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道謝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道謝

清晨,餘慶堂堂旁邊的宅院裏,安安靜靜。

上官月拉開屋門,對着院落伸個懶腰,深吸一口凜冽的寒氣。

其實睡覺也蠻累的。

尤其是對他這個晝伏夜出的人來說,陡然改變時間入睡也很困難。

那天在章家醫館,附身在東陽侯少夫人身上的白籬向他借人去登州。

白籬沒有透露這個庄夫人怎麼了,與她什麼關係,他也不問,只表明這是一件小事,甚至可以把人直接綁來。

「不用不用,什麼都不用做。」白籬叮囑,「就看着,用眼睛看就行。」

然後將一塊香交給上官月,讓那人隨身帶着,估計了到登州以及能看到人的時間,便約定那一晚三人同時入睡。

為了避免被打擾,這一晚他沒有回樓船,就在這邊的私宅入睡。

如果不是蔡掌柜攔著,他還想用上迷香。

「不至於不至於,公子不就是想睡好覺嗎?喝點酒就行。」蔡掌柜給他拿來一碗酒。

上官月抬起袖子嗅了嗅,覺得現在身上還有酒味。

「來人來人。」他喊。

有小廝跑出來。

「我要沐浴。」上官月對他吩咐。

小廝應聲是自去準備。

蔡掌柜從隔壁走進來了,含笑點頭:「再拿一身華麗的衣服,再過兩日就是上元節,今日該去見駙馬了,好給公主向駙馬開口的機會。」

這樣的話,公主就能帶着上官月參加宮中的上元節宴席。

他說着話見上官月進去洗漱了,隔着窗傳來一句「好,我知道了,但我一會兒先去章家醫館。」

蔡掌柜心裏咯噔一下,又要去章家醫館!

怎麼回事?東陽侯世子又不在家嗎?

……

……

「世子自去忙。」章士林對周景雲笑說,「少夫人在我這裏也方便,我可以專為少夫人準備一間炮製坊,租用的錢從驅毒香分成里扣就行。」

周景雲和庄籬都被逗笑了。

周景雲再看庄籬:「今日不知忙到什麼時候,你自先回家去。」

庄籬點頭。

周景雲又看留下的五個護衛:「好好守着少夫人,年節人多,別讓閑雜人等靠近。」

護衛們應聲是。

周景雲這才翻身上馬,帶着一個侍從離開了。

庄籬的視線落在那個侍從身上,想到了在庄夫人夢境中見到的江雲。

他想怎麼處置庄夫人?斷絕消息來往還不夠嗎?

庄籬收回視線。

「少夫人,天冷,進去吧。」章大夫說,「別的衙門正月里都清閑,世子所在的戶部不能,吃穿嚼用都靠他們呢。」

庄籬帶着春月進去了,護衛們散開,兩個守在醫館外,兩個守在院落里,最後一個跟在庄籬身邊。

醫館的弟子們你看我看你,小聲議論。

「世子少夫人如今排場真大,這麼多護衛,以前來的時候可沒有。」

「你懂什麼,這叫夫妻情深,世子關愛少夫人。」

……

……

上官月掠上屋頂的時候,看到東陽侯少夫人坐在炮製坊內似乎在發獃。

雖然視線里還是面容模糊,但總感覺整個人蒙上一層憂傷。

該不會事情沒辦好吧?

只可惜他只能睡覺,也不知道其他的該怎麼幫忙。

上官月再不遲疑,從屋頂上躍下,院子裏守着的護衛也都獃獃,無人理會他。

「白籬,你的事怎麼樣?可幫到你了?」他問。

庄籬起身對他鄭重一禮:「多謝公子救命大恩。」

上官月頓時笑了,看來昨晚沒有白睡:「我也沒做什麼就是睡了一覺。」說到這裏也鄭重一禮,「如果非要謝,那也是你自己謝自己,是你先救了我,我才能幫到你。」

日光下,年輕公子一身緋色衣袍,十分耀目。

但神情坦然又真誠。

庄籬突然想起最初見他的模樣,第一次應該是花小仙的夢裏,浮誇又驕縱。

說起來,不管有意無意,他幫了她好幾次了。

庄籬看着他一笑:「我原本覺得我運氣很不好,非常不好,但世上的事果然是福禍相依,我遇到了公子你。」

那次探皇宮遇到帝鍾,極其兇險,是她運氣不好,但也正是那次遇險,發現了這個無夢之境。

後來更是藉此發現了自己的異樣,能及時去偽存真。

否則,她可能已經不存在了。

「還是你先救了我,才有我能救你。」

雖然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但上官月能感受到女子的感激以及些許憂傷。

被人救是幸運的,是值得高興的事。

但被人救也說明遇到了危險,艱難,痛苦。

如果可以,誰願意要這個好運氣,寧願無福無禍。

上官月心裏輕嘆一聲,不再讓她想這些,挑眉一笑:「好,那我卻之不恭,做白小娘子你的救命恩人。」

庄籬看着他一笑,伸手:「恩公請坐。」

上官月忍着笑坐下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昨晚,很兇險嗎?」

他不了解她們鬼界爭鬥,這幾天也找了很多志怪看,都是人寫的,看起來沒什麼有用的。

庄籬看着面前燃著的線香。

兇險嗎?是很兇險,她沒想到她的體內原來真藏着另外一個人。

而這另外一人還是庄先生親手放進去的。

為了這個人,庄先生還將她打飛——

庄先生,竟然,捨棄了她。

想到夢中那一幕,庄籬低下頭,用力將酸澀的眼淚堵回去,又自嘲一笑,是啊,她算什麼東西,值得庄先生為了她耗盡心神捨出性命。

她不過是他們在山林間撿到的一個怪物而已。

說不定,之所以肯撿她,就是為了他人。

原以為的萍水相逢,細心呵護,原來都是處心積慮別有所圖。

划痕遍佈粗糙簡陋的桌面上跌下兩滴眼淚,濺起水花。

「給你看這個。」

上官月的聲音傳來。

庄籬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到坐在對面的上官月斗篷里拿出一個花燈。

一個小小的月牙燈。

「我做的。」他似乎沒看到女子眼中的淚水,只看着手中的月牙燈,帶着幾分追憶,「我生在十五,月圓時分,我阿娘說,月滿則虧,所以給我起了余這個名字,讓我總有餘遺。」

「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

「白籬,我們受過苦了,就會過好日子了,有過好日子了,難免要受苦。」

「你也說了,福兮禍兮,最重要的是,還活着,苦過了,還能等下一次甜的時候。」

說着,將月牙燈遞過來。

「送給你,你此時拿了月牙燈,似有缺憾,但接下來就會迎來月圓了。」

庄籬伸手接過月牙燈,眼裏的淚水滴落,視線變得清晰。

上官月想到什麼又問:「是不是該,燒了,給你?」

她現在是附身東陽侯少夫人,這燈相當於給了東陽侯少夫人。

等她離開東陽侯少夫人的身體,就拿不到了啊。

是不是應該燒了,就像上墳那樣……

庄籬愕然,旋即明白他的意思,提着燈哈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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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籬夢周景雲庄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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