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5章 孤鳳向西海,飛鴻辭北溟

第1885章 孤鳳向西海,飛鴻辭北溟

此別紅塵,天穹浩蕩,魂魄飛揚,何處劍往?

「父親自絕於湛盧劍下,並非用命頑抗,而是以死明志……」段亦心許久才喘得過氣。巨大的打擊和悲慟之下,她仍不忘向聞訊趕來的北冥老祖解釋,並不是林阡以飲恨刀對戰狼趕盡殺絕。

北冥老祖獃獃注視着腥味最重的唯獨一個方向,好像還活在幾十年前的某個夜晚,他也是這樣無聲躲在山石後面,凝望他最愛的小段背負仁道之劍下山——那個滿載希望出走卻永遠回不來的倔強少年!

「外祖,我想代父親問您,天道尚且有變數,門規為何就不可改?」段亦心忍着淚水,鼓足勇氣再次發問。軒轅九燁面色微變,意圖阻攔:「亦心。」

「你母親早已證明了不可改。」北冥老祖緩過神來,痛苦之色略斂,因原則被觸而流露不忿。

「當年爹娘雖有誤會,並非沒有補救機會,是因您拘泥舊法、處罰方式不當、硬要將他倆天各一方,才導致一誤就是一生,還連累無數無辜。」段亦心固執地反駁,「事實證明舊法是錯。」

「沒有我,也會有其它人、其它事阻礙他們冰釋。這是天道,你不得不信。」北冥老祖搖頭嘆息,「比如這鍛爐谷,這狼溝山,這狼牙,所有地名,都早已定好了是你父親的死地啊。」所以他才在戰前失蹤了良久,想逃避。所以他聞訊而來雖然痛心,卻瞭然。

「老門主,您總說戰狼惡、錯、濁。他殺無辜是惡,斬七曜是錯,可是,跟着曹王,又濁在哪?」吟兒忍不住也代自己的父親問。

「若不是為了跟曹王,他就不會殺無辜、斬七曜。是曹王害小段清濁不分。」北冥老祖回答。

「所以什麼是濁?逆流而行,就是濁?順天,就是清?」楊妙真也幫着師母追問。

「當然。總不至於唯他之心。」北冥老祖信誓旦旦。

「那麼,天象,你能看多遠?」段亦心冷笑一聲,諷刺,「唯你之眼!」

「也罷,亦心,你太悲慟了,外祖不同你爭辯。阿九,你照顧好師侄。」北冥老祖話音未落,忽然好像想到什麼,轉身匆匆離開。

軒轅九燁一怔,只覺師父奇怪。

唯你之眼!?

小段的死,分明自己也在推動,身在此山……

北冥老祖這才反應過來來龍去脈,難怪木華黎要自己到陣前再勸一次小段!不是因為他慈悲為懷!

大部分蒙人也都知其一不知其二,不了解木華黎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葯,直到鍛爐谷之戰落幕、戰狼的死訊由偵察兵帶回——死因不明,但確定死狀可怖而林阡夫婦在場。

因小見大,金軍殿後驍將,全數捐軀殉國,慘烈程度直追南宋隴右之戰!

鯤鵬心中登時一驚:原來做無用功的不是北冥老祖,而是林阡!什麼金宋共融,可笑至極,金軍見他逼死戰狼,誰還同他化解恩仇?!

「難怪軍師要挑起戰狼決一死戰的心了,因為這樣一來才能逼得林阡也燃殺機。林阡倒是想生擒戰狼,軍師卻偏要激他殺死戰狼,如此,必對曹王府前功盡棄、竹籃打水。」蘇赫巴魯忙不迭地抖機靈,稱讚木華黎算無遺策——

長久以來,林阡對曹王府都是畫地為牢、溫水煮蛙、窮寇勿迫,然而從今日起,他所有的心血都將因戰狼之死而白耗……

「他想要當華容道義釋曹操的關羽,我卻要讓他成為麥城后獲得關羽頭顱的曹操。」木華黎嘴角揚起。一旦戰狼激怒林阡被反殺,但凡曹王的感性高過理智,曹王府和蒙古的合作都將一勞永逸!至少最近一段時間,林陌麾下一定會與林阡不共戴天。鎮戎州的三國烽火,只能是蒙古漁翁得利。

「所以,北冥老祖表面是去勸,實際只是借刀殺人……」依仁台緩了會兒才懂,「軍師是擔心,萬一林阡有那個人格魅力能折服戰狼……於是乎不得不橫插一把刀。」刀,就是小曹王。

鯤鵬一反常態,沒再拍木華黎馬屁,說自己到現在還不明白、求軍師解釋之類的話。

「小曹王只消隨口說一兩句,就能把戰狼推向必死,就算林阡不殺他,他也必定自盡。」蘇赫巴魯留意到鯤鵬眼中有淚打轉,猜他不喜歡,特意繼續講,「呵呵,自盡沒有被殺可信,輿論足以被我們導引。」

說曹操曹操到。小曹王剛好來拜木華黎。

多虧了戰狼等精銳戰得那麼兇狠、吸引了宋匪的七八成注意力,小曹王才總算在封寒的保護下趁亂逃脫,還運氣爆棚、碰巧與木華黎派出探路的偵察兵撞在一起、被救上山來。

「當時情勢緊急,為何突然號令玄脈蟄伏?」封寒也隨小曹王同來,但他和小曹王可不一樣,來不是為了感恩,而是想質問木華黎。

「收縮情報網,是為了自保。」木華黎冠冕堂皇,「這是毫無辦法的辦法,總不能因為段大人一心求戰,就搭上我們所有。」

「是犧牲他一個、可救你們所有吧。」封寒冷笑,環視四面,「這個立足之地,不錯!安適!易守難攻!段大人早一刻被圍進鍛爐谷,你們就多一分逃出老神山的機會,早一刻跟駙馬在北峰會師!害一個人比救一個人輕易,更何況還能將他價值榨乾!」

「封大人這是什麼意思,我實在救不了他才舍了他,難道還希望他死不成?」事實上木華黎不僅希望、而且還策劃了戰狼死,但這一點絕對不可能讓封寒知道、封寒知道就等於金軍全知道。

「什麼救不了,是你壓根沒想救!」鯤鵬對這謊話連篇看不下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一躍而起,鬱悶、激動、義憤填膺,依仁台拉都拉不住,由着他朝木華黎怒吼,「你口口聲聲說戰狼沒救,可死間的想法你立刻就有!有死間,你完全可以告誡戰狼:別信驚鯢、不要往北!就算沒有兵馬和玄脈,至少還有一成機會給他自救!」

「瞎說什麼胡話!」依仁台趕緊將他脖子勒住圈在懷裏大力往後拖。

「鯤鵬你好大膽子頂撞軍師!」蘇赫巴魯馬上逮住他小辮子。

「我受夠了!這段時間說了多少胡話?!騙敵人就算,殺盟友?!沒有他救命,你我早死八百次了,我沒底線的嗎?你們沒底線嗎!」鯤鵬雖然各種語言摻雜在一起,但關鍵詞還是被封寒聽懂。

「死間是什麼情況?死間了什麼!驚鯢又怎麼回事?不是肅清了?!」封寒面色大變,這才知還有內情。他本來是追責,以為木華黎袖手,未想竟追查到真兇,木華黎推動!?

「死間了老夫。」北冥老祖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你……」封寒轉頭,見之而語塞,他含淚不解,北冥老祖?不是宋匪的人?

現階段木華黎已渡過危機,站穩了西關的制高點,與戰略要地北峰越靠越近。正所謂風險與機遇并行,再想隱藏蹤跡也不可能,只能在由暗轉明和由守轉攻之間求取平衡。既然行蹤不再絕密,神通廣大的北冥老祖要找到他們更加不難。

「若細作告訴我驚鯢尚存,靠我傳訊,當時他完全可以救小段。但是……可能他認為,殺小段是最一了百了、釜底抽薪的辦法吧。」北冥老祖長嘆一聲,竟對對錯不予置評。

「會引起此消彼長的所謂盟友只能死,我必須杜絕戰狼被林阡收服后強強聯手。」既然事情已經攤開,木華黎也乾脆承認,他並不求金人諒解,只希望能說服鯤鵬,「確實有對不住曹王府的地方,然而我所作所為,只求有利於大汗。」

「殺了他也好,免得他被林阡收,也有害於曹王府……」沒想到的是,鯤鵬還沒想通,小曹王居然幫着打圓場。

木華黎回看小曹王連連點頭的樣子,忍俊不禁:「強強聯手已如我所願杜絕,若是林阡和戰狼兩敗俱傷,那就更合我意了。」

「你不是怕段大人和林阡聯手,你是怕曹王府和林阡聯手。可你殺了段大人,還怎麼杜絕?事情的真相,憑你一人就可以一手遮天?」封寒厲聲笑,悟出了他們沒說出口的借刀殺人,胸口堵得慌,回頭直瞪着小曹王:完顏君劍,傻子你被人利用了!

「封大人退下,莫要造次!蒙古軍師是咱們的救命恩人……」小曹王注意到夔王好像就在外面,馬上就端起了小王爺架子,訓斥起封寒來。

「是,我可以一手遮天。」木華黎在心裏回答,因為,鍛爐谷之戰,金軍將無一活口……默看封寒轉身,他雖不語,殺機已盛。

「完顏君劍!你去蒙古,吃馬糞去!」封寒怒極奪路而走,險些和一個白衣人撞在一起,定睛一看原是軒轅九燁,更增氣憤:「要麼逃兵,要麼懦夫,要麼大毒,要麼宵小,蛇鼠一窩,沆瀣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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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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