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鄉試開始

第九十六章:鄉試開始

書社會定期舉行集會。

賈芸不多做停留。

收錢之後帶著搬運的人手離開。

二進左屋內。

王浩、周六合、張冇才來了。

王浩起草章程:「景之,蘭陵盟的盟約。

除卻你說的兩條『為生民計、為功業計』。

要不要再增加?」

賈琮沉吟道:「你是副盟,這兩條暫時作為核心。

不予修改,我想應該無人反駁。

生民在前,為生民也是為功業。

利人利己,因果分明,方為上策。

至於蘭陵盟一應規則、條例。

可以慢慢增減、修改。

隨著人數增多,再作打算。」

「科考在即,景之也準備動身吧。」

周六合好心提醒,再又商談一陣,等兩人出去后。

王浩面露猶豫,想了想委婉說道:「立言、立功、立德,是我輩所求。

我聽聞秦家有一位小姐,以前是你侄媳。

李贄的前事之鑒不遠,景之千萬不要誤入歧途.......」

李贄被看做北明朝的異類之一。

他當時和胡廣麻城的一位千金寡婦交心品文。

發乎情、止乎禮,吟詩作對。

可是此事傳開,這個程朱理學吃人的年代。

此事就成為敵人彈劾李贄的借口之一。

李贄因此入獄,死於獄中。

「我會注意的。」

賈琮嘆了口氣,雖然面無表情。

可對這些故意束縛人的禮教,真是厭惡不已!

孟子云: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從者。

父母國人皆賤之。

三進一排西屋的靠北一間。

尤氏又挽了髮髻,梳得密攏攏的。

花妝眉子、雲肩,往後院天井自己動手洗了衣物。

黃俊郎、金喜財識趣地不聞不問,無事不來打擾。

尤氏本來可以回娘家的。

可是尤家失去賈珍、賈蓉的依靠。

單靠尤老娘、尤二姐、尤三姐原先得到的賈珍賈蓉禮物。

頂多支撐半年罷了。

鐵牛送來棗梨杏桃,小青兒也跟著進了外間。

尤氏訝然:「好新鮮的果實。」

「青兒是琮三爺叫來伺候的,她自個兒也願意。

這姑娘孤苦無依,就跟著大奶奶了。」

鐵牛解釋道。

青兒乖巧地行禮,少女長大了不少,玲瓏有致。

原本青澀的面容,愈髮長開,是個大姑娘了。

聽了鐵牛的話。

尤氏忽地想起了銀蝶她們,怔怔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而對賈琮這個舉動,也不知是何意。

尤氏回過神來,從炕頭抓了一把銅錢賞鐵牛、青兒。

笑問:「你家小爺吃過了么?他對你們可真好。」

「嘿嘿,那是。」

鐵牛小雞啄米般點頭:「我家小爺的好脾氣。

天上地下,再找不出第二個了,就是寶二爺。

平日里還不時發脾氣摔杯子、打茗煙鋤葯他們呢。」

尤氏好笑道:「你家爺吃了什麼?」

「酸梅湯、白菜、紅棗。」

鐵牛、青兒異口同聲回答。

彼此愣一下,又笑了。

「你倆個先出去候著。」

這時,賈琮襆巾飄飄地掀帘子進來。

鐵牛、青兒應了聲,退避。

尤氏見狀起身,玩笑似的福了個禮。

她本不是愛拘束的人。

「大嫂子......」

賈琮還未說完。

尤氏便搶先道:「你還是叫我姐姐吧,如今沒那層關係了。」

「也行。」

賈琮頓了頓,說完就在對面坐下,沉吟道:「派青兒來,是她自己願意。

她一個人也孤苦伶仃的,走近了。

起碼有我照應,大嫂子......呃。

大姐姐也不是苛待下人的人!

互簽契約,也不必到官府登記。

我想你長住這裡,未免對你名聲有虧。

我救你的事別人是不知情的,這點不必擔心。」

尤氏抿了抿唇,想說什麼。

賈琮又繼續說道:「等我考完科考、鄉試,不論中不中。

給你們想個營生的法子,另覓一處房子。

或者你回家......」

最後一句話說出口,賈琮想了想又覺不對。

尤氏若是願意回家,就不會跟他來了。

怎麼說呢......?

尤氏不會拖後腿,但也對他無用。

報恩也算報夠了,夜長夢多.......

畢竟尤老娘一家與她說不上多麼親。

過繼來的母親、妹子。

當初是尤氏富貴,現在誰顧誰?

想到這裡。

賈琮改口解釋了一句:「我不是趕你走,這樣對你、對我也好。」

一口氣說完,賈琮抬眼望著她。

尤氏與其對視,目不轉睛。

眸光分明有淚水,卻壓制住了。

半響...強顏歡笑點了點頭。

她自己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我也不想牽累你。」

尤氏咬著唇轉身偏頭:「只是你說二妹該不該嫁張華呢?

我這兒一直拿不定主意......」

尤氏姐妹的事情,哪裡和他有半毛錢關係?

賈琮皺眉道:「別勾搭上璉二哥就好。

其他的事你們自己做主,我走了。」

賈璉勾搭尤二姐,是在賈敬喪事之時。

國孝家孝,賈璉都不顧了。

而距離賈敬死亡,還有三年。

賈璉可以公然不顧禮教、國孝、家孝。

停妻再娶(用的是正妻禮節)。

這些,無疑是給他自己安的罪名。

禮教,能衝破這個束縛嗎?

王稚登耽擱了馬湘蘭幾十年。

四十多的馬湘蘭親自登門為他起舞。

轟動江南!

六七十的王稚登哭道:都是禮教誤了我們啊!

馬湘蘭這一舞傾盡一生。

終究毫無所得。

《禮》定尊卑、分貴賤、吃人不吐骨頭。

此情此景。

賈琮終於有幸能體會到了。

衝破禮教的那一天,可能嗎?

.......

秦業於西山監督吉壤,尚未完工。

賈琮去秦府拜別。

秦鐘面色紅潤,風流俊俏更勝往昔,體型偏瘦。

賈琮所見男子中,最英俊的就是賈薔、秦鍾了。

「可惜,太可惜了,這回鄉試我不能陪你了。」

秦鍾親熱地拉他就坐:「景之,你不去見一見姐姐?」

「來不及了。」

賈琮搖頭笑了笑:「就來說一聲,中秋前後就要開貢院。」

秦鍾無語,寶珠去回話了。

秦可卿正在耳房咬線,倆丫頭也不在胡鬧。

「琮三爺這時名聲太大,有顧忌也是好的。

他是為姑娘著想,前兒珍大爺、小蓉大爺歿了。

滿城沸沸揚揚,老爺的邸報都傳到家了......

幸好小姐不在東府,不然就進了教坊司。

咱們也得被發賣!」

一日夫妻百日恩,得知這個消息時。

她不痛快了一段時間。

秦可卿撣撣裙子:「父親常有差事。

一有了師弟這個學生,官運亨通。

指不定能做到侍郎老爺,他是不是福星?」

「是。」

寶珠、瑞珠一起點頭:「他也是姑娘的福星。」

秦可卿笑語盈盈,手中針線上下翻飛。

「那就成了,求不如不求,爭不如不爭。

只要父親、小弟過得安好,我們就沒罪受。」

說完,心裡卻在想:「此事和師弟有關係嗎?

若是這樣,我非紅顏、卻是禍水......」

.......

.......

這段時間,榮國府倒是很平靜。

畢竟誰也沒對賈琮科考、鄉試抱太多信心。

本來,賈琮也只是當做磨練的。

北方小麥,秋天播種。

次年夏天收。

中東傳過來的小麥是北方主要作物。

此外北方習俗是七月祭祀青苗神。

七月十五祭祀麻谷。

面對久雨不晴要「掃晴娘」(陝西叫做掃天婆)。

這些在賈琮院試之後,歲考時就見識過了。

雜種、輪種的還有黍、粟、番薯等。

番薯最早由福建、廣東、雲南種植。

由呂宋、安南傳入,畝產千斤。

是古代農民充饑的首選。

今人要得知古時宛平的情況。

多半還得看看沈榜的《宛署雜記》。

馬車走過官道時,秋日還不見麥浪。

氣息是翻耕、犁耙過的泥土味道。

到了順治門市集。

西郊外的宋里長帶人攔車請字。

謙卑笑道:「賈小相公是咱們大楚第一神童。

前兒祭祀青苗神沒趕上,今兒還請寫幾個字。」

「小事。」

賈琮下車接過毛筆,略一思索,便寫道:

兩旗兮,分張。

舞輕風兮,悠揚。

神之司兮,我疆。

願田每每兮,立我青秧。

不穰不葇兮,無好無妨。

無雨無陽兮,百穀登場。

惟神降康兮,報以蒸羊。

雖然說求神沒用。

但是自從新石器時代開始。

求神保佑直到現代農村都有。

尤其是元明以來。

種植、絲織、好事、壞事,樣樣都要求神,花樣百出。

請秀才寫字也被認為風光。

宋里長不懂意思,裝模作樣頷首道:「看看,這字寫得真好,意思也好啊。」

幾個農民只是來看看神童模樣的。

聽了宋里長說這幅字裝裱上能感動青苗神。

他們猶如穆斯林一般虔誠,送禮、送特產。

賈琮笑著隨便收幾樣,他只覺得悲哀。

這就是古代農民。

如果有人褻瀆了他們的神。

他們能抄起鋤頭鐮刀拚命。

在江南種桑養蠶的許多忌諱,比青苗神還厲害。

為了那個神,織工、桑戶不理官府。

特定時期不許進門。

官府為了大局也只能順從。

報名、填親供、領號、進孔廟。

西路廳參加科考的秀才,目測有數千人。

未出題之前。

賈琮桌號是同年關注點之一。

王浩過來附耳道:「羅奇才有一個好友魏無智,是他表親。

良鄉縣學諸生,一到宛平。

酒會上揚言要替他表哥報仇......」

賈琮暗暗點頭記下,隨著另一方周六合的眼神指引。

果然瞧見西角落一名精瘦儒生。

一直冷冷盯著自己,如芒在背。

舊時孔廟對於賈琮這樣的現代人。

自從八股成為貶義詞。

「打倒孔家店」席捲全國。

文廟、孔廟在今人印象中是很陌生、很古老了。

大楚在八股取仕上沿襲明制並更加規範。

大成殿設立至聖孔夫子塑像、亞聖孟子塑像。

以及儒家「十哲」塑像,科考選拔之前。

學政、考生皆要按照禮儀焚香、洗手之後參拜。

賈琮雖然走了八股之路。

但心目中要說對儒教有多麼尊敬.....倒是不見得。

科考的考場設在東西廡七十六楹。

參考的秀才,根據名額規定。

只有少部分能送考鄉試。

唯有過了鄉試中舉人,才能無限期參加會試。

西廡二十四楹內。

賈琮安靜地於東南角鋪紙、磨墨。

對於西北角魏無知的冷眼而視。

他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等所有考生過了搜檢坐定,衙役到位。

才有幾位身穿皂服的差爺各自分到幾間考房。

手舉木牌公告穿梭。

這次鄉試選拔的科考題目出自《中庸》二十六章。

是大題: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

魚鱉生焉,財貨殖焉。

中庸這一段是敘述天地山水自然界的話。

即便它文字古老。

卻是現代高中生都看得懂、聽得懂。

算是比較好記的一段話了。

試帖詩題目:「卓犖觀群書」得「書」字。

所有八股文考試。

錄取標準都絕大部分傾向於頭篇八股文。

其他的試帖詩、判、誥、表、論,僅僅作為參考。

當然也有這種情況。

八股文不是很優秀,其他東西很卓越。

也能增加考官印象分,從而錄取。

不過八股文作為第一標準是普遍情況。

此次癸酉科考。

賈琮的好友周六合、王浩、張冇才皆在。

西路廳五縣生員大部分到齊。

不來的是守孝、出事等原因。

右邊旁坐的那位仁兄林浩是近視眼。

看不清,便推了推賈琮:「賈神童,此句題目是什麼?」

「《中庸》二十六章一篇,卓犖觀群書得書字。」

賈琮好心答道,那位仁兄謝過。

規規矩矩地寫完一篇八股。

已經過了一個時辰,字數大約五百多。

考試的紙張官府印發,紅格紙、十八列。

包括草稿紙也要收回。

試帖詩的作法除了基本原則是頌聖。

十六句從開頭到結尾,也是完全按照「八股文模式」來做。

破題、承題直到對比、結尾。

必須緊緊圍繞題目「書」字。

那位仁兄再度小聲問道:「賈神童,我忘了,書字是什麼韻啊?」

古代讀書極度不易。

試帖詩、八股四比除了背誦啟蒙聲律。

還必須記得所有聲韻。

賈琮笑笑不語,像看傻子一樣。

哥們這是正規考試耶,我能回答你嗎?

你想死,可別連累我啊。

那仁兄見此訕訕乾笑,不好意思問他了。

賈琮寫完試帖詩,正要交卷。

不想這位仁兄不僅近視,還身體木訥。

竟然打翻了賈琮的硯台,墨汁淋濕了一部分紙張。

我草!!!

許久不見的國粹脫口而出,賈琮強忍住想打人的衝動。

時辰已經過了大半,哪裡還來得及再寫?

賈琮面色不好看,眼神陰沉沉地目視那位仁兄。

仁兄又是尷尬又是愧疚,頓首連拜。

無聲地作揖,表示是無心之舉。

賈琮直直盯著他,看模樣不像是作做。

方才無可奈何嘆了口氣。

現在不是發怒的時候,重新琢磨一會兒。

末尾再加了一首詩......

他不能虧待自己,也不能連累為難陳東生。

如果他八股文不過關而被錄取。

陳東生可是有性命之憂的。

賈琮前世研究過八股文,雖然說不上精研。

但是今生練習了這麼久。

有那些明清兩朝的直觀印象,個人理解是很深的。

他知道縣府院、歲考、科考不像鄉會殿極度嚴格。

只要有腦子,還是能過關的。

舊時啟蒙雜句說;「肯花十年苦功夫,考個秀才也不難」。

賈琮有底子、有成先知得思維。

再加上一部分記憶中的模範文供他抄。

雖然那些模範文不能完全記得。

但是他有能力加以借用、修改。

現在出現了「卷面不潔」。

他便希望這首詩能起到作用。

類似於唐朝朱慶餘「近試上張水部」一樣。

希望通過詩文化解。

當然,賈琮考中秀才之後。

僅僅是過來熟悉科考鄉試的一應規制。

好做準備,即使不過關也在他心理預期內。

這位仁兄雖然莽撞,卻不是有心的。

賈琮只能自認倒霉了。

古代考試和現代考試一樣。

考場出各種岔子最常見不過。

——————

歲考等級分六等,決定秀才功名生死。

科考分三等。

一等、二等准許參加鄉試。

三等的話......三年之後再來吧。

這只是玩笑,鄉會殿三年才有一次。

第一場科考不過。

還可以繼續參加「錄科」、「錄遺」。

同樣由學政主持。

但鄉試預先選拔只取優秀的秀才名額。

不管如何努力、如何考。

大部分的秀才,註定要被刷掉。

鄉試是省級考試,一個省幾萬秀才。

能進貢院的,每年只能維持在一萬人左右。

江南貢院特殊一點,文化發達。

最高可達兩萬多。

東廡閱卷房。

兼任學政的陳東生外穿三品大紅孔雀補子。

內里仍舊套了七品風憲官青色獬豸補服。

頭戴烏紗帽。

前明有巡按御史提督生員的習慣,大楚就成了兼任。

大楚縣府院三級考試為防作弊也有糊名的習慣。

但是卷子不抄錄。

考官可從筆跡認出熟悉的考生。

作為他得意門生的賈琮,一手清麗館閣體。

陳東生一眼就鑒定出來,一開始望見卷面污穢。

他便有丟入角落紙簍的衝動,細細一看試帖詩後面。

還加了一首詩。

陳東生方才大笑:「好!有此詩,足以傳一段師生佳話了。」

門外有學政儀仗隊、衙役兩層守衛。

數日後。

陳東生疲憊的揉揉太陽穴。

吩咐沈郜、劉華等:「放榜、發考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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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開局庶子,嫂嫂請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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