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密探

鹿兒島城，城下町，鍛冶屋

「父親，你叫我。」

「鐵郎，有件事需要你去做。把這箱東西送去琉球，然後留在琉球。」

「父親，為什麼要去琉球？我跟少主關係很好，他承諾從江戶回來後晉升我為武士，我們家將從此成為武士家族，可以有自己的姓氏。」

「武士？如果你完成任務，你能當百戶。」

「百戶是什麼？」

「能管一百個兵。」

「那不就是足輕大將！父親為什麼？這箱子那麼重要？還有為什麼要叫百戶？」

「因為我們家來自天朝上國大明，是漢家子孫，朝廷找到我們，要我們效力。」

「大明！是擊敗關白的大明嗎？」

「正是。」

「太好了父親，我這就送去。」

鐵匠兒子剛剛出門，鐵匠便來到裏屋，與屋內的妻子說話，鐵匠妻問道：「鐵郎走了？」

「走了，我們也快動身吧，免得出意外。」

「鐵郎也給你盡孝好幾年了，不相信他？」

「他是島津送來的，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我們有孩子，沒必要弄險，如果鐵郎真的孝順，他也會去琉球，到時再說。」

「你說朝廷是不是真的要來了？」

「我見到盧千戶的人了，朝廷海軍已經駐紮琉球，只要我送回消息，就能回家當百戶。」

「好啊，不枉費我們母子兩跟你吃苦這些年。」

鐵匠名叫張興德，原是朝鮮人後裔，萬曆戰爭時他父親受命於錦衣衛，假裝被抓去日本，秘密潛伏下來，收集日本情報，等待明軍進攻日本本土使用。

誰知道明軍根本沒有進攻日本，張興德父親就這樣一直默默當個鐵匠，期間與一同被綁來日本的朝鮮女子生下張興德。張興德長大后，從父親那裏了解了所有事情，他父親堅信大明會發起進攻，他們家可以飛黃騰達，一切都會好起來，張興德也堅信這一點。

幾年前，張興德被肥前藩賣給薩摩藩，他本以為此生灰暗，再等不到大明相招，沒想到峰迴路轉。王滿倉能找到張興德，還多虧了肥前藩的幫忙，否則張興德這個錦衣衛密探真就消失在人海里了。

因心中藏着密探的身份，張興德也找了個朝鮮女子結婚，生下親生孩子后不帶在身邊，托其他農夫收養，每月抽空給錢，去看看。

張興德的手藝不錯，得到許多武士喜愛，島津久通見他沒有子嗣，找了個武士的兒子過繼給他。張興德一直把這個過繼子當成島津家的探子，並沒有讓他知道密探的事，今天是第一次。讓鐵郎送的箱子裏只有一些沒用的紙張，為的就是轉移其他人注意力。

張興德還真就錯估了這名過繼子鐵郎的忠誠孝順，也高估了島津家的威信。

島津家在日本戰國時期攻略了九州，然而本身家族武士並不興旺，於是島津家提拔了許多中底層武士。掌控九州的時候沒得說，等島津家退回薩摩藩，依然不肯放手，死要面子，並沒有遣散這群武士，反而全部收攏在身邊。

這就導致薩摩藩內武士和農民比例嚴重失調，一度達到25%，也就是說三個農民供養一個武士，這經濟狀況可以想像。

武士也是人也要吃飯，跟着島津家三天餓九頓，哪來的忠誠。要想不被餓死，大量武士不得不親自下地耕田，在日本獨一份。此時整個日本都在德川幕府的要求下執行《一國一城令》，並要求兵農分離，武士只能在大名所在的城周邊居住。

其他大名的武士都不需要工作，每天拿着大名的俸祿吃喝玩樂（實際情況依然是宅在家裏餓肚子，武士家人太多，工資太少），唯獨薩摩藩的武士還要自己幹活，以致於其他大名的武士都看不起薩摩藩武士。

鐵郎作為一屆薩摩藩普通武士不重視的兒子，又怎麼可能得到島津家重視，又怎麼可能忠心島津家，從他被過繼給一個鐵匠，都不是武士就可以看出。他反而在張興德這裏吃過幾天飽飯，很感激張興德的養育之恩，一直準備繼承張興德的鐵匠鋪。

張興德父子陸續來到琉球，這都離不開張興德打造刀劍手藝好，與一眾武士關係不錯，否則他父子根本離不開鹿兒島。

張興德身處日本三十年，又在鹿兒島打鐵好幾年，對日本、薩摩藩的情況十分了解，有了他的情報，王滿倉有了攪渾水的計劃。

薩摩藩家主島津忠恆，為人驕奢，排場大，藉著送兒子去江戶當人質的機會，一直在江戶享樂。要不是琉球有可能恢復兩年一次朝貢，增加薩摩藩的收入，他不會返回鹿兒島。

島津家本來花銷就大，這份花銷壓在鹿兒島百姓身上，島津忠恆去了江戶后，稅收更大，薩摩藩百姓苦不堪言。無奈，薩摩藩武士散佈在他們周圍種地，了解他們的軟肋和情況，所以百姓不敢造反，只能默默忍受。

只要王滿倉能點燃這顆火藥桶，攻略薩摩藩並不困難。從張興德那裏了解到，日本並非一個大一統王朝，更像是一個個封建領主集合體，皇帝還被大將軍架空，普通百姓心裏只想着怎麼活下去，不會有保家衛國的心思。

王滿倉當即派人回國，請求朱存楓派遣均田工作人員到來，王滿倉相信，只要給日本百姓分田，什麼大名武士，全部都能剁碎。

要達成這個目標，薩摩藩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點。而想要突破薩摩藩，島津忠恆遠在江戶比待在藩內更好。

於是王滿倉命令島津久通給島津忠恆寫信，告訴他冊封完成了，大明也同意兩年一朝貢，再告訴他會準備好朝貢一切事宜。

就是島津久通大力支持島津忠恆繼承家督之位，島津忠恆非常信任他，收到信的島津忠恆大喜過望，果然如王滿倉所想放下事務起身前往江戶，走前留下「多多送錢來」的指示。

若是普通的敵對日本大名圖謀薩摩藩，島津久通絕對會寧死不屈，誰讓這次打薩摩藩主意的是大明，高山仰止的存在，德川幕府調動整個日本都不一定能夠抵抗，光憑島津家，只有死路一條。

誰讓大明第一個找准薩摩藩，誰讓薩摩藩入侵了琉球，要想島津家存續下去，必須投降大明。這種行為島津久通並不覺得有什麼，或許島津家還能藉助大明的力量重新成為九州之主。

對於島津久通的投誠，王滿倉不置可否，當年他隨朱存楓北征，也遇到過這類帶路黨，利用一番還是可以的，戰略戰術必須堅持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