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劍客 陸遊

第六回 劍客 陸遊

再行數里,竟然見前面路旁一個酒招子。葛衝心想,都打仗了,還開酒店么?他卻不知,只要銀子在手,逢飢荒也總有東西可買,是以生意總是有人做的。

趙平道:「葛大哥,咱們在前面歇息一下。」葛沖應了一聲,快步過去,酒肆生意甚是冷清,一個大大的『酒』字在風中獵獵作響,門前排了幾個桌子,便只有一位顧客趴着休息,衣着破爛風塵,一個碩大的箱子放在身後,桌子上的酒壺歪倒在桌上,那人想是喝得大醉,聽到動靜,頭抬也不抬。葛沖拉開長凳,倆人並排坐了。

店裏咳嗽數聲,走出一個白髮老人,說道:「客官請坐。要喝酒么?」趙平粗著嗓子道:「不喝酒!上飯,有饅頭嗎?」老人道:「眼下時局亂的很,可不比太平盛世,饅頭沒啦,才蒸好的窩頭要麼?」葛沖道:「也好,拿兩個來。」

少時那老人去裏間拿出窩窩,趙平又粗聲問道:「老人家,請問這裏離東京還有多遠?」老人上下打量她一番道:「不遠啦,前面再有不到一百里,過了黃河就到啦!客官可是要去東京?」趙平點頭說是。那老人搖頭道:「客官有所不知啊,前些時日,金國幾十萬兵馬渡過黃河,殺向東京呢,只怕眼下正攻城呢!」

葛沖與趙平相互對視,心中俱是一驚。葛沖道:「咱們國家人多地廣,怎麼被金兵打到京城啦!」老人左右瞧瞧,壓低聲音道:「那些金人啊,個個兇殘成性,見人便殺。咱們別說老百姓,就是官兵,老遠看到就害怕,只想到要逃跑,怎麼打得過如狼似虎的金人!」

正說話間,忽聽馬蹄聲響,三乘馬自南邊官道上奔來。不一會來到酒店外,聽得一人叫道:「跑得累了,下去歇息下再走。」老人聽話是北方口音,轉頭望去,大是慌張,白檐鑲鐵帽,兩條長絨一直飄至胸前,前後背披着亮閃閃的鎧甲,腿上打了繃帶,手上拿着長槍,卻不是金兵是誰!

只見三個金兵將坐騎系在店前樹下,向葛沖他們看了一眼,大咧咧地坐下,叫道:「拿酒來!」老人戰戰兢兢走過去,陪着笑臉問道:「三位爺,要什麼酒!」一金兵瞪眼道:「有便拿來!休要啰嗦,大爺們還有要事!」那老人急忙進店端酒出來。葛沖和趙平對視一眼,心下害怕,急忙背過身去,唯恐又生禍端。一名金兵端起酒杯,仰脖子一口喝乾,道:「這次咱們去長洲催糧,不知道······」一眼瞥見對桌兩人,當即住口不說,喝道:「喂,你們兩個南蠻,哪裏來的?」葛沖慌亂,不知如何回答。

那金兵放下酒杯大步走過來,抓住趙平肩膀用力一擰,見一張黑漆漆的臉,當即一怔,叫道:「演戲么?裝神弄鬼,必是姦細!」葛沖在旁見躲不過,桌子掀起沒頭沒腦向金兵砸去,金兵猝不及防,踉踉蹌蹌數步險些倒地。葛沖欲拉着趙平逃跑,卻給另兩個金兵跳起來攔住。一名金兵伸手來抓趙平肩頭,趙平右肩一沉,卻沒能避開,給他抓住衣袖一把扯了下來,露出白白的手臂。金兵哈哈笑道:「咦?喬裝打扮么?原來是個雌兒!」

葛沖氣急,知道今日只有一拼,自懷裏掏出匕首,儘力向其中一人刺去,那人右手一探,原打算奪過匕首,哪知道右臂突然一麻似乎被異物點到穴道一般,右手竟舉不起來,眼睜睜地看匕首插入自己心臟,仰面倒地。剩下兩名金兵大驚失色,其中一人拔出朴刀,跨前一步,砍向趙平,膝下一軟,不知怎地就『噗通』摔倒在地,刀恰好掉在葛沖面前,葛沖俯身拾起,閉了眼一刀砍下,正砍到脖頸出,鮮血噴涌而出。這一切電光火石,便發生在瞬間,葛沖連殺倆人,嚇得最後一名金兵魂飛魄散,懷疑對方使得什麼妖法,後退幾步,大叫道:「有鬼!有鬼!」槍都丟在一邊轉身便逃,才要解開馬韁,卻不知給什麼暗器打中,向前一撲,不再動彈了。

葛衝心下驚疑不定,這幾名金兵莫名其妙就躺倒在地。實不知眼前所發生的事情如此如同做夢一般,匪夷所思。

卻聽得身後有人叫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咦??這······這是怎麼一回事?」轉頭看時,卻是剛才趴在桌上一直睡覺的青年漢子,衣衫雖破,臉上盡顯滄桑卻難掩的英氣勃發,正一臉愕然地看着地上的屍體。問道:「小兄弟,這······這幾名金狗可是你殺的?」葛沖一臉的疑惑,摸摸腦袋道:「我、我不知······」那漢子哈哈笑道:「國難當頭,小兄弟不顧危難,挺身而出,今日殺賊三名,來日定能為國報效,救萬民與水火!」葛沖擺手道:「大哥說笑了,我根本沒打算殺人,本以為能逃命就萬幸了,這金兵我也不知道怎麼就······就死了!」

那漢子卻又贊道:「小小年紀,不居功自傲!了不得!了不得!我便是喜歡小兄弟這樣的好漢子!來咱們喝一杯!」抓着葛沖肩膀用力拍了倆下,叫道「店家?店家?」連叫幾聲無人回答。

原來那老人見葛衝殺人,嚇得早收拾包裹悄悄溜走啦。那漢子自去店裏取了酒來,滿滿倒了兩大碗,道:「先干為敬!」葛沖謝了,端起碗來一飲而盡。那漢子大笑道:「痛快,痛快!在下陸遊,號放翁,今日得見英豪,幸何如之!定會讓江湖豪傑盡皆知曉今日小兄弟義殺金狗之快事!不日小兄弟便會名動天下,有分教······」正說得滔滔不絕!趙平半天沒出聲,插話道:「陸大哥,他這殺金狗,恐怕離不開你的暗中相助罷!」

陸遊嘿嘿一笑,道:「小姑娘,原來瞞不過你啊!」趙平笑道:「他不會武功,兩個金兵決計是打不過的,遑論三個,除了陸大哥,這裏可沒有別人啦!我可是一個都打不過。」陸遊大笑道:「暗中相助是有的,殺金狗的英雄事迹可是小兄弟一人做的!」

大踏步走到第三名金兵跟前,一把提了起來,問道:「狗賊,我問你話須得老實回答。」那金兵並沒有死,只是給點了穴道,當即點頭道:「是、是。」陸遊道:「你到那裏去?去幹什麼?快快從實說來,不許隱瞞!可小心你的腦袋!」金兵道:「是、是,因為連日圍宋國都城,糧草支持不上,再過幾日便要斷糧了,大元帥兀朮前日急了,派人前去長洲催糧,久不見糧草來,今日卻又命令我們三個快馬再去催,望好漢饒命!」陸遊道:「可有書信?」見那金兵眼睛望向懷裏,伸手去摸,果然摸出一封書信來。把信撕開來,凝神細看,信竟是寫給長洲太守的,信中寫到:我今統帥數十萬大軍渡過黃河,圍攻東京月余,不日便將攻下東京,如今急需糧草十萬擔,卿當不辭重任,速速將糧草押運過來,宋朝滅亡,卿則首功一件。切切!

陸遊大喜:「不枉我等了這幾日,果然給我等到了!」喝道:「事情機密,卻是留你不得!」輕輕一掌,便送了那金兵性命。心下尋思金狗斷糧,眼下只需借來數千兵馬,把糧草給一把火燒了,不但可解了京城之圍,金幾十萬大軍豈不要大敗虧輸!那時只需北方伏一支精兵截斷敵人後路!則可全殲敵人,大獲全勝。計議已定。想到離這裏較近唐亮山的花風因為大敗給金狗便帶着殘部逃到山上落草,且素與自己交好,不如去他哪裏商議。

(其時金統帥兀朮率金兵數萬圍攻東京數月,東京守城兵將二十餘萬,欽宗卻畏懼於金兵的兇猛無敵,畏縮不出,失去無數戰機,欽宗一方面指望金兵糧草斷絕,好自行撤退,另一方面源源不斷把大量金銀細軟運到金營以求和。)

想到東京危急,陸遊轉頭跟葛沖說道:「如今金兵圍攻京城正急,兩位不如和我同行,共同殺金狗,豈不痛快?」葛沖道:「謝謝陸大哥,只是我想先把趙姑娘送到東京,等到事情一了,便來尋大哥如何!」陸遊也覺得帶着一個小姑娘甚不方便,點頭道:「事不宜遲,既然兩位有事,咱們暫且分手,來日再會罷!」取了金兵的戰馬道:「哈哈,正好三匹腳力,咱們這便走吧!」翻身上馬。趙平剛從屋中又換了身男裝,接過韁繩,輕盈跳上馬背,動作甚是熟練,想來曾經騎過。卻見葛沖躊躇道:「我······我不會騎馬!」趙平莞爾一笑,伸手出來拉住葛沖,葛沖用力坐在趙平身後,兀自惴惴不安,左瞅右看,唯恐自馬背上摔了下來。

陸遊哈哈笑道:「如今東京金狗攻城,你們兩個不要從正北方過河,那樣恐怕連城進不去就要給金狗抓了,不如從此處向東走幾日,再向南來,就不用擔心遇到金狗啦!」葛沖點頭答應。陸遊拱手道:「青山不改,就此別過!有緣咱們再見吧!」雙腿一夾,一聲呼嘯,一人兩馬,向西馳去,蹄聲滾滾,轉瞬便奔去數十丈。

葛沖剛剛結識陸遊,見其豪爽大氣,行事果斷,心中欽佩異常。分手了猶自戀戀不捨。聽得趙平笑道:「坐穩啦。」但見馬兒四蹄撒開,向東方跑去,心中驚慌,不由緊緊抱住趙平,仍舊覺得騰雲駕霧一般,耳邊呼呼風聲,索性把眼睛閉了不去看。任馬奔跑了半天方慢慢回過神來,手欲要鬆開趙平,卻又怕當真掉了下去,想到自己在她面前如此害怕,當真大失顏面,一顆心卻忍不住砰砰亂跳!風把趙平鬢角頭髮高高吹起,正吹拂在臉上,痒痒的,卻不敢去摸!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聽得趙平『噗嗤』一笑道:「傻瓜,膽小鬼!」葛沖囁嚅道:「我······我怎麼膽小了!」趙平撇嘴笑道:「不害怕,怎麼心臟跳的那麼快?」葛沖強辯道:「我第一次騎馬,心裏當然激動萬分!」

趙平放鬆韁繩,任馬慢慢向前跑去,道:「哈哈,剛才連殺金兵的英雄蓋世的葛大俠原來也會激動么?」葛沖撓頭道:「嘿,這次可真不是我殺的,不是陸大俠,只怕咱們這次跑都跑不掉啦!非給抓住不可。」趙平道:「我可是個累贅呢,那你自己跑吧!」

葛沖雙手放開,怒道:「在你心中我是貪生怕死的人嗎?可也忒地小瞧我啦!」趙平嘻嘻笑道:「葛大俠生氣啦?是我不好,說錯了話,你原諒我好不好!」葛沖道:「大丈夫行事,豈能只顧自己安危,我便是性命不要,也要保護好你的安全!」趙平笑道:「是、是,要是別人,你也會像對我一樣么?」葛沖想了一會,換了別人,自己也能這樣拼了性命不要麼?搖頭道:「我不知道!」趙平嗔道:「傻瓜!」

葛沖撓撓頭,問道:「你怎麼會騎馬啊?家裏養了馬嗎?」趙平點頭道:「是啊,我家裏有個馬場呢!爹養了好多駿馬,有時候我鬧着要學,爹就教我,摔下來好幾次總算學會啦。還怪我不是男兒身呢!」

葛沖道:「怪不得你會騎馬!」

趙平笑道:「想學么?我來教你!」葛沖道:「就怕我笨,學不會的!」趙平道:「那還不快叫師父,我這就教你!」葛沖笑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拜。」手一松忘記自己還在馬上,幸虧趙平回手抓着他,才沒有掉下馬去。

趙平『咯咯』大笑道:「磕頭就免了吧,乖徒弟,你是為師的關門大徒弟,以後可要好好保護我啊。」葛沖道:「那是自然,有危險的事情弟子自當挺身而出,全力保護師父的安危。」

趙平神色扭捏,低聲道:「你······你會聽師父的話么?」葛沖點頭道:「師父讓我朝東我便朝東,讓我朝西我便朝西,讓我殺人,我便咔嚓一下,將那人頭砍啦!」趙平咯咯笑道:「乖徒弟,就會說話哄我開心。那你隨我去東京好不好?」葛沖一愣,不知如何回答。趙平等了一會,道:「回答不出來啦!你······就會騙人!」

葛沖正色道:「我自小就沒出過村子,沒上過幾天學,也不認識多少人。和你相識后的這數天,我自然而然便想要保護你,不讓別人欺負你,我······不顧一切,也要護住你的周全,讓你平安喜樂!」趙平心中歡喜,柔聲道:「謝謝你啦,長這麼大,除了父母,可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索性放馬由韁,那馬本就有點勞累,見到主人不再催著趕路,不由高興的慢慢在路邊啃起了青草。

默默走了一會,趙平道:「葛大哥,我知道你還要回去報仇,只要你心裏······心裏有我就好啦!」一時袒露少女心事,聲音細不可聞,葛沖如何能聽不出來,心裏想着自己尚要報仇,可不知道會不會辜負了這段感情,心下瞬間茫然!

趙平過一會又問道:」那······那你會不會來找我?」葛沖點頭道:「等我報了仇,一定會來找你的。」趙平笑道:「一言為定!可不許騙我!拉鈎!」伸出手來,和葛沖鈎住指頭搖了幾搖,道:「你被我鈎住了,可再也逃不了啦!」葛沖只覺得如沐春風,聞着趙平身體發出淡淡幽香,心下大樂!趙平卻是盼望這路一直走下去,沒有盡頭才好!

(南北宋時期湧現無數的愛國仁人志士,其中最為出名為作者喜愛的是陸遊和辛棄疾,這二人皆是文武雙全,尤其是辛棄疾,曾經為了抓捕握有宋重要情報的叛徒,帶領五十人夜襲數千人金營成功返回,不可謂不英雄!和這部小說的時間也剛好吻合,而陸遊一生以文為主,和小說時間相差了約有二十年,是以小說中出現陸遊還是辛棄疾頗為猶豫,最終還是選擇了陸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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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飛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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