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 殿試
溫庭和任越同坐一排,左右相鄰,彼此聚精會神,落筆連貫流暢。
劉恆起初是端坐於大殿之上,俯瞰眾考生,但見其他人先是托腮苦思冥想,繼而鮮有個別人舉筆遲疑,即便是寫出些句子,也是停停斷斷,似乎並不順暢。
唯有前排的這兩個人,接到題目,便已然洋洋洒洒的落筆開來。
劉恆覺得好奇,旋即起身慢慢的向殿中眾考生走去。
停滯在任越與溫庭之間,劉恆怔住了!
左側任越全神貫注,一隻筆桿靈秀輕快的擎於修長白皙的手中。
飄逸靈秀的字體,躍然潔白的宣紙之上,時而大氣磅礴,時而溫婉細膩,每個字都宛若他的容貌,翩翩如玉、遺世出塵!
劉恆不由捋須輕輕頷首,心中贊道:「果真是大周第一才子!朕的題目才剛出,他已然文思如泉湧,一瀉千里!字如其人,有靈氣、有悟性!是個好苗子!」劉恆眯著眼睛在任越的身邊站了好一陣子,任越居然全然不知。
因時考慮到考試的公平公正,劉恆沒有細看任越的文章,只是下意識的將頭轉向右側的溫庭。
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的書生,白凈的臉上,顯出一副傲然的氣質,流暢的臉部線條,處處顯露出他的倔強和不屈!
劉恆不僅倒抽一口氣,這少年的樣子,當真好生熟悉,這氣質,這相貌,怎麼彷彿和自己年輕的時候很是相似……
思緒再次將劉恆帶回了那個「六王紛爭」的過去。
當初,自己還不是大周的皇帝,只是一個小小的睿王。
上有父皇在位,下有太子定儲。
手無一兵一卒的自己。親眼目睹父皇御駕親征后,不幸身中毒箭,不治身亡。
太子急於登基。卻不曾想其他皇子也是覬覦皇上寶座已久,加之弄臣攬政。挑撥離間,一時間朝廷上下皇子們相互殘殺,群臣們結黨營私,各立門戶!
當年的六王之亂,劉恆親身經歷了太子樹大招風導致的遭人暗算,在太子府那個朦朧起伏的紗幔后,劉恆含淚看到刺客將長劍穿透了太子的胸膛……
本能的想去驚叫、呼救,卻不想被自己的母后緊緊捂住了嘴巴。
於是。母子倆心有靈犀,悄聲隱退,年輕的睿王劉恆暗地裡厚積薄發,明裡卻是假扮痴傻,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坐收漁翁之利,與年輕將領任洪廷裡應外合,登上皇位。
想來,那段夜不能寐的日子。沒有自己的倔強的堅持,沒有打不倒的風骨,著實很難在如此的亂戰中笑到最後!
而今。大周四海昇平,國泰民安,太子儲君位置也已落定,本該是高枕無憂過太平日子的時候,沒想到在這個殿試上,卻是看到了和曾經的自己極其相似的溫庭!
越是迎難而上的逆境,就越是能磨礪人不屈的風骨。
此刻,劉恆低下頭來,細細的望著溫庭寫在紙上的文字。
各個蒼勁有力。大氣滂沱!
似乎讓人很難想象,那些雄壯有力的字。是從這個清秀的少年,骨幹般的手指中寫出!
劉恆的眼睛明亮了。不覺停在溫庭身邊的時間,竟然超過了任越。
鑼音響畢,殿試結束。
劉恆親自收卷,走到溫庭身邊時,再次停住,用一種極為欣賞和讚許的目光注視了溫庭許久。
溫庭不卑不亢,拱手躬身回禮。
縱然容貌不及任越翩翩如玉,可那通身的氣度,卻是給劉恆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殿試結束,眾考生收拾妥當,悉數離開。
劉恆站在殿中,望著溫庭遠去的背影再次陷入了沉思。
連那高挺著背部,不屈走路的樣子,都和自己年輕的時候極為相似……
「皇上,那位考生叫溫庭,是御廚溫姑娘的兄長,師從松濤先生門下,和任越公子也算是同門師兄弟!」福公公站在一旁,早已是看出了劉恆的心思。
他服侍劉恆多年,自然對劉恆的脾性無比的熟悉,方才看到劉恆停留在溫庭身邊許久,心中早已明白了劉恆的意思。
輕聲命人打聽了溫庭的家事背景,此刻正好彙報給劉恆細聽。
「哦?溫庭?!」劉恆心中大驚。
這個名字似乎是在哪裡聽過一般……
溫姑娘的哥哥……
劉恆再次陷入了沉思。
「皇上,您忘了,那日雲籮公主丟失,便是溫庭將公主送回的!」福公公再次輕聲提醒道。
「哦……」劉恆的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彷彿被什麼東西輕輕抓了一下。
陡然一緊,想起來了。
那日,雲籮曾經央求朕給溫庭賞賜功名,朕未許。
後來,朕說要依任越的告示上的承諾,給溫庭賞賜黃金百兩,雲籮又不依。
說是,溫庭不是那樣的人,即便是朕賞了,他也是不會要的!
呵呵,果真是個倔強的孩子!
今日一見……劉恆不住的回憶著,嘴角邊浮出了連貫的舒心的笑意。
那日未賞他功名,今日殿試卻是各地廩生的雲集。
想來溫姑娘來自西北,這個溫庭也必是西北的廩生了……
師從松濤先生……呵呵,松濤先生的脾氣朕是知道的,若不是看在朕的面子上,想來顯兒他也是不會收的!
任越是大周的曠世才子,想來那溫庭也是不相上下的吧……
劉恆捋了捋鬍鬚,利落的轉身,長長的皇袍拖在地上,劃出帝王的無上威嚴!
「溫庭賢弟,既是考畢,不如去我府上小酌?想來你也有好些日子沒和老師暢談了……」任越雲淡風輕的邀道。
「不了,今日殿試,娘親還在家中等候,待到三日後放榜,溫庭再去任公子府上謝過恩師!」溫庭拱手。
「也好,那就三日後見,我擺宴,你賞光!」任越翩然轉身,小安子早已等在了宮外,此刻牽著映雪快步上前。
「公子,結束了?考得怎麼樣?」小安子急不可耐的問道。
「你這奴才!」任越也不回答,只是淡淡的笑著,旋即抽取出袖管中的玉簫,輕輕的打在小安子的頭上!
「公子……嘿嘿,小安子知錯,公子必是高中狀元之人,小安子愚鈍!」
溫庭聞言微微嗤笑了一下,心中暗道:「任越,我既是不及你這大周第一才子的博學,今年殿試也必是會高中前三的!雲兒,等我!」
「公主,咱們回去吧,這大殿可不是女人該來的地方,萬一被皇上看見了,奴婢的屁股可是經受不起啊!再說,殿試都已經結束了,您看也看了……」大殿的一個偏門外,透過窗紙的小洞,靈犀正在外面和雲籮公主抱怨。
「好好好,這就回去!」雲籮公主面色甚是滿意的應道。
旋即剛要轉身,卻不想聽聞一聲咳嗽。
「堂堂大周的公主,居然學會了趴門縫!」劉恆假慍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