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死是一件不急於求成的事情

第142章 死是一件不急於求成的事情

「那我們積極配合治療。」靳安說,「勞您費心。」

對方禮貌回了句,翻譯人員英譯中。

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我僵坐原地。

忽而,低低的笑聲傳來,止不住似的。

靳安好笑道:「你還真是聽話,不讓你摘頭套你就不摘。」他扶額低笑,「摘了,快摘。」

我莫名氣惱,一把掀開頭套,房間里已經沒了旁人。

「你笑什麼!你不是為了防止我暴露嗎?我不想給你惹麻煩。」我說,「才不摘的。」

「不是。」他靠坐在床邊,依然穿着寧派制式軍裝,軍裝污漬破損,莫名有種凌亂美的力量感,「就單純不想讓他們視奸你而已。」

我???

「你很乖。」他凝視我,眼眸莫名透著冷郁的莫測,唇角卻笑着的。

我生著悶氣,扒拉了一下臉上亂髮,「靳安,我給不了你什麼。你為我做這麼多……」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他淡淡打斷我,「你沒那麼重要,老子是為了自己。」

我一時失語。

他說,「搞地道,是戰略部署需要,你只是附加條件。帶你來,是完成你爹的遺願。你不用有什麼心理負擔,就這樣。」

「你的戰略部署都暴露了。寧乾洲曉得你想法了。」我說,「他在平京城展開地毯式排查。」

「狡兔三窟。」他說,「正好趁他注意力轉移,我搞別的事。」

我欲言又止,總是不敢輕易相信他,他曾經對我並不友善。

於是試探道:「你說我爹爹救過你的命,他欣賞你,想把我嫁給你。可曾經,你每回見我,對我的態度都很惡劣,都在搞事,把我往火坑推!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爹爹的嗎?現在又開始遵循我爹爹遺願,顛三倒四,我信任不了你。」

靳安卸了腰間的槍,「大姐,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對我做過什麼。」他指間旋轉着一把槍,淡漠俯視我,「你給寧乾洲情報,炸了我辛辛苦苦囤積的好幾處軍火庫,出賣了我的糧草據點。你毀了我好些年的苦心經營,還買報罵我,老子沒弄死你,算是對你爹的最大敬意了。」

我忽而閉嘴。

他說,「當時,寧乾洲故意泄露情報給我,表明情報來源於你。挑撥試探我跟你爹之間的關係。這麼一搞,我跟你爹的關係當時緊張到爆炸……老子差點斃了你爹。若不是他跪下求我,發誓情報來源不是出自他,更不會出自你。老子不想着了寧乾洲的道兒,看在你爹救命之恩的份兒上,才放過你們。」

「所以,富婆。」他說,「這麼看,老子是不是對你很仁慈了。」

我悶不吭聲。

想說點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到頭來,我成壞人了……

便遲疑,「你那些軍火庫和糧草摺合一下,是多少錢。我看能不能補給你。」

靳安看我許久,眼裏莫名劃過一抹心疼,他忽然伸手,重重敲了一下我的頭,「不信任我,是對的。」

他說,「老子打算用你來威脅寧乾洲。」

我冷笑,「那你如意算盤要落空了,你不如去找沈靜姝,她比我有用。」

「沈靜姝現在廢了,用不成。」

「廢了?是什麼意思……沈靜姝只聽寧乾洲的話,對嗎?」

靳安眼神詭異曖昧下去,「被玩兒廢了……」

「她手段玩不過寧乾洲嗎?她是不是有把柄在寧乾洲手上?她是沈家的千金,應該擁有跟寧乾洲談判的資格。」我好奇她到底是哪個陣營的人,所以擦著邊兒求證,「為什麼玩不過寧乾洲?」

靳安意味深長,「你都結過兩次婚了,又生過娃。小嫂子,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怎麼了?」

「成年人的話題,你是一點都接不上嗎?」

我忽而意識到他說的那個「玩」字是什麼意思了,突兀沉默下去。想起沈靜姝從最初小太陽般的囂張光芒到如今絕望暗淡的蒼白……她眉間的光芒不知何時消失了……那股頑強的生命力被攔腰截斷了。

靳安看着我,似乎在審視我的表情。

見我不說話了,他將手上的槍丟給我,「去洗澡,好好休息。」

「給我槍做什麼。」我急忙接住。

「看誰不順眼直接開槍打死。」他不屑一顧,「這邊的人,你隨便殺。殺不過癮,就出去殺。」

「???你這麼信任我啊?篤定我不會開槍吧。」

他笑一聲,「老子觀察你這麼多年,心裏沒點數么?你當老子什麼女人都……」他忽而閉嘴,話鋒一轉,「滾去休息,醫生的話都聽見了嗎?」

我點頭,「我活不長。」

靳安默然一瞬,「那就是了,死是一件沒必要急於求成的事情。在你得償所願之前,好好活着,別死在仇人前面。」

我點頭。

「好好吃藥,好好生活,好好配合治療。」

我點頭。

「你如果多給老子錢,老子就不拿你威脅寧乾洲了。」

我點頭。

他說,「可以滾了。」

我點頭,攥著槍去找拏雲。走出門,便見一個婦人帶着一個四五歲的小姑娘陪着拏雲在過道里玩兒,拏雲大口大口往嘴裏塞吃的。

我喚,「拏雲。」

小傢伙飛跑過來,含糊不清指著那位婦人說,「阿姨給的糕糕。」

我抬眼看去,便見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牽着小姑娘走過來,她和善,「我帶你去房間。」

「有勞您了。」

她微微一笑。

我總覺得她眼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進了房間,歐式裝修豪華,房間里應有盡有,連女人的衣帽間都氣派隆重。

熱氣騰騰的洗澡水已經準備好了。

「我伺候您洗澡。」她說。

我說,「自己來。」

「您身上有傷,不方便。」她對我特親近,柔情似水的眼睛暗藏鋒芒,見我不同意,她換了借口,「靳督軍交代的事情,我必須服從,要給您做治療。」

這似乎是葯浴……

我沒多想,脫衣下水,將槍掩在衣物之下。

「靳督軍總說施小姐皮膚像豆腐一樣滑嫩。」風韻猶存的女人往我背上抹著東西,「原來是真的,真真兒是沒受過窮苦的有錢小姐,羨慕壞了。」

「靳安這麼無聊,還告訴你這些。」

「靳督軍什麼都告訴我。」女人輕輕往我身上撩水,「說你很善良,是很好的姑娘,像是珍珠一樣彌足珍貴。被很多人捧在手心呵護著長大,才能保持最原有的純真良善吧。」

她言辭間皆是羨慕。

「誰不是被家人和愛人呵護著呢。」我對她莫名其妙的親近有些抗拒警惕,初次見面的人,她對我透露出的親昵很讓人生疑,話還很多。

「不呢。」女人說,「有人生來就沒被愛過,生來便是受苦的。靳督軍身邊的人,都是這樣,吃着苦,長大的。無父無母,無依無靠,這一磚一瓦,一針一線全靠自己掙來的。所以,督軍說你懂人間疾苦的時候,我不信。生來嬌貴的女人,哪懂什麼疾苦呢。」

女人給我揉着肩,「我以為他色迷心竅了,後來我親自去見您,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施微小姐,你是珍珠,你是水晶,是鑽石,是所有美好的代名詞。」

「你見過我?」我詫異看向她。

她深深熱忱看着我,撲哧一笑,「當初你給我拿吃的,給我女兒牛奶喝,還給我們湯藥,治好了我女兒的熱毒疹。」

我一時間想不起來。

「好事兒做多了,想不起我是誰了?」女人笑容更暖熱。

我困惑。

她說,「我往你家的鐵柵欄上放過荷花,放過魚。我喬裝過要飯的,我女兒是我半路上撿來的孩子,餓得瘦骨嶙峋。」

我恍然大悟!一拍腦袋!

「是你?!」

多年前在我家門外要飯的女人!我怎麼說看她眼熟,但是想不起來是誰!

「靳督軍不放心,讓我去保護你。」她笑,「別看我這樣,我很能打的,以一敵十都不在話下!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她說,「願意讓我出面保護的人不多,你是第二個。」

「第一個是誰?」

「靳安,靳督軍是我弟弟,沒有血親,勝似親的。」她似乎十分喜歡我,特別熱情,「他其實暗中觀察你了很多年,從你第一次出現在省城的宴會上,他就關注到你了。」

「關注我幹什麼?」

「你爹爹跟他說,要讓你嫁給他,看過照片,很漂亮。別看他這人大字不識一個,其實眼光挑剔著呢。老早就開始對你進行評估了,結果,你有戀人,早早跟紀凌修結婚又離婚。一開始,他以為你離婚以後跟寧乾洲廝混亂搞,特別瞧不上你,覺得你配不上他。」

女人咯咯笑了起來,「把你抓到嶺南,拿你跟紀凌修做交易,談合作。還用你試探寧乾洲的反應。本以為你是隨隨便便的女人,想玩玩你,結果發現你跟了寧乾洲那麼多年,還是處。」

女人笑說,「靳安這人不碰處女,那會兒他都懷疑人生了,以為寧乾洲不舉。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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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生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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