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主謀另有其人!
第284章主謀另有其人!
還有那什麼「鄭莊公箭射周天子」。
誰是天子,又將誰比作天子,劉據此舉,何嘗不是射向當今天子的一箭?!
還有那什麼「水能載舟,亦可覆舟,攪渾我舟下的水豈會是小事」。
怎麼能說是你舟下的水,那是天子舟下的水,天子的舟自有天子掌舵擺渡,你現在只是天子舟上的乘客!
這些亂七八糟的胡話,再結合上劉據的所作所為。
衛青甚至懷疑劉據心裏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劉徹那個天子,或是已經生出了謀反篡位的心思……他都能產生這樣的懷疑,那麼這些事情一旦傳到劉徹耳中還了得?
「不行!」
「我必須做些什麼,否則必定要出大事!」
衛青便以大將軍和舅父的名義收走了劉據身上的河間郡太守虎符,然後找到了如今名義上還是河間郡守的尉晨。
衛青頃刻間已經下定了決心,這回無論如何也不能再任由事態自由發展,必須以雷霆之勢出手干預,將這件事的損害降到最低。
「父親這是什麼表情?」
不愧是大將軍,這次的救命之恩,下官日後必有所報!
……
這回就讓你們幾個小輩好好瞧瞧我的兜底能力吧!
……
這個傻兒子為了爭一口氣,已經將此事暴露給了自己,真是愚蠢到了極點。
唯有空着的主謀才是真正能夠牽動劉徹的主謀。
但衛青卻知道上回劉據將公孫卿那個謠棍方士一路從東萊帶回長安的事情。
看看下面的那些有口飯吃就謝天謝地平頭百姓,有幾個為此焦慮的?
再看看上面的劉徹……
見到衛青,還在養傷的尉晨自是不敢怠慢,慌忙拖着傷體出來迎接。
尉晨忙不迭答應下來,將衛青領進郡府衙門的書房,又屏退了左右。
「我要你親手寫下一封供狀。」
他已經完全明白了衛青的意思,也知道接下來應該如何應對和答覆此事,而且心中有了一個切實的底。
「這是鴆毒,飲下之後很快便可解脫,不會太過痛苦。」
衛青聞言終是愣了一下,重新審視起這個不成器的兒子。
看着披頭散髮坐於監牢中的郭玄子,衛青不明白劉據為何還將她留着。
尉晨懸著的那顆心終於徹底放了下來,有了衛青這番話,他就算得救了……
「說句父親不愛聽的,父親終有一日要先離我而去,這大司馬大將軍的殊職也並非世襲,因此能一時為我兜底,卻不能一世為我兜底。」
「你身為一郡之守,應該知道遺失虎符是多大的罪過吧?」
衛青亮出虎符的同時,面色瞬間冷了下來,目光前所未有的凜冽,
「犯下如此大罪,我現在便可親手將你斬殺,你的族人亦將全部歸入奴籍,永世不得登堂入室!」
衛青又看向衛伉,面露懷疑之色。
「父親,正所謂人各有志,天賦也不盡相同,就算我此前不爭氣,父親也不必如此瞧不上我吧?」
衛青淡淡的道。
為未來兜底的能力我是說不好,但為現在兜底的能力不但有,而且很大!
尉晨登時嚇得面如土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想不到你竟是郭解的胞妹。」
因此衛青有理由懷疑,劉據還是帶了類似的心思,就算沒有,劉徹恐怕也還是會這樣認為……
「……」
「罷了。」
「這是為何?」
一個時辰后,郡府監牢。
郭玄子微微動容,下意識的問道。
郭玄子抬起那雙令人心悸的眼睛看向衛青,並未說話。
衛伉倒有些不服氣了,挺胸說道,
「大將軍想要老身做什麼?」
當夜。
「你死之後,自會有人將你安葬,你的族人中,也會有一名男嬰得以保全,使得祖宗香火得以延續。」
所謂伴君如伴虎,自此衛伉便不能再有任何的私心和立場,或者說他的私心和立場只能在天子這一邊,稍有逾越便是萬劫不復……
「空着。」
以劉徹的性子,得知此事之後必定極為重視,畢竟能夠同時策動郭玄子和河間國的人,能量已經足以令劉徹內心不安。
「不必謝我,這回太子在河間國遇刺,你身為一郡之守雖難辭其咎,但危急之際能夠捨身相救,又始終執掌兵馬嚴加防範,使得謀逆之徒不敢妄動,河間國並未生出亂子,也算有將功贖罪的表現。」
「多謝大將軍提點,下官銘記於心。」
「大將軍恕罪!」
而「提點」二字,便是他給衛青的回應,「銘記於心」四字,則是他給衛青的承諾。
「不必多禮,尋個安靜的地方,我只私下與伱說幾句話。」
尉晨此刻才終於敢繼續喘氣,連忙磕著頭向衛青謝恩。
「你不需要知道。」
「此事我看在眼中,陛下心中亦有計較,處置時自會通盤考量,要謝,你也該謝你心中尚有一片忠心。」
郭玄子終於有了回應,聲音沙啞的道:
「多謝大將軍,大將軍的恩情,下官沒齒難忘!」
那時劉徹便因此大為光火,認為劉據這是在故意點他,最後索性將公孫卿送去了博望苑,讓劉據自行處置。
「兒子已經很知足了,難道父親還嫌不夠么?」
這個傻兒子,能明白這個道理,能做到這一步么?
說起來這個傢伙運氣也是真好,他的傷口比衛伉大了許多,也深了許多,但經過義妁的縫合之後,卻幾乎沒有出現嚴重的發炎癥狀,只是第二天開始發腫,第三天發了一天低燒就抗了過去。
「我可聽太子表弟說了:父親焦慮的其實並非是我有沒有出息,而是自己為未來兜底的能力。」
這話一針見血,刺的衛青心臟又是一抽。
「大將軍,下官……」
「?」
衛青沉吟著道,
「你需在供狀中寫明太子命犯孤鸞煞和刺殺之事的確是一場陰謀,不過不只是針對太子,而是針對大漢皇室,但貫長卿和王定不能是主謀,你也不能是主謀,河間王更不能是主謀,你們所有人都只是擺在台前的棋子,主謀另有其人。」
「諾。」
郭玄子沉默了片刻,終於挪動過來將那個小瓷瓶握在手中:
「不知這個主謀,大將軍希望老身寫上誰的名字?」
只這一句話他就明白了衛青的意思,這虎符是他不慎「遺失」的,不能與劉據扯上任何關係,若是不認下這個罪名,他恐怕活不過今夜。
所以,這個逆子該不會是在為天子做類似的事吧?
「難道父親忘了我此前被天子封作侍中的事么?若我果真一無是處,就算有太子舉薦,陛下隨便給我個閑職便是,又怎會將我封作侍中?」
衛青取出一個小瓷瓶,將手伸進柵欄中放在地上:
「你剛才說,這回你亦幫太子做了不少事,河間國官員和士族望族作姦犯科的事都是你帶傷去查的,你還有這個本事?」
衛青又道,
「你既是郭解的胞妹,便該知曉當初陛下欲將郭解遷移茂陵的時候,我曾在陛下面前為他求情的事。」
恐怕不行,瞧瞧現在。
想到這裏,衛青心中再次擔憂起來,覺得還不如讓衛伉回到家中繼續混吃等死,至少能有個好死。
天下那些個爭先恐後鞭策子嗣的父親母親,可不就是中間這干不上不下、稍有不慎地位就會滑落的父母?
這可不是小事,與那些酷吏也截然不同,若是做成了,便有可能成為天子的第三隻眼睛和第二個影子。
卻聽衛伉又搖頭晃腦的說道:
「如今你卻聯合他人算計我的外甥,這便是你們報答我的方式?」
哦對,劉徹本來是不怎麼焦慮的,不過近兩年也挺焦慮。
「既然如此,父親何不放寬了心,相信兒孫自有兒孫福?」
因為這個太子動不動就要將天捅破,天塌下來先砸中的必是他那個天子,他不能不焦慮……
「……」
「再者說來,父親其實已經給兒子兜了個大底,只要兒子不作死,未來父親的萬戶長平侯便是兒子的。」
廢話,為父焦慮的不就是你連這個長平侯都接不住么?
他就不明白劉據這個太子外甥究竟是怎麼想出來的這些騷話,雖然不如儒家那些哲理言簡意賅,但卻能直擊問題本質,觸動人的心靈。
算了算了。
衛青又道,
心中驚懼之餘,尉晨已經將所有的過錯都主動背負到了自己身上,伏在地上向衛青告罪:
「下官疏忽大意,實在罪該萬死,若非大將軍今日將虎符帶來,下官竟還不知虎符已經遺失,若是因此釀成大錯,下官萬死難辭其咎!」
或許是燈下黑,加上上回衛伉還對這件事三緘其口,他還真沒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
見尉晨如此表現,衛青語氣終於緩和了一些,將那枚虎符拋還給了尉晨,
「同朝為官,又看在你捨身維護太子的份上,我亦不願上綱上線與你為難,今後務必將虎符好好保管,萬不可再出現如此重大的疏漏。」
這對他來說,對太子而言,對任何人來說,都絕對是最妥善的處置方式。
但同時這件事的危險系數也是極高。
那麼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之內,劉徹的注意力必將全部放在這件事上。
而劉據作為這次事件的受害者,就算做出了一些稍顯出格的事,劉徹也分不出心來追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