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百鬼夜行

同蔚渺一般，旅者四人已挑好了自己的服裝。

關山越的裝扮簡單而經典。

一頂黑色的長發披散下來遮住面孔。身上寬鬆的白色長袍沾著逼真的暗紅顏料，模擬血液。

臉上畫出了幾道猙獰的創口，皮膚蒼白。

子虛的衣服從上到下連體，近似皮套。它的表層塗着深褐色的黏液，破洞處漏出一撮乾枯的稻草。

頭套畫着黑洞洞的五官，眼睛部分有兩個圓孔供他視物，口鼻部分也留有開口。

青鳥如同一隻黑寡婦，背上延伸出八根包裹着絨布的塑料支架，絨毛黃黑相間。彎曲的肢節指向前方，將她虛圍在其中。

足尖經過安全處理，鈍化為圓頭。

她的額上和臉頰用藍色熒光塗料畫出六隻眼睛，與真實的眼睛一起整齊地排為兩列，在黑暗中效果驚人。

她戴着一個口罩，上面粘連着用海綿和碎布製作而成的螯肢。

上身明黃黑底的絲絨短襖頗為明艷。

「真像一個超大型露天派對。」蔚渺低聲自語，聲音被淹沒在各種雜音中。

好在現在天氣涼爽，否則一趟遊行下來估計會悶得喘不過氣。

遊盪者打扮成一個身上滿是傷痕、衣衫襤褸的無頭怪人，將自己完全罩在皮套里，脖頸處以不平整的血腥截面做掩飾，開了幾個通風口。

他們搞怪地做出各種動作，有人正狂笑着扭動身體跳着不成樣的舞蹈。

目之所見，萬人空巷。還未趕到廣場，黑壓壓的人群和喧鬧聲已然熱鬧非凡。

四人並排走向祝佑廣場，打量著從他們身邊走過的各種「怪物」。

下身套上臃腫的橢球狀短裙，同樣用絨布縫製，走路時，黃黑橫紋如波浪般起伏翻湧。

當她真的趕到廣場時，從未體會過的氛圍讓她慢下腳步，不自覺地勾起嘴角。

群魔亂舞，百鬼夜行。

臨時被召集的吟遊詩人、音樂家、興趣者組成一支樂隊，豎琴、短笛、結他、口琴等樂器相互配合，奏出一曲狂亂的交響樂。

蔚渺從另一個方向接近，兩方並未相遇。

「派對？這是你們那邊聚會的別稱嗎？」旁邊一位女子搭話道。

在神聖的教堂面前，無數人擁擠在此，歡呼雀躍。

這四套衣服總計花了4顆奧丁牌糖果，還是他們磨破了嘴皮子才換來的優惠。

人們跟隨節奏律動，向陌生人展示自己奇特的妝容，互相欣賞，交談甚歡。

祝佑女神像靜靜佇立，面帶微笑地看着這一切。

它散發出柔和的白光，輻射整個廣場，照亮每個人的笑臉。

頭部位於胸部，依靠皮套隱秘的窗口視物。

實際上，上臂部分與身體貼合固定，只有小臂能移動。手肘關節處以及相應的位置開了破口，讓他能將手臂伸入其中操控。

他手上捧著一顆受損嚴重、血肉模糊的頭顱。

明明給人的感覺是輕聲細語，但在這等環境下卻清晰無比。

蔚渺抬眼看去，藉助女神像的光亮看清了她的模樣。

這是一位身姿高挑的女子。她在裝扮上的用心之處並非服飾，而是誇張的全身妝容。

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呈黯淡的暗綠色，如同融化一般坑坑窪窪，紋路斑駁可怖。

指甲呈灰色，長而尖銳，手指骨節異常粗大，手指長度也超過普通人，看上去骨頭似乎發生了異變。

嘴唇為淺黃色，虹膜為棕黃色，眼白部分全黑，沒有眉毛，頭髮短而稀疏，在光中有些透明感。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配上牛仔褲和平底鞋，正是這份日常感反而突出了她妝容的詭異。

「嗯？是的。」蔚渺含糊地回答她的問題，又笑着反問，「你這副扮相有什麼原型嗎？」

「噢，這個啊，是人們稱之為『屍鬼』的怪物。據說，它們生活在沼澤中，以附近的生物屍體為食，有時也對新鮮的生物下口……比如人類。蟲豸是它們喜愛的小零食。」

陌生的女子微微一笑，在驚悚中又帶有幾分美感。

她掩蓋在濃郁妝容下的五官比例十分優越。

當她向蔚渺微笑時，眼尖的蔚渺甚至能看到她臉頰上的皮屑掉落。

「它們的表皮十分脆弱，容易腐爛，需要定期泡在沼澤中修復，因此人們很難見到它們，它們只在獵食的時候上岸。」

陌生女子慢條斯理地向她科普著屍鬼。

她抑揚頓挫的語調彷彿有一種魔力，即使身邊有個大哥哇哇大叫，蔚渺依然沒有漏掉她說的任何一句話。

遊行還未開始，無所事事的蔚渺樂意與這位驚悚的女士聊天，她似乎對怪異的生物很了解。

蔚渺對此深有興趣。

她繼續問道：「它們有什麼獨特的能力嗎？」

女子：「它們可以儲存沼氣，並以不雅的姿勢排放出來。它們的體液帶有毒素，身形佝僂卻行動快速敏捷，成群結隊。」

蔚渺：「就只有這樣嗎？」

「它們只是沼澤的最底層。一個強壯的成年人拿着一根結實的棍子就能輕易敲死一隻，只需要注意別陷入包圍。」

蔚渺確信自己捕捉到了她笑容中的嗤笑意味。

蔚渺能將笑容千變萬化，自然也能洞悉他人不夠高超的笑容。

她並非對蔚渺，而是對屍鬼抱有輕蔑。

「那為什麼你會扮成屍鬼呢？」蔚渺問道。

女子沉默了一下，才答道：「大概是因為……我覺得扮成屍鬼很有趣。」

「這樣啊。」蔚渺感覺她沒說實話，但也沒有深究。

萍水相逢，沒必要追根究底。

「遊行快開始了，我先走了，祝你玩得愉快。」還沒等蔚渺說出下一句話，女子最後朝她點點頭，乾脆利落地告別。

蔚渺點頭作為回應。

她優雅地從蔚渺身邊邁步而過，濃郁的香水味飄進蔚渺的鼻端，嗆得她差點忍不住打噴嚏。

蔚渺的目光追隨着她，當兩人的身影交錯時，女子的身形有一瞬間的凝固。

她回頭深深地看了蔚渺一眼，後者一臉無辜。

女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爾後擠入人潮，消失不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