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三章 旨意
聽完海大復的思緒,趙匡衡嘴角微動:「大復,朕將你調往元老閣,遠離東廠的中心,你沒有怪朕嗎?」
聞言,海大復似乎感覺到了某種強大的冷意,後背濕透的冷汗:
「老奴不敢,陛下心懷蒼生,這麼做一定是有理由的,老奴作為陛下的奴才,自當要替陛下排憂解難,又怎敢怪罪陛下呢?」
這番話屬實是說得漂亮,就連趙匡衡也不禁眉頭微動,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踱步走下龍椅,打量著跟前恭敬行禮的海大復,又接着開口。
「大復啊,朕常說,最替朕着想的人,唯有你海大復!
你要理解朕的苦心,此次大誥出世,東廠變革,必然會先前難以預料的漩渦,只不過是後勁未到罷了,
朕之所以將你調往整合元老閣,是處於保全你的用意,後邊多的是地方需要你!」
聞言,海大復心頭一顫。
眼前這位青衣男人的話,壓根就沒有令他有一絲感動,反而是莫名的恐懼。
這段日子來,他發現自己跟這位大周天子的距離越來越遠,隔閡也越來越深。
所謂不願他摻合漩渦的說法,也多少有些牽強。
他作為曾經的東廠廠公,獨掌先斬後奏之權,在趙匡衡的授意下,不知得罪了多少勛貴大臣,這是想避免就能避免得了的?
而且,他被架空后,就成了一頭有虛無實的沒牙老虎,沒了廠公這個身份,就連元老閣那些老東西都不願賣他面子,整合元老會的任務也遲遲沒有進展。
江山代有人才出,再這麼下去,誰還會記得海大復這個名字?
到期時,曾經遭過他毒手的世家大族,豈不得將他挫骨揚灰?
然而,海大復心中雖是波瀾跌宕,卻是面不改色道:「陛下大恩,老奴無以為報啊!」
「行了,你我相識幾十年,這些客套話就不必說了。」
趙匡衡突然停下了步子,示意道:「還不去?淮陰侯怕是都等急了。」
海大復仍是疑遲道:「陛下,當真要請淮陰侯入宮?」
「人家遠道而來,朕又怎能不見呢?」
趙匡衡卻是饒有意味地淡淡一笑:「去吧。」
「喏!老奴現在就去辦!」
海大復不敢再遲疑,當即起身,匆匆退出了紫鑾金殿。
出來后,海大復急速跳動的心臟才平復了一些,他一邊朝着神武門的方向而去,一邊喃喃自語。
「怎麼回事?咱家為何會有一種陌生感?」
「眼前的陛下,怎麼跟換了個人似的?」
淮陰侯府內。
正當崔燦與崔師師交談著,突然,大殿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稟淮陰侯,東廠內廠海大復來了!」
一名北境士卒匆匆來報。
聞言,崔燦與崔師師不禁相視了一眼。
尤其是崔師師,臉上浮現出驚駭之色。
他們先前還在猜測皇帝到底會何時召見,沒想到一轉頭召命就來了!
可偏偏是她元神出竅之時前來,那海大復何許人?若是被他嗅到了元神的痕迹,那可就麻煩了!
畢竟,在那位皇帝陛下的眼中,她只是代表崔氏一族的皇后,根本就不知道她身懷道法!
要是讓皇帝得知此事,後宮內竟然藏着半步金仙,必然會出手!
到期時,可就不止廢后那麼簡單了。
淮陰侯崔燦卻是淡定得多,緩緩收回目光后,點頭道:「知道了,你們先請海公公到議事廳,本侯隨後就到。」
傳話的北境士卒下去后,崔燦便又再次看向崔師師,示意道:「師妹,你到後堂避一避,為兄於此設置了絕緣陣法,那老太監看不出端倪來的。」
崔師師也點了點頭,快步走進了後堂。
隨後,崔燦整理了一下衣襟,目光又沉了下來,大步走出了正殿。
議事廳。
崔燦一進門,便朝着站在上首處的海大復行了一禮。
「卑職崔燦,見過廠公。」
這聲廠公,讓海大復的嘴角不僅抽搐了一下。
打人不打臉,這淮陰侯一上來就揪著面門一頓錘,海大復能好臉色才怪。
「淮陰侯無需多禮,咱家如今已經不是廠公了,今日前來是奉陛下召命,請你明日入宮朝聖。」
說着,海大復便從懷中取出了一份天子詔書,遞到了崔燦的面前。
崔燦恭敬地接過詔書後,說道:「有勞海公公走這麼一趟了。」
見海大復臉黑如墨斗,崔燦心中微動,這正是他想要起到的效果,於是從大袖中取出了大疊寶鈔,遞到了海大復的跟前。
「海公公辛苦了,這是本侯孝敬公公的!」
殊不料,向來愛財如命的海大復,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寶鈔,隨後便說道:「淮陰侯這是什麼意思?」
「本侯的意思,海公公應該懂的。」
崔燦進京前就對皇城的變動有了清楚的了解。
海大復自被東廠外廠房祖架空后,便一直處於閑職狀態,在這個時候拉攏他是最合適不過的時機。
畢竟,錦上添花遠不如雪中送炭。
海大復也沒有藏着掖着,直言不諱道:「淮陰侯此次無詔入京,多半是為了廢后風波而來的吧?
而之所以給咱家獻這麼大的禮,可是想從咱家這裏打聽陛下的態度?」
未等崔燦說話,海大復便又道:「若淮陰侯真這麼想的話,恐怕是打錯主意了,咱家今時不同往日了,哪裏又能知道陛下對廢后一事到底持何看法?」
說着,海大復又調侃道:「淮陰侯有這個錢,倒不如送給房外廠,興許他能知道其中利害?」
崔燦是何等人物,一聽便知海大復是在冷嘲熱諷,更想借自己的手,栽樁嫁禍房祖,好能讓他找機會重新執掌東廠。
「海公公說笑了,你在東廠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海潮尚有起落,皎月亦有圓滿,不過是些許風霜罷了!興許不久后海公公便能重新坐回東廠廠公的位置?畢竟論資歷,誰又能比得過你海公公?」
此話,分明是在嘲諷海大復老而無用。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海大復冷哼了一聲。
「淮陰侯,旨意咱家已經送到了,可別誤了面聖的時辰!」
說着,海大復大袖一盪,便離開了淮陰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