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自我放逐(1)

第19章 自我放逐(1)

第19章自我放逐(1)

「原諒人的人性缺失點,因為你也非完美,你也會傷人。」

1

補考勉強過關,不用再擔心留級的問題,寒假剩餘的十來天,我總算過了點安生日子。

除夕那天正好趕上我爸四十歲大壽,家裡早就在酒店訂了桌,請了些親戚朋友準備大吃一頓,又是慶生又是迎新年的。

姜程瑞一家無疑在受邀的賓客名單中。

見到小姜的時候,我正和我媽站在酒店門口迎客人,姜程瑞坐著他爸的奧迪姍姍來遲。人家一從車上下來,我媽就用胳膊肘撞我,眼神示意我去招呼小姜。

我自然是不願意的,我媽不知內情,還以為我和小姜的矛盾是因為兒女私情,於是湊在我耳邊小聲地開導:「小貝,你姜阿姨跟我說,小姜現在和那女孩子分手了,你就別生他的氣了,快和好吧。」

我不耐地看著我媽,嘴巴噘著,雙眼微眯,心想著我媽到底是看上姜程瑞哪一點,一直不死心地想將我和他湊一對。我和姜程瑞是能隨便和好的關係嗎?

他現在就是我仇人!我恨不得千刀萬剮他。

這會兒姜程瑞挽著姜阿姨已經從車上走了下來,姜叔叔去停車,我媽又推了我一下,下手沒輕沒重的,直接把我推到了姜程瑞身上。

姜程瑞手一攬,把我抱個正著,嬉皮笑臉地叫了聲:「小貝。」

我現在連翻白眼都不願對他翻,綳著臉彆扭地推開小姜,生氣地瞪了我媽一眼,氣呼呼地直接往酒店裡面走,連姜阿姨跟我打招呼都沒回。

吃飯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排的,姜程瑞一家又是和我們坐一桌,我和小姜的位子還在一起。

一上桌,姜程瑞就跟吃錯藥似的,對我大獻殷勤,我爸媽還有他爸媽以及同桌的親朋好友都在用玩味的眼神看著我們。

若不是看在我爸生日的份上,我不想惹他生氣,我肯定當場摔筷子走人了。

我討厭這樣的狀況,大人們什麼都不懂,就在那兒瞎摻和。

我真的不想見姜程瑞,見一次就提醒我一次,柒柒因為他死了。見一次,就讓我恨他一次,是因為他丟下柒柒,我的好朋友才死的。

我拿著筷子盯著桌上的菜,表情鬱郁的,周圍人跟我說什麼,我都當沒聽到,看到對口的菜,就伸出去夾幾筷嘗嘗,然後就發獃。

碗里突然多了塊魷魚,姜程瑞抽回筷子催我吃:「你不是一直盯著那菜嗎?」

我咬著唇,就是不伸筷子。

對,我是盯著這個菜,我是想吃萵苣炒魷魚,就是因為這菜離我太遠,我夾不到,又覺得站起來夾太丟人,所以就一直光看著解眼饞,心裡也期望著有人能把那菜端近些,或者給我夾一塊。

可是當這人變成姜程瑞時,我所有的食慾都沒了。

我受夠了,我受夠了這樣的姜程瑞!

他到底想做什麼,百般討好我想彌補內心的愧疚嗎?就算想心裡好受,他該討好的也不是我,是柒柒,是已經死掉的柒柒,是他怎麼想討好都活不過來的柒柒!

我討厭這樣的姜程瑞,早幹嗎去了?

他和陸夏談戀愛的時候,怎麼就記不起被他遺忘的發小我呢,還有一直死皮賴臉、連自尊都不要跟在他屁股後面的柒柒呢?

我像泄恨似的,用力拉住姜程瑞的手臂,將他從座位上拉了起來,然後不顧同桌和周圍人耐人尋味的目光,面無表情地拉著姜程瑞朝酒店大門走去。

「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麼?」

一直把姜程瑞拉出酒店,拉到外面的大街上,我才鬆開手,冷冷地看著比我高一個頭的他質問道。

小姜的臉凍得紅紅的,因為被我拉出來的時候,他身上就穿著件薄的羊毛衫,外套還掛在座椅上。

那廝看我的眼神有些可憐,眼眶有些紅,聲音帶著感冒后的濃重鼻音,聽起來近乎哽咽。

他說:「小貝,我們就不能像以前一樣,好好過嗎?」

「不能。」

我毫無商量餘地地回答他,目光掃過他,投射到遠處的電線杆上,我不願意看到這麼裝可憐的姜程瑞,我怕我自己心軟。

「我和陸夏已經分手了,你以為我是什麼人,柒清晗死了,我就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嗎?小貝,我兩個月沒好好睡覺了,每天晚上躺在床上一閉眼,就會夢到我們以前的那些事。阿姨說你得抑鬱症,你也不讓我看,你以為我好受嗎,我也快被逼瘋了。心裡就像被人戳了一個大口子,怎麼補都補不住,又冷又空洞,連我自己都說不出是為什麼。如果那天,我知道柒清晗會死的話,我肯定不會讓她一個人走的,我……」

「你會丟下陸夏嗎?你不會丟下柒柒,那麼會丟下陸夏嗎?」我抬頭逼問姜程瑞。

姜程瑞看著我止了聲。

他頓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所以我幫他回答了。

「你不會,你不會丟下柒柒,可你也不會丟下陸夏。可是人不能貪心,不能這個也想要,那個也想要。更何況,根本就沒有如果。我也跟自己說了好多次,如果你不喜歡陸夏,陸夏就沒辦法利用你離開林志申。如果林志申不壓迫陸夏,陸夏可能就不會想逃離他。如果林志申不用何燁北要挾陸夏,那陸夏可能一開始就不會和他在一起。如果陸夏不喜歡何燁北,那麼林志申根本得不到她。如果何燁北搶走陸夏,那麼就沒有我們的事了。如果柒柒不喜歡你,那她根本就不會死。其實你們都沒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你喜歡陸夏那樣的女孩,討厭柒柒那樣的姑娘,是你的自由。那天你本能地選擇尋找自己喜歡的女生,一點都沒錯。陸夏為了保護喜歡的男生,被迫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為了逃離,利用了喜歡她的你,頂多算有些自私,也不算十惡不赦。林志申喜歡陸夏,想把喜歡的人圈在身邊,也只是專橫。何燁北以為陸夏和林志申是真愛,沒涉足就退出,也沒錯。錯就錯在,種種小因連結在一起,柒柒死了。而我因為她的死,把那些錯放大了,讓我一時真的無法原諒你們。我只求,你們別出現在我面前,最好不要幸福地出現在我面前。我怕我會不甘心,會嫉妒,做出連我都不敢想象的事。」

說完這麼長長一段,我發現我和姜程瑞都哭了。

小姜雙手抓住我的肩膀說:「小貝,哥哥不想連你都失去。」

我拉開他的手,搖頭:「從你為了陸夏離開我們的鐵三角,丟下我和柒柒那天起,你就註定失去了我們。你回去和叔叔阿姨他們說清楚吧,不要再做那些無意義的事了,不管柒柒在不在,我和你要麼就是好兄妹好死黨,要麼就什麼都不是。柒柒離開那天,我詛咒你們永遠不幸福。現在,你丟了愛情也丟了友情。我覺得老天爺是真的存在的,對善惡,他總有著一桿公平秤。」

2

把該說的話都說完,結束這場談話之後,我沒有再回酒店,和小姜分別打了個電話給爸媽說有事先走了。

估計是一起打電話的緣故,家長們以為我們倆在一塊兒,不知道去哪裡玩了,所以也沒說什麼,只是囑咐別玩得太晚,早些回家。

事實上,我們確實在一起,因為就一條街道,還一頭因為修路被堵住了,我和小姜走的是一個方向,誰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反正就是不想回酒店,應付那樣的場合了。

半路上姜程瑞拐進一家男裝店買了件大衣就這麼穿著走了出來,看到我就笑著嘚瑟:「小貝,看哥穿得帥不帥。」

我知道那傢伙是一時得意又忘了我們已經決裂的事,所以話剛說完,我就看到小姜的臉上出現了尷尬的表情。

昏黃的路燈下,那少年穿著黑色的呢大衣,裡面是米白色的羊毛衫,咧了咧嘴,窘迫地轉過身去,像逃似的跑出了我的視線。而我竟然看到了他眼角來不及擦去的淚痕。

自柒柒離開后,我好久沒有像此刻這樣難過了。

我問自己,我們為什麼非要搞成這樣,我為什麼非要這麼執拗地和我玩了十七年的小夥伴絕交,為什麼剛才明明他在示好,忘記了我們之間那些不開心的事,我為什麼不能也同樣當作忘記地誇他一下他那件確實蠻帥的大衣,或者開玩笑地嘲諷幾句。這樣的話,我們的友誼也不至於這麼艱澀。

我看了場枯燥的電影,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竟然碰到了熟人。

上次見到強哥他們還是柒柒出事那天,在那個陰暗的醫院。這次見面,程強整個人裹在臃腫的羽絨服里,頭上還套著厚重的帽子,脖子上是一條手織的圍巾,完全沒了學校男把子的氣場,就像個普通的大胖子。

他和朋友們先認出了我,高聲喊我「小貝」,熱情地請我到對面的星巴克喝了一杯熱咖啡。

結果人充大佬錢卻帶少,四個人四杯咖啡,強哥身上的錢看完電影就只夠付三杯,另外幾個小跟班,向來是跟在程強身後蹭吃蹭喝的,沒帶錢正常。

服務員的表情變得不耐煩起來,伸手要拿回一杯咖啡,我趕緊掏錢包,下意識地抽出星巴克的會員卡,上面能免費刷一杯。

等刷完一群人抱著咖啡有說有笑地出門,我才猛地驚住,望著手中還未放進錢包的會員卡,眼裡有了水霧。

這會員卡還是柒柒給我的,她向來喜歡來這兒買咖啡喝。

也不知是投胎好還是投胎差,我、小姜還有柒柒的家境還不錯,投了個能賺點錢的老爸,常能奢侈一把。

怕觸景傷情,我吸了下鼻子把卡藏進錢包,就聽到程強跟我說話。

收住了笑聲,程強看著我一本正經道:「小貝,你知道不?林志申還在這個城市,沒走。」

聽到這個名字,我太陽穴突突地跳疼起來,腦袋有些蒙,不知道強哥突然提這人做什麼。

直到程強繼續開口,才逐漸明白。

「他沒走,我們只要找到他,就知道那天是誰的人追的柒柒了。柒柒總不能白死的,大家出手逮到那群人套個麻袋什麼的,揍完一頓解氣就跑也好。要不是怕柒柒難過,我們都想把姜程瑞這混賬扁一頓!」程強憤憤地說。

懂他們什麼意思,我喝了口咖啡,頓了頓,抬頭問道:「有知道他藏哪兒嗎?」

「不知道,上次京巴他哥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還留在這兒做什麼,他不是該和他爸跑路去嗎?難道他爸出事了?」

「管他留著做什麼,要找到人了喊我一聲。」我咳了下說道。

程強他們看了我一眼,淡淡道:「小貝,你還是別去了。柒柒一直當你是妹子,我們也當你是妹子,要出什麼事,在柒柒那邊我們誰也說不過去。」

「我是她妹子,我不去,我自己過不去。」我激動地說道,眼眶瞬間就紅了。

周圍的人都沉默了。

下雪了,白色的雪花一朵朵地飄散下來,突然不知道誰來了句:「都說下雪是冤情,這是天上那老頭覺得我們柒柒去得冤吧。」

「沒文化的,七月飛霜才是形容有冤情的,語文沒學好就別瞎賣弄。好了,別在這兒戳著了,下雪了,大家都各回各家各抱各媽吧。」程強一掌拍在那人肩上說道。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雪花飄落在指尖,涼涼的。

3

新學期和以前沒什麼不同,就一開始,班上同學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八成是都聽說我得抑鬱症的事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也不過如此而已。

有好奇心重的,閑暇時忍不住圍在我桌旁問「貝以南,你身體都好了吧」,我都發笑地回道「好著呢,你不用擔心我這神經病嚇著你的」。

「呸呸呸,誰怕你是神經病嚇我呢,就是那麼久沒見,怪想你的。」某同學熱絡地說。

我笑著不說話,看著一個個人在我桌旁轉悠,時不時地扯上幾句。

高二下學期三月份的時候就要進行小高考,所以開學伊始,學習氣氛就很緊張。我因為上學期停了兩個月課,所以複習起那些史地生什麼的副科要比別人更吃力,一天到晚,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更別提和姜程瑞「交流感情」了。

三月底高中第一次決定人生意義的考試結束,我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時間,卻經歷了人生的第一次被表白。

這學期,我體育課選的是健美操,因為當初在機房選課的時候,攤上了個爛電腦,卡得要死,等我進系統準備選時,想選的那幾門都被選掉了,只剩下了健美操和有氧拉丁。

一想到教有氧拉丁的是個男老師,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不是我對職業有性別歧視,是因為我實在很難接受每次上體育課,一男老師穿著緊身衣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所以退而求其次選了健美操,卻萬萬沒想到,竟然有男生看上了跳健美操的我,覺得體育課上,一本正經學動作的我特別有朝氣,就這樣,一封情書通過同學健美操的女生被傳到了我手上。

表白的男生還是其他學校的,我一開始還納悶其他學校的男生怎麼會看到我跳健美操,後來經過傳信女生解釋,才知道那男生是她鄰居。

上次教育局的人來我們學校檢查,正好抽到我們班上體育課,體育老師讓我們都穿著校服跳操,還拍了積極向上的視頻給領導觀賞。那視頻我也有,當時每個同學都可以拷回家看。我本來是不想要的,但我媽聽說我在學健美操,好奇我怎麼跳的,硬是讓我拷了一份帶回去。

喜歡我的那男生就是看了他鄰居帶回去的視頻,才看上我的。

那男的叫什麼來著?我都不記得了,雖然他情書下面有用鐵鏽一般的顏色寫了名字,但因為有人說那字跡像用血寫的,我一噁心,直接把信給丟了,都沒細看。

本來這不過是我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卻沒想到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

我收到別人用血寫的情書的事,很快就被傳得盡人皆知。姜程瑞一知道這事,就跑來給我下警示,要知道,這是我們自開學再遇以來第一次講話。

不是他不想和我說話,是我不想搭理他。

我想,原諒一個人是需要時間的,而我的時間還不夠長。

「小貝,那沈志耀不是個好東西,他外面都不知道劈腿幾個女朋友了,竟然還敢追你。你放心,哥帶人好好修理他一頓,讓他別騷擾你。」

某個周五的傍晚,翌日又是雙休,姜程瑞突然主動蹦躂到我身前,義憤填膺地說道。

我心知他找我說這些也是緊張我,雖然我根本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過,就連一開始聽到那「沈志耀」的名字還愣了下,心想這人誰啊,但還是彆扭地推開擋在身前的小姜,傲嬌地說了句「你管得著嗎」,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姜程瑞帶著一臉受傷的表情,悻悻而去。

沒去深究他後來到底有沒有真帶人去找那個「沈志耀」什麼的麻煩,我收拾完東西,就直接背著書包去高三樓找程強,無外乎又是追查林志申的下落。

有時候我覺得我們就是有病,連警察和受害人家屬都不再計較的事,我們卻還耿耿於懷。

友情就真的這麼重要?那不是廢話嗎,不重要我們還折騰什麼。

高三第二學期是整個高中最關鍵的時期,因為高考迫在眉睫。

我們高二放了有一會兒了,高三還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沒有上樓去程強的教室找他,而是直接從樓梯上下來跑高三車棚去了,在強哥他們班的對應車棚里找有沒有程強的車。

他的車我認識,是輛黑色的小電瓶車,因為他人胖,不愛騎自行車。

結果發現車子不在,我內心就瞭然了。

程強又逃課了。

找不到人,我背著書包騎車出了校門,想著回家還早,聽說市中心新開了必勝客,就準備去那兒吃一頓再回去,沒想到卻在那兒碰到我不想見到的人。

是陸夏。

我隱隱地覺得今天運氣有些背。

在餐廳門口躊躇了會兒,我最終還是決定進去。

4

前陣子在學校,課間休息的時候,我一時興起,將視線從高三那幢樓里收回,沒頭沒腦地問了我同桌一個問題。

「你說一個男孩,什麼都沒有,身邊的親人都不管他,恨不得他死了才幹凈,他爸惹了麻煩跑路,仇家也在找他,他還一個人逗留在原本的城市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肯定是記掛著這城市裡對他重要的東西唄。」同桌想都沒想,隨口就答道。

我有些迷惘,張嘴繼續問:「什麼東西會對一個男孩這麼重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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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青春都已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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