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軍營韻事(7)

第31章 軍營韻事(7)

第31章軍營韻事(7)

她深吸一口氣,衝進了「不歸林」。

不歸林顧名思義,樹木茂盛,太過密集,錯綜複雜,極易迷路,進去后很難出來。白芷在進去前在樹上用匕首刻了「一」。她這是給自己做標記。她每走幾步,便會刻一個遞增的數字,可樹林實在錯綜複雜,按照她的走法,找到慕屠蘇的可能極為渺茫。直到她找到地上的血漬,她臉上才露出喜色,沒再刻數字做標記,直接照著血漬尋了過去。

白芷在一小溪旁遇見了倒下的慕屠蘇。她衝到他旁邊,拍拍他的臉:「將軍,醒醒。」

慕屠蘇未有蘇醒的跡象。

白芷掐他人中,用簪子扎他的穴道,皆不見醒。白芷錯愕,這到底是什麼藥粉?她醫術極為淺薄,根本無從知曉。白芷打算背慕屠蘇出去,剛想抬他,一隻伸著大舌頭的高大黑熊朝他們走來。

白芷的身子抖了抖,她從未實戰過,這還是第一次。她擺好架勢,一副誓死捍衛慕屠蘇的英勇樣,實則手腳發抖。那隻黑熊朝她吼了一聲,結果從它嘴裡噴出來的氣息不是腥臭味,反而有股甜膩的香味。白芷一怔,卻發現,那隻大黑熊爬到樹上,摘果子一樣把樹上的馬蜂窩摘了下來,搗鼓了幾下,馱著馬蜂窩,瞄都不瞄白芷一眼,離開了。

白芷皮笑肉不笑,心想她白費了那一份膽量。

白芷繼續背慕屠蘇,夜幕已降臨,她看不清地上的血漬了。她本想用火摺子做個火把,可只有火摺子,沒油,做不了。為了防止迷路,她原地休息,等待天明。

白芷在附近撿柴火,燃了個火堆,坐在火堆旁烤火。她撕了自己的衣衫作為繃帶,幫慕屠蘇處理好手臂上的傷口,便又重新回到火堆旁。她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她痛苦得蹙起了眉。她快一天沒吃飯了,已餓得前胸貼後背,頭也跟著暈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餓肚子,這種感覺極其不好。

天冷,白芷即使坐在火堆旁,也覺得冷。她對月眺望,圓圓的月,像燒餅,她特別想吃。

「來。」慕屠蘇睜開眼,第一句話,便是對白芷說的。

白芷一怔:「你醒了?你看得見了?」

「嗯,來。」慕屠蘇伸出手臂。

白芷不解。

「我也有點冷。兩個人擠一擠,會暖些。」

「你怎麼不問我怎麼在這裡?」白芷覺得他太過淡定。

「我不想問。」慕屠蘇失笑道。

「……」

「芷兒,你每次奮不顧身救我,是你太過好心?還是想讓我欠你人情?抑或……你實則對我有情?」慕屠蘇目不轉睛地看著白芷。他終究問了,但白芷未料到他會這麼問。

白芷道:「你也救過我,我只是報答你。」

「是嗎?」他的眸光淡了淡。

白芷不語。

「來,兩人靠在一起暖一會兒。」

白芷抱著雙臂,有些猶豫。

慕屠蘇沒有強求,他知道白芷的性子。果然,半晌后,白芷挪了過去,挨著他坐下。白芷興許是餓得太難受了,她為了不繼續難受,在火堆旁坐一會兒便睡著了,不知不覺倒在慕屠蘇的肩膀上。

慕屠蘇側頭看著白芷被火堆照著忽明忽暗的秀美臉龐,他輕輕用臉蹭了蹭她的臉,呢喃:「芷兒……」

翌日,天未明,下起了大雨。白芷那會兒還未醒得徹底,只感覺自己凌空移動,左側比右側暖和,偶爾有水淋於臉龐。待她看清楚,才發現自己被慕屠蘇打橫抱起,朝著一棵大樹跑去。那是一棵死樹,中間有個大洞,只能容一人。慕屠蘇把白芷放進樹洞里,自己蹲在外頭,瞬間化成木樁,一動不動。

白芷起身出去,推慕屠蘇進去:「你作甚?你手上有傷,不能被雨淋了,你進去。」

慕屠蘇不動。

白芷還不了解慕屠蘇嗎,只要他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動,十足固執,冥頑不靈。可他手臂的傷口並不是小傷,方才他抱她,傷口已裂開了,若被雨水淋了,會更加惡化,到時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外傷。

白芷只有動粗,拚命地推他進去。她還未使上力氣,慕屠蘇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回樹洞中。白芷知道自己在做多餘的事,可心裡又著急,不能讓慕屠蘇一意孤行。論力氣她比不過他,論固執,她亦甘拜下風。她怯怯地看著慕屠蘇,臉上帶著莫名的紅潮,她囁嚅道:「你無非不想讓我淋雨。可你手上有傷,亦不能淋雨,我有個辦法,我倆都不用淋雨。」

木樁似的慕屠蘇拿眼斜睨了她一眼,她略顯尷尬地說:「我們一起進洞躲雨。」

慕屠蘇看了看洞的寬度:「只能容一人。」

「我們……我們可以疊起來。」白芷覺得自己腦子充血了。

於是……

兩人進樹洞了,白芷坐在慕屠蘇的身上。

白芷渾身僵硬地看著雨越下越大,自背後傳來的體溫,讓她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只能直著身子,僵硬地坐著,看著天空,盼著雨早些停下。

忽然,慕屠蘇把身子靠過來,不安分的手摟住她的細腰,把頭抵在她的脖頸間。白芷大驚:「作甚!將軍,你可不能趁機占我便宜啊!」白芷開始掙扎,可剛動了一下,慕屠蘇便吃痛,喊了一聲:「疼」。

白芷以為自己弄疼了他,不敢再動了,只能瑟瑟發抖地被他依偎著。她只好委屈地道:「將軍……」

「好冷,抱著你暖和點。」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說話間,呼出的熱氣拂在白芷的耳垂上,痒痒的。

白芷縮著身子,身子抖得愈加厲害。

慕屠蘇環住白芷腰部的力氣愈加大了,幾乎把上身的重量全壓在白芷的背上。白芷紅著臉縮著身子,唯唯諾諾地抬頭看天,期盼著天快點停止下雨,她能早些出去。釀成這樣的後果,實則也是她自找的,誰讓她心軟,怕慕屠蘇的傷口惡化?誰讓她想出這等餿主意?

雨終於停了下來,兩人出洞,雨後的林間,空氣瀰漫著潮濕的草香。白芷臉上紅潮未退,不敢看慕屠蘇,背對著他道:「我們還是趁早回去吧。」

白芷抬腿便往林中走去。慕屠蘇見她這副模樣,失聲笑了笑,尾隨其後。

可白芷走至一半又停了下來,來迴轉,原本因羞澀的紅臉變得蒼白,她低著頭像個無頭蒼蠅一般亂轉。慕屠蘇問:「怎麼了?」

「你的血不見了。」

「……」

那些血跡該是被大雨沖刷掉了。可她來這裡,全靠血跡……真是天有不測風雲,計劃趕不上變化。白芷沮喪難過,不歸林莫不是一個詛咒嗎?他們出不去了。

慕屠蘇走至她身旁安慰她:「沒事,我們慢慢找出路吧。」

白芷無奈點頭。

兩人全憑著感覺走,白芷心裡希冀能在一棵樹上看見自己刻的數字,可她始終未瞧到。白芷精疲力竭,又感覺餓了,頭暈目眩,於是直接暈倒了。

待白芷醒來,是在一間破舊的房間里,裡面傢具簡陋,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牆上有一把弓箭,還掛了一張虎皮。看這個樣子,這像是獵戶的家。

「你醒了?」從門外走來一個漢子,他手裡正抓了一隻被弓箭殺死的兔子,笑起來憨態可掬。

白芷先是怔了一下,四下瞧了瞧,不見慕屠蘇,忙不迭問道:「我是怎麼來這裡的?可有一位與我同行的男子?」

那獵戶怔了怔,一時答不出來。白芷見他沉默,大驚,瘋狂地拉住獵戶:「他出了什麼事?被野獸吃了?還是你未曾見到他?」白芷一副似要吃人的模樣,獵戶直搖頭:「沒……沒……」

「小姐。」清荷從門外走進來。

白芷嚷道:「清荷?」目光投向清荷高高隆起的肚子,再看那獵戶走至清荷身邊,抬頭提著兔子,對她傻笑:「喏。」清荷朝他笑了笑:「今兒你燒兔子可好?我想與故人聊聊。」

獵戶瞧了瞧白芷,點頭離開。

白芷一下子接受不了,指著獵戶的背影,用探尋的目光看向清荷。清荷笑道:「他是我相公。」

「那他知道你的孩子……」

「這個是他的孩子。」

白芷不解。

兩人坐下,清荷便把她這些月所發生之事告訴白芷。當初她想去桐城再見一見柳繼,誰承想,她在路上遇見了南詔兵,對方見她一女流之輩,起了歹念。她就跑,最後跑進了不歸林,迷路加上飢腸轆轆,暈倒了,醒來時也是在這裡,然後遇見了她現在的相公,阿福。阿福智商偏低,年過三十,村裡的女人都不願意嫁給他。他目不識丁,只會打獵,用獵物換生活用品。她那時身子很虛,阿福便把家裡所有的錢拿出來給她看身子,且在那段時間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也就是這樣,清荷心生感激,身子好了,便幫他分擔點家務。村裡的三姑六婆撮合她和阿福,她原先不想答應,感情與恩情她還是分得開。後來,她想出去,阿福的村有規定,村民不準出不歸林。阿福只把她送到不歸林的出口。清荷出去以後,無處可走,想回去找白芷,又覺得沒臉面,徘徊了好久,還是死皮賴臉地去見柳繼。只是柳繼不願收留她,拿了一大筆錢打發她走。這些不足以讓她傷心,她萬萬未料到柳繼會在茶水裡下滑胎葯。

說到這裡,清荷聲淚俱下。

白芷一怔:「我表哥怎是這樣的人!」白芷雖對柳繼不甚了解,但他這人,並不像是這樣的人。她問清荷:「你怎會和我表哥有那層關係?」

清荷似乎也看開了,不再遮遮掩掩:「這事要從你和世子的事情說起。繼少爺看出你與世子有關係,那夜,你夜赴約會,繼少爺喝了點酒,然後跑到你的別院,可走錯了房,然後……」

「什麼?!他強了你?」白芷騰地站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清荷。清荷搖頭又點頭:「清荷當時也是半推半就……清荷當時心地不純,以為能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可到底是鬧笑話了。我那是自作自受,不怪任何人。」

白芷無話可說,只問:「那後來呢?」

「我真的無處可去,只好再來不歸林,走到入口,卻發現阿福站在那兒。」

「他……」

清荷失聲笑了兩下:「他以為我會回來,每天打完獵就站在那裡等我,直至日落才回家。」

「真是個傻子。」白芷也笑了起來。

「我覺得世子也是個傻子。」清荷撲哧笑了兩下。白芷這才想到慕屠蘇,忙不迭問:「對了,他怎樣了?」

「小姐可是餓暈的?」

白芷點頭。

「你暈倒吃不了東西,只能喝羊奶之類的流質食品,水又灌不進去,只能用嘴推食物進你嘴裡了。」清荷曖昧地看著白芷。白芷心裡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席遍全身。

「本來這事清荷義不容辭,可世子死活不依,非要親力親為,你說,這麼累的活兒,他幹嗎要搶著干?不是傻子是什麼?」清荷笑得愈加開心,白芷愈加想捶胸頓足。

這哪裡是傻子作為,明明是他趁機輕薄她,占她便宜,吃她豆腐。

「小姐莫擔心被人說閑話,村民以為小姐是世子的娘子。村民都不知道世子的真實身份,世子只道是光輝王朝的一名小將。」

「這裡的村民怎會在這深山老林里居住?還有那奇怪的規矩。」

「聽聞,村民都是古順期間裴將軍俘虜的南詔百姓,本已被先皇處死,林將軍心存不忍,便把他們放逐不歸林讓他們自生自滅,並且說若能活下來,不準踏出不歸林。他們心存感激,信守承諾,這三十多年,沒有一位踏出過。」

古順期間……先皇在位期間。這位裴將軍不是裴老將軍,那時裴老將軍不過是一位少將,該是裴老將軍的父親,裴九的爺爺。聽聞裴家是將門世家,未曾料到,當真是一個將門世家,且是一個極好品質的家族。可到了如今,裴家將會衰敗……當真可惜。

一想到裴九,白芷心中打鼓,也不知他是生是死。

白芷再見慕屠蘇時,他穿著一件樸實的青灰色布襖,即便如此,他穿得還是與常人不同,彷彿謫仙落世。慕屠蘇正立於籬笆外,眼神飄忽,看不出在眺望何物。

他似乎察覺有人靠近,朝白芷這邊看了看,見是白芷,會心一笑。白芷卻沒他笑得輕鬆,一想到他親自「喂」她吃東西,便不大敢面對他。真是奇了,明明是他的不是,為何不自在的反而是她?

「還餓嗎?」慕屠蘇問。

這話說得……

白芷別過頭,不去看他帶笑的眼,略顯彆扭道:「我醒了,我們可以出發回去了。」

「你不覺得這裡很美嗎?有山有水,風景宜人。」慕屠蘇不正面回答白芷的問題,而是岔開話題,說些別的事情。白芷便也順著他的話題回答:「確實不錯,深山老林之中,自給自足,雖原始卻質樸。」

「你也喜歡這裡?」

「喜歡是喜歡,不過這裡不適合將軍!將軍,我們可以出發回去了。」白芷果然不是吃素的,又把話題轉了回來。慕屠蘇見白芷一副急切回去的樣子,生出逆反之意,不徐不疾地道:「不行。」

「為何?」白芷略顯著急。

「我渾身都疼,要休養。等我哪天好了,再回去也不遲。」慕屠蘇不再看白芷一眼,徑直回屋去。白芷連忙追上前,攤開雙手,制止他回屋,一臉嚴肅地對他道:「將軍,莫要任性,你應及時向你的部下彙報你的安全,你不僅要對自己負責,也該像你的部下負責。」

「任性?你說這番話,是關心我還是想急切回去知道裴九的下落?」慕屠蘇冷冷地看著白芷,眼中的寒意彷彿不會消散,就那樣直插白芷的心臟。白芷一下子愣了,竟無法回答。

慕屠蘇見白芷沉默,心中一痛,深吸一口氣,繼續前進,進屋。白芷忽然在他背後說道:「將軍,你說得對,我不該遮遮掩掩,是,我這般著急回去,是想知道裴九是生是死。」

慕屠蘇頓足,並沒有回身,只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白芷背對他,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等他的答覆。但他沒有,他一句話也未說,默默地進屋了。

白芷站在原地,咬咬牙,她是否要獨自離開?

這個想法恐怕是痴心妄想了。慕屠蘇彷彿知道她會這般「沒良心」,早就給村民下了迷魂湯,說他們是因家裡棒打鴛鴦逃出來的私奔小情侶,但白芷極有罪惡感,時不時妄想回去負荊請罪,不怕浸豬籠。村民怕她回去被浸豬籠,說啥也不領她出不歸林。白芷四求無果,便也斷了念頭,老老實實待在村裡,和清荷聊聊天,或者發發牢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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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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