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章 朕十幾年後會在這裡自縊
華燈初上。
跟以往歷朝歷代一樣,大明也實行宵禁。
不過大明不叫宵禁,叫夜禁。
每天的一更三點敲響暮鼓,禁止出行,直到五更三點敲響晨鐘后才開禁通行。
不過從去年開始,京城就取消了夜禁。
這也是大真人云逍子的提議,據說是為了刺激消費。
百姓們不知道什麼叫做『刺激消費』,卻實實在在地體會到了取消夜禁帶來的好處。
京城百姓的夜生活,因此變得豐富多彩了起來。
有錢人家可以去喝個酒,聽個戲,逛個青樓之類的。
京城的酒樓、戲院以及青樓,生意也因此變得火爆起來。
尋常百姓也可以在街市上擺個攤,多了生計的來源。
正是因為取消了夜禁的緣故,加上年關將近,到了晚上,都城隍廟一帶變得熱鬧非凡。
街邊上擺滿了攤位,出售年貨的,賣各種飲食的,扯著嗓子大聲叫賣著。
街道上也是滿是置辦年貨,遊玩的百姓,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好一派繁榮盛世景象。
街邊一個熱茶攤,一名僧人與兩名儒生坐在一桌,顯得有些怪異。
只是街上的人太多,倒也不曾有人留意他們。
那僧人看著街上的人群,面露愁苦之色,重重地一聲嘆息。
這僧人,正是范文程。
喀爾喀部使臣早就離開了京城,范文程卻留了下來。
陰謀……不,大計沒有成功,他不能走,也不忍這麼離開。
之所以剃光了頭髮,裝扮成僧人,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最近這幾天,街面上的東廠、錦衣衛忽然多了起來,四處盤問可疑人員。
范文程頂著個野豬皮,以前能戴著帽子遮掩,現在可不成了。
於是直接剃光了腦袋,扮成和尚……對於連祖宗都不認的范大人,當然不會忌諱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旁邊的一名年長儒生安慰道:「事情雖然未成,另一件事卻是穩操勝券,大師又何必憂心?」
朝堂上發生的事情,他們已經知曉。
沒想到明國皇帝與雲逍子鬧崩的事情,竟然是演戲!
明國的皇帝,藉此機會徹底清除了朝堂上的異己,這一手還真是高明啊!
范文程這次動用了一切可以用的力量,撒出去了大把的銀子,結果全都泡了湯。
於是乎,范大人又致郁了。
想借皇帝之手殺掉雲逍子,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雲逍子在一日,大明就會越來越強盛。
眼前的這一幕盛世景象,就是最好的證明。
別說是瀋陽,從古至今,又有幾個朝代,能有這樣的繁華?
真想劈開雲逍子的腦袋,仔細瞅一瞅,到底跟凡人有什麼不一樣,竟然能讓明國在短短三年時間,就有了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儒生接著又道:「西邊的客人,也到了大師的老家,很快就能造出當世最為強大的利器,未必就會輸了這邊。」
范文程這才稍微振作了一些。
這儒生已經年過七旬,名為瞿汝夔,字太素,蘇州府常熟人氏,出身名門。
瞿汝夔年輕的時候,是個不折不扣的敗家子。
不喜歡讀書,卻喜歡琢磨『鍊金術』。
後來他洗禮入教,被利瑪竇收為學生,成了天主教耶蘇會在大明的核心分子。
前年朝廷清洗耶蘇會及教徒,瞿汝夔正好身在澳門,事發后逃到呂宋,這才僥倖逃過一劫。
如今風聲終於過去了,瞿汝夔又秘密返回京城。
正是瞿汝夔從中牽線搭橋,才促成佛郎機鑄炮技師、工匠,秘密去往遼東。
阿圖瑪入宮的計劃,瞿汝夔也是主要策劃者。
正交談間。
大街上的人群紛紛向兩旁避開。
就見一隊錦衣衛從街上走過,看到可疑人員,立即拿出一幅畫像,進行嚴格比對、盤問。
范文程留意到,畫像上的人,赫然正是自己。
只不過他此時容貌大變,又削髮為僧,即使對照畫像,也難以發現是同一個人。
范文程意識到,自己潛入明國京城的事情,已經被錦衣衛查探到了。
「忘恩負義的劉愛塔!」
范文程心中恨意涌動。
如今錦衣衛的細作,已經滲透到瀋陽,建奴有個風吹草動,明國這邊很快就知道了。
以至於原本重用漢人的皇太極,都對漢人有了極強的戒心。
「劉愛塔投明之後,並不受重用。」
「雲逍子與他素不相識,卻極力向明國皇帝舉薦,讓他當了錦衣衛指揮使,如今成了大清的心腹之患。」
「雲逍子這識人、用人的本事,委實可怕!」
看到那些錦衣衛,范文程心中又是一陣忌憚。
等錦衣衛走遠,街面上又恢復了熱鬧。
馬國柱憂心忡忡,壓低聲音說道:「大師,如今的風聲越來越緊,你還是儘早回家吧!」
范文程說道:「等等,等有了確切消息,再走不遲。」
離間明國皇帝和雲逍子的計劃雖然失敗,謀殺崇禎的計劃卻已經成功。
可必須等到有確切的消息,否則回去無法跟主子交代。
「走吧!」
范文程起身離開茶攤。
馬國柱和瞿汝夔也相繼離開。
三人都不曾留意到,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鬼鬼祟祟地跟在范文程身後。
……
崇禎帶著順妃阿圖瑪,夜遊御苑,登上了煤山。
來到一棵歪脖子樹下,崇禎撫摸著樹榦,感慨萬千。
阿圖瑪察覺到今天崇禎有些反常,詫異地問道:「陛下,這棵樹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崇禎拍了拍樹榦,嘆道:「若非是雲逍子,十餘年後,朕就會在這棵樹上自縊,身邊只有王承恩一人相伴,大明隨後也亡了。」
「雲逍子這是在胡說八道呢,他又不是真的神仙,能推算到十幾年後的事情?」
阿圖瑪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崇禎。
他該不會是被寒風吹壞了腦子,又或是病發了,在說著胡話?
「神仙或許不能,雲逍子卻是可以。」崇禎十分篤定地說道。
阿圖瑪撇撇嘴。
那他怎麼就沒推算到,你活不到十幾年後?
崇禎看著阿圖瑪,忽然說道:「你隻身入宮,除了離間朕與雲逍子,還有什麼意圖?」
阿圖瑪一震,瞬時通體冰涼,心中駭然之極。
這難道也是雲逍子推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