒。想著想著,他不由得看得痴了,以至於暘轉過身來的時候他還在獃獃地看著,待反應過來,卡小卡才突然把手放在太陽穴上,裝作在思考的樣子。

暘輕盈地走了過來,把蘋果遞給卡小卡,問他剛才在想什麼呢。

「啊,我在想愛因斯坦為什麼不接受不確定性原理呢。」卡小卡的語氣有點慌張。

「愛因斯坦?是編高中理科習題冊的那個老頭嗎?」(暘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有很多高中理科習題冊都是用愛因斯坦的肖像作為封面的。)

卡小卡一本正經地說:「不是,他是我們東北的一個賣臭豆腐的。」

暘咬了一口蘋果,說:「哦,我家裡那邊都是王致和的呢。」

「王致和的臭豆腐不好,裡面有添加劑,不利於身體健康。」卡小卡神態自若,一副專家模樣,「愛因斯坦的臭豆腐是純天然的,做這種臭豆腐很費勁的,要把剛出爐的新鮮豆腐放到農村的廁所里發酵,放的時間越長就越臭,也就越好吃——這跟『酒是陳的香』是一個道理。根據專家論證,吃了這種臭豆腐,有利於美容養顏,延年益壽,以後我回家給你帶點來,怎麼樣?」

暘差點沒把嘴裡的蘋果吐出來,只見她睜大了眼睛,看著卡小卡,喃喃說道:「不會吧,原來臭豆腐是這麼做的啊。」

卡小卡終於忍不住了,前仰後合地哈哈大笑起來。

暘明白過來,氣得直跺腳,一邊說:「你這個壞蛋,就知道欺負我是文科生!」一邊伸手要打卡小卡。

卡小卡下意識地抓住了暘的手,足足握住有3秒鐘。待突然意識到這是在進行肉體接觸的時候,兩人就像被電擊了一下似的迅速放開手。

後來暘說,她本來又氣又恨,那一刻卻突然感覺到了心動。卡小卡說,他不只是心動,他的不聽話的「小和尚」也跟著動了一動。

晚上送暘回寢室的時候,憋屈了一天的卡小卡終於鼓起勇氣把詩送給暘了。臨別的時候,只見他跟個賊似的從自己的書包里掏出一張紙,然後紅著臉用顫抖的手把它遞給暘,說,這是給你的。暘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還沒等暘拿穩,他就趕緊鬆手了,導致那詩掉到了地上。不過,他根本沒注意這一切,因為那時他已經像躲炸彈似的大步流星地走開了,連聲再見都忘了說,這就是卡小卡給暘送詩的情景。後來,暘對他說這詩寫得本應該挺讓人感動的,但是她一想起卡小卡送詩時那滑稽的行為就想笑,以至於把那詩里蘊含的詩情都給沖淡了。

如此這般,兩個人漸漸熟悉了起來。4月23日是卡小卡19歲的生日。根據對暘的了解,卡小卡推測她的家境可能不是很好。為了不讓暘給自己買禮物,卡小卡就沒有告訴她自己馬上要過生日了。殊不知,在生日那天晚上,他們剛一見面暘就笑著對他說生日快樂,並送給卡小卡一件禮物。他著實吃了一驚,想自己前幾天可是特意瞞著來的,她是怎麼知道的呢?他愣了一下,然後連說了一大串謝謝。暘說把它拆開吧。卡小卡便傻笑著把禮物拆開。原來是一個黑色的錢包,錢包裡面有暘寫的一張小卡片,卡片的正面寫著:

如果真的喜歡

就要堅持下去

背面寫著:

祝卡小卡生日快樂!

暘4.23

後來,卡小卡對一切都厭倦了,也就沒什麼可堅持的了。然而,當錢包被卡小卡弄丟了的時候,這張卡片卻是錢包里所有東西中他唯一不想丟的東西。

且說那時,卡小卡把這錢包拿在手裡,恨不得痛灑幾滴熱淚。

暘說:「我看你平時把學生證、身份證、飯卡、銀行卡和錢亂七八糟地往兜里一揣,怕你弄丟了自己都不知道,所以送你一個錢包,以後把這些東西都放在錢包里就好了。」暘的笑容很安靜。

卡小卡一味地傻笑著答應道好、好、好,他突然想了起來,便問:「我並沒有告訴過你我是今天過生日啊,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猜猜看?」

「是你偷偷看了我的身份證?」

「非也。」

「是你問了我的某個朋友?」

「亦非也。」

「那是月下老人託夢告訴你的?」

「想得美!」

「莫不是你就是個仙女轉世吧?」

「哈哈,有可能。」

「實在猜不出了,快點告訴我嘛。」

「那你過來低下頭。」

卡小卡便在暘的面前低下頭。暘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天機不可泄漏。」然後,暘朝卡小卡調皮地眨了眨眼睛,笑容變得很詭異。

卡小卡成了丈二和尚,完全摸不著頭腦。他想以後暘自然會說;如果她永遠不說,那這件事就會成為自己心中永遠的神話—就像後來真實發生的那樣,於是便不再追問。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朝有名湖走去。那時正是春意盎然的季節,天氣溫暖,晚上也只需穿一件長袖單衣。湖邊的樹大多開了花,有了綠意。樹林里有三三兩兩的鳥鳴,卻不似夏天那般聒噪,而且此時的湖邊還沒有討厭的蚊子—這正是一年中最適合有情人製造美好回憶的季節。卡小卡和暘隨便地聊著,因為心情好,兩人的話也多。他們開心地聊著以前的生日,聊著舊日的朋友,也聊到了兒時的往事。他們坐在一處長椅上,做好了慢慢聊奉陪到底的架勢。當聊到父母時,暘突然不說話了。

卡小卡發現了暘的異樣,想把話題岔開到別處去,可是,暘悠悠地說:「我以前都沒有跟你聊過我爸爸媽媽的情況,那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我很少跟人提起。」暘頓了頓,繼續說:「其實,我爸爸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就去世了。」說著,暘低著頭,聲音哽咽了。

卡小卡心裡咯噔一下,不曾有過的悲哀和疼痛。卡小卡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下意識地摩挲了幾下暘的胳膊。

卡小卡看到暘哭了,這更加讓他不知所措,於是一動也不敢動。

暘繼續說:「那時候我一直都不相信爸爸沒了,總覺得爸爸會在某一天重新出現。所以最開始,我都沒怎麼哭。後來漸漸懂得了爸爸永遠都不會回來了,我才會偷偷地哭。我哭的時候不敢讓媽媽看見,怕她也跟著哭。」

此時,暘已經泣不成聲了,而卡小卡因為一個姿勢坐得久了,屁股奇癢,但是他強忍著不敢撓。

慢慢地,暘不再哭得那麼厲害了。她轉過頭對卡小卡說:「我已經好久都沒哭過了,謝謝你。」暘的笑容很勉強。

卡小卡連忙慌慌張張地擺手說:「不!不用!」說完,他後悔自己語音太突兀,悔恨不已。

暘繼續說了一些話,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半夜,兩人方回去了。

那晚,卡小卡再一次失眠。他躺在床上,一件件地回想今天的事:暘出其不意地送自己一件生日禮物,這說明暘很在乎自己;暘跟自己聊了心酸事,這說明暘很信任自己。他可以感到暘並沒有男朋友,然而暘的心裡到底是怎麼看待自己的呢?暘是否愛自己呢?什麼是愛情呢?對於這些問題,他沒有一點把握。卡小卡只知道自己喜歡暘,喜歡跟暘在一起,喜歡跟暘一起自習,一起聊天,甚至想要以後一起生活一輩子。但是,暘呢?暘在乎自己信任自己,就代表暘愛自己嗎?把這說成暘想把自己當作知己不也可以嗎?莊子「子非魚」的魔咒仍然在起作用,讓他陷入了痛苦的煎熬。一方面,卡小卡絕不想傷害暘,他怕暘並不愛他,那樣的話他向暘表白就只會傷害他們的關係;另一方面,他感到自己的全部身心都用在了對暘的愛中,他害怕如果暘也同樣愛著他,那麼他不給予積極的回應只會讓暘心灰意冷,這也同樣會傷害她。就這樣,我們敏感多情的卡小卡陷入如此奇妙的悖論中,好像他怎麼做都會傷害心愛的暘。卡小卡多想有人能幫幫他啊!警幻仙姑在夢中幫助賈寶玉了解了人間情事,她怎麼就不在夢中也幫幫自己呢?憂傷的小王子來到地球逛了一圈兒之後,才知道他和玫瑰仍然彼此相愛,而自己要去哪兒逛一圈才知道暘是否愛著自己呢?無可奈何的時節,卡小卡決定向寢室的兄弟們求助。

第二天晚上,卡小卡買了一大堆啤酒拿回寢室,說請兄弟們開一場「泡妞戰略戰術研討會」。這會開得和諧又奮進,卡小卡做主題發言后,偉哥以快刀斬亂麻的口氣說:「我看,乾脆來個霸王硬上弓算啦!」

卡小卡怒,說:「你丫給我滾出去,啤酒給我吐出來!」

強哥說:「你小子考慮的也太多了吧,男人就應該強勢一點,想啥就說啥,她不同意就拉倒,男人嘛!」

偉哥連說:「強哥丫有道理,俗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卡小卡無奈,說:「你們倆給我閉嘴,現在請刀哥發言。」

刀哥說:「依我看,強哥說的也有道理,你說總要有一個人先捅破這層窗戶紙吧?」

偉哥連說:「對,丫的先捅破這層紙,然後再捅破那層膜。」

然後,卡小卡把偉哥胖揍一頓……偉哥不服氣地說:「你丫就跟我有能耐,怎麼丫一到人家面前就變娘們兒似的婆婆媽媽磨磨嘰嘰了呢?」

卡小卡說:「你滾蛋!你丫啥也不懂。」

強哥說:「你小子平時挺好,這時候真不像男人。」

刀哥說:「馬上『五一』了,你可以約她出去玩啊,到時候不就有機會了。」

卡小卡想對啊,我要和她兩個人一起出去玩幾天,那接觸多了自然就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歡自己了。

於是卡小卡問,你們都知道哪裡好玩?偉哥說拉斯維加斯,強哥說華盛頓,刀哥說你小子自己上BBS旅遊版查查不就行了?

然後,卡小卡宣布散會,便去逛BBS了。

BBS旅遊版有很多學生自己寫的對各個旅遊景點的介紹,諸如怎麼坐車去啊,要多久啊,有什麼景點啊,旅店多少錢啊,哪家旅店好啊,吃飯問題怎麼解決啊之類的問題,很全面也很實用。卡小卡要找那種既便宜又好玩的地方,找了半天,看中了京郊的幾個景點,卡小卡準備晚上和暘說說。

下課後,卡小卡和暘去散步。兩個人閑聊了一陣兒,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馬上『五一』了,你有什麼計劃嗎?」

暘說,她要在五月一號去京郊的一個鄉村支教一天,剩下幾天就沒什麼事了。

卡小卡向來也喜歡教教小孩兒些東西,於是說:「我也想去支教,能不能算我一個啊?」

暘說她做不了主,這是一個社團組織的,明天幫問問社長吧。隨即,暘又說:「不過,我估計是沒問題的哦,因為這是自願性質的,估計『五一』會有很多人不想去,人手不夠啊。」

一想到既能整天和暘在一起,又可以去支教,卡小卡不禁暗爽不已。

卡小卡又問了些關於支教的具體問題,暘說:「教的就是一些貧困地區的小學生,每個人根據自己的特長講一節課。我呢,主要是教作文,很簡單的,你可以教數學哦。」

卡小卡如願去跟著支教了。給小孩兒講課並不辛苦,辛苦的是來回要走兩個多小時的山路。回來的時候,社長邀請卡小卡加入社團,卡小卡立即就答應了。他們一行七個人,大家一路笑聲不斷,漫長的山路輕飄飄地就過去了。他們回到P大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大家在一起吃了頓飯,然後就各自回去了。

回到寢室,卡小卡若有所失。他給暘發簡訊,問過幾天還有什麼計劃。暘回說馬上期中考試了,要多看看書。他想這自是正理,然而又頗為不甘。於是,他壯著膽子給暘發了一條信息,道:「聽說十渡最近在鬧鬼!我可是蠢蠢欲動哦,你有什麼想法?」暘回:「你這是邀請我還是嚇唬我呢?抓鬼找鍾馗去,別找我。」

卡小卡發:「我不是要你去抓鬼,我是要你去看我抓鬼,抓回來給你煮了吃,美容養顏,千年一遇啊!」

暘回:「那好吧,但不許抵賴哦,抓不來我把你煮了吃。」

就這樣,暘答應了和卡小卡去旅遊。

第二天一早,他們準時見面了。他們邊坐車邊聊天,時間過得飛快。到了十渡之後,他們找到了一家口碑比較好的農家院。可是,他們到達時,那個農家只剩下一個大床單間了。暘抗議,說換一家。那家男人說現在是旅遊旺季,別人家也沒有啦,要不然你們其中的一人可以和我們一家三口住,不算錢。卡小卡看那男人很厚道,就跟暘說,沒關係啦,晚上我跟他們一起住。暘無奈,只得接受。然後,他們收拾好東西,背上背包,就去登山了。晴朗的天氣,輕鬆的心情,把氣氛烘托得格外美好。兩個人邊走邊聊邊照相,卡小卡很詫異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說話了。

在一個瀑布前面,卡小卡讓別人幫兩人照了一張合影。照片上,兩個人笑容燦爛。卡小卡看著照片,笑道:「我以前也經常登山,但這次絕對是最開心的一次了。」

暘笑而不答。

卡小卡繼續說:「我以前以為旅遊的意義在於飽覽山河,現在才知道其實那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

暘回頭看看卡小卡笑道:「大哲學家,這是什麼意思?」

卡小卡做捋鬍子狀,故作高深地說:「這你就不懂了,那些名勝古迹名川大山都是死的,如果它們不對人產生作用,那它們的存在就沒有任何意義,而人也不過是通過名勝古迹想到另一些人的故事。這樣說來,名川大山充其量不過是一個等待被賦予價值的小角色,而只有人才能為其賦予價值,這就是說關鍵的問題在於人怎麼看。古人說,『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山水不足樂,相伴有佳人』(這一句其實是卡小卡自己瞎編的)就是這個意思。就比如說現在,跟著暘大美女你一起登這破山,我覺得這山簡直比五嶽還要雄偉秀麗。」

暘笑道:「欺負我不懂哲學,我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你是在胡編亂造,不理你!」遂繼續登山。

卡小卡仍舊變著法子胡謅八扯,不知不覺中,卡小卡覺得體內突然冒出一股豪氣壯大了自己的膽量。卡小卡看到路旁有一朵不知其名的漂亮的花,便偷偷把它採下來。卡小卡背手拿著花,跟在暘的後面,腦海中預演著表白的情節,心在撲騰撲騰亂跳。暘見卡小卡半天不說話,問他怎麼了?

此時,卡小卡走到暘的前面。按照預想的情節,他應該單膝跪地,送上花,以嚴肅的口吻說:「暘,我愛你!」哪知實際的情形是卡小卡一時僵在那裡,傻獃獃地把手裡的花送到暘面前,既沒有單膝跪地,也沒有說那三個字。他只是一邊臉漲得通紅,一邊小聲嘟囔著:「這是給你的。」

暘看到卡小卡這個樣子,自己也愣住了,不知該說什麼好。暘低著頭,也紅著臉,接下花,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後,繼續向前走。

卡小卡懊悔不已。痛恨自己太傻太無能,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兩個嘴巴子。他不知所措,只得悄悄跟在暘的後面走,兩個人一時都不說話。

是暘先開的口,她輕輕地說:「謝謝你,不過以前有很多人送過我花哦。」

聽到暘這麼說,卡小卡有點發矇,因為這可是卡小卡第一次給別人送花啊。卡小卡嘴裡嘟囔著:「是嗎……」

暘笑了一下,說:「我們高中每年元旦班會的時候,男生都會送女生花呢。記得有一次,我們班裡評十大美女,我以高票被評為第一哦,然後班裡的男生送了我好多紅玫瑰呢。」說完,狡猾地看了卡小卡一眼。

卡小卡舒了一口氣,語氣恢復了正常,笑道:「你們班還選美啊?怕是誰學習好誰就評第一吧?」

暘也笑了,說:「才不是,我們那是民間選舉的,很公平的哦。」

卡小卡定定地看著暘的臉,說:「想必海南人的審美眼光很拽很抽象。」

暘瞪著卡小卡,嬌嗔道:「你是說我長得抽象嘍?」

卡小卡忙說:「誠惶誠恐,死罪死罪。」

暘做劈斬式,說:「殺無赦!」

卡小卡趕緊雙手抱拳連連做萬福,學著太監的聲音說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下輩子托生做個啞巴,再也不敢亂說話了,姑娘您就饒了奴才吧!」這時,暘已經笑得蹲地上了。卡小卡也連忙湊上去蹲下,不知是真想笑還是假裝出來的,反正是陪著笑了一通。

過了一會兒,暘跟卡小卡解釋說她確實被評過第一,不過那都是同學之間開玩笑亂玩的。暘還挨個給卡小卡介紹了她的死黨、她的老同學。

卡小卡專心地聽著,偶爾也跟著說自己的老同學的一些事兒,還順口說自己曾暗戀過好幾個女生,但是一直沒敢跟人家表白。

很快就要天黑了,他們循著裊裊炊煙回到租住的農家。吃過晚飯後,暘喊累,他們便回去休息。卡小卡還在後悔自己白天的表現,想著該怎麼重整旗鼓正式地表白。他看暘懶洋洋地躺在床上,這不是適合表白的狀態。於是,他去問那農家男人晚上哪裡好玩。那男人說,這附近有一條河,河邊有公園,那裡很適合散步。他回來,好歹哄著暘一起出去了。

從農家出去步行十分鐘,就到了那條河。借著月色,那河顯得很清澈,河岸的一邊是荒山,一邊是低矮的荒草地。這草地上有幾條被腳印踏出來的小路,小路的盡頭是河邊的幾座古亭。不遠處的路燈,把亭子照得微亮,卡小卡想這就是那人說的公園吧。近處的亭子里有一對男女在安靜地聊天,稍遠的幾座都沒有人,暘便挑了一個清幽的亭子坐下。彼時是晚上八點多的光景,涼風徐徐,遠處有人圍著篝火玩鬧,隱隱傳來喊叫的聲音。

卡小卡又開始緊張起來,心跳不止。暘倒顯得非常自在,她把頭髮披下來,任其隨風而舞。兩個人都面對著河,不時地會有幾條小魚兒蹦出河面。暘看得興緻勃勃,一會兒為它們鼓掌,一會兒咯咯地笑。這倒是提醒了卡小卡,他調整了一下,說道:「我想起《莊子》里有一則『子非魚』的故事,說有一天莊子和惠子在一條小河旁邊散步聊天,莊子說你看那小河裡的魚多快樂啊,惠子說你又不是魚,怎麼知道魚的快樂?莊子說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兒的快樂?惠子說:我不是你,所以不知道你;你不是魚,所以你也不知道魚的快樂。莊子說你剛才所說的『你怎麼知道魚的快樂』的話,就已經是知道了我知道魚兒的快樂而問我,而我就是在這小河邊知道的。這個故事好玩吧?它有幾層意思,最直接的意思是說一個人不能完全地知道另一個人的想法。」

暘笑道:「我現在就覺得這些小魚兒很開心啊!你這個大哲學家,不要太苛刻了哦。」

卡小卡舒了一口氣,說:「是啊,日常生活中很少有太極端的情況,然而,有時候人也是能遇到的。」

暘似乎明白卡小卡想要說什麼,她用手捋了捋頭髮,望著遠方,說:「你暗戀的那幾個女生現在都在做什麼呢?」

卡小卡有點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便急著說:「我們早就不聯繫了,只是做過幾年同學而已。」

暘笑道:「所答非所問。」

卡小卡頗有些狼狽,又紅了臉,喃喃地說:「她們好像都在上大學吧,具體我也不太知道。」

暘覺察到了卡小卡的不安,對卡小卡微微地笑了笑,整理了下頭髮,然後低頭擺弄手指,悠悠地說以前有幾個同學追過她,但是她那時候覺得要以學習為重,就都給拒絕了。

卡小卡覺得這時候必須要表白了,不然可真是枉做一回男人,於是,他努力剋制自己的慌亂,糾正自己變了調的聲音,輕咳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說:「暘,跟你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我感覺到我的生活已經不能沒有你。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女朋友。」說完,卡小卡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暘的手,不再臉紅。

暘看著卡小卡的眼睛,也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輕輕地說:「嗯。」

卡小卡隨即把暘摟在懷裡,不打算再放開……

這就是說,兩個小時后,卡小卡已經「脫光」120分鐘了。

回到農家,卡小卡說想和暘一起住在單間,暘說不可以。在卡小卡發誓說自己不會做「不該做的事」之後,暘才勉強同意。

洗漱之後,他們便躺下了。卡小卡不敢輕舉妄動,只是不自在地拉著暘的手海闊天空地聊天。卡小卡述說著自己的心路歷程,說暘正是自己理想中的那種女孩,說想要好好照顧暘一輩子,說兩個人永遠都不分開;暘也述說著自己的愛意,她說自己已經失去過親人,永遠也不想再一次失去。

當卡小卡問暘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自己的時候,暘回答說:「當注意到你個子很高,肩膀很寬,像一棵大樹的時候,呵呵,跟你在一起感覺很安全。」後來,每當兩個人單獨待在一起的時候,暘總是要追著卡小卡,像爬樹那樣爬到他的身上。這時,卡小卡會說:「給我一個理由先?」暘便笑呵呵地說:「攢人品啊!根據人品守恆定律,你讓我爬上去,你的人品值就會增多,那麼你早晚會人品大爆發的,知道不?嘿嘿。」這樣算來,後來卡小卡的人品值攢到幾火車都裝不完,卻從來都沒有爆發過。

不知不覺間,已經很晚了,他們互相勸著早點睡吧。過了一會兒,卡小卡輕輕地問暘:「睡著了嗎?」暘張開眼睛,笑著搖了搖頭。他也笑了,然後輕輕地說:「我愛你!」暘說:「嗯,我也愛你!」卡小卡把暘抱過來,輕輕地吻了暘一下。暘沒有拒絕,但是顯得有點慌張。他把自己的屁股往後挪了挪,以防止自己那早已硬邦邦的東西碰到暘。他何嘗不想和暘做愛呢,只是他實在害怕因此而傷害了暘。暘閉上眼睛,不再理他。他依然握住暘的手,不知什麼時候,終於面帶微笑地睡著了。

從十渡回來之後,卡小卡和暘天天膩在一起,偉哥、強哥罵他有了妹子就忘了兄弟,非要卡小卡請客吃飯不可。

兄弟找到女友之後,請大家吃「脫光彙報餐」。這本是P大不成文的規矩,卡小卡沒意見。況且他正處在甜蜜戀愛期,也正想向大家好好顯擺一下自己的幸福生活。

可是,偉哥還得寸進尺,說哥兒幾個都光棍著呢,應該讓卡小卡把暘的室友一起叫來,搞個寢室大聯誼。

強哥也跟著起鬨,說這樣最好,中文系的女生值得期待。刀哥不置可否,看樣子也是有欣然之意。

卡小卡衡量了一下自己卡里的銀子,發現還是有些餘裕,請八個人去西門烤翅大餐一頓至多也就三四百塊錢,還承受得起。他估摸著,根據暘的性格,她會大方地同意來聚餐,但他不確定她寢室的姑娘們會不會願意。

卡小卡嘆了口氣,對兄弟們說:「真拿你們這群餓狼沒辦法,我去問問吧,能不能成要看天意。等你們「脫光」了,看我不狠狠地宰你們一頓!」

俗話說,人不八卦枉少女。暘不但樂於參加這次聚餐,而且她還極力勸說室友們也來參加。

暘寢室的四個女生都是學中文的,只有一個叫賈敏的女生有男朋友,是從高中延續到大學的那種青澀戀愛,剩下兩個也都是單身,其中一個叫李依米的是系花級別的美女,經常有男生給她寫情書、送禮物,但她都不為所動;另一個雖然長相普通,白白胖胖,但是官二代小姐出身,也高傲得很。

暘費了一番口舌勸說,三個人才同意參加。其中,系花同學李依米最冷淡,這種成天有一堆男生圍繞身邊的女孩對寢室聯誼什麼的肯定興趣不大。官二代小姐對理科男有點好奇和嚮往,所以願意參加。賈敏則是因為跟男友異地戀,很苦惱,所以也願意跟大家一起聊聊天散散心。

偉哥得知暘的寢室有個大美女,春心勃發,連覺都睡不好了。偉哥說,獅子出擊之前必須要先探察好形勢,方能保證萬無一失。於是,他讓卡小卡多向暘打聽打聽李依米大美女的種種問題,好提前做好準備。在夜聊中,偉哥靈機一動,說為了增加一點浪漫氛圍,我們應該向暘的寢室下一個邀請帖,這也符合中文系女生的行事嘛。

卡小卡說:「人家都已經答應了,你還費那麼多事幹嗎?」

偉哥說:「這你就不懂了,禮多人不怪,人家答應的僅僅是吃飯,又沒答應跟你上床。」

三人同時「我靠」了一聲!

強哥感嘆說:「猥瑣屌絲男真無敵了,看見個像樣的你就往上撲。你小子別得意太早,沒準人家會看上我呢,到時候我可不讓份啊。」

偉哥仰天一嘆,沖強哥說:「你丫給我滾!這個是我先看上的,沒你啥事!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你丫都不懂嗎?」

刀哥很無語地插了一句:「你們倆無聊不無聊啊,實驗還沒開做呢,就開始爭論實驗結果了。」

強哥說:「我不管啊,公平競爭,誰有能耐誰說了算。」

偉哥說:「發請帖的主意是我先想出來的啊,我先贏了一局。」

卡小卡說:「要弄你自己弄,我可不參與啊。」

偉哥說:「用不著你們參與,我保管會弄出一個超級無敵好的請帖來,當時就把依米同學給迷上了,嘿嘿……」

偉哥果然行動起來了,第二天,他去買了個淡粉色帶有玫瑰花圖案的請帖,百度了一整天的文案資料,最後從各處東拼西湊,用工工整整的字寫上:

文友敘談會請帖

時為五月,序屬盛夏,小雨過後,月色如洗。因愛美景難逢,未忍就卧,夜已深沉,猶徘徊陽台左右,忽然想到歷來古人即便身處名利場,猶常邀請三四志同道合之士,于山中水旁吟詩頌詞,雖因一時之偶興,每成千古之佳談。弟雖不才,幸聞室友同仁偶談雅音,些許識得幾個字,更慕貴室諸才之文采,遂誠意邀請37樓416寢室,於周六下午五點於西門烤翅共敘文壇雅事,兼賀卡小卡與暘之良緣結成,務請諸位女俠賞光出席。謹啟。

42樓303寢室四大才子

寫完之後,給另外三人看了一遍,三人均表不屑,罵偉哥假惺惺,酸得離譜。但偉哥意興正濃,哼著小曲把請帖包好,遞了出去。

很快,比武招親的日子到了,一群餓狼即將閃亮登場。

偉哥買了古龍水,還抹了頭油;強哥特意洗了澡,借刀哥的指甲刀剪了指甲;刀哥也穿得比平時陽光帥氣。

男生們在「公主樓」下興奮地等著,暘和賈敏、官二代小姐遲到15分鐘,偉哥心心念念的依米同學卻沒來。暘給她打電話,她說有點事,讓大家先去,她一會兒就到。偉哥高漲的士氣受到不小的打擊,心不在焉地跟大家一起走進了飯店。

還好過了半個小時左右,依米同學就來了。

依米一出現,就成了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她衣著打扮雖然簡單,但整個人散發著一股獨特的女人味,尤其是那身材,足以讓303寢室的爺們兒爆噴鼻血。依米和大家打了招呼,找了個位子坐下。卡小卡偷偷打量著依米,果然是個天生麗質的尤物,不像有些美女只可遠觀,近看之下只能看見化妝品。卡小卡吞了下口水,猛地想到自己已經是「脫光」的人了,才將目光轉到暘的身上,發現暘也正饒有興緻地盯著自己,卡小卡心裡咯噔一下,趕忙對暘獻媚地笑笑。

偉哥來了精神,給女生倒上飲料,男生倒上啤酒,然後說:「來,為了此次文友敘談會勝利召開乾杯。」

暘打趣他說:「誰跟你成立文友敘談會啊,你夠格嗎?」

強哥反應很快,笑嘻嘻地說:「就是就是,明明是為了坦哥和暘美女的偉大愛情乾杯。」

暘有一點不好意思,好像她故意要大家為了這個來祝福自己似的,便轉移話題,說:「還是為我們兩個寢室的友誼乾杯吧。」

偉哥接過話,精神亢奮地說:「你們倆說得都對,首先為坦哥和暘的偉大愛情,然後是為了咱們大家的偉大友誼乾杯!」

大家也不好再說他什麼,於是碰了杯,男生們一飲而盡,女生只稍微喝了喝。

官二代小姐問:「你們那個帖子是誰寫的啊?」

偉哥趕緊接話說:「怎麼樣?寫得有水平吧?」

「是你寫的嗎?」官二代小姐見偉哥趕緊點頭,說,「真幼稚。」

偉哥臉上有點掛不住,說:「沒有啦,其實是我們大家一起

想出來的,我其實是很低調的人。」

卡小卡和刀哥面面相覷。

強哥做了個很誇張的無奈表情,說:「我沒聽錯吧?你要是低調的人,全天下還有高調的人嗎?你小子一人做事一人當,別不像個爺們兒啊。」

賈敏同學很厚道地說了一句:「其實,我覺得還挺有意思啦。文友敘談會,雖然做作了點,但是聽起來很有趣呢。」

偉哥找到了知音,趕緊說:「就是就是,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你們四個都是中文系的才女,我們這幾個雖然稍微差了點,但也是讀書萬卷,下筆成風啊,以後我們就定期搞活動吧?」

偉哥一邊說,一邊用眼睛偷覷著李依米的表情。只見李依米冷冷的,並無任何回應的意思。賈敏同學問偉哥:「你平時都讀什麼書呢?」強哥搶答:「他讀的最多的是《知音》《女友》《故事會》,期期不落,真是飽讀詩書的好青年。」

卡小卡和刀哥也跟著起鬨,大家笑了一通。

偉哥極力想要辯解,但越辯大家越踩他。他實在無奈,便找到卡小卡來救場,說:「對了,咱們今天的主題是慶祝坦哥和暘「脫光」成功。來,你們倆講講你們都是怎麼「脫光」的吧?」

暘瞪他一眼說:「你說得那麼難聽,我看你這樣永遠都找不到女朋友。」

卡小卡知道偉哥對依米有意思,想幫幫他,於是說:「其實,小偉同學內心還是很純潔的,只是偶爾表現得幼稚了點。只要你從今以後改邪歸正,重新做人,認真學習,努力上進,十年以後還是有「脫光」的機會的。好好加油吧,兄弟!」邊說他還邊拍拍偉哥的肩膀。

「十年之後?」偉哥推開卡小卡的手,說:「你沒搞錯吧?你小子是走了大運,暘姐姐才會給你機會,考驗考驗你,暘姐姐你說是不是?」

暘說:「這個嘛,肯定是要繼續考驗的,不過他的誠意還是有的。」

卡小卡很得意,「你看吧,哥哥絕對靠譜。我告訴你,要追女生,最重要的三點,第一是誠意,第二是誠意,第三還是誠意。依米同學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依米打量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說:「是的,我同意,女生不會喜歡沒有誠意的男生。」

偉哥正了正身子,準備要發表長篇大論,說:「其實關於誠意,我是非常具備的,我小時候—」

不料剛說到這裡,依米接了個電話,打完電話后,跟大家說有事,就提前走了。

偉哥說了半截話,被卡在那裡,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從那以後,偉哥開始瘋狂地喜歡上了依米。卡小卡、強哥和刀哥都認為偉哥有受虐狂傾向,人家對他越冷淡,他就越喜歡人家。為了顯示自己的誠意,偉哥連續半個月每天給李依米送玫瑰花,千方百計打聽依米的上課地點和生活習慣,一次次地製造「偶然」的相遇。

按照偉哥自己的說法,人生要不為了愛情瘋狂一回,簡直就是白活。

但從暘那裡得到的情報卻是,依米對偉哥不感興趣,她說自己現在還不想談戀愛,想專心於學業。

大家都不相信這話,他們經過數次夜聊會分析之後,認為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是偉哥的誠意還不夠,還沒打動她;第二就是聽說她家裡負擔比較重,這個時候真的不想談戀愛,等學業有成之後再考慮。大家認為第二種可能性偏大,但偉哥偏偏認為是第一種。他把從依米那裡得到的所有信息都轉化成自己愛她的動力:她的家庭條件不好?那才更應該好好愛她!她有虛榮心?那是他的家庭給她造成的影響。偉哥雖然是個屌絲,但在他的想象中十年之後他就是大款,會把自己所有的積蓄都交給依米來打理……

功夫不負有心人,偉哥終於等到了一個展現自己誠意的好機會。

這幾天,北京連續的霧霾天氣,搞得人都病懨懨的,偉哥卻精神百倍地尾隨著依米上了一節全校通選課—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課程結束之後已經晚上九點了,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依米沒帶傘,偉哥也沒帶,但他趕緊去商店買了一把,遞給在門口躊躇不前的依米說:「你好,你忘了帶傘嗎?我這兒有一把,你打著回寢室吧。」

依米推讓了推讓,偉哥堅持要借給她,還說自己有避雨用具,然後她說聲謝謝,就拿去了。她打著傘在雨中行走的時候,偉哥就淋著雨跟在她後面。她看到之後,便問他:「你不是說你有避雨用具嗎?」

偉哥指了指自己穿的帽衫的帽子,說:「這就是啊。」

依米哭笑不得,說:「那算什麼啊,你來跟我一起打吧。」

偉哥欣然應往,拿著傘把,往依米那邊偏,自己的半個身子都被淋濕透了,但把依米保護得很好。

依米像是被感動了,在送到依米寢室樓下的時候,依米說咱倆去車棚聊聊天。

偉哥以為依米終於要接受他了,激動得不行。

沒想到依米卻直截了當地對偉哥說:「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也很謝謝你喜歡我。但我們是不可能的,你不適合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說完,她便轉身走了。

偉哥回到寢室,濕衣服也沒脫,就直接撲倒在強哥的床上。強哥從電腦桌前跳起來大吼,你小子給我滾起來。他走過去把偉哥往床下拽,卻只拽掉了偉哥的外套。

偉哥一把拉過強哥的被子裹住自己,然後哭喪個臉說:「你丫住手,我再點兒背也不想被你脫光。」

大家都被逗樂了,強哥幸災樂禍說,瞅你那副衰樣,肯定又被甩了吧。

偉哥把經過跟大家說了,大家都不以為然,說,其實按照你的本性,即使她答應你了,你也不大可能一直愛她!偉哥反駁大家說,你們根本就不懂我的心,其實我是很專一的。大家差點沒吐了。

過了幾天,卡小卡還在為偉哥的事打抱不平,好奇地問暘:「依米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男生?我們偉哥哪裡配不上她?」暘一本正經地說:「偉哥看著也太不靠譜了。依我看,依米是真的不想找男朋友。」她還告訴卡小卡,自己和依米關係一直不錯,後來她家裡出了事,除了上課,其餘時間都在校外打工賺錢,經常見不到她。上次聯誼,依米本不想來,不過她知道自己有了男朋友,所以才特地來幫自己把把關的。

卡小卡又說:「那你姐妹對我的印象怎麼樣,是不是被我的氣場給鎮住了?」

暘笑說:「她對你的印象還在其次,我看你對她倒是很在意,一個勁地偷瞄人家。」

卡小卡忙分辯:「才沒有呢,我的女朋友是個天使,我怎麼還會去看別人。」

說完又用嘴堵住了暘的嘴,這事才算作罷。

後來,卡小卡在校園裡也碰到過幾次依米,不過都是點頭之交。就這樣,依米漸漸淡出了卡小卡的生活圈子。

在臨近學期末的時候,實驗班主頁貼出一則通知,下學期哈佛大學和實驗班有一個交換生項目,大家可以自由申請。入選者去哈佛大學學習一個學期,學分通用。

P大雖然是國內最好的大學,但在跟國際上一流大學相比,還差得很遠,實驗班的絕大部分人幾乎都想出國深造,但100多個人只有兩個名額,著實需要一番激烈的競爭。

系裡領導下了指令,說與哈佛大學做交換生是巨大的榮譽,不管是誰最終入選,都代表P大的整體形象,所以此事非同小可。為了保證選出來的是最合適的學生,系裡決定用綜合素質考評,得分最高的兩個人可以去。所謂綜合素質考評,不僅要考評學習成績,還要考慮過往經歷、老師評價、發展潛力等各個方面。聽起來很公正,但最終的評分權在系領導手裡,學生自己只能被動選擇。

卡小卡寢室中刀哥學習最好,他的成績在整個實驗班都名列前茅,而且還有國際物理競賽獲獎的背景,所以他的呼聲很高。刀哥很珍惜這次機會,積極準備著各種考評。

卡小卡、偉哥、強哥也暗暗為刀哥鼓勁,自己雖然沒機會,但是兄弟能去哈佛那也是件高興的事。然而,他們也只能在精神上鼓勵鼓勵刀哥而已,做不了什麼實質性的工作。

實際上,早已有人開始在背後做動作了。實驗班有一個叫張詮貴的同學,他父親是某部委的一名官員,正在為他疏通系裡的關係,想得到這次機會。張詮貴平時一身名牌,開了輛寶馬,經常翹課,為人蠻橫,班裡的同學大多不喜歡他。但也不知道怎麼弄的,他成績竟然還可以,屬於班裡中等水平。

在系領導宣布哈佛交換生項目的第二天,張詮貴的父親就通過教育局的一位姓許的處級幹部,將實驗班系領導薛仁宏約到了一家酒店的包間里。

薛仁宏是主管實驗班事務的系行政部門的一把手,不到40歲的年紀,馬克思主義社會學出身,是P大很有前途的中青年幹部。平時,學生們是不大有機會見到他的,日常工作都是下面的班主任來管。

薛仁宏雖然對於學生們來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人物,但在張父和許處長面前,則畢恭畢敬,謹小慎微。薛仁宏接到邀約電話的時候,對方雖只說是朋友敘舊,但他心裡很清楚是為此次哈佛交換生名額的事。

這天,張父派人將薛仁宏從學校接到酒店。不一會兒,張父和許處長帶著秘書也到了。許處長和薛仁宏請張父坐在沙發的正位,他們二人則斜坐在兩側的沙發上。大家寒暄了幾句后,張父說:「小薛,咱們有段日子沒見了。知道你是愛茶之人,前段時間去福建出差,帶了幾包好茶,給你帶兩包來品品。」

說完,張父的秘書從包里拿出一個精緻的禮盒,遞給薛仁宏。薛仁宏一邊說「這怎麼好意思」,一邊恭敬地起身接下了。許處說:「這是張總的心意,你就接下吧。」張父說:「我很喜歡和小薛這樣的才子喝茶聊天,以後咱們之間要多走動。」

許處趕忙接下去說:「張總一向最喜歡有學術功底、有文化修養的年輕幹部,是難得的愛才之人啊。」

薛仁宏答應著:「是,是,若論文化修養,我要跟張總、許處二位領導學習的還很多。」

張父說:「客氣,小薛太謙虛了。前段時間,我和教育局的幾位老朋友見了個面,我們談到了年輕幹部的培養問題,像小薛這樣有學歷有能力的年輕幹部不多,組織上應該多加培養。許處啊,你們也要多給年輕人一些機會嘛。」

許處長連忙應聲道:「是的,是的,前段時間F大才提拔了一個年輕副書記,薛主任的個人情況也很受局裡重視,我看薛主任很有潛力。」

三人又聊了一會兒,秘書便來請他們入席。

一頓精緻豐盛的大餐后,張父點撥道:「按說孩子在你們那兒上學,我應該常去看看才是,但是你也知道,我工作太忙,總也走不開。」

薛仁宏心領神會地接道:「請您放心,詮貴平時在學校表現還是不錯的,在這屆學生中綜合素質很突出,將來一定能成為棟樑之材。」

張父滿意地點點頭,又閑聊了一會兒,說還有個會便走了。

薛仁宏在回學校的路上,心裡一直琢磨:現在正是自己仕途的上升期,每一步都很關鍵。自己有個同學是清大的一位年輕幹部,還是個海歸,很有才幹,但苦於上面沒人幫他說話,結果好幾年了還原地不動。想到這裡,薛仁宏心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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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我們逃無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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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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