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化鬼為人

林文君打斷女兒的牢騷，「公司那邊是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說到這個，董暮雨墨鏡下的眼神頓時陰沉下來，手掌「啪」的拍在桌子上。

「咱們之前沒事的時候，那個經紀人處處說的好，做的也好。還說什麼喜歡媽你，要追求你。」

「可現在咱們一出事，最落井下石的就是他！」

「以前當我們是搖錢樹，怎麼能哄咱們高興怎麼來。現在卻當我們是定時炸彈，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還接到他的電話，他非要我們籌錢，說公司要追究我們的責任，違約金得我們自己掏。」

「我呸！我們拍戲、上綜藝、廣告代言……哪一次的報酬他們不是白白拿一半？現在我們出事了，他們想置身之外，一分錢不出？門都沒有！」

董暮雨越說越激動，差點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林文君注意到有人看向她們這邊，連忙拉住滔滔不絕的女兒，「好啦，公共場合你少說兩句。」

她暗中示意女兒注意點兒場合，又隱晦看了看旁邊的已經開始關注她們的幾個顧客，對着女兒輕輕搖頭。

她們現在正在被全網黑，去哪裏都得裹得嚴嚴實實，這副打扮放在哪裏都引人注目。

注意到她們異常打扮的幾個顧客，已經開始盯着她們偷偷咬耳朵了。

眼看那幾個顧客中的一個，竟然站起來向她們走來，林文君趕緊拉起董暮雨，「走，去外面說。」

她們快一步離開所在的店，原本對着她們走過來的顧客小跑了兩步，見沒追上她們就放棄了。

等走遠了，董暮雨還能隱隱約約聽到身後傳來的議論聲：

「怎麼樣怎麼樣，看清楚了嗎？是林文君和董暮雨嗎？」

「我看身形很像，打算上前確認一下聲音的，誰知道她們倒是先跑了……」

「算啦算啦，有些事情在網上說說就算了，現實世界裏鬧出點什麼事情可是要被抓進局子的！」

「可她們一家人也太噁心啦，偷換孩子還欺負人家，想想我以前被她們利用去罵過池煜，我都想給自己兩巴掌……」

之後那些人在說什麼，董暮雨就聽不清了。

口罩下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她忍不住死死握住拳頭，倒是一下子把她媽抓疼了。

「嘶……」

林文君猛地甩開她的手，看自己白皙的手上被攥出一圈紅痕，難的沒有開口罵她。

「只聽了這麼兩句不好聽的話，就忍不住了？」

自從董暮雨擅自去找黑衣阿贊幫忙，之後又和母親鬧掰，她媽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真心實意地對她溫和過了。

她心裏委屈上涌，「我們以前在娛樂圈裏混的如魚得水的，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網上的各種惡評她是看過不少，但那都是在網上。

這樣在現實中被粉絲堵，卻還是第一次。

「你怕什麼，反正情況不會比現在更糟了。」林文君扭頭看了剛剛出來的小店兒，那幾個顧客沒看她們，估計早聊別的去了。

她抓着女兒的手，「就算那些人真發現我們的身份，罵我們一通，我們也能告到她們傾家蕩產。應該是她們怕你才對！」

「可如果她們把視頻髮網上呢？」董暮雨一想到滿網的惡評，身體就忍不住發抖。

全網黑這種事情帶來的壓力，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想想世界這麼大，每個角落都有人在罵你，討厭你……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弱一點，就有可能精神崩潰。

這麼一想，董暮雨都有點好奇當初池煜被全網黑的時候，親生父母還不喜歡他，這個當時還沒成年的小孩兒是怎麼挺過來的了……

林文君對她擔心的事情嗤之以鼻，「髮網上就髮網上，全網就這麼些人，已經被全網黑了，害怕繼續被罵嗎？」

董暮雨：「……」

她挺怕被人繼續罵的……但這話她不敢對着她媽說。

林文君冷哼了一聲，想的比董暮雨成熟多了，「人都有惻隱之心，你等著看吧，如果咱們真的在線下被人堵了，那些人又把視頻發到網上，沒準兒被罵的是誰呢。」

「啊？不會吧……」董暮雨下意識反駁。

被罵的還能有誰？不就是他們一家嗎？

「哼，你還是太年輕了。」林文君搖搖頭，眉眼間多了兩分自信，「如果咱們在線下被圍堵，多的是人跳出來覺得那些黑粉無理取鬧。」

「沒準兒還會反過來同情咱們呢，你想想之前的一些鬧劇，是不是很多都是這麼回事兒？」

董暮雨抿唇想了想，印象中好像是有幾個類似的案件。可是……這不一樣啊！

這也就是蘇漾那邊拿不出證據，如果拿出證據，她爸和她媽都得進局子！

想到爸媽進局子，董暮雨臉色一白，緊緊抓住她媽的手，說什麼也不走了。

「媽……」她不由帶上了哭腔，「實在不行，咱們別掙扎了……這些年咱們也掙了不少錢了，要不咱們出國吧？」

「咱們去國外的話，不僅能逃過那些違約金，還能繼續過這樣吃穿不愁的富裕生活！如果蘇漾那邊拿出你們換孩子的證據，你們可是要去蹲局子的……」

「媽，」她的眼淚打濕了口罩，「你就聽我的一次，咱們去國外吧！」

「去國外？」林文君將她拉到無人的寂靜處，猛地甩開她的手，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我怎麼去國外？」

「你忘了你爸都幹了什麼好事了嗎？！他生意周轉不開，把我手裏的錢全拿走了！不然我怎麼可能落魄到去你外公家住！」

董暮雨懵了一瞬，趕緊道：「我手裏還有董天成之前給我的各種股份和房產！」

「媽，你跟我出國，我把那些東西都賣了，足夠我們撐很長一段時間了！」

「那錢花完了以後呢？」林文君反問，「錢花完了以後，我們怎麼辦？繼續去混娛樂圈嗎？」

「國外的娛樂圈多歧視我們這些東方人，我帶你出國這麼多次，你不知道？」

董暮雨一下子被她媽問住了。

林文君頭疼，「你現在已經長大了，就不要這麼天真了，凡事多想想吧……」

「不！媽，你等等……」董暮雨很快想到了應對的方法，「咱們不去西方那邊，咱們還在東方這幾個國家！」

「咱們找個娛樂產業發達的國家，繼續拍戲賺錢，這樣不就好了嗎？！」

可林文君仍然不滿意，「你讓我去那些落後的小國家，窩窩囊囊渡過後半輩子？」

她苦笑一聲，「那我寧願在國內蹲局子去。」

「媽！」

董暮雨還想說什麼，被林文君強硬打斷：「好了，別再浪費時間了！」

「你剛剛不是說那個黑衣阿贊要找我嗎？」

董暮雨咬緊嘴唇，沉默站在原地沒有動。

林文君神色軟下來，「好了，媽知道你害怕，但你害怕什麼呀？」

「當年換孩子的時候你才多大？就算東窗事發也怪不到你頭上啊？」

「就算蘇漾他們那邊拿出證據，我和你爸都出事了，你自己出國或者和你弟弟一起離開，不就和你預想中的生活一樣了？」

董暮雨：「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媽，我擔心你啊！」

她從小在母親的安排下長大，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實在不敢想沒了母親，她的生活會怎麼樣！

可林文君卻因為她的這聲「擔心」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有些不知所措地快速眨了眨眼睛，神色柔和下來。

不甘心地搖搖頭，「你不用擔心我，擔心我也沒用。這麼多年我置辦的產業都在國內，這些產業耗費了我大半生的心血。」

「讓我放棄這些去國外重新開始，還不如讓我去死。」

說完，她抓住的董暮雨的手，聲音了多了兩分慈愛，「你也別怕。如果真的出事，就按照媽剛才說的去做，一定能保全你。」

董暮雨：「……」

她對親媽突然之間的變臉有點懵，不過「保全她」這件事倒是說到她心坎里去了。

在她媽又一次問關於黑衣阿贊的事情時，董暮雨主動將她媽拉到了背光的陰涼處。

「媽，阿贊叔叔讓我帶着你去見他，還拍了它跟我一起來。」

說着，她抖了抖口袋，一道虛影逐漸在母女兩人間凝視。

五六歲大的小鬼全身皮膚青白，一出現就使勁往陰影里躲了躲，望着兩人的眼神有些陰鬱。

「你們怎麼在這種情況下把我叫出來？太陽這麼大，你們想曬死我嗎？！多少也得找個陰氣重點兒的樹林吧？」

之前差點被這要糖小鬼嚇破膽，董暮雨對它很客氣，「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下次注意！」

「媽，」她跟林文君解釋，「就是它，阿贊叔叔派他跟我一起來的。」

林文君和要糖小鬼對視一眼，雙方誰都沒有立刻說話。

小鬼抱胸上下掃視了林文君半晌，突然揚起嘴唇一笑。

這麼一笑，它原本就陰沉的外表更難看了，嘴角直接裂到了耳朵根。

「你好啊！」他貪婪舔了舔唇，笑着跟林文君打招呼。

林文君察覺到他的眼神，不高興地皺起眉，但還是禮貌點了點頭，「你好。」

可要糖小鬼卻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出林文君對它的厭惡，圍着林文君轉了兩圈，甚至不斷湊近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露出陶醉的神色。

稚嫩的臉和猥瑣的神色，別說剛見到要糖小鬼的林文君，就連之前就見過它的董暮雨都驚呆了。

「你……你……」董暮雨驚愕望着它，下意識拉着她媽退後了兩步。

後知後覺有些生氣，但又忌憚這小鬼殺人不眨眼的性格，憤怒又無奈道：「你幹什麼啊！」

「沒幹什麼啊！」小鬼無所謂聳聳肩，微微歪過頭，看向被她擋在身後的林文君。

微微一笑，嘴角再次咧到了耳朵根。

「阿姨，你好香啊！」

林文君：「……」

望着對方不過五六歲的外表，林文君臉色扭曲了一瞬，從女兒身後站出來，冷著臉威脅：

「等見到了阿贊，我會把剛才發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講給他聽。」

「你再敢過分，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承擔阿贊的怒氣吧。」

要糖小鬼的笑慫拉下來，陰沉沉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林文君，直盯得董暮雨的腳都開始發軟了，小鬼才冷笑一聲：

「真沒意思。」

他漫不經心聳聳肩，用不符合稚嫩外表的語氣鄭重道：「走吧，我家主人還等着你們呢。」

說完，他帶着兩人走向一旁的汽車，率先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董暮雨和親媽一起走上去，湊近了看才發覺這車有點眼熟。

仔細一想，她腳下的步子僵住了——這不就是昨天晚上，那個被要糖小鬼挖了眼珠子的司機的車嗎？！

「小雨？」林文君感覺到董暮雨的不對勁，小聲問了她句，「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董暮雨望着她媽臉上關切的神色，嘴唇嚅囁了半晌，什麼都沒說出來。

要糖小鬼催促着她們，「磨磨蹭蹭的，這都多長時間了，兩位能不能利索一點兒啊？」

「媽，我沒事，」董暮雨擔心要糖小鬼等不耐煩了會突然翻臉，「咱們還是先上車吧。」

等上了車，這才注意到車上竟然是有司機的。

只不過這個司機看起來有些不對勁，雖然外表與正常人無異，但神情和肢體動作卻比正常人要僵硬得多。

「怎麼，覺得眼熟吧？」見她一直盯着司機看，要糖小鬼嘿嘿一笑，兩手交叉放在腦後，悠悠然開口：

「你再仔細看看，看他是不是和昨天晚上送你過來的那個司機很像？」

董暮雨看過去，發現那司機穿的衣服確實和昨天司機大叔穿的衣服一樣，只是這臉……

「哎呀，別盯着這些細節嘛！」要糖小鬼從兜里掏出來個東西，林文君定睛一看，發現那竟然是個化妝盤。

只見要糖小鬼側過身，熟練用眼影盤給身邊的司機上了個妝，最後又拿出來兩根炭筆，給司機畫了畫眉毛和眼睛——

「你看，這下臉也像了吧？」

董暮雨望着駕駛座上已經和昨晚司機有九成像的人，背後的汗毛站崗一樣豎了起來。

這司機……竟然是個假人？！！！

林文君同樣被驚呆了。

但僅僅兩秒，她立刻反應了過來，激動問要糖小鬼：「你誰都能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