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驢肉

第23章 驢肉

魏承這人就像個風箏,高高在上地在天上飛,只給你一截風箏線,在床上好的時候他什麼話都說得出來,甚至連好妹妹親娘這種不害臊的話也說得出來,下了床又是另一副模樣,褲子一提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幽州少主。

沈銀霄想到那些往事,原本掛著的笑容消失殆盡,避開他湊上來的大臉,沒了興緻。

魏承絲毫沒有察覺,起身把已經冷了的水倒了些滾燙的熱水進去,把帕子扔進去洗了洗,拿起來擰乾,一手掀開被子,另一隻手伸了過來。

沈銀霄嚇得後退,結結巴巴道:「你要幹嘛?」

魏承疑惑道:「給你擦洗身子啊,你裙子和身子都髒了,剛才那女人給你擦了一半就不擦了跑來占我便宜,我這不是繼續幫你擦乾淨,擦乾淨了才好休息。」

「我不用擦了,就這樣吧。」沈銀霄臉色通紅,擁著被子窘迫道。

魏承皺了皺鼻子,嫌棄道:「不洗?豈不是成小臭豬?」

沈銀霄羞紅了臉怒道:「你胡說什麼!」

「不是臭豬。」魏承欺身上床,一腿跨過來壓住她,一手將她按在床上任他擺布:「是小香豬。」

沈銀霄臉紅的幾乎能滴出血,眼淚都快流出來:「魏承!你放開......」

魏承埋頭仔細的幫她擦拭著胸口,腋下,腰腹。

等到手帕冷了,他又放進盆里洗了洗,輕車熟路的擰乾,繼續擦。

沈銀霄原本害怕他借著擦拭身體的名義亂動,沒想到魏承真的只是在幫她洗身體,並沒有做出過分的舉動,並且他擦洗得十分細緻乾淨。

連肚臍眼都沒放過。

「多久沒洗了。」魏承捏起一絲搓出來的泥,遞給她看,咂了咂嘴,驚嘆道:「都搓出泥了都。」

「還說不是小臭豬。」

沈銀霄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卻被他按在床上動彈不得,她咬唇狠狠道:「是地上的泥巴,不是我的身上的!」

「好好好,你說是就是。」

魏承的手繼續向下。

沈銀霄心裡那根弦驟然繃緊,下意識夾緊了雙腿,嘴唇幾乎咬破。

「怎麼了?」魏承抬頭看她,沈銀霄抬手捂住臉,魏承笑出聲,「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放鬆,張開。」

他循循善誘,見沈銀霄還是沒有鬆開的意思,魏承嘆了口氣:「這麼害怕被我看,又不是沒看過。」

「那裡......不幹凈,我自己來就好了,手上的小傷不礙事。」沈銀霄低聲道。

「怎麼不幹凈了?」

魏承沒有理會她,自顧自說道:「以前有一次帶兵剿匪受了傷,我動不了,也是你幫我洗澡,我比你高比你重,你幫我洗的時候我雖然沒說話,心裡卻覺得很是新奇,你這麼小一個人,居然也有那麼大的力氣。」

「這幾年,我總是讓你給我端茶倒水,你給我做了那麼多事情,這還是我第一次服侍你。」

「你都沒嫌我不幹凈,我又怎麼能嫌你不幹凈。」魏承低著頭,低聲道。

沈銀霄一愣,心裡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其實她當時是嫌棄的,背著他一邊擦洗一邊翻白眼,只是不敢當面表現出來罷了。

她心裡溫熱,眼睛又忍不住有些紅,低低「嗯」了一聲。

擦完了下身,魏承把已經冷了些的水又倒了些熱水,挪到床邊給她洗腳,給她脫了鞋襪,扶著她起身,又在她身後墊了幾床墊子,自己拿手試了試水溫,這才把她的腳放了進去。

看他如此熟練細緻,沈銀霄忍不住感嘆:「我還以為你只會被人照顧,卻不知道你照顧人如此熟練。」

魏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可是在軍營里長大的,只是不想干,不是不會。」

「不然你以為我和那些成日吟詩賞花的官宦兒郎們一樣不成。」

沈銀霄不說話。

「對了,你看到小福了嗎?」沈銀霄問道。

「什麼小福?」魏承想了想,「你那死驢?」

他這人說話為什麼總喜歡在前頭加一個前綴!

什麼死驢,蠢人,臭豬......

沈銀霄暗暗白了他一眼,十分不高興他這樣稱呼自己養了好久的小驢,那隻驢可是陪了她去了不少地方,「嗯,你看到了么?小福可是我養了好久的,喂的都是精料......」

「看到了。」

「那就好。」她鬆了口氣,「在哪兒呢,天亮了我就騎著它回去。」

「你騎不了了。」他正色道,「那驢撞死了,我到的時候,它已經涼了。」

沈銀霄小臉瞬間白了。

才明白過來小福真成了死驢。

「你別哭啊,又哭?」魏承眉頭皺成一團,深覺得女人麻煩,有時候真不知道他爹是怎麼受得了自己的後院里有那麼多女人,那麼多女人同時說起話來,不覺得頭疼么。

「一頭驢罷了,沒了就沒了,我送你一匹馬好不好?去哪裡不比你那什麼小福方便,送兩匹!一匹你騎,一匹給你們拉車,還是軍中最好的戰馬的種,如何?」他哄她。

「你懂什麼?那能一樣嗎?那不一樣了!」沈銀霄越哭越傷心,「小福的屍體呢,給我帶回去埋了吧。」

魏承喉動了動,僵硬地吞了口口水,不知道從何說起。

魏寧把驢肉火燒端上來的時候,沈銀霄哭得越發的傷心了。

「少君,娘子,你們快嘗嘗,不是兄弟們說,這驢肉味道是真不錯,有嚼勁!吃起來還有一股五穀的香味!也不知道這驢子是用什麼喂的......」

魏寧不知道犯了什麼事情,沈銀霄哭聲不止反大,有些尷尬地站在屋裡。

直到魏承臉色黑如鍋底,使了個眼色,魏寧才退了出去。

沈銀霄原本沒什麼胃口,但是魏寧的手藝的確不錯,她心一橫,吃了一碗。

看她吃得煎熬,魏承哼了一句:「還是沒被餓狠過,以前打起仗來,一兩天不吃飯都是有的,地里的老鼠都能被抓出來吃了,別說自己養的驢,真到了沒吃的時候,連自己的馬都吃。」

兩人吃完,魏承拿出葯,將她身上的傷口抹上一遍,好在那小福跑得不算太快,又可能是沈銀霄吉人自有天相,骨頭沒事,只是腿腳有些扭傷,手臂擦破了點皮。

「今日送你回去,你在家裡好好休息,哪裡也不用去,養好了等我回來。」

他一邊擦藥一邊道。

「你要去哪裡?」沈銀霄被他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忽然她想到了什麼,有些緊張,「你要去長安了?」

魏承饒有興味地盯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幻,低聲道:「沒有。」

「最近羌人作亂越發頻繁,我父親上報了朝廷,陛下傳下旨意,讓我帶兵鎮壓。」他並不打算對沈銀霄說太詳細,畢竟一介女流,聽到這些難免害怕,再者,他不喜歡女人干涉他的事情。

「為什麼要朝廷傳旨?要圍剿要招撫難道不是刺史一句話的事情......」她說到一半,忽然明白過來:「等你圍剿完,是不是就會接受朝廷的封賞了?」

魏承微微詫異,莞爾一笑:「倒是不笨。」

到時候結束,魏承就算是正式踏入了大胤權貴圈這個魚龍混雜的斗獸場。

背靠魏家這個盤踞幽州近百年的家族,又有數不清的裙帶親貴,他自己,也年輕有為,自小在軍營歷練。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而她,還掙扎在恰好混個溫飽的及格線上,差距如此明顯。

兩人懸殊的身份即將又要拉開一段距離,酸澀從心底一絲一絲往外冒,逐漸洶湧。

「那挺好。」她勉強一笑,「唯祝你前程似錦。」

「最近,是不是新認識了什麼人?」魏承忽然開口問。

「沒有啊。」沈銀霄茫然,「怎麼了?」

魏承心裡還想著那個名字,有些膈應,見她模樣不像撒謊,皺眉不語。

兩人間氣氛有些怪異,相對無言,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直到有人敲門。

還是魏寧。

這次敲門,他有些著急,一進來,神色都是慌張的。

「少君,王娘子和許娘子出事了。」

魏承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不是讓你安排了得力的侍衛護衛,怎麼回事?媛君現在怎麼了?」

得力的侍衛,護衛。

沈銀霄的心一陣陣鈍痛,指甲不自覺掐入掌心,印出一個個月牙痕迹。

許秋和那一日說的話其實也不全無道理,有的東西,人生來沒有擁有,那這輩子也無法擁有。

王媛君和許秋和今日原本相約去城外的碧雲觀上香,卻在去往碧雲觀的路上被一輛馬車撞翻了車轎,兩人齊齊被摔進了湖裡。

兩個姑娘不識水性,嗆了幾口水,被撈起來時,受了好大的驚嚇。

至於受了多大的驚嚇,沈銀霄不清楚,只知道魏承眉頭緊鎖,吩咐了魏寧送她回去,拿起架子上的衣服披上,匆匆離去。

她想著,那驚嚇再怎麼大,也應該沒有她昨夜的驚嚇大吧。

只是那又如何,魏承到底還是去看她們了,或者說,是去看王媛君。

魏寧在門口站著,為了避嫌,不好意思進來,只遠遠站著,提醒她該回去了。

是該回去了,爹娘只怕都急瘋了。

她扶著床沿,緩緩挪動身體,扭傷的筋骨上了葯,卻還是疼,擦傷的地方火辣辣的,就像是火灼燒過,原本暖意融融的屋子裡,因為人走屋空的緣故,驟然冷清下來。

她不應該和她們比的,根本就沒有可比性,這種想法若是讓魏承知道了,也只會換來一聲嘲笑,就像她曾經妄想做魏承的正妻一樣可笑。

寬闊華麗的馬車停在農戶院外,農婦夫婦和一雙兒女跪在門口相送,那個叫香兒的少女眼角還掛著淚痕,望向她時,清亮的眼中各色複雜情緒一閃而過。

上車時,她瞟了一眼,香兒望向馬車的目光,糾纏著羨慕,嚮往,嫉妒,不甘,沈銀霄放下車簾,將那視線隔絕在外。

可憐人太多,能獲得的利益又太少,於是爭搶著乞求那些大人物們手指縫裡漏出的一點的葷腥,而結局呢,不過是他們眼裡可有可無的調劑,就像詩會上那盆名貴的素冠荷鼎,給乏味清閑的日子增添些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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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嬌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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