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柔情蜜意

雲淮動作頓了頓，垂眸一看對方的神情，果然從她微微揚起的嘴角中看出了幾分挑釁的意味。

他這回總算能確定，這人就是故意做錯姿勢的。

這種經歷對於雲淮而言可是有些新鮮的。過往無論是在軍營里，或是在訓練營中，但凡是他下去巡查，手底下的士兵們哪一個不是拼盡全力想著做到最好，以求得他一句誇獎，從而提拔提拔？

當然，若過去真有人會用故意做錯這一招，來吸引雲淮的注意力，先別提雲淮忍不忍得下，便是他身邊的副官們，便第一個不能忍，鐵定一腳就把那人踹到一邊兒去了。

而若說城裡那些對雲淮有意的閨中少女們，她們一年到頭都沒能得到幾次跟雲淮接觸的時刻，要麼是人家打了勝仗歸來，姑娘們在人群里遠遠地擲上這香囊手帕。

雲淮並不喜歡姑娘家的東西一個勁兒地往自己身上丟，但群眾太熱情，他拒絕也拒絕不了，只能硬著頭皮加快速度穿過街道。直到有一回姑娘們投擲的香囊中，有個味道太濃，直把馬嗆得差點撂蹄子，險些踩著圍觀的百姓，雲淮眼疾手快地制住了馬，才終於有理由制止姑娘們往他身上投擲東西的舉動了。

而除了雲淮回京的時候，千金小姐們可以跑到街上去看他，省下的，她們大部分就只能在宮廷盛宴中才能見到他，偏生人云淮雲大將軍不喜熱鬧，那些個盛宴也都是能缺席則缺席。

能見著雲淮的機會本就少了，那些個對雲淮有意的姑娘們難得見上雲淮一回，都是恨不得展露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哪有誰會特地出錯，讓雲淮留下不好的印象？

綜上，沈寒瀟可謂是第一個在雲淮面前，用故意出錯來吸引他注意的人了。

雲淮站著沒動，任沈寒瀟將手肘壓在他的手上，她射箭的姿勢也因著她這動作而變得更加不著調。

他微微俯身，湊近沈寒瀟耳邊，含笑問道：「寒瀟這是做什麼？」

沈寒瀟耳朵有些敏感，對方說話的氣息撫過耳廓，令她下意識地偏了下頭，離他遠了一點，但也只是一點而已。

眼下若從外人的角度看，這兩人的姿勢可謂是的親密無間。

沈寒瀟依舊目視前方，舉著弓箭的手一刻也未彎過，甚至連抖都沒抖一下。

她好整以暇地回道：「十三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叫……曲有誤，周郎顧么？」

「嗯？」雲淮目光落在對方那有些狡黠的笑容上，眸色有些幽深，聽見末尾這句話時，下意識地思索了一番，半晌皺了皺眉：「周郎？是誰？」

曲有誤，周郎顧。可他姓雲，不姓周。

他仔細在腦海里搜索著手下查到的有關沈寒瀟的消息，卻也記不起來，有周郎這麼一號人物。

……這個周郎，又是像寒瀟那個神出鬼沒的師父一般的人么？

雲淮嘴角的弧度徹底放平，眼底也開始嗖嗖放著冷箭，但不捨得對沈寒瀟放，便只能盯著地面的某一處發泄。

「……」好大一股醋味。

沈寒瀟沒想到這兒的人居然也沒有《三國演義》，更沒想到，身邊這人竟然是個大醋罈子，竟然會因為她一句話，就吃上了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的醋。

沈寒瀟忍不住拿手肘輕輕捅了捅靠在身邊的人的胸膛，道：「你沒聽過這個？」

雲淮默了默，「不曾。」

「他就是……」沈寒瀟放下弓箭，伸手撓了撓頭髮，有些不知怎麼開口。

畢竟周瑜這號人物，對她們現代人來說，那幾乎可以說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便是歷史上也有他的名號，可對雲淮這個朝代的人不同，他們這的歷史顯然跟她知道的那些不一樣，因而要跟對方解釋一個對他們來說壓根就沒存在過的人，都跟無中生有沒啥區別了。

正在沈寒瀟思考言辭的時候，雲淮眼底無形放出的冷箭更密集了。他盯著沈寒瀟撓頭的動作，心道，又來了。寒瀟每回尷尬或是心虛的時候，就會無意識做出這個動作。

雲淮冷冷想著。如若不是沈寒瀟就在這，雲淮已經叫來冬刃他們，讓他們全力去搜尋一個被稱作周郎的人了。

從寒瀟的稱呼來看，這個被叫做周郎的人，應當是個頗有名氣的人，這樣一來，他的人搜尋的範圍便又能再縮小一圈。

周郎……究竟是什麼人——即便是自己，寒瀟也從未叫過他雲郎這樣親密的稱呼。

雲淮心底的那罐醋罈子持續不斷地往外冒著酸水，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感受到身邊人愈加冷冽的氣勢，沈寒瀟毫不懷疑，自己再不開口的話，某人肯定就要拂袖離去了。

沈寒瀟對身邊這人陡然變化的情緒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同時也有幾分難以抑制的喜意。會吃醋……便是挺在乎她的吧。她想。

「周郎就是我看過的一個話本子上的人物，」沈寒瀟只能繼續拿話本子來打掩護：「曲有誤周郎顧，講的便是一個女子彈琴時故意出錯，引得她的心上人，一個很有才氣很受歡迎的公子頻頻看她——你沒看過么？」

她說著還偏頭看向面色冷淡的雲淮，一臉驚訝，好似沒看過這本話本子的雲淮是什麼稀奇古怪的生物一般。

「……」雲淮默默地端詳了沈寒瀟的神情片刻，才道：「是么？」

沈寒瀟捏著弓箭的手順勢叉了下腰，「當然了，我騙你做甚。」

沈寒瀟的語氣十足十的篤定，令打翻了醋罈子的雲淮稍稍緩過來一些，但總歸還是有些不爽利。

過往二十年從未對什麼人動過情的雲淮，一朝喜歡上一個人，才發現自己心中竟有這樣強的獨佔欲，他甚至不願聽見心上人嘴裡說出任何別的男人的名字，哪怕只是一個話本上的、不真實的人物。

他有些震驚於有這樣心思的自己，只道往後他可得藏著些，否則若被寒瀟知道自己竟然有這樣強烈的獨佔欲，以寒瀟這般洒脫之人，定然是忍受不了的。

雲淮想著，便自發略過這個話題，問：「那為何，說起這個？」

他問這話也只是為了轉移個話題，好讓沈寒瀟不去留意他過分強烈的醋勁兒和佔有慾，卻沒想自己這話一出口，便引來了沈寒瀟一臉看傻瓜的神情。

「……」雲淮：「怎麼？」

沈寒瀟恨鐵不成鋼：「我都這麼解釋了，你還聽不出來啊？」

雲淮活到這麼大，還從來遇到過什麼人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他的心思頓時從剛剛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中收回一大半，下意識回想沈寒瀟說過的話。

曲有誤周郎顧……女子彈錯曲子，便引得周郎頻頻看她……

雲淮眼眸微微一亮，話到了嘴邊，卻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道：「還請寒瀟賜教。」

對方剛剛那一閃而過的恍然大悟的神情，以及現下他那看似疑惑，實則壓都壓不住，在微微上翹著的嘴角，都明晃晃地告訴沈寒瀟一個事實。

這人在明知故問。

沈寒瀟嘿了一聲，她的手肘還擱在對方的手掌中沒收回來呢。於是她再一次拿手肘捅了一下雲淮的胸膛，力道依舊很輕，讓雲淮只覺跟貓兒撒嬌的力道沒甚區別。當然，他是不會把這想法說出來的，否則寒瀟給他的就不是輕輕一碰，而是重拳出擊了。

沈寒瀟挑眉道：「你就想聽我說出來是吧？」

雲淮垂眸看他，眼神依舊是恰到好處的不解。

「得，說就說，我又不是會害臊的人，」沈寒瀟湊近他，輕聲道，「我就是學話本里那姑娘，特地做錯，好讓你看我呢。」

沈寒瀟說完，盯著對方好看得不像話的眼眸，忽然間福至心靈，輕輕地接著喚出一個稱呼：

「雲郎～」

若說剛剛雲淮是打翻了一罐醋罈子，那此時此刻，雲淮便感覺心底像一口氣打翻了十瓶蜂蜜，甜得幾欲冒泡。

他的佔有慾大大得到了滿足，一時間心情說不出的美妙。

他沒忍住，猛地低頭，含住了面前這張叫出「雲郎」的、令他神魂顛倒的紅唇。

沈寒瀟「唔」了一聲，卻並不掙扎，而是順勢將放在對方手中的手肘往上抬，手臂勾住對方的脖頸，全身心投入地同對方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結束的時候，兩人都微微有些喘息，雲淮拿額頭貼了下她的，半晌才低啞著嗓音說：「寒瀟，我心悅你。」

「你說過了。」沈寒瀟眨眨眼，明明心跳在加速，面上還在強裝鎮定。

雲淮失笑，「這種話只能說一次么？」

「如果是你的話，」沈寒瀟抬眸看他，眼底倒映著他的面孔，「這些話說多少次都不會聽膩的。」

雲淮再一次被她哄得身心愉悅，半晌才壓下上翹的嘴角，用手指順了順沈寒瀟身後的長發，低聲道：「你從哪學來的這些話。」

「這還需要學么？」沈寒瀟歪頭。

「對了，」她頓了一下，猛然想起自己剛剛吸引對方過來的初衷，站直身體，重新搭箭上弦：「你就沒什麼事要同我說么？」

剛剛還在柔情蜜意，現下這人忽然就正經起來，雲淮愣了一愣，下意識地回想自己有沒有做什麼惹著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