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 盛會（七）

「君上為何悶悶不樂？」田式走一處樹叢密集，相對偏僻的地方，孟嘗君真獨自一人端著酒杯，滿滿綴飲，表情失落。

「你難道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嗎？」孟嘗君轉身問道。

田式回答道：「我們對於江東是敞開的，他們了解我們多有的一切，我們沒有密碼可言。江東對於我們而言，是一個謎底。他們在影響著我們，對我們的影響力能清楚看見，而且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之類，而我們對於他們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我們自己都不清楚。」

「你說的很多，江東已經無時無刻不再影響天下的變化了，周天子願意作江東的一枚棋子，想必江東已經向他許諾什麼重要的東西。或許是江東展示了自己的勢力，能夠讓周天子信服。」孟嘗君道：「我響起了很早之前，你想我提及的江東君講述的控制理論。我現在越來越佩服姬雲了。」

他想起這兩天見到的年輕姬雲，感覺很奇怪，他覺得自己有些失落了，因為比起那個年青人，自己已經顯得老了。「從我們所知道的江東起，江東君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有他的目睹。但是現在，他在洛陽作出的這幾手，我是一點也看不明白了。在這裡培養人才，最終只能為六國所用，千辛萬苦培養的人才，最終落入敵人的手中，這對於他沒有任何好處，他為什麼要作這種事情？如今大爭之世，天下人不講信義，不講禮讓，只講究利益，他卻反其道而行之，在次強調讓人感覺迂腐的禮儀，這到底有何目的，我確看不明白。」

田式微微一笑：「這些，君上您可以自己去問他了。相信一定會有您想要的答案。我突然想起了臨淄的稷下學宮，那裡的人才和學生

比起江東的金陵大學規模大了何止一倍，比起這所大學也並不差到那裡去，可齊王每年耗費無數財富，卻對百姓和國家幫助不夠大，突然耗費財物。除了少數一些安於現狀的學者留在那裡講學之外，許多想要求取權位的人，都最終離開了齊國，我齊國養士，卻最終不能為我們齊國所用，而那些士人最成為他國最為了解齊國的人，他們也會很容易成為我們的敵人。我有時候就在想，稷下學宮是不是真對齊國有用。相比起江東創立的大學，他教育不同類型的人才，最終的目的就再也能為現實所用，而齊國雖然足夠大，卻也沒有那麼中下層的官位給予那些士子們發揮，齊國不能容納人才，這限制了它發展的上限，最終我們雖然人口不遜秦國，財富多餘秦國，卻弱於秦國。齊國如果要有更大的發展，必需再有一次改革。」

孟嘗君點點頭，然後有嘆了一口氣：「這次打敗了秦國之後，再考慮別的事情吧。現在大王的心思並不在這方面，他最想要得到的，是開疆擴土的榮耀。其他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算不得什麼。」

「如果齊國執意要對擴張，無論怎麼作，都必需要留下一個秦國，而且必需不能削弱的太過厲害。如果沒有了具有威脅的秦國，齊國將會只剩下敵人。我們還需要秦國來作我們的牽制三晉的盟友。最多一年之後，齊國就將處於下一個秦國的位置上，但我們的位置比起秦國要差的多，我們的外交斡旋，也並不如秦國那麼理性。這就是我最擔心的地方。」田式說著，把目光投向思索中的孟嘗君。

「我想去江東看看，那裡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就在這次攻秦結束之後。」他又問道：「我們的人有沒有傳回來什麼有價值的消息？」

「目前還沒有，江東對他們看管的很嚴格，任何官員的通信都有人專門檢查備案，因此根本傳不出有價值的情報來。連接觸自己的機會都很難，有兩個得到情報的人在回來的路上落水淹死了，都在出了江東之後的船上發生的事情。我們知道和江東給我們知道的東西一樣。可以說我們沒有得到任何想要的東西。從少數去江東作工的流民身上我們知道了一些東西，但君上您知道，這只是讓我們明白了一件事情，江東很富有，他們有很多技術很多我們沒有的東西，但卻一直處於保密之中。」

孟嘗君又問道：「最近江東對於海上的荒島開發下了很多功夫，這件事情，我們需要多注意才對啊，那種荒涼的地方，有沒有我們的人？」

「我會安排的。」

孟嘗君點點頭，不再說什麼。喝完了手中的那杯白酒之後，他定了定神，換上了衣服和煦的笑容，向著人群中被團團圍住的紀雲走過。

「久聞江東君才華橫溢，氣度不凡，今日能得一間，田文倍覺榮幸。來！敬先生一杯！」走入人群的孟嘗君顯得頗為洒脫自如，周圍的酒客見到尊貴的孟嘗君，也都禮貌的把道讓開來，姬雲的壓力驟然便小了很多。

「能見薛君，也是有幸。薛君天下人傑，我和很佩服。」從容鎮定的喝下一杯酒，笑道：「薛君以三國之力攻秦，能讓天下最強大的秦國收攏牙爪，在函谷關內苦守，天下除了薛君，我還沒有見過有如此膽識和魄力的英雄人物。」這是在吹捧人，姬雲其實知道，在後來的蘇秦也很厲害。

田文笑這問道：「那麼江東君以為，我能否滅掉秦國？」

「我以為齊國不會滅到秦國。」姬雲道。

「秦人如虎狼之國，有吞併天下的野心，留著秦國，終究為天下大患，為何江東君以為，齊國會留下秦國？」孟嘗君還未回答，屈原已經端著酒杯並不友善得來到了兩人面前，顯然這些話他都聽見了。

「因為需要平衡。」姬雲笑道：「這是大家都明白的常識，列國共存，其中任何一個最強大的國家，都會成為所有人警惕的對象，而他如果吞併任何一個國家，都將面對著其他國家因為生存憂患而作出的聯合反擊。秦國人在這方面很小心，他們一直奉行遠交近攻的策略，小心翼翼的一點點吞噬周邊國家的領土，即使他本事有實力一舉滅掉任何一個鄰國。就像狼咬死一直比自己打的獸，伺機而動，小心翼翼得咬上一小口，讓猛獸的血慢慢流干，越來越虛弱，最後自己死去。從這點來看，秦國，很有狼的智慧。」

他看著屈原：「秦國如果被消滅了，那麼一個強大的楚國和強大的齊國，都對於他國而言，是一個巨大的威脅，而對於所有人而言，一個還處於虛弱中，一直不怎麼被中原承認的楚國，將有可能成為防患於未然未然的第一步。即便是大王以很快的速度統一了楚國，屈大夫以為，我們是否能夠抵擋三晉和齊國的進攻呢？」

聽到姬雲的話，這讓對局勢十分樂觀的屈原心情又沉重了起來。看來楚國的問題，還正的是遠遠沒有結束啊。

孟嘗君沒有想到姬雲會將話說的如此直接，有些不適應。咳嗽一聲趕緊掩飾引向齊國話頭：「那麼江東君以為，秦國不滅，是福是禍？」

姬雲笑了：「以我之見，秦國優勢太多，想要滅掉秦國，即使六國全力以赴，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即使大軍付出極大的代價攻入關內，以秦人的倔強和強悍，全民皆兵，抵擋數年不成問題，況且秦國關中土地肥沃，漢中，商於之地也是產糧重地，擁有巴蜀之地猶若我們出國擁有銅綠山之金，他們的地形適合分地把守，能夠於中原各國長期消耗作戰。時間拖得越久，越是對山東諸國不利。山東諸國而言，從自己的利益角度考慮，並不會是所有人都希望秦國被滅，人心不齊，時間拖得夠久，那麼大家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多。而如果秦人不願以冒險，推出城市遷徙入胡羌之地，像義渠東胡一樣作野人，然後時常侵擾關中之地，又將會成為一大禍患。如果秦國不滅，秦人只要根基還在，如果沒喲意外，他一定能一統天下，當然，這是時間問題。」

屈原對姬雲聳人聽聞的判斷感覺難以接受，冷哼一聲道：「秦國雖小，但如何能夠抵擋的了山東六國，山都六國，人才何其多！」

「自秦孝公用商鞅變法至於今日，秦國日漸強盛，國土一直有增無減，而這近一個甲子的時間之內，秦國每一代的君王皆有所作為，勵精圖治，好戰尚武，這種局面，也就是我們楚國在百年之前曾經出現過。秦人屢出賢君，而且一國的策略一個甲子毫無變化，如今新君年幼也還是這樣，我看著位君王天資聰明，而且還年輕，至少也有三十年壽，那麼秦國，這種表現還會一直保持下去。反觀山東六國，試問誰有見過這樣的局面。當然趙主父退位培養新王，我們希望他能成功，為趙國創造這樣的局面。至於人才的問題，一把劍，有用和被使用是兩回事。」說著姬雲舉起酒杯，示意二飲酒。與兩人端起酒杯一直袖子遮住嘴巴不同，他的動作顯得從容而自在。

一杯梅酒入喉嚨，孟嘗君感覺自己已經有些醉了，身體開始飄忽不定了。這其實是因為他一直光顧著喝酒，沒有吃一口擺放在長桌上的食物而造成的。今天桌子山各鍾高點水果已經美食數不勝數，其中不乏新奇的食物，但他中午吃過了兩大碗拉麵，實在是容不下這麼食物了，他必需儘可能把空間留下來，應付喝酒的禮儀。

雖然孟嘗君不認為留下秦國會威脅到齊國，但至少很長遠的事情說起來根本就是無法肯定的事情，而他的心裡，其實也早就有留下秦國的想法，這不僅僅是自己，也是齊王的意思。齊國同樣需要遠交近攻。但他很好奇，姬雲回如何處理秦國。

「若是你在我的位置上，你會如何處理秦國，是滅，還是存？」

姬雲笑道：「滅秦，不若弱秦。如果攻入秦國，那就遷走他的人民，減少他的兵員和國民，然後插手內政，讓一個統一的秦國，變成三四個彼此獨立的國家，將秦國變成今天的楚國，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山東六國的兵力人口和土地，十倍於秦，但卻一直在對秦的時候處於劣勢，但若這是一個國家，那麼滅秦不過一件小事而已。這是為什麼，就是因為我們不團結。」姬雲說著，頗有深意的看著屈原。

孟嘗君心中一喜，他的確獲得了意外的收穫：「江東君此法甚妙，文受益匪淺！」

「既然你覺得受益不少，自然也應該有所回饋方才合理。」姬雲絲毫沒有君子覺悟：「這場戰爭的俘虜，希望都能交個我，為此，我可以對你出售一些武器。」

孟嘗君覺得有些好笑：「難道江東君幫助我，就是為了這些俘虜，他們真的如此重要嗎？」

「這不是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是，秦國也是我的敵人，因為我是楚人。我的國家正在被秦國人所入侵！」姬雲的話說的義正言辭，讓孟嘗君都覺得他突然虛偽到了極點。

屈原冷冷嘲諷道：「江東君還記得自己是楚人，實在令人感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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