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房錢

第2章 房錢

穿越過來的時候,趙伯辰感到身上有無窮的力氣。一個力氣很大的家僕,如何是對手?

回到家裏,太陽還沒有落山。正要落山的紅日發出無數的霞光,照得天地間紅彤彤的一片,分外好看。

母親淘了粟米,問道:「為何不買些白米?我們家吃慣了白米,改吃粟米吃不慣。」

趙伯辰道:「現在兵慌馬亂的時候,白米不便運來。米店都只賣粟米。」

母親嘆了口氣:「金兵侵來,生靈塗炭,百姓吃了多少苦?但願什麼時候金兵退去,日子快好起來吧。」

趙伯辰聽了,只能在心中嘆氣。老百姓還在做着金兵退去的夢,哪裏知道,再見王師是幾百年後了。

母親在灶下面燒着火,趙伯辰在一邊陪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母親道:「明天,把那套做豆腐的器具刷一刷,我做些豆腐去賣吧。秦州城裏,會做豆腐的都南逃了,現在城裏面缺豆腐。人哪,哪能離了豆腐?」

趙伯辰道:「母親還會做豆腐?」

母親笑道:「你父親剛出來做官的時候,俸祿都填不飽肚子。沒辦法,我跟人學着做豆腐,填補家用。都多少年不做了,但願沒有忘了手藝。」

說完,母親痴痴地望着火苗,好久不說話。許是想起了父親,想起了從前。

米飯煮熟了,母親又燉了一個蘿蔔,說起來是有飯有菜。只是這飯菜,着實是寒酸了些。

粟米入口,雖然挺香的,但有剌嗓子的感覺,總有點怪怪的。

趙伯辰強行吃下去,忍住不說。越是難的時候,越是要與母親同舟共濟,不能互相埋怨。

秀秀倒是吃得很香甜,把飯吃得乾乾淨淨。她自小在陝西長大,小時候家裏又窮,習慣吃這些東西。

第二天一早,趙伯辰與秀秀搬了磨盤用具出來,在母親的指導下,用心刷洗。

看着水花之中,秀秀用力的樣子。陽光穿過秀秀的頭髮,帶着金邊,趙伯辰突然玩心大起。手裏捧起一捧水,正好潑在秀秀的頭髮上。秀秀一生氣,激起的水花帶出了一副水墨畫。

正在這時,門被「呯」一腳踹開,嘩啦啦進來一群人。

一個老者走在人前,道:「你們是什麼人?敢來住蔡官人的房子!」

趙伯辰起身,向老者行了一個禮。道:「在下趙伯辰,字令德,是耀州司戶參軍趙子恢之子。家父與蔡官人是同年的進士,又曾在一起為官,私下相交甚好。耀州遭了兵災,沒有辦法,家父領着家人只能逃到秦州來,先投奔蔡官人為生。誰知離秦州不遠,家父染了風寒,一命去了。我們母子和家裏的小丫環秀秀,來到秦州,誰知秦官人也已經逃到南方去了。父親為我們母子寫了一張字紙,這裏的吏人看了,讓我們住進來。」

老者陰沉着臉,沉聲道:「在下楊明德,是秦州孔目。這間房子,知府曾有明言,官府為司理參軍蔡官人交給房東二百貫錢。若有來住的,先把二百貫交了再說!」

趙伯辰聽了,大吃一驚。道:「保管房子的吏人說了,官府已經把房錢交了。房子空着也是白白空着,讓我們先住進來。怎麼聽孔目說,還要交房錢?」

楊明德冷冷地道:「官府現在也沒有錢,豈能放任二百貫不管?拿錢來!」

趙伯辰強忍着怒氣,道:「既是如此,我們搬出去好了。現在秦州城裏面,隨便租間房子只要幾貫錢,哪裏要二百貫這麼多?孔目通融一下,給我們兩天時間。」

楊明德道:「你們已經住進來了,這錢不管怎樣都要交!」

趙伯辰怒極,剛想動手。楊明德身後的人嘩啦啦上來,把趙伯辰圍住。

吏員手下的人,除了有職級的外,還有前行、後行。這些都是州衙有編製,比較正式的人員。在這些人下面,又有散從官、院虞候、雜職等具體做事的人員。還有斗子、庫子、稱子、揀子、專知官等,管理具體的事務。

其中散從官、院虞候、雜職等人員,名目雖然好看,其實是最基層的僱員。他們的名目是從五代時繼承下來,做的其實是州衙里的雜事。這些僱員地位很低,孔目就可以招募,素質可想而知。現在這個時候,經過了經略使李復生的投降,州衙官員逃走嚴重,就更是孔目說了算了。

這一大群人,大多數是秦州城裏的遊走閑漢。楊明德發一套公服,有的甚至公服都不發,就跟着楊明德混了。藉著官府的聲勢,做偷雞摸狗的事,然後幫着楊明德漲聲勢。

趙伯辰看這些人拿着刀,雖然大多砍不死人,但看着也挺嚇人的。道:「孔目明鑒,我們住進來只有一天,把房子打掃了一下,又沒有損壞什麼東西,憑什麼要拿兩百貫?現在搬出去,房子一樣可以租給別人。」

楊明德冷笑道:「就是因為你們住着,所以要你們拿錢!要是搬出去了,沒有人來住了怎麼辦?」

趙伯辰心頭火起,怒道:「哪裏有住一天拿兩百貫的道理!你們欺人太甚,以為我不會打人嗎?」

楊明德看着趙伯辰,只是冷笑。

一個拿刀的上來說道:「偏你羅嗦那麼多話!痛快拿錢,不要羅里羅唆!」

趙伯辰再也忍不住,抬起一掌,把拿刀的拍翻在地。跨上一大步,直向楊明德撲去。

楊明德眼明手快,向後退了一步,身後的人上來把趙伯辰團團轉住。有的抱腰,有的抱腿,有的心狠,直接拿着手裏刀向趙伯辰的身上砍。

刀哪裏砍得進去?最多在身上留下個白印,便彈了出去。

只是被這麼多人纏住,雖然趙伯辰天生神力,一時也掙脫不開。

「住手!」

突然一聲怒吼,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母親從後面走出來,怒視着眾人。

看了一圈,母親最後盯住了楊明德。道:「不知這位官人怎麼稱呼?」

楊明德施施然道:「在下楊明德,現為秦州孔目。奉知州命,來這裏收錢。」

母親道:「收什麼錢?」

楊明德道:「你們住了蔡官人的房子,該當給官府兩百貫錢。沒有辦法,司理參軍的房子,當然是官府給房錢。這棟房子,官府已經給了房錢二百貫,該當住在這裏的人出。」

母親道:「那我們搬出去好了。現在秦州城裏,幾貫錢就可以租房子住。」

楊明德笑道:「你搬出去也好,不搬也罷,這二百貫錢是必須給的。你們在這房裏住了一天,也算住了,若是不給房錢,我找誰要去?」

母親盯着楊明德,好一會不說話。過了一會,指著被好多人纏住的趙伯辰,道:「把我兒子放了。」

楊明德道:「放不了。夫人不還錢時,我拿了你兒子見官,看你還不還。」

母親道:「孔目官人通融一下。我們從耀州來到這裏,路上先夫又故去了,花錢不少。現在全部身家加起來,也不夠二百貫。給我們段時間,攢一攢身家。」

楊明德道:「若是給了時間,你們全家搬到其他州怎麼辦?今日要麼拿錢,要麼拿人!」

趙伯辰怒道:「我是藝祖的子孫,玉牒上有我名字,看誰敢拿我!」

楊明德嗤笑道:「現在是什麼時候?藝祖的子孫怎麼了?天下皇家的宗室,還一股腦地抓到北方去了呢!今天在秦州,爺爺就要拿你到官里去!」

趙伯辰動怒,猛地一用力,突然掙脫了眾人的束縛。竄到楊明德身邊,猛地抓住他。

楊明德的人大吃一驚,急忙撲上前來,多少人上去抱住趙伯辰。抱着趙伯辰的人一起用力,連帶着趙伯辰,一起滾出了大門,來到了大街上。

好巧不巧,這一幕剛好被經過這裏的知州看到。

只見在大街上,知州騎着一頭青驢,帶着兩個老僕,正在向前走去。趙伯辰連帶着一大群人,骨碌碌滾到了大街上,正好躺在知州的面前。

知州被嚇了一跳。急忙扶著驢鞍,由一個老僕扶著下了驢來。

此時的秦州知州是李復,長安人,被皇帝趙構欽點了來秦州。許是他的名字跟李復生很像,不管怎麼推辭,皇帝只是不允。於是在七十六歲的年紀,李復不得不來了秦州。

從驢上下來,李復仔細端詳了很久,才道:「原來是孔目。你怎麼跟人扭打在一起?」

趙伯辰看了官服,知道是知州。只是這知州太寒酸了些,出門騎一頭青驢,連儀仗都沒有,只帶兩個老僕。

鬆開楊明德,其他人也鬆開了趙伯辰,眾人站起來。

楊明德上前施了一禮,道:「稟知州,先前你說要收這裏的房錢,小的今日來收。」

李復道:「我說過嗎?什麼時候說的?」

楊明德道:「前天下午,您還說過一次呢。許是年紀大了,不記得事。」

這是明欺知州老病,記性不好。只要沒告訴你的,就推脫說是你不記得了。

趙伯辰眼睛一掃,突然發現昨天在米店得罪的楊公子,也在人群里。看他看着楊明德的眼睛有些不尋常,好像親戚的樣子。仔細一想就明白,楊公子說有一個叔叔做着秦州孔目,難道就是楊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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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歸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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