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京城之變(1)

第34章 京城之變(1)

第34章京城之變(1)

白芷一行人出不歸林之時,已是近黃昏。傻阿福不能出來,三人在不歸林的出口告別。白芷其實不想跟慕屠蘇回軍營,她想回蘇城,和柳氏一起過山間日子,然後劫個男子上山成親生子,簡簡單單,就像清荷一樣。藉此機會,讓白淵以為她死了,一了百了。

然而她不能這麼做,裴九尚且下落不明,還有她的母親柳氏最親愛的兒子白朮。她還有未了的牽絆,所以還不能裝死逃跑。

一路上,白芷都是被慕屠蘇牽著走出來的。她覺得十分彆扭,又覺得在情理之中,她確實需要攙扶才能安全行走出來。出了不歸林,白芷便想過河拆橋,掙開慕屠蘇的手。

慕屠蘇哪會容許這隻白眼狼這麼做?他死死攥著她的手,偏不放手,即使弄疼她,也不放。白芷惱了起來:「將軍,自重。」

慕屠蘇扯著嘴角笑:「本將軍還真不知自重是什麼玩意兒。」

人不要臉起來,是真拿他沒轍的。白芷見慕屠蘇這樣,也不再做無謂的掙扎了,任由他牽著,直至軍營大門。看守小兵見來人,眼眸噌地一亮,朝里喊:「慕將軍回來了,慕將軍回來了。」本人則上前迎接慕屠蘇。

當他瞧見,慕屠蘇緊握裴九公子的女人的手之時,他的眼眸瞪得跟銅鑼一般圓。這是唱哪齣戲?

慕屠蘇不理會看守小兵的異樣,直接問他:「裴老將軍和裴先鋒現在如何?」

看守小兵眼眸淡了淡:「裴先鋒送來之時,雙腿已殘,軍醫稱治不好了。裴老將軍亦不甚好,渾身潰爛,奇癢無比,如萬蟻咬蝕,軍醫稱是中了南詔獨特的花毒。」

慕屠蘇狠狠地道:「最毒婦人心,這南詔大公主,果然不簡單。」

這般結果,對於白芷而言,也是意外的。當年,裴七雙腿是殘疾了,但裴老將軍是毫髮無損地回來,怎會中毒回來?難道是某些人改變了什麼?是她救了慕屠蘇?還是……裴九的加入?

白芷慌張地問:「那裴九公子呢?」

看守小兵眼眸暗淡下來:「毫無消息。魯少將帶領的那一批精兵,無一生還。」

迎接慕屠蘇的一位軍官匆匆前來,見到慕屠蘇,立馬單膝跪在慕屠蘇面前:「末將愚鈍,未能及時救出慕將軍,罪該萬死。」

「請起,已是無關痛癢之事,一切待指揮營說。」

「將軍,這是惠妃娘娘給你的信。惠妃娘娘說,若將軍兩個月還未找到,這封信就直接拿去燒了。」慕屠蘇接過信,仔細看了看,面色愈加陰沉,好看的眉宇蹙成一團,他看完把信丟進一旁的火台,燒成了灰燼。他二話不說,徑直去了指揮營,其他軍官尾隨其後。

白芷本想跟進去聽,但她不是軍官,不得參議。她只能在外頭等候消息。可她哪裡能等得了?她只好繼續去問「話多」的看守小兵。

看守小兵確實話多,知無不言,一一告訴白芷。慕屠蘇失蹤不過半個時辰,裴老將軍馱著雙腳殘廢的裴七回來了。裴七一直處於昏迷狀態,裴老將軍則一句話不肯說。直到軍醫告之裴七的腳沒救了,裴老將軍才說了一句話——送裴七回京。裴七被送走不過兩日,裴老將軍開始渾身潰爛,每日在床上打滾,萬蟻咬蝕,痛苦不堪。另一方面,因慕屠蘇聲東擊西,放鬆了南詔軍的警戒,偷襲成功,南詔軍損失慘重,退兵幾公里,戰事稍有起色,我軍得以喘息。但另一方面,裴老將軍身體狀況愈下,其他少將不忍,未經過裴老將軍的同意,執意也把裴老將軍送回京城了。

以裴老將軍的性子,這是奇恥大辱。白芷心口籠了一層陰影,她已不能預知結果了。

此番,與夢中甚有出入。慕屠蘇今日執意要離開不歸林,回軍營,到底又是為何?白芷問了問今日是什麼日子,結果並不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那麼這必定是屬於他的特殊日子吧。

白芷在指揮營里恭候多時,終於等到他們商討結束,軍官人數少了很多,只有寥寥幾個出來。最後出來的是面容深沉的慕屠蘇。白芷深知,她不該在此時騷擾他,但她已不是旁觀者,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衝動。

白芷以身擋住慕屠蘇的去路,問道:「裴九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慕屠蘇簡簡單單地回了一句:「順其自然。」

「你不管他的死活了嗎?」

「怎麼管?說不定人都死了,屍體被野狗叼走了。」

「啪——」白芷忍不住扇了慕屠蘇一耳光。她的力道不輕,慕屠蘇的臉都側了過去,鮮紅的五個指印出現在他的臉上,觸目驚心。白芷深感自己太過分了,可手已經收不回來。

慕屠蘇冷眼看了看白芷,冷哼一聲,越過她而去。

白芷覺得自己的手掌很疼,疼得她發抖。

白芷一直在等結果。可她等到的卻是慕屠蘇如何驍勇善戰,以三萬人馬一舉拿下南詔軍八萬大軍,當場砍下南詔大將軍的頭顱。御林軍大捷。

白芷看著戰士們凱旋,抱作一團,灑著男兒淚。這一場戰,持續了快一個春秋。

那天陽光出奇的好,雪化了,天卻出奇的冷,冷到白芷的骨子裡。第二日收到南詔的投降書函,慕屠蘇宣布,明日班師回京。當天夜晚,白芷拜訪慕屠蘇的營帳,卻被告知,慕屠蘇不見客。

他是在生她的氣?還是真的不打算去找裴九,完全不關心裴九的死活?無論哪一條,總之他沒有派人去尋裴九,只關心戰爭勝利與否!白芷忽然覺得,先前那一耳光,太輕了。

她真想衝進去,再扇他幾個耳光。可今晚是最後的機會,若不把握住,明日他們班師回京,她便再也沒機會了。白芷跪在慕屠蘇的營帳前,慕屠蘇不出來,她絕不起來。

那晚,又下起了鵝毛大雪,白芷渾身僵硬地跪在冰冷的地上,雪一寸寸堆積起來,她的臉已凍紅,身子已僵硬。慕屠蘇卻不肯出來見她。

在林間與出林后,他判若兩人。

白芷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暈了過去。待她醒來之時,已在顛簸的馬車上。馬車上空無一人,只有她自己,而她的身子,被五花大綁著。白芷以頭拱出馬車外,狠狠摔了下去。白芷齜牙咧嘴,疼痛不已。

載白芷的馬車戛然停了下來,前方駕馬之人急忙下馬,朝白芷奔了過來,怒視著她。白芷亦怒視著他:「將軍,你這是作甚?」

慕屠蘇直接把白芷扛上肩,上了他的馬。

白芷掙扎,慕屠蘇卻緊緊把她扣在懷裡,她掙扎也無濟於事。慕屠蘇不回答她,沉默地駕馬。白芷終於沒力氣掙扎了,她沉默地看著馬兒一步步走向京城。

兩人一路沉默,最後白芷終究忍不住問他:「你為何如此無情?就這麼對裴九不管不顧嗎?即使是死了,總該見著屍體才放棄。」她其實一直知道慕屠蘇的狠絕,但那僅僅局限於對待敵人或是牽絆者。他雖與裴九不是摯友,但棋友也是一種友,不是嗎?

「路是他自己走的,就該自己承擔後果。我不會苦於掙扎救人這件事上,能救則救,不能救則放棄。」

路是自己走的,就該自己承擔後果……夢中,這句話烙在多少人身上?她的父親白淵,選擇太子黨;裴家,選擇太子黨,沒一個有好下場。就連她自己,用盡全身力氣去愛慕屠蘇,換來的不過也是這麼一句話。

路是自己走的,就該自己承擔後果……

是她想多了,不該因為他一時的不同,就忘記他叫慕屠蘇。他與他父親恭親王一樣,冷血無情,殺人如麻,死忠於一人,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

裴九……裴九……

白芷在心裡祈禱,願他平安。她或許不能和裴九再續前緣了。白芷望著前方的路,彷彿看見巍峨的城牆,青石堆砌,在高城牆上以隸書體寫著「京城」二字。

夢中,當她跋山涉水后是笑意盈盈地看著那二字,如今恐怕是要哭著看那二字了。

經過三天兩夜,當白芷再次看到那二字之時,並未哭,而是放下帘子,眼不見為凈,坐在馬車上。耳邊充斥著百姓歡呼的聲音,其中不乏女子的尖叫。可不,她們心中最美的美人時隔一年之久終於回京了。

可誰又想過這場戰爭背後的心酸與艱險?沒有,一個都沒有,百姓只看見了勝利,他們在吶喊,喊著「慕將軍」,隻字未提挂帥的裴老將軍。

白芷被送回白府。

白府在京城的門面大大超過在蘇城的門面。大門兩側有兩隻威武的獅子,張牙舞爪,煞顯威風。牌匾上「白府」二字蒼勁有力,台階數十,大門紅漆塗得發亮。

這便是白淵要的。蘇城根本滿足不了他。

白芷回來得極為低調。門口無人迎接,她到了大堂,才見斷臂的管家在那裡指揮下人忙上忙下。見白芷來了,他先是一怔,隨後走來拜見:「大小姐,你回來了啊?」

「嗯。」白芷望了望四周的排場,「這是……」

「二小姐喜得千金,這不擺滿月酒嗎。」

難怪,全去瞧白芍去了,她回來,也無一人相迎。

「姐。」白朮從外頭躥了進來,直奔白芷懷裡,抱個滿懷。在這個家,也只有白朮歡迎她。白芷笑道:「你何時來京城的?」

「比你早一個月。娘讓我捎句話給你。」

「哦?」

白朮則做出柳氏慣有的面無表情,語氣平淡:「莫念,一切安好。」

「那便好。」白芷笑道。

白朮道:「姐,娘真的不和我們一起來京城嗎?京城很大,可好玩了。娘不來,可惜了。」

「娘找到了更值得她留的地方。術兒,你喜歡京城嗎?」

「喜歡得緊。術兒前些日子還進宮了,宮裡很漂亮,遇見了七皇子,七皇子讓我陪他讀書。我高興地答應了,可爹爹好像不開心。」

七皇子?三皇子的胞弟,算是三皇子一派。身為太子黨,白淵自是開心不起來。與夢中相同,白朮跟了七皇子,有了後路。如今,她要做的,就是讓白淵不參與其中。如此,她也算回報了他的養育之恩。如若他一意孤行,她只好明哲保身,保全自己了。

白芷去見白淵那會兒,白淵正在逗弄他的小外孫女。白芍與她相公相視一笑,看起來極為恩愛。白芷瞧不出真假。夢中白芍嫁的並不是那個男人,也不知什麼機緣巧合,誤打誤撞竟嫁給一個走南闖北的富商。

「姐姐。」第一個瞧見白芷的是白芍。

白芷笑道:「妹妹,多年不見,越髮漂亮了。」

「哪裡比得上姐姐,千挑萬選,還只有人中龍才配得上。」

白芍這是拐著彎地笑話她,還待字閨中,自恃清高。白芷也不惱,微笑作罷。白淵把孩子遞給一旁的嬤嬤,對白芷道:「芷兒,有話與你講,過來。」

「是。」白芷尾隨白淵去了書房。

白淵直接提出讓她早點嫁人。關於她和慕屠蘇口頭上的婚事,他會盡量退掉。白芷順從地點頭。作為太子黨的白淵自然不會與三皇子黨的慕屠蘇同流合污了。白淵是聰明人,不想染一身的腥。

「那爹爹有何打算?」

「如今,慕將軍凱旋,甚得寵愛,我們若無緣無故提出解除婚姻,吃力不討好。所以唯有你和別的男子有染,讓慕將軍自己提出解除婚姻!」

白芷痛心疾首:「女兒在蘇城名譽掃地,才來京城,又要經歷這一遭嗎?女兒的命真苦。」

「此番是要動真格。爹已然看中目標,當今新科狀元,趙立。」

白紙一張,還未站隊?白芷疑惑:「如何動真格?」

「美人計,若不上鉤,給你備好迷藥了,霸王硬上弓!」

「……」何苦,又是這一招?白芷氣餒。

「明日滿月酒,趙立會前來祝賀,你自是明白怎麼做了。」

白芷抿了抿唇,不甚情願地點頭。瞧瞧,擺個滿月酒,都帶著算計,可見白淵不是真心疼他這親外孫女。如此,白芷覺得,自己還不算太過悲哀。

滿月酒宴席當晚,白芷穿上白淵特意要求的著裝,水藍琉璃雲紗百合裙,雲鬢單角,斜插一隻彩鳳金步搖。紅翹精心為她塗抹了胭脂水粉,一會兒工夫,活生生的俏麗美人呈現在銅鏡前。

紅翹十分得意地看著白芷:「小姐,你真美,我看今晚來賓,都要臣服於小姐腳下了。」

白芷看著銅鏡里的自己,倒是比平時精神了許多,雙眸有神,眸中帶柔,稍眨上兩眼,還帶著幾許媚。白芷也自覺良好。如此這般,那新科狀元趙立該是能拿下吧。新科狀元目前尚未站隊,白淵是想拉攏他成為太子黨。但白芷應允這安排,是覺得他中立,一來自己可以自保,二來能順便拉拉白淵,讓他不要參與「奪皇位」這場戰役。

據說趙立年輕有為,才高八斗,不過二十有三的年紀,無後台,全屏自己登上新科狀元之位。白芷甚覺滿意,希望這美人計能實施成功,實在不行,也只能用那屢試不爽的陰招了。

月出,宴席即將開始,來往賓客絡繹不絕。白芷坐在自個兒房間,聽愛湊熱鬧的紅翹絮絮叨叨地道:「今兒人真多,連當朝右相雲丞相也來祝賀呢。老爺面子真大。」

白淵不過官五品,能請得到一品丞相,看來白淵在官場上混得如魚得水。

「幫我去瞧瞧今年的新科狀元趙立長什麼模樣。」耳聞不如一見,才高八斗,年輕有為,若是長成一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模樣,白芷覺得,她還需過過心裡這一關。

紅翹聽白芷特意要去打探一人,不免想歪:「小姐瞧上他了?」

「正是。」

紅翹料不到白芷如此直接,臉上一紅,落荒逃跑了。白芷見紅翹這害羞的模樣,不由感慨,她是否太不害臊了,怎說也還是二九年華的姑娘。

白芷還未等一會兒,自個兒房門便被一人給踹開了。白芷受驚,忙站起來往門口望去,卻見柳如站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著她。白芷怔了怔:「表妹?你怎麼上京城了?」

柳如上下打量白芷這身精心的打扮:「喲,紅翹那丫頭真沒撒謊,這麼快轉移目標,喜歡上今年的新科狀元了?」

白芷明顯瞧見了柳如眼神中的鄙夷,她不以為然:「正是。」

「據說裴家九公子如今生死未卜,先前也不知是誰對我認真地說,沒他不行來著,如今才多少光景?」柳如一臉嘲諷地看著白芷。白芷也不惱,轉移話題:「表妹莫不是在桐城待厭了,到京城來遊玩遊玩?」

柳如在茶几旁坐下,倒了一杯水,喝進肚子里:「你換丫鬟了?清荷呢?」

「嫁人了。」白芷也一同坐下。

「你知道清荷懷了我哥的孩子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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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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