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阿膠蜜棗

第38章 阿膠蜜棗

第38章阿膠蜜棗

要說景逸和喬初熏從前也沒對這事做過交談,但此時聽得伊青宇這麼一說,兩人多少都明白過來一些。

幾個月前到孟氏山莊做客,那夫婦倆從頭到尾都盯著喬初熏打量,且那位孟夫人還總磨叨喬初熏面善,說好像在哪見過似的。一個多月前鬧出喬子安的事,雖然他最近一次進城的記錄是在年初五,但初安堂可是開了有段時日。再加上那位肖大夫以及管事都與孟氏夫婦頗為熟悉,想當然爾這兩位也與喬子安打過交道的。因此也便不難猜出,這兩人今日來道歉的緣故。

景逸雖然在外人面前鮮少情緒外露,面上神情也總是偏冷漠,但無論是喬初熏還是伊青宇都看出他此時是不樂意到了極點。更別提跟在後面的高翎以及四名影衛,一齊垂首無聲為府里那兩位默哀,他們家主子若真動怒了,那可是相當恐怖的!

喬初熏剛要開口,已經被景逸拉住手,轉身就往回走。伊青宇一見就急了,忙上前擋在二人面前,賠著笑臉低聲道:「侯爺息怒啊!下官也不知那孟莊主怎麼就敢在這個節骨眼上來了。可咱還是正事要緊不是?七笙教的案子可是上面整日耳提面命的,一刻都拖不得啊!」

景逸一聽這話就笑了,神色慵懶睨了伊青宇一眼,緩聲道:「我不過一個被貶謫出京的侯爺,官不算官,朝奉減半,說到底,七笙教的事與我何干?」

朝廷里那麼些人吃著俸祿鎮日無憂,人人提到七笙教都談之色變嗟嘆連連,卻鮮少真有人拿這事放在心上。真說起來,也就趙廷和周煜斐那幾人真把這事攬上身,其他各方官員,能不暗中勾搭抽取好處就很不錯了!

伊青宇一聽這話也有些急,平日里弔兒郎當的神色半點不見,臉色鐵青看著景逸:「侯爺這話可就說的過了。您不待見那兩人下官可以理解,說到底,喬小姐的事是與他們有些關聯,但人家當初確實沒有半點惡意,不小心將喬小姐的行蹤泄露給喬子安也是無心之失。」

「而今聽聞喬子安的惡行,這不立時就上府衙來找我支招了么。人提著大包小包都沒敢直接登門,為的是什麼,還不是怕小侯爺您心裡不痛快直接給人趕出去么?孟夫人雖說是青樓出身,卻也正經仁義脾性,都快生了還挺著肚子跟著夫君一塊進城,不就想表明那份誠心么?」

「退一百步說,即便今日這兩人真有千般萬般的不是,侯爺也不應說出七笙教與你無關的話來。我自問從打出生那日起,除了五歲之前曾經崇拜我爹懂得將大把大把白花花的銀子攬進家門,迄今為止就只佩服過侯爺一人。無論智謀膽識還是作風手腕,伊某都覺得侯爺在咱們大宋朝稱得上是這個……」

伊青宇說著,豎了豎拇指,接著又冷笑一聲:「可而今,聽聞侯爺為了兒女私情說出這種話來,下官倒真覺得從前是瞎了眼,倒把頑石當璞玉了!」

伊青宇這一番話說的著實有些重,尤其最後一句,根本已經不把景逸侯爺身份放在眼裡,恐怕即便是當今天子,也沒想過會把那般說辭套在景逸身上。身後幾名影衛都有些動怒,卻在高翎的制止下沒起動作,但明顯氣氛也已經劍拔弩張。

景逸看著眼前氣的只喘氣的某位大人,半晌沒說話。待伊青宇恢復些理智,頓時恍覺自己剛才有好幾句話都說的頗為失儀,甚至很有冒犯皇家之嫌。可話一出口便是覆水難收,景逸若是藉此擼了他的官職甚至將他打入大牢,他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伊青宇面色青白,心中正自懊惱,卻聽對面男子已經輕笑出聲。猛地抬眼,就見景逸是真的在笑,不單唇角勾著,連帶眉眼都透出淺淺笑意。從兩人結識到現在,景逸還從未有過如此好顏色,一時間伊青宇都有些嚇呆了,這算什麼?臨死前給頓斷頭飯,臨算計人前贈予好顏色么?

旁邊喬初熏卻是看出些端倪來,先抬首看了景逸一眼,才輕聲道:「伊大人莫要吃心,公子剛那番話並非出自真心,應該……是試探大人的。」

伊青宇神情更呆,「誒」了一聲,仍舊回不過神。

景逸攥了攥喬初熏的手,嗤笑一聲,神色鄙夷的乜了伊青宇一眼:「畢竟是你管轄的地方連連出事,眼下又跑了個至關重要的嫌犯,本侯爺位居當朝一品,因為有所懷疑稍作試探,不行么?」

伊青宇張口結舌,面色由青轉紅,撓著後腦勺,訥訥道:「行,行……那個,小侯爺,我剛剛……」

景逸微微一笑,輕飄飄丟下一句「口才不錯」,便拉著喬初熏轉身往裡去了。

伊青宇面上一陣紅一陣白,顏色變得比六月天景還快,拍著額頭喃喃道:「爹喂,您教了兒子這麼多年韜光養晦,都在今日一半天還回去了!」被小侯爺算計的把真面目揭了出來,以後再想裝傻充愣混吃混喝,可不太容易了哪……

進到主屋,果不其然,孟氏夫婦已經在內等候多時。那孟莊主原本在屋子裡踱來踱去連連搓手,轉身瞧見景逸與喬初熏一齊走進屋,先是一愣,接著便漸漸漲紅了臉,踟躕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句:「景公子,這回的事當真是孟某對不住了……」

說完便拱手長作一揖。孟莊主不在官場作為多年,讀書人那一套也早就生疏了,再加上人到中年身子多少有些發福,這一揖手做的既彆扭又吃力,身後那孟夫人「噗嗤」一聲就笑出了聲。

景逸牽著喬初熏的手走到跟前,伸手一扶,神色淡然卻並未顯出半分慍怒:「孟莊主哪的話。」

那孟莊主站直身子還欲解釋,景逸微一抬手示意他勿須多言:「既是伊大人的朋友,又有同桌飲酒之誼,孟莊主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

此時孟夫人也由丫鬟扶著緩步走到跟前,挽著自家夫君的手臂道:「讓景公子見笑了。這次的事,說到底還是妾身的不是,我家老爺這也是帶我給二位賠罪。」

孟莊主打從女子行到身邊,便忙探出手臂攬著她腰身,像是想幫她減輕一點腰腹處的重量。雖然仍系著薄披風,依舊可以看到高高隆起的肚子,看樣子足有七八個月了。

女子看了喬初熏一眼,嬌艷面容上露出幾許歉疚:「姑娘,這事說起來,還是壞在我這張嘴上。當初你跟著景公子來我們家做客,我不是總說覺著你面善么?那日你走了之後,我才想起來,我從前確實見過你的。」

喬初熏一聽這話頓時睜大了眼,怎麼可能!她去年夏末才跟隨景逸等人到越州,從前在汴京時更是鮮少有機會出門,平日里若見過什麼生面孔,是絕不可能忘的。

女子微微一笑,撫著肚子道:「不是真人。我是在一張畫上見過姑娘。」

伊青宇此時也進了屋,一見眾人都在門邊談話,孟夫人又挺著大肚子頗為吃力,便出聲讓人奉茶,並端些點心過來,同時將眾人請到一旁坐下講話。

那女子非要挨著喬初熏坐,偏屋子裡椅子一邊只擺了三把。無奈只得景逸和孟莊主坐一邊,孟夫人與喬初熏並坐一邊,伊青宇坐正位,高翎幾人都站在靠門位置。

那女子繼續之前的話道:「那喬子安,去年入秋的時候便來過我們莊上,說是過些時日打算在越州府開處葯堂,與周邊州府幾家一樣,都是喬家葯堂的買賣。我家老爺向來好結交朋友,又覺得開藥堂這種生意,卻是比別樣生意來的好,除了能賺銀子,還能幫助不少人,也算為我這未出世的孩兒積些德行。」

女子說到這,朝對面孟莊主嬌甜一笑,又挽著喬初熏的手道:「也因此那喬子安在我家住了不少時日,並說為我介紹了一位大夫,就是後來你們見過那個,姓肖的那個混蛋。」

女子喘了口氣,似是一提起這人就忒來氣:「他在我家住著的時候,我不只一次看到他總在看一幅畫。後來有一日,也不知是說起什麼,他就挺大方將那幅畫給我和老爺看了。那上面畫的人,正是姑娘你。」

喬初熏半垂著眼默然不語,背脊卻驟然行起一陣寒顫。喬子安何時對她懷了這麼深的心思,她竟然一點都不知曉,最後竟還想將她記憶悉數抹去,強行佔有。婆婆曾經讓她遠離這人,又說這人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良善,難道兩人相識這許多年,她竟從未將人看清么?

「後來的事,想必你二位也猜到一些了。」女子說著,輕嘆了一口氣:「快過年那時,他又來到莊上,說那姓肖的做的事他全然不知情,跟我們倆又是道歉又是作揖的,還差點給我跪下來,我當時也一時心軟,也便沒多責怪他什麼。後來說到當日吃那葯險些小產的事,我便提起了姑娘,他當時很是激動,直說要看姑娘當時吩咐管家寫的那張藥方……」

「我若知道這喬子安是這樣的人,便是打死我也不會透露姑娘半句行蹤的!」女子說著話也有些急了,一邊拉著喬初熏的手,同時轉過臉看向景逸,「那喬子安被捕的事我們也是近日才聽說,雖然外頭傳言並未說明那女子是誰,可我們也猜到一些,前日又給伊大人遞了封信求證……累得姑娘遭這一番罪,險些毀了一樁大好姻緣,真是罪過……」

女子將整件事解釋清楚,伊青宇便接過話打圓場,孟氏夫婦倆又頗為歉疚的說了不少話兒,旁邊桌子上也擺了好幾摞各樣補品,顯然為這次致歉可是做足了準備。

眼見話也說的差不多,景逸跟伊青宇遞個眼色,朝孟莊主一頷首,便領著高翎幾人出了屋子,留下伊青宇繼續與這夫婦倆周旋,並且顧好喬初熏。

茶水走了三巡,那孟夫人精神卻愈發的好,拉著喬初熏從喬子安一路罵到喬家葯堂,從今日天候說到城北某家飯莊熬的滋補藥膳。另一邊孟莊主見景逸未多苛責,心下一松的同時也來了聊天的興緻,拉著伊青宇聊起了年初城裡的各家生意。

兩邊都聊是一方聊的熱切,另一方連連微笑點頭稱是。那孟夫人咽下最後一口丫鬟剛從隔壁街上買的首烏銀耳紅棗羹,拿出帕子拭了拭唇角。接著從丫鬟手裡接過一隻油紙小包,朝喬初熏眨了眨眼,唇畔綻出一抹嬌甜笑渦:「姑娘,來來,這個可是好東西……」

油紙包打開之後,就見裡面是一小撮暗紅微黑的棗子,質地剔透光亮,且透出一股頗為濃郁的葯香味。喬初熏被人一迭聲的勸著,也不好推拒,況且也認出這確實是好東西,便輕聲道了謝,伸指拈起一顆送入口中。

阿膠蜜棗或許聽著並不新鮮,但真正的阿膠棗,著實不多見。最重要的要原料上乘,好多所謂的阿膠棗,不過是加了別種藥材替代的蜜棗,並非採用真正的阿膠,更別提是否質地上乘了。

都說「日食三棗,長生不老」,而阿膠棗更是滋補養生的絕佳食物,不僅滋陰潤燥,益氣養腎,且能改變體虛貧血的體質,更是養顏抗衰的佳品,因此對女子來說確是再好不過了。

這孟夫人也確實是個懂得養生的主兒,只吃了三顆,便不再碰了。畢竟是懷著身子,阿膠補血也活血,所以孕婦不宜多食。

因此喝了口水漱漱嗓子,便開始拿這阿膠棗跟喬初熏打趣,湊在她耳邊輕聲言笑:「這女人啊,一定要注重保養!姑娘雖然底子不錯,可當不住你家公子那兒要的狠哪!你不也懂些醫術的么,這銀耳啊首烏啊阿膠啊平時可不能省,該吃就吃。不然眼下雖然鮮嫩,過個三五七年,定要被男人嫌棄的……」

這孟夫人原就是青樓出身,一說到男女之事上,不單言辭比一般已婚夫人露骨的多,而且還越說越來勁兒。沒出三句話喬初熏就被她說的耳根子通紅,又不好即時站起身或者走開,只能咬著唇在那兒裝聾作啞的挨著。

那女子嘰里呱啦說了好一陣,末了拍拍她的手臂,頗豪氣的道:「別的咱不敢誇口,單就這方面,姑娘若是有什麼疑問,日後儘管問。包管將你家那口子治的服服帖帖,一日都離不了你!」

喬初熏咬唇點了點頭,垂著眼皮兒道了聲謝,多餘一句話都講不出。

「哎,姑娘,這阿膠棗我那還有一些,這包你便拿著去吃吧。」旁邊小丫鬟也很有眼色,聽到這話便上前幫忙將東西包好,放到喬初熏手邊。

喬初熏推辭幾句,也說不過這位孟夫人,便唯唯收了下來,面上紅暈卻不曾消減半分。

直到景逸再次進屋,走到跟前拉起人慾走,就見喬初熏雙目低垂兩腮桃粉,手裡捧著也不知是什麼,一臉不勝嬌羞的模樣。見到是他,還匆忙躲了開去,也不讓他牽,匆匆忙跟伊青宇以及孟莊主行了個禮,就邁著小碎步快步出了屋。

景逸也有些懵,先看了伊青宇一眼,伊青宇一臉吃了苦瓜的神情,又用眼角掃了旁邊孟莊主一眼,示意自己從他走了就沒挪過窩。景逸又轉過臉看向掩唇藏笑的孟夫人,後者眼波流轉,吃吃笑了幾聲,又側過身吃起了蜜餞果子。

景逸只得跟伊青宇點了點頭,說了句明早過來,便大步朝外奔去。

第廿一章煿金煮玉

追出屋子,就見喬初熏並未跑出多遠,站在府衙後院一處角落,微垂著頭,側身對著院門位置。景逸走到跟前,還沒來得及開口,喬初熏卻先說話了,只是一直不曾抬眼:「剛剛和孟夫人談天,也沒顧上為公子準備飯食,公子是要接著辦案還是回府,要是辦案我這就……」

景逸低下頭,視線與她持平:「你怎麼了?」

喬初熏站的地方原就比較暗,景逸再往跟前這麼一擋,更是將後方屋舍照映過來的光亮遮個完全。喬初熏一時更慌,不由得倒退一步,連連搖首:「沒……」

話沒說利索,就覺腳下一空,景逸眼看著她往身後那處低洼跌去,忙伸手摟住她的腰將人往懷裡一帶,看著她的眼道:「你慌什麼?」這些日子兩人漸臻佳境,喬初熏害羞歸害羞,卻沒從前那麼抗拒他了。他也從未做的太過,最多不過親兩口,抱一會兒,常常一塊看個書聊會兒天,能說的話題不少,兩人相處的也還蠻愉快。怎麼他才出去一會兒的功夫,好像又變回從前那樣了?

喬初熏出屋沒走幾步就後悔了,覺著自己定是昏了頭,一點都不識大體。本來陪景逸過來就是忙正事的,剛才都沒顧上幫他準備晚膳就挺不對了,這會兒還使小性兒轉臉就跑,萬一景逸剛才不是要回府而是要接著忙事情,她這一跑不就耽誤他了么!

可打從剛才那孟夫人說了那麼一席話,她心裏面就一直彆扭著,沒見著人時候還好一些,一見到景逸懷裡就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臉又燒又燙,根本就不敢看他。這會兒被人抱在懷裡,耳邊又響起孟夫人說的那些話,就覺眼眶都濕潤潤的,心跳的都快到嗓子眼,連帶說話聲兒都變了:「我,我沒事……」

雖說這處光線不好,可景逸還是清楚看到她臉上越來越紅,杏眼氤氳唇瓣微顫,好像要哭出來似地,不禁鳳眸一眯,語調也冷了幾分:「剛才誰跟你說什麼了?」

「到底怎麼了,說話。」

喬初熏感覺到面前胸膛源源不斷傳遞過來的熱度,腦子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這些日子兩人耳鬢廝磨的點滴,一時羞意更盛,擋在兩人中間的雙手忙不住推他:「公子……」

景逸盯著懷裡人端詳半晌,終於看出些端倪,現在這神情,若硬要說是被誰講了什麼話受了委屈,倒也不太像……又想起方才在屋裡那孟夫人頗有些曖昧的眼神,景逸心中一動,覆上她的手,低聲勸誘道:「她剛剛跟你說什麼了,講給我聽。」

喬初熏壓根也不敢抬眼看人,又磨不過景逸一遍遍的追問,便小聲解釋道:「沒什麼……孟夫人,她以為我和公子已經……」

已經?景逸心下一轉,很快就明白過來,索性將頭更低一些,湊近她面頰低笑道:「傻丫頭,就因為這個就不願理我了?」

喬初熏被他這麼一說,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沒有要不理會公子……」

景逸眼看她那害羞又彆扭的小模樣,也覺得好笑,在臉頰輕吻一下,便拉著她往外走:「家裡那些人這會兒早吃過了,咱們在外面吃完再回去。」

原本他也不贊成喬初熏立時下廚,身體還沒完全養好,天也還冷著,況且如今府里又請著別的廚子,也不急在這一兩天。反正以後日子還長,正好借這段機會兩人好好培養下感情,穩固一下,為日後成親做做鋪墊,也省得每回一提這方面事喬初熏就又驚又慌,一副不甘願的樣子。

高翎以及幾名影衛繼續留在府衙處理一些事,孟莊主送來的那些東西也便由他們回家時一併捎回去。景逸和喬初熏兩個步行著,找了家有特色的小館子用晚飯。

春季里各樣竹筍紛紛冒芽,因此許多店家都以新鮮筍子佐餐。兩人都不太餓,景逸就讓店家隨意上幾道口味清淡的時令小菜和兩碗粥。本朝曾有山野散人賦詩讚筍,云:拖油盤內煿黃金,和米鐺中煮白玉。趕巧兩人今日來的這家店子雖然不大,店主人卻頗有雅趣。給兩人上的幾道菜里,第一道就是用薄面裹筍片拖油煎煿,外面顏色如金,清酥微咸,內里青玉鬆脆甘美,引得人不禁胃口大開。

再配上另外兩道一葷一素的小菜,原本不太覺餓的兩人也都來了興緻。粥則是用江米連同青筍絲,春蔥絲同煮,與最初那道炸食陪在一起,正應了「煿金煮玉」的典故,不僅口味清新,而且頗俱意趣。

兩人慢慢吃著,不多時就將幾碟小菜以及兩碗粥吃個精光。那店老闆似乎也被兩人吃的香甜的樣子勾的來了食慾,一邊吩咐人收銀錢,一邊自己也去盛了碗粥來喝,看的喬初熏也覺可樂。一頓飯下來,原本還有些彆扭的心緒也漸漸消散,兩人都是心情頗佳。

用過晚飯,兩人便一路溜達著回去。路程走了一多半,喬初熏又記起心中始終挂念的事,多日來一直為之頗不安寧,踟躕片刻,終是忍不住開口道:「公子,萬一……」

「嗯?」景逸攥著她的手,依舊一臉淡然模樣,似乎無論喬初熏說什麼他都不會意外。

喬初熏咬了咬唇,一字一句的問道:「我是說萬一,我家裡人找了來……」

初安堂的事鬧的這麼大,父親那裡肯定有所耳聞。介時過來越州解決葯堂的事情,萬一找到景逸府上強行把她帶走,她雖然是寧死不願從的,可這種事要是鬧開了,對景逸聲譽以及各方面都有影響。他現在身份又這麼敏感,萬一被好事者捅到上面,聖上拿這事開刀問責……近幾日,喬初熏每每想到這點,都覺得又不安又難過,她不想以後都見不到景逸,可若是因為她耽誤了仕途,她又是無論如何都不願不舍的。

景逸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拉了拉她的手,道:「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她會想到的事,他又如何會沒有算計。活了二十五載,從來無所奢求,如今好容易遇上個真心喜歡的女人,憑他在汴京人脈以及在朝中勢力,還會要不起么!

喬初熏望著景逸側臉,略停下腳步,雙手挽上景逸的手掌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想離開公子。」

景逸也停下腳步,微笑著看著她的眼糾正道:「是『不會離開我』。」

喬初熏咬了咬唇,心思踟躇間,已經被景逸摟進懷裡,捧著她的臉頰示意她抬首:「你曾經保證過的,這輩子都不會離開我,一直伴著我。忘了?」

回想起那時旖旎,喬初熏微微臉紅,卻還是看著他的眼回道:「我沒忘。」

景逸微微一笑:「什麼都忘了,這個也不許忘。」

喬初熏點點頭,微垂下頭,頗有些小兒女情態的輕聲埋怨了句:「公子好霸道。」

景逸怎麼可能聽不到她這句埋怨,拉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神色淡漠的道了句:「就這麼霸道,初熏不許嫌棄。」

喬初熏被他那冷傲中含著淡淡撒嬌意味的話逗得彎起唇角,任由他漸漸攥緊自己的手。

這些日子以來,景逸一直不允喬初熏回自己屋子,非說她那間屋子不如這間卧房暖和,又說萬一半夜有什麼危險其他人會照看不及,找了種種藉口強留她在自己房間過夜。喬初熏卻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頭一晚剛被景逸接回來時是意識不清楚,才非抱著他不放手。如今雖然身體還虛弱,頭腦卻是完全清楚的,這種情況下再跟景逸同床共枕,她可接受不來。

兩人僵持半晌,末了景逸退了一步,又找出一隻枕頭和一床被子,把床讓給喬初熏,自己挪到軟榻上睡。被他這麼一鬧,喬初熏又向來心性柔軟,也便找不出什麼理由拒絕。因此這一個多月來,兩人都同處一室分榻而眠。

從府衙回來,小桃兒給兩人端了新煮好的茶湯以及喬初熏喝的葯,同時還有幾碟水果點心,又跟喬初熏小聲講了會兒話,便出了屋。

景逸起身過去將門閂上,到衣櫥前站了半晌,取了一套藕荷色的衣裳出來放在床邊。喬初熏剛喝完葯,轉臉看到景逸手裡的衣裳,就嚇的一嗆,連帶凳子都坐不穩了,臉兒紅紅軟著腳就要站起來,慌裡慌張的也不知是要往哪躲。

景逸嗤一聲笑出來,抬起一邊眉毛看她:「又不是頭一回,怎麼膽子越來越小了?」

看來那孟夫人不止說了一句啊,似乎打從出了府衙,這丫頭就處處表現得與從前不同,尤其是兩人舉止稍微親密些,反應好像比過去都要強烈。怎麼說呢,就這個面紅耳赤眼眸濕濕的小模樣,怎麼看怎麼像……景逸原本半眯著眸子琢磨,突然就愣了愣神,再看向喬初熏時,目中也露出淡淡笑意,眼神卻較平常深邃許多。

喬初熏腿腳打軟站在榻邊,一雙手藏在袖中緊緊揪著袖口處的衣料。剛才她一看到景逸拿了一套嶄新的女子穿的中衣出來,就下意識的想躲想逃。之前許多次在景逸房中沐浴,除了羞澀以外,倒也不覺什麼,畢竟溫泉是在另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中間門一鎖上,兩邊誰也看不著誰。

可經今日那孟夫人一說,喬初熏猛地感到一種身為女子本能所能感應的危險,眼前這個人是男人,而且還是個與她兩情相悅的男人。再想到從前景逸抱著她親吻那些場景,喬初熏剛才沒驚呼出聲就已經很不錯了,她現在恍然驚覺,自己過去……真的好遲鈍!

景逸站在床畔,神色平淡到甚至有些冷凝,眸色卻幽深的讓人幾乎不敢正視。靜靜看了喬初熏半晌,景逸低聲道了句:「過來。」

喬初熏原本就心中無措,一聽景逸那低沉中彷彿隱隱壓抑著什麼的語調,更是慌的厲害。飛快抬眸看了對面一眼,卻連對方神色都沒敢看清,便連連搖頭。右腳往後退了一步,已經抵到後方軟榻,頭埋的不能再低,卻真是退無可退了。

景逸半點沒有過去的意思,抬起一邊手臂,不慌不忙的解著腕上紮緊的扣帶,眼卻一直看著不遠處那人。兩隻手腕都解完,便伸手到腰間束革,食指指尖一彈,羊脂白玉的銙牌便連同月白錦緞鞓帶一同鬆懈開來,發出「叮」一聲幽微脆響。

喬初熏心尖一顫,順著聲響看過去,就見景逸一手拎著鞓帶,另一手揭開衣襟,雖然手臂擋著也不太看得到什麼,卻已然是衣襟大敞之勢。不由得倒抽一口氣,先是抬手掩口,接著恍覺不對,兩隻手一起捂住眼,本就泛著桃色的小臉兒頓時如同火燒:「公子……」

景逸勾了勾唇,徑自解開衣衫,褪了靴子,連帶內里中衣一併脫下。彷彿是有意逗弄她一般,還赤著上身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接著才到一旁取了件寬大袍子披上,腳上也換上在屋裡才穿的軟履。有意放輕步伐屏住氣息,待走到喬初熏面前時,對方仍無半點覺察,還捂著眼側身對著他,牙齒輕輕扣著下唇,細看兩隻小手還微微有些顫抖。

景逸勾唇,無聲綻出一抹笑,伸手就將人摟進懷裡,如願聽到喬初熏強自咽下的呼聲,兩隻手也顧不得再遮擋,不斷推著他的胸膛。

推了兩下,好像也發現手感不對,喬初熏緩緩睜開眼,就見眼前並非自己所設想的那般情形,景逸不過是換身衣服罷了。明白過來他剛才是故意作弄自己,喬初熏也分不清是羞是惱,握起拳頭便打,嘴裡輕聲斥道:「公子壞死……唔!」

景逸借著她張嘴的空當直接探了舌進去,卻吻的比從前任何一次都要纏綿,不似之前幾次不由分說的霸道搶掠,這次彷彿是有意逗弄人一般,勾著小舌在口中起舞,教導她如何取悅自己。不一會兒功夫,喬初熏就全身軟的彷彿一攤水,艱難拽著景逸衣襟,才避免了腿軟摔倒的尷尬。

景逸卻似乎有些不滿意她這樣,扣著人腰身兩人一起倒在榻上。一手枕在她腦後,另一手則順著幼白脖頸一路向下,手指幾下挑弄就解開衣裳系帶,隔著一層又軟又薄的肚兜,撫著那方嫩汪汪的柔軟肆意的揉。

喬初熏被嚇的倏然間睜開了眼,奈何舌頭被人叼著,下唇還不時傳來被輕啃的酥麻,一個字都說不出。只能兩隻手不斷推著景逸的肩側以及脖頸,身子不斷的扭。從打兩人互許終身,景逸雖然三五不時的親吻摟抱,但也僅止於此,喬初熏何嘗見過這般陣仗,不一會兒就嚇得眼淚汪汪了。

景逸鬆開兩瓣被自己親吻的一片紅腫的唇,順著袒露在外軟雪般的肌膚毫不客氣的一路下吻,沒幾下就吮出一枚枚的紅印,待隔著兜兒親上那方高聳時,就聽上方傳來一聲嗚咽,緊接著就是帶著哭音的哀求:「公子不要……」

景逸動作微一停頓,抬眼看了過去,就見喬初熏雲鬢微散嫩唇紅腫,一隻手半掩著唇,有幾顆淚已經滑到頸邊,襯得本就嬌美的面容愈發楚楚。景逸只看了一眼便挪開視線,半伏在喬初熏身上,舌尖抵著上顎深吸一口氣,卻在一低首的瞬間感覺那股烈焰又旺盛幾分。

眼前銀色描白梅的絲制兜兒濕了一小塊,映出方才被自己以唇舌肆意憐愛那處,淺淺嫩嫩的紅,且隨著人兒的喘息輕輕顫了顫。景逸半垂了眼,情不自禁在那處輕輕親了一下,懷裡嬌軀登時重重一抖,擱在自己肩側的手軟綿綿的推搡:「嗚……」

景逸深吸一口氣,撐著手臂起身,同時將人撈進懷裡抱在腿上,幫她攏了攏衣襟。以唇蹭著被淚水沾濕的臉頰,低喃的問:「嚇著了?」

喬初熏只覺身上所有被人碰觸過的地方都滾燙不已,且隱隱透著些酸麻,周身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只得靠著景逸胸膛細細的喘。

景逸被她這般青澀反應撩撥的情意更盛,卻也知道若再做些什麼,定會將人嚇得再不肯跟自己共處一室了,因此只得抱著她站起身。

喬初熏被他起身的舉動嚇得一噎,以為他是要帶自己去床上,慌忙攥住景逸半敞的衣襟,聲音猶帶了幾分哽咽:「公子……」

景逸親著那軟軟的唇,低聲威脅:「再叫公子,真抱你去床上。」說著話,已經以腳踢開那道小門,抱著喬初熏在溫泉邊上半跪下|身子。

將人輕放在鋪著毯子的池邊,景逸折身回到房裡,取了之前找好的衣裳以及鞋子過來。看也未看蜷坐在一旁的人兒一眼,只淡聲令道:「洗好了叫我。」

第廿二章溫泉玉竹釀

喬初熏穿好衣裳,系著衣帶的手仍微微顫抖。泡過溫泉的身體有些懶洋洋的,兩腿半蜷坐在池邊,手腳都有點使不上力,一顆心卻怦怦跳的急切,撞的心口那處微疼。只消稍一回想方才情形,就覺得從心底泛起一陣酥麻,全身都止不住的顫,原來男女之間,可以做到那般親密境地……

憶起數日之前喬子安強制住她雙手又親又摸的情景,喬初熏只覺一陣齒冷,全身寒毛都彷彿在那一刻倒豎起來,和景逸帶給她羞澀懼怕中又帶著甜蜜的感覺完全不同。

而且剛剛被他壓在身|下的時候,自己又是掉淚又是扭動的掙扎,隱約感到腿上抵著一處堅硬如鐵的物事。雖然自小便沒了母親,婆婆也從沒跟她講過這些,可醫書上這方面的記載還是有一些的,他剛剛,應該是有反應了吧……

凝眉回憶著書上關於這類事情的摘錄,好像有說過,男子在那樣之後若不能及時得到紓解,長此以往會對腎臟以及身體許多方面都有不好影響。那他剛剛因為自己……正咬唇感到憂慮,就聽門那邊傳來兩聲叩門聲響,緊接著傳來景逸略顯緊繃的聲線:「初熏,洗好了么?溫泉泡太久不好……」

喬初熏驀地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所想,原本被水汽熏染得微紅的面頰不禁更熱了幾分……老天,她剛剛都在想些什麼啊!

景逸等了會兒仍未聽到喬初熏回答,不禁有些緊張,又敲了幾下門:「初熏,聽到我說話么?初熏?」

喬初熏連忙應了一聲,正撐著手要起身,就見門已經被人從外面打開,景逸蹙著眉大步走進來,二話不說就將人從地上抱起。

走到床邊坐下,一手輕輕攏著喬初熏仍沾著水滴的發,另一手探過兩指觸了觸她一側臉頰,眉間略顯不豫:「怎麼叫了幾聲都不回答?喜歡洗泉水也不能總泡著,看你臉頰燒的。」

喬初熏坐在他懷裡,不由得又想起剛才思索的問題,忙垂下眼,氣息也有些短促:「我沒事……」

景逸手指溫熱,觸在喬初熏燒熱的臉頰上卻顯得微涼。美人在懷軟玉溫香,又一副眉眼溫潤的柔順模樣,景逸凝眸看得入神,手也藉機肆意享受著瓷般滑嫩。

喬初熏一直低垂著頭,因為臉頰上微癢撫觸,甫一轉眸的瞬間,正對上景逸大敞的衣襟。

屋子裡燒的很暖,景逸先前只披了件薄綃袍子,在腰側不甚在意的挽了個結,因此只稍一行動,胸口就袒露出大片玉色肌膚。和喬初熏肌膚的白凈細膩不同,景逸的膚質光潔緊實如同玉石,不禁不會因為膚色偏白而顯得女氣,反而平添幾分雌雄莫辯的冷魅之感。

喬初熏只剛看了一眼,便覺氣息一窒,心跳更急,本著非禮勿視的原則匆忙轉回頭,卻在下一瞬被景逸扣著下頦抬起臉。景逸原就一直盯著懷中人的一舉一動,自然將她那些小糾結小彆扭盡收眼底,加上兩人先時親密,這會兒更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因此便挑起嘴角,笑得有些邪氣的看她:「初熏剛才在看什麼?」

喬初熏被問得一陣語塞,壓根不敢正視景逸的眼,擱在腿上的手緊緊絞著,抿著唇瓣不吱聲。

景逸見狀,唇瓣弧度更彎,湊近一些,借著說話的當兒朝喬初熏臉頰輕輕吹了口氣,語調帶著三分調侃兩分戲謔以及一縷慣常的慵懶:「看都看了,怎麼不好意思答?」

喬初熏咬了咬唇,有些氣鼓鼓的轉臉瞪他:「我沒……我剛剛不是……」她哪裡會事先知道他衣襟沒拉整齊,這人分明就是無理取鬧!

景逸勾唇笑得更邪,牽起她一隻手擱在自己胸膛,握著纖細手指從鎖骨到胸口來回摸了幾把。還沒來得及再次開口,就被喬初熏用另一隻手連連打了幾下,一邊推著他肩側就要下去,一張小臉兒漲得通紅,看樣子是真的急了。

景逸忙停了手,抱住她腰身柔聲的哄:「好了好了,初熏彆氣。我是跟你鬧著玩的。」雖然確實存了讓那隻溫軟小手好好撫摸一番的心思。

喬初熏被他氣的眼眶微熱,咬著唇不說話。這人什麼都好,偏偏總以逗弄她為樂。要不是打從心底里喜愛他,早就離他遠遠的,哪會容他這般三天兩頭的欺負戲弄。

景逸一低頭,就看見喬初熏那個又羞又忿的小模樣,心裡又是疼又是癢。每每見到她眼眶微紅,就總忍不住逗弄一番。真給惹的掉淚了自是捨不得,所以每次都見好就收,還能趁哄人的功夫多親兩下。

眼瞧著人兒這會兒抿著唇眼睫輕顫,神色愈發顯得委屈,景逸便抵著她額頭軟聲低語,半商量半強迫的道:「折騰了一天,我還沒沐浴呢。初熏幫我濯發好不好?」

喬初熏原想一宿不搭理這人,結果一聽他這句話便又有些心軟。思及景逸在外勞累半日,又因為自己身體不好的緣故也沒在府衙久留,還讓著自己先用過溫泉,可以說是處處謙讓體貼,只稍微猶豫了下,便輕輕點了點頭。

景逸微微一笑,從手邊取過一件袍子給喬初熏披上,自己先到溫泉那邊的小屋換衣裳去了。

喬初熏趿著軟履進到隔間的時候,景逸已經游到池水偏深的一面,剛把簪子解下放在池邊矮桌。兩人雖然數日來同處一室,但真正如此親密無間的舉動還是頭回。喬初熏只看了一眼,眼角瞥到景逸露在水面上的半側肩頸,就匆忙轉過身。

先撥了撥隔間內幾處燈盞的燈芯,又從木櫥里取出一隻暗紅木盒,用銀質鑷子夾出兩顆香丸,添入一直焚著的香爐。最後將濯發慣用的幾樣東西都放到矮桌上,旁邊凳上還放著幾塊擦身用的布巾。半跪著身將東西依樣擺放好,喬初熏又起身回到外間,也不知忙了些什麼,很快返回來,跪坐在池邊的毯子上,取過小水瓢開始幫人濯發。

景逸就半側過身,靠在池壁邊上,一隻手臂擔在池邊撐著頭,唇角噙笑看著喬初熏一路忙活。方才披散開來的髮絲如同色澤稠穠的觳紗,鋪展浸沉在瀰漫著奶白色薄煙的水面,有幾綹兒稍短的順著脖頸貼附在玉白胸膛,只襯得淺色更艷,深色愈濃。

喬初熏舀起半瓢水,一抬眼,見景逸仍是之前的姿勢,且眼角眉梢都透著淺淺笑意,目光灼灼看著自己,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便半垂下眼帘輕聲道:「公子得轉過身,不然不好洗的。」

景逸也沒說什麼,只略抬了抬眉,放下手臂乖乖轉過身去。

喬初熏放下水瓢,挽了挽兩邊袖口,又往前挪了挪腿。挽起景逸大半頭髮,從一旁盛著熱水的木桶里重新舀起多半瓢水,順著發頂徐徐澆下去。一邊還有些小心翼翼的詢問:「公子,水溫合適嗎?會不會涼?」

「不會。」

將發頂全部浸濕,喬初熏便放下水瓢,合起兩手將景逸全部頭髮攏在一處。見有幾綹兒髮絲仍纏在他頸側以及肩膀,喬初熏便輕聲道了句:「公子別動。」同時騰出一隻手,動作輕柔的將那幾縷發摘下,且盡量不碰觸到對方肌膚。

景逸依言沒有動。只是因為背對的姿勢,毫無戒備之際被那柔軟微涼的手指輕拂過,幾處肌肉反射性的一抽,身體隨即緊繃起來。先前那會兒與人親吻時被撩撥起來的反應還沒完全消散,當即便微揚起脖頸半閉了眼,下一瞬,唇間吐息更灼熱了幾分。

喬初熏在髮絲上均勻塗抹專門用來洗髮的香胰,揉搓到出了白色泡沫,又將頭髮攤放在池邊鋪好的布巾上,手指向前輕移到景逸頭部,指腹略微施力,打著圈的按摩著。

景逸原本就攥著拳頭身體半僵,既甜蜜又痛苦的強自忍耐,乍然間被喬初熏這麼一揉按,再加上頭皮比一般地方都敏感,下腹倏然一綳,喉間控制不住溢出一聲悶哼。

喬初熏指尖動作一頓,略向前探了探身:「公子……」

景逸腦中瞬間飛閃過轉身將人拉下水池肆意愛撫的各種場景,卻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自己日後一定會後悔。且不說其他什麼,單就喬初熏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就受不住他索求初夜。即便不做到最後,把她強拉下水池也很容易受寒。這兩天才剛休養得差不多吶……

景逸如此想著,身下卻愈發堅硬,絲毫不見消歇。先前將人扣在身下又親又摸的情景太過清晰,柔軟微涼的指腹還輕貼著自己頭部,再加上喬初熏那聲略顯不知所措的「公子」,景逸惱的直咬牙,真該慶幸她這會兒沒叫更親密的稱呼么!

牙根咬的幾乎發酸,下腹那處卻益加抖擻,末了實在是沒法兒了,景逸擱在水下的手猛地一揮,語氣略顯艱澀的道:「初熏,我有些渴了,你去幫我倒杯茶來。」

喬初熏一聽這話,便露出一抹淺笑,輕聲道:「剛才我溫了些玉竹釀,這會兒也該好了。公子是想要酒釀還是飲茶?」

取名為玉竹釀,是以這種酒釀的色澤和取材為由來。酒釀里三成為竹液,三成為晨露,剩下四成才是釀酒常用的材料。且因為釀成之後顏色澄碧如玉,口味清洌如同置身雨後竹林,與其說是酒釀,不如說是竹液來的妥帖。

「既溫了就拿來罷。」景逸半垂著眼,飛快答了一句,便不出聲了。

喬初熏取了小壺玉竹釀以及一隻酒盞回來,就見景逸已經出了水池,溫泉池上方的幕簾也拉了上去,可以看到外面幽暗夜空以及院中栽種的芳萋草木。景逸背對著自己正在系著脅下衣帶,頭髮濕漉漉的披在身後,顯然就在自己剛出去那一會兒功夫,已經沐浴乾淨了。

之前出去取酒釀的時候便覺得景逸態度有些怪異,這會兒見他匆匆沖洗過連頭髮,都沒怎麼擦拭就換起了衣裳,喬初熏一時也有些怔住了。

摸不準景逸此刻脾氣,也想不通自己是否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妥當,因此便默默將托盤端了出去,放在軟榻邊的高几上。又快步回到隔間拿起一塊布巾,踮起腳尖將之鋪在景逸肩背處,一邊幫他把頭髮捋出來,輕聲道:「公子先擦擦水漬,不然容易著涼的。」

景逸也沒轉身,取過擔在肩膀的布巾含混應了一聲,又道:「這邊冷,你先進屋。」之所以將簾幕拉起,又幾乎沒怎麼擦拭身體便匆匆更衣,就是為了吹一吹夜風。這樣稍緩一會兒應該就能恢復正常了。

喬初熏咬了咬唇,站在他身後沒動。

半晌,才輕聲問了句:「公子是在煩七笙教的事么?」

景逸恁自沉浸在自己思緒,乍一聽到喬初熏出聲吃驚不小。一來是訝異竟然對於有人站在自己身後,竟然沒有丁點覺察和防備;二來是驚訝喬初熏居然這半晌一直沒回去,就這麼站在自己身後等著。

見景逸背脊一僵,喬初熏還以為自己說著了,便又接著說道:「對那個七笙教的事,我也聽過一些。如果……我是說如果,喬子安他,真的與七笙教有瓜葛,那我想我知道他們是如何將人迷昏過去,以及之後用藥物控制那些女子的……」

景逸倒沒想到喬初熏有此一言,不禁轉過身,抬起一邊眉毛:「你知道?」

喬初熏見他面頰微有些紅,輕輕頷首的同時扶上景逸一側手臂:「公子是不是有些內熱,正好玉竹釀還溫著,那個管清潤脾肺的,多少喝一些罷。」

景逸應了聲好,握住她的手,先將溫泉池一側的竹制小閥提起,又拿過一塊布巾罩在矮桌,滅了香爐,拉著人回屋:「初熏是懂得他配的那些藥方么?」

進到屋中,喬初熏一邊幫景逸斟酒,一邊溫聲解釋道:「一般能迷亂人心智的藥物,所用藥材不過那幾種,只不過具體搭配以及劑量有所不同罷了。」

景逸說起七笙教的事,神色也有些冷肅:「今天府衙那幾名捕役,看癥狀與你那日頗為相似,不過劑量似乎更重些。有兩個都好幾個時辰了還稀里糊塗囈語著,好像產生了什麼幻覺似地,和之前從七笙教手裡救出來的一些人的述說極為相似。」

從前跟在汴京跟趙廷以及展雲就此事交流時,曾聽他們提過一個姓巫的大夫,苦水鎮一役,除卻那名神出鬼沒的白姓男子,一干主犯落網,唯獨讓這人成功落跑。此人幫著七笙教作奸犯惡,還煉製出不少迷幻藥物用以控制和折磨年輕男女,其罪行絕不亞於金宵白以及趙璘。而今這個喬子安於煉藥一事也是個行家裡手,且在不知曉這一層事情前,喬初熏曾有一次跟他說過,初安堂一案的幕後主使醫術高超非常人能及,因而景逸現在對這人的雙重身份,有了新的懷疑和猜測……

喬初熏聽到最後一句,斟酒的手便是一抖,忙伸過另一隻手扶住酒壺。再看向景逸時,目中一片怔忪神色。

景逸端起酒盞,另一手攬著喬初熏腰身示意她坐過來:「怎麼了?」

喬初熏沉默片刻,輕輕搖了搖頭:「我始終,不太相信他會幫七笙教做事……」

雖然喬子安行事偏激且不留餘地,但與那七笙教戕害無辜女子,殺人飲血的殘厲勾當仍舊相去甚遠。原本她說能夠幫助景逸找出破解之法,也是更多考慮到藥理方面的相通之理。可聽景逸剛才的說法,喬子安與七笙教勾結一處的事實,是十之八九坐實了……

景逸端起酒盞舉至喬初熏唇邊,喂她飲下一口,才將剩餘多半盞酒液一併送入自己口中。放下杯盞又倒了些玉竹釀,方才緩聲道:「其實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初熏,你之前也說了,這幾年與他見面愈少,卻依舊覺得他變化不小。但他真正變成什麼樣子,暗地裡與什麼人往來,你並不了解。」

「單就他把你擄走這件事,憑他個人的人脈手段,不可能做的那般乾淨利落。不說守城軍隊以及伊青宇那些手下,高翎和小綠他們都找不到蛛絲馬跡,你知道這需要多大本事么?」

又飲下一盞竹釀,景逸抬手挽了挽喬初熏的髮絲:「依喬子安的性格,不會這麼輕易放棄……」景逸微微一頓,半斂了眉,低頭輕啄白潤面頰,「將人緝捕歸案之前,你想去什麼地方沒關係,但必須有我陪著,嗯?」

喬初熏還想說什麼,抬眼的瞬間望見景逸認真凝視的眼瞳,被其中神色看的一怔,心間湧起一陣甜甜的暖意,只好輕輕點頭應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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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熏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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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阿膠蜜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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