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陰雲漸起

第69章:陰雲漸起

魏軍北返之際,除了將所過之處燒成白地外,還擄掠了大量宋民一同北返。

這些宋民除了在胡族的鞭策下需要做最繁重的體力活外,還是魏軍北返時保底的糧食。此時魏軍中出身羯族的雜胡數量可不少!

相比於南征之時魏軍所向無敵、當者披靡的氣勢。北返時,魏軍士氣明顯要低落的多。除了糧食、瘟疫依舊橫行之外,一路南下劫掠,各個搶的盆滿缽滿,兜里有了些資財后,魏軍士卒捨生忘死的氣勢也隨之消失了。一個個都想儘快返回北國家鄉。

但是,魏軍南下征伐容易,想返回時卻有些困難了。

先是在魏軍即將棄彭城於不顧,南下入寇之前,收到消息的朝廷中樞命令:

「廣陵太守劉懷之放光燒城,並燒掉江北多餘船隻,率領廣陵百姓南渡長江以避兵禍,」

廣陵失去政府建制后,山陽太守蕭僧珍將廣陵所有夠不上百姓資格的小民收納入山陽城中避難,同時因為魏軍南下,建康給北伐前線安排的運糧兵,以及一大批糧草、軍械等,因為魏軍南下道路不通的緣由,被蕭僧珍盡數截留在山陽城內。

有兵、有糧、有軍械,蕭僧珍還覺得不保險,於是組織起山陽城內的官兵士民,將山陽境內河道皆築壩蓄水,只要魏軍膽敢進犯山陽境內,就開閘放水,不說淹沒整個山陽城,將整個山陽境內變成一處爛池塘還是沒問題的。

魏軍各部收到消息,皆不敢入山陽境內逗留。

只是魏軍糧食將盡,缺乏補給。周邊郡縣都被劫掠個遍,殘存的宋民早就跑到三五百里之外逃兵禍去了。眼下北返路上最後一處有大量存糧的宋軍據點只剩臧質,沈璞駐守的盱眙城。於是盱眙城很快被海量快餓急眼的魏軍給包圍了起來。

不久,拓跋燾的龍纛抵達盱眙城外。

此次南征,拓跋燾在彭城慰勞宋軍「辛苦」,劉駿、劉義恭各自送了一批美酒。等拓跋燾登瓜步山,飲馬長江后,拓跋燾給劉義隆送禮,既是示威,也是商議和談之事。雖然宋魏兩國正式的和談書沒簽成,但劉義隆也是很守禮儀的送了美酒珍饈算是回禮。

抵達盱眙城下后,拓跋燾照例派俘虜前往盱眙城「勞軍」,只是這一次,駐守盱眙的主將臧質就有些不講武德了。

臧質收到拓跋燾要酒的要求后,暴脾氣的臧質直接親自尿了一泡尿放在酒罈里,命俘虜抱着這泡尿給送了過去。

這下拓跋燾直接氣炸了!這輩子南征北戰,凡是拓跋燾給臉不要臉的,都被拓跋燾給砍死了。現在拓跋燾也很想砍死臧質。於是很快魏軍對盱眙四面圍城,擺出攻城的架勢。

攻城之前,拓跋燾去信一封,很直白的和臧質講:

「吾今所遣斗兵,盡非我國人,城東北是丁零與胡,南是氐、羌。設使丁零死,正可減常山、趙郡賊;胡死,減并州賊;氐、羌死,減關中賊。卿若殺之,無所不利。」

反正現在魏軍糧食不夠,搶不到盱眙城的糧食,朕就讓那些要吃糧食的人先死在攻城路上!朕帶着鮮卑兒郎在城外看着你們漢人與雜胡兩方之間狗咬狗!

臧質見不得拓跋燾得意,寫了一封信罵了回去。

信的內容就不贅述了,反正拓跋燾看完后是氣的暴跳如雷。下令命人做了一張鐵床,刀尖錐尖朝上的那種,誓要臧質坐一回鐵驢!算是回應臧質信中關於拓跋燾騎驢的不堪內容。

之後雙方見言語上難以「友好交流」,那就只能刀兵相見。魏軍在暴怒的拓跋燾的指揮下開始大舉攻城。

相比於王玄謨,臧質在軍事方面要靠譜的多,靠着盱眙城內豐厚的物資儲備以及大量民夫的協助,盱眙城成為了第二座懸瓠城,大量的雜胡、漢兵等一眾魏軍中的二等士卒死在了攻城路上。

魏軍攻盱眙攻了將近一個月,大量的死屍堆積在盱眙城外,僅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城外的魏軍近乎能踩着同袍死屍登城了。

大量死屍堆積在周邊,再加上天氣漸漸開始轉暖,之前魏軍之中還能勉強限制住的瘟疫徹底開始爆發,連防護最妥當的鮮卑軍卒都開始大量感染疫病。好在死了無數人之後,魏軍糧食漸漸夠吃了。眼見還是攻不破盱眙,拓跋燾含恨準備離開盱眙城。

再不走,大量鮮卑士卒病死,北魏的國本真要被動搖了!

於是,元嘉二十八年二月初八,拓跋燾下令焚毀攻城器具,再度向北撤退。

而此時,魏軍回師的路上,劉駿早已久候多時。

早在魏軍剛剛包圍盱眙之時,彭城就收到了相關消息。不過彭城時下能做主的兩人:劉義恭與劉駿,都不準備出兵南下救援盱眙。

劉義恭是擔心出的兵少不濟事,出的兵多要是因此丟了彭城,那玩笑就開大了。

而劉駿不願支援盱眙的理由則更簡單。野戰宋軍與魏軍,戰損比相差太大了,現在魏軍願意舍長取短,主動攻城以自損,劉駿支持都還來不及呢。

別說盱眙了,只要魏軍願意,劉駿寧願魏軍沿路每個城都攻。攻破了屠城都沒關係。到時魏軍鮮卑精銳消耗殆盡,不說劉義隆心心念念的河南之地必將落入宋國之手,河北世家、雜胡,在沒了鮮卑主力的壓制后,未見得還會奉鮮卑為主。

那樣北魏必然會如後趙、前秦一般驟然分崩離析。

不過有後趙與前秦的教訓在,拓跋燾還是很冷靜的適可而止,放棄了繼續在宋國境內死磕。只是讓拓跋燾頭疼的是,之前一直攪風攪雨的劉駿,在魏軍最無力的時刻又冒出來了!

彭城以南,濟陰郡以北,泗水河道旁,一座宋軍軍營立在泗水河旁,與北返的魏軍大營隱隱對峙。

此時,魏軍大營內,拓跋燾看着劉駿派人送來的書信一時暴怒。

劉駿信中說道:

「狼主北返,快馬加鞭,外臣自是追之莫及。狼主若欲攜我大宋子民北返,外臣添為大宋牧守,自當義擊逆流,武安黎庶!」

正如劉駿所說,拓跋燾想走,靠着騎兵速度優勢,劉駿攔不住。可拓跋燾想攜民北返,必然會被劉駿遲滯行軍速度。現在魏軍軍糧不過堪堪夠用,再被劉駿拖幾日,徹底糧盡之後,鮮卑士卒再善戰也將盡歿於兩淮之間。

暴怒的拓跋燾一度想派兵攻營,可多年戰陣的經驗還是讓拓跋燾冷靜了下來。

在盱眙,魏軍已經死了太多人了,雜胡、漢軍的兵力使用達極限。此時想要攻劉駿部,必須要出動鮮卑本族的軍卒了。不然真將雜胡、漢軍逼急了,惹得其部倒戈一擊,屆時說不定拓跋燾本人都難北返。

可出動鮮卑兵卒攻打劉駿處於河邊佈置好的卻月陣,拓跋燾又不願如此消耗本族兵丁。

劉駿真的要和魏軍死磕的話,拓跋燾想繞是繞不過去的。即便在盱眙城下魏軍死傷數萬,以及軍中時疫也多有死傷,之前南征時的數十萬大軍,此時已經損失過半。可魏軍人數依舊是一個龐大的數字。近十萬大軍不可能走陸路以避劉駿糾纏。

原因很簡單:取水問題。

野外普通的小溪可滿足不了大軍的用水消耗。而普通的小河,鬼曉得其中泡了多少肥料屍體。避開泗水走陸路,走一段還好,時間長了,那大軍瘟疫問題就徹底止不住了。

所以現在劉駿在拓跋燾面前擺開車馬舟船,拓跋燾一時竟然拿劉駿沒辦法!

「陛下,臣下願率本部軍馬,前去取那劉駿小兒狗頭!」

之前與拓跋燾大軍匯合直抵瓜步的拓跋仁此時出列請戰。劉駿已經給這位永昌王殿下帶來太多屈辱了,即便砍了劉康祖首級送給劉駿,也未能洗刷多少恥辱。只有真正親手將劉駿的腦袋砍下來,拓跋仁才能出這口惡氣。

「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合於利而動,不合於利而止。怒可以復喜,慍可以復悅;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以復生。罷了!將此間宋民留下,我等輕裝疾行北返!」

「陛下,若散盡宋民,這軍中士氣......」

帳內,高涼王拓跋那出列委婉的表示反對。

若是輕裝疾行逃跑的話,軍中士氣倒是次要的,主要是如何向北方臣民交代?一番南征,魏國大軍死傷無數,除了滿足拓跋燾耀武揚威的慾望外,沒有獲得絲毫實利,這讓雜胡、漢軍勢力作何感想?

哪怕明知道鮮卑人就是不拿雜胡、漢軍當人看,可也不能太過明目張膽。不然又將爆發一場類似蓋吳的叛亂。

對此,拓跋燾倒是不屑一笑:

「勝敗乃兵家常事,北方今仍為朕所有,國族幾十萬兵馬尚存,區區宋民,他日重整旗鼓再掠便是!」

現在軍中疫病越來越重,南方天氣又漸漸轉暖,拓跋燾沒時間與劉駿在南方墨跡。

言罷,拓跋燾致書一封送入劉駿軍營。不久北魏大軍丟棄了擄掠而來的宋民,只攜帶着糧草、金珠等便於攜帶的貴重繳獲北返。

劉駿收到拓跋燾書信,也遵守與拓跋燾之間的君子協定,沒有過分刺激拓跋燾,只是命薛安都率領堪堪補足千人的騎兵,進駐魏軍丟棄的俘虜營維持秩序。劉駿本人則是率領大軍跟在魏軍身後,禮送拓跋燾出境。

元嘉二十八年三月,魏軍出宋國北濟陰郡,正式步入魏境,劉駿也正式率軍南返。第二次元嘉北伐,草草結束。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

去年劉駿率軍北上滑台,沿途宋境所見之處多有炊煙,如今南返,劉駿沿路所見:六州蕩然,無復余蔓殘構,至於乳燕赴時,銜泥靡托,一枝之間,連窠十數,春雨裁至,增巢已傾。

見得此情此景,又曾親歷其中,劉駿此時才能深切感受到詞句中那位詞人心中的哀痛。

一場元嘉北伐,不僅是大宋國庫資財盡歿,喪師辱國。更是小民百姓乃至蒼生浩劫。不到一年時光,大宋曾經的財賦重地,南兗、徐、兗、豫、青、冀六州,殺傷不可勝計,丁壯者即加斬截,嬰兒貫於槊上,盤舞以為戲。所過郡縣,赤地無餘。

更讓劉駿惆悵的是,拓跋燾南下直抵瓜步,京師震悚,於是全宋之境,戎役大起,傾資掃蓄,猶有未供,於是深賦厚斂,天下騷動。

江淮大地遭受毀滅性打擊,傷到的可不僅僅是江淮一地!

唯一稍能寬慰的點,只有此次一戰,魏軍也是元氣大傷,起碼三五年內不會再行大規模南侵之舉。

但此次南北大戰,宋軍北伐未能攻入北魏根本之地:河北,後續戰火更是燒在大宋境內,一場北伐,戰略目標河洛之地未復,多年南強北弱的態勢更是被徹底逆轉。

大戰落幕,宋魏兩國皆要舔舐傷口,魏國如何一時半會劉駿還收不到消息,但宋國朝廷關於此次北伐的評判已經下來了。

皇帝劉義隆親自背了最大的黑鍋,苦心孤詣維持的元嘉之治一朝崩毀,威望大衰。

之後是名義上的三軍總司令劉義恭,由太尉降為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同時關於劉駿的賞罰也很快下來。

滑台之戰,劉駿打出名將聲望,可到底是一場突圍潰逃戰,再加上劉駿擅殺大將王玄謨,犯的是死罪!最後看在劉駿是皇子親王,更兼聽從上敕,於濟陰解救大量被俘宋民的功勞上,劉駿由鎮軍將軍降為北中郎將。

擅殺王玄謨的事情算是翻篇了,同時劉駿麾下的臧肇之、沈攸之、薛安都等將,皆各自有封賞。也算是變相補償劉駿。

畢竟就算劉駿不殺王玄謨,劉義隆也很想宰了這個大話精,就是這貨天天在那吹什麼封狼居胥!

之後國政上的事情,劉駿為了避嫌不再參與,只顧專心兌現滑台血戰以及之後守彭城時承諾給士卒的待遇。該分田的分田,該撫恤的撫恤,沒有漏過一人。其中劉泰之、程天祚等戰死沙場的將校家小,劉駿還幫忙要了一些郡縣實職官位。

好在現在兩淮殘破,倒是少了不少阻力。

南征北伐,正經的戰火落幕,可這一場大戰的後續影響才開始漸漸浮現。

先是之前隱於魏軍中的內鬼魯爽,被北魏官員發現魯爽與大宋暗通曲款的書信。拓跋燾派人責問魯爽,魯爽恐懼之下,率自家部曲殺了北魏數百邊境戍守的兵卒,帶着家小以及一些相關屬下的家眷南下彭城,向劉駿投降。

魯爽和表兄徐湛之有仇,但和劉駿曾經書信上交流的還不錯,所以劉駿設宴款待了魯爽,之後派人將魯爽及其親族送往建康。

收到魯爽南附消息的劉義隆,倒是近些時日難得露出一絲笑容。

之後不久,魯爽被任命為司州刺史,鎮義陽;魯爽的弟弟魯秀為潁川太守,其餘子侄一併授予官爵,算是千金買馬骨了。只是義陽、潁川皆位於宋魏邊境,魯爽到頭來還是個炮灰角色。

元嘉北伐兩度失利,將劉裕北伐打出的正統給崩了一角。

很快青州就有人聲稱自己名為司馬順則,是晉室近屬,聚眾稱王。同時又有和尚自稱自己名為司馬百年,聚眾造反,響應司馬順則。

不過這些都是青州的事了,青州有蕭斌在,還輪不到劉駿越俎代庖。而劉駿所轄的徐州,城外已是百里無人煙,想鬧都鬧不起來。

元嘉二十八年五月,由於徐州離邊境太近,北魏騎兵一個突擊都能包圍徐州。為了避免三軍總司令再度被圍於城中,劉義恭在盱眙城外宋魏兩國軍民屍首安置妥當后,移鎮盱眙。獨留劉駿繼續鎮守彭城。

劉駿在出城送別劉義恭后,沒幾天又迎來了北返的王憲嫄母子與之前南下的一眾妾室及子女。

當夜,表姐王憲嫄用她寬廣的胸懷,安撫了劉駿那顆躁動的心。

床榻之上,看着劉駿身上沒什麼傷痕,王憲嫄也是鬆了口氣。

當初在建康聽聞劉駿滑台血戰的事迹后,王憲嫄並沒有因為劉駿傳出名將的聲威而感到自豪,更多的是恐懼劉駿受傷。刀兵之傷可最是難愈,後宮內的路惠男在收到消息后更是嚇的昏死過去。

之後彭城之戰、濟陰對峙;劉駿固然是大出風頭,可也讓王憲嫄、路惠男兩人提心弔膽。

現在,與劉駿一番激情過後,王憲嫄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這年月,家裏要是沒了男人,不管王憲嫄是什麼出身,日子都不會好過。

念及此處,王憲嫄抱着劉駿幽幽說道:

「夫君,日後可否莫再行險?」

「唉,上命差遣,為夫亦是身不由己。」

若是可以的話,劉駿也想當個逍遙王爺。可誰讓自己托生的是劉宋宗祠,身為宗室親王,國家危難之際,劉駿不上陣,指望王謝世家替劉氏賣命嗎?魏軍南下之際,那些世家官僚可是跑的比誰都快!

「唉......」

出身王氏的王憲嫄也不是凡俗女子,自是知曉劉駿的處境。

想到最後,王憲嫄也未能想到破局的方法。劉駿與王憲嫄四目相對,同時知曉了對方的心意,如今兩人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多造一些子嗣出來,為將來多留幾分希望。萬一後世子孫再出一位如昭烈、高祖那般的人物呢?劉氏的基因可是很棒的!

於是,新一輪戰火再度燃起。

當劉駿忙着耕耘自家田畝時,時間也在漸漸流逝。

不久,大宋朝廷進行了戰後第一輪官職調動。朝廷中樞的官職調度與劉駿無關,劉駿也毫不關心。與劉駿相關的官職調動是,元嘉北伐草草打完,彭城重地不再需要皇子駐守,劉駿頭上徐州刺史的官帽子轉給了蕭思話,劉駿移鎮江州。

跟隨劉駿百戰淬鍊出來的兩萬兵卒,劉駿自然是無法帶走的,最後劉駿能帶走的只有薛安都所統轄的一千騎兵。臧肇之、尹定等部將自請跟隨劉駿前往江州,都被朝廷給駁了下來。

朝廷本意就是要剝劉駿的兵權!

對此劉駿無話可說,帶着妻妾兒女在薛安都及文泰所部的護送下,登船前往江州。

元嘉二十八年七月,入秋之後,宋魏兩國之間因南征北伐導致的後遺症盡數爆發,各自皆大新聞不斷。

先是青州蕭斌、沈慶之等人,做掉青州反賊司馬順則、司馬百年,收復叛賊佔據的梁鄒后,蕭斌因北伐失敗的罪過免官,青、冀二州刺史由原秦郡太守劉興祖接任,沈慶之由於之前強烈反對過北伐,所以此次北伐失利並未過分追究沈慶之的責任,只是降職調回建康。

同時,北魏方面在南征死傷慘重又無多少收穫后,也是爆出了一個驚天的大新聞:北魏太子拓跋晃死了。

拓跋晃,在劉駿看來是類似後世朱標一般的人物,也是讓劉駿對掀翻北魏,一統中原的念想,甚為絕望的原因之一。

拓跋晃生於北魏神麚元年【428年】,北魏延和元年【432年】正月初一日,拓跋晃被立為皇太子,時年五歲。同年,拓跋燾親率大軍攻伐北燕,命皇太子拓跋晃總領尚書事務,開始接觸國政。

劉駿五歲時則是被劉義隆丟到武陵那處山窩窩裏。

更讓劉駿羨慕嫉妒的是,拓跋晃明慧強識,過目不忘,且好讀經史,皆通大義。可以說是劉義康的plus進化版。

之後拓跋燾一路南征北戰,拓跋晃年紀很小就成長為朱高熾那般的太子,替自家皇帝大將軍父親守好家業,更能協調北魏內部民族矛盾及宗教矛盾,堪稱北魏各勢力中公約數般的存在。

而現在,拓跋晃死了,死時年僅二十四歲。死因據北魏官方傳出來的消息是:

拓跋燾整肅太子府,且誅殺了許多太子近臣。太子拓跋晃因此積憂成疾,一病而死。

「原來老天也不總是眷顧胡族啊。」

兩晉南北朝,胡族君主出了太多英雄人物,而漢家除了劉裕之外,無一君王可足稱道。想到此處劉駿更是嘆息。

「尚不知日後大兄登基,可有一統北國之機。」

對於劉劭的治國能力劉駿不報希望,劉駿只是寄希望於北魏在失去拓跋晃這位優秀的繼承人後,日後能陷入內亂之中。

「休遠【劉劭字】柄國怕是艱難,若是道民你踐祚,倒不無幾分可能。」

「四叔說笑了,侄兒台城尚且難入,何敢有此心?」

「嗤,爾連謀逆之舉尚且做得,何苦在此惺惺作態?」

江州刺史府官邸后舍,坐在劉駿對面嗤笑之人,正是被劉駿籌謀多年救下來的四叔劉義康!

劉義康當初聽聞中書舍人嚴龍帶毒藥而來時,只是枯坐府邸之中等死。若非劉義康信仰佛教,佛教言:自殺不復人身。劉義康都不用勞煩劉義隆派人,直接就能自刎。

只是令劉義康未曾想到的是,在嚴龍即將抵達之際,幾名黑衣人突然潛入府中,在王妃謝氏的配合下,迷暈了劉義康。等劉義康再度醒來時,已身處豫章城外的一處民居之中。

劉義康在民居中生活的那段時間,思考過救自己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王謝世家、宗親藩王的身影都曾在劉義康腦海中浮現過。

直到劉駿移鎮江州,劉義康在薛安都所部騎兵的護送下,乘坐馬車重回尋陽城內的江州刺史府時,才清楚救自己的人居然是從自己未想過的侄兒:劉駿。

對於劉駿救自己的因由,劉義康懶得多問。劉駿想說時自然會說,劉駿不想說,劉義康知道自己問了也得不到答案。即使劉駿說了一個答案,劉義康自覺自己也未必會信。所以劉義康懶得自尋煩惱了。

反正事情總有發生的那天。

在被皇兄「賜死」之後,劉義康已經徹底佛系了。

對坐的劉駿,聽着劉義康的嘲諷不以為意。

「我救四叔,便是謀逆,也是全宗親之情。時下太子之位穩固,道民又素無寵,何苦去自尋煩惱。」

「太子之位穩固?倒是未必。」

「哦?四叔何出此言?」

劉義康見對座的劉駿那雙求知的目光中,充斥着清澈的愚蠢,不由幽幽一嘆;

「若無今年北伐大敗,國勢穩固,休遠太子之位自當堅如磐石。可如今,國勢大損,世家不可複製矣。」

「四叔是說,王謝世家欲再行廢立之舉?」

「昔年謝晦之事,道民又怎知,王氏不敢為之?」

「王氏甚至愛惜羽翼,弒君篡逆之舉,恐不敢為。」

「唉,爾且觀之,屆時若朝廷大亂,自有爾得用之機。吾別無所求,只求祖宗江山不可落入他姓之手。」

說到此處,劉義康雙目轉向建康方向,身處事外多年,劉義康從未對未來看得如此清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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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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