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作精讓我帶個話(下)

第八十五章 作精讓我帶個話(下)

幾月前在虱子島,杏林之中去了個黑衣俗人,就是眼前這位了。

那人詫異道:「你怎麼在這兒?」

後方一位身着青衣的年輕姑娘緩步走來,離著尚有一丈遠便聽見了二人對話。

愣神之際,便聽見那個採藥少年開口,聲音略顯無奈。

「我就是路過,結果瞧見有臭不要臉的偷看女子洗澡,想着路見不平呢,結果你也瞧見了,被人當成細作圈這兒了。」

青年無奈,伸手揉了揉眉心,「我叫阮黑,是他大哥,是我管教不嚴。」

劉赤亭一愣,「那阮白?」

阮黑一嘆,「見笑了……也是。」

劉赤亭神色古怪,扭頭兒往屋子裏看了一眼,不禁嘀咕了起來。

老二叫阮白,那是個不折不扣的作精。老三叫阮青,好色之徒。老四……長得挺好看,只是實在是太高了!方才阮紅進門之時,劉赤亭生怕她碰頭。

這麼看來,碧游山上,也就這阮黑像個正經人啊?

屋裏慘叫聲還沒停下,阮黑也沒理會,而是轉頭往身後看去,輕聲一句:「瀲瀲,他不是細作,是個外鄉人。」

女子正愣神呢,聞言之後猛地清醒,卻又不緊不慢點頭:「我聽到了。」

聽到是聽到了,但她沒有半點兒要道歉的意思。

劉赤亭隨意瞥了她一眼,拍了拍身上浮土,緩緩站了起來。

「不要把別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你這長相,在我認識的人里連前十都排不上,誰樂意偷看你?」

換成別人,心裏再怎麼不情願,嘴上起碼認個錯嘛?萬萬沒想到,這女子竟然根本不理會,反而沖着阮黑開口:「阮師兄,人就不要打了,打了又有什麼用?我們師姐妹都是未出閣的女子,如今被阮青看了個乾淨,這事就這麼算了嗎?」

阮黑再次回頭,略微一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那姚師妹打算怎麼辦?」

此時此刻,有一道身影憑空出現,披着長發,穿着一身墨綠色長衫,腰間懸掛一枚青玉,眉心處還點着一抹紅。

阮黑轉頭望去,淡然一笑,問道:「黎庸,有意思嗎?」

披髮男子一笑,「你這是什麼話?小青什麼秉性你我都清楚,做出來這種事,我確實不好跟幾位師妹交代啊!」

劉赤亭只聽了三兩句便有些頭疼,又是一場算計。

修士修行也得跟凡人打仗一樣,你們怎麼不去學學兵法?

劉赤亭往阮黑看去,詢問道:「碧游山是在湖那邊嗎?我還有事,先走了。」

阮黑剛要點頭,那黎庸卻笑盈盈道:「小兄弟自便。」

劉赤亭沖着阮黑一抱拳,輕聲道:「那我就先走了。」

阮黑走了幾步,拍了拍劉赤亭肩頭,搖頭道:「待會兒跟我一起走吧。」

他轉過頭,冷冷一句:「當個人吧。」

黎庸笑道:「多謝誇獎。」

阮黑沖着屋子裏喊道:「行了,別打了,打死也沒用,遭人算計了還不自知,你跟你二哥一個比一個蠢!」

高大姑娘抓起阮青一把丟了出來,隨後轟隆一聲,她竟是直接將屋頂子掀開了。

劉赤亭心裏嘀咕,這力氣,倒是與秦秉有的一拼,他們要是認識,一定能做好朋友吧?

反正此時走不掉了,劉赤乾脆坐在原地,靜靜看戲。

黎庸瞅了一眼阮青,嘴角一抽,看模樣他瞧見阮紅之時,也在發怵。

「瀲瀲,給小青弄點兒水洗臉。紅兒你下手太重了吧?這是你親哥哥。」

阮黑瞧見劉赤亭一屁股坐在門前台階上,不禁一笑,自己走過去坐在了劉赤亭身邊,旋即問道:「行了,挖個坑把我騙來,到底什麼事?」

黎庸長嘆一聲,竟然也坐在了一邊,過去時還打趣了劉赤亭一聲,說什麼能憋著不看,真是了不得。

坐穩之後,他拍了拍阮黑肩頭,呢喃道:「三月一小戰,半年一大戰,動輒死傷數人,那都是我們辛辛苦苦養起來的修士。爭來爭去幾十年了,咱們小時候就在打,現在都一百多歲的人了,還在打。你說,這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說着,他聲音變得低沉:「黑子,幫個忙。」

劉赤亭聽着聽着,臉色就變黑了。

「等會兒?你們關係不錯是吧?那搞這麼一出,有毛病?」

阮黑撇嘴道:「這狗東西手段向來下作。」

黎庸呵呵一笑,「你他娘自詡君子,我不用點兒手段讓你理虧,你他娘能幫我?」

未曾想阮黑淡淡然一句:「你閉嘴,你穿開襠褲的時候就偷看女子洗澡,小青還不是被你帶壞的?」

黎庸冷聲道:「你少拿穿開襠褲時的事情說事兒,就說你幫不幫。」

阮黑淡然道:「你叫我怎麼幫?要是那麼容易,你們至於打生打死數十年嗎?」

黎庸笑着指向自己的頭,隨即沖着阮黑一揚下巴。

劉赤亭無奈一嘆,得,又他娘是人家自己的事兒,我瞎摻和。

搖了搖頭,劉赤亭轉身拿起背簍,伸手取出酒葫蘆,同時說道:「那個作精讓我帶個話,說他是個高雅的人,他家裏都是俗人,俗氣太重,他就不回家了。你們慢慢聊吧,我得走了。」

說着,拿起酒葫蘆抿了一口酒。

可他沒發現,他喝酒之時,阮黑與黎庸的目光,盡數匯聚此處。

「你說誰是作精?」

高大女子冷不丁一拳砸出,那拳頭簡直碗口大小……

劉赤亭挑眉看去,輕輕抬手硬扛一拳,紋絲未動。

阮黑急忙跳出來,冷聲道:「瘋了嗎?幹什麼?」

劉赤亭擦了擦嘴,搖頭道:「你們家人,確實都有毛病。玄陽,咱們走。」

一頭駝鹿帶着一陣熱息瞬間到門外,劉赤亭轉頭瞥了一眼姚瀲瀲,「所以你是故意的?我招你惹你了?」

女子終於面露幾分愧色,「那處地方早被我們清空了,我真以為你是亂山細作。」

可劉赤亭剛剛出門,披髮青年猛然起身,大步跟了出去攔住劉赤亭,隨後倒退三步,沖着劉赤亭重重抱拳。

「小兄弟,我有一事相求。」

劉赤亭伸手捂住額頭,氣笑道:「你們有完沒完?我這話才帶完,又讓我帶話?」

阮黑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小兄弟,你知道這枚酒葫蘆的來歷么?」

劉赤亭無奈搖頭,「作精讓我帶個話,這是他給我的報酬,不就是個劍修才能用的酒葫蘆嗎?」

劍修才能用的酒葫蘆……姚瀲瀲不禁抬頭看去,此刻又聯想到方才劉赤亭輕描淡寫攔下一拳,她不禁有些后怕。

阮黑深吸了一口氣,走上前按住劉赤亭的肩膀,不解道:「我家老二給你的?」

劉赤亭更懵了,「他不是說,這是百年前一位劍客留在你家的嗎?你當大哥的人,難道不知道嗎?」

此時此刻,黎庸苦澀一笑:「若真留下此物,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亂硯山之所以一分二位,全是拜這酒葫蘆的主人所賜。」

劉赤亭嘴角一抽,趕忙喝下一口酒壓壓驚。

「你……你是說這葫蘆,是鄧大……鄧除夕的?」

鄧大哥,你這有點兒鬧着玩兒了吧?哪裏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你都能算到一百年後的事情了?

阮黑拍了拍劉赤亭肩膀,沉聲道:「碧游山從未有過這隻葫蘆,阮白是從哪兒來的我不知道,但這個酒葫蘆出現了,硯山與亂山這數十年的爭鬥,也就有機會停下。」

說着,他指向黎庸,沒好氣道:「這狗東西的狗頭,也不必掉了。這傢伙挖空心思想讓自家兩座山門相安無事,可你他娘不想想,人家瞧得上你的腦袋嗎?還弄這麼一出,有意思嗎?」

黎庸呢喃道:「現在好了,你拿着鄧除夕的酒葫蘆,只需要裝作是他的傳人出現,你來講和,我們兩座山,就不必再起爭鬥了。」

劉赤亭乾笑一聲,「那個……黎庸,你恨鄧除夕嗎?」

黎庸搖著頭,「從前是恨的,因為我是亂硯山弟子。後來,不恨了,只覺得活該。」

劉赤亭撓了撓頭,又問道:「你們說實話,若真有個與鄧除夕關係不淺的人來這裏,你們會不會為難他?」

阮黑幽幽一句:「怕是沒人敢……」

劉赤亭這才把心放肚子裏,點頭道:「你們說巧不巧,我有一把劍,聽人說與鄧除夕的佩劍長得一模一樣。」

氣息是被老王八蛋遮掩了,可未名的模樣沒變啊!

黎庸猛地抬頭,阮黑則是轉眼望去,劉赤亭笑個沒完。

…………

中土以東八千里,虱子島上那間客棧,今日來了個背着木劍的大方臉。

放下木劍,方臉劍客問道:「你……沒露餡兒吧?」

年輕掌柜面無表情,只是低頭擦桌子罷了。

劍客灌下一口酒,呢喃道:「我早走數月,事先把那條路已經走了一遍,他能遇見什麼事,我大概心裏有數兒。有些事情不能讓他那麼想當然,世上的事,哪裏會有絕對的對錯啊!不受點心裏的苦,哪有那麼容易長大。」

年輕掌柜隨手丟下抹布,指著門口,冷聲道:「滾出去,幫你送酒葫蘆是看大年的面子。即刻起,天下虱子島不歡迎你,你若敢再登上任何一座虱子島,我弄不死你也要讓你掉一層皮。」

周至聖苦澀一笑,將抹布撿起來,呢喃道:「師兄找過你嗎?」

年輕掌柜突然顯露一身駭人劍意,隨即並指朝着周至聖,冷聲道:「老東西是如何對待你的?你又是如何對待這兩個孩子的?你給我滾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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