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打開的漆盒

88打開的漆盒

潘南華鐵青著臉,對拍行的調查員生硬道,「就算我送拍的是仿品,貴行也不能起訴我,在送拍時,我並未宣揚那就是真品,是貴行的鑒定師一口咬定是柴窯……」

「老潘,」孔信友好地笑道,「如果是我,就不會把臉皮撕成這樣,要知道這個消息一旦宣揚出去,你得罪的可不只是一個蘇富比,你是在公然把整個古玩行玩弄在股掌之中,你覺得以後你的日子還好混么?」

潘南華嫉恨地剜他一眼,氣得連嘴唇都泛起黑紫。

「潘總,您……吃藥……」小秘書忙端來藥瓶和溫水。

「滾!」潘南華一把揮開他,搖晃著抓住椅子扶手,嘴唇氣得顫抖,「孔信,你……你不得好死!」

孔信臉色一凜,大罵,「放你/媽狗屁!老子感情甜蜜工作順利生活快活似神仙,你他媽才不得好死!」

潘南華死死咬住后槽牙,雙手無意識地狂抓了幾下,額頭上青筋爆出。

「秘書,還傻看著什麼,快點給他喂葯,」孔通道,「把他氣死在這裡對你有啥好處?」

小秘書忙哭喪著臉給潘南華硬生生將強效救心丸灌了下去,「潘總,您消消氣,彆氣壞了身體……」

潘南華吞了藥片,張大嘴喘了好幾分鐘,才漸漸平息下來,憤恨地盯著孔信,深吸一口氣,沉聲道,「好……把這個貫耳瓶拿走,作為我送拍了仿品的補償,潘氏將拿出更多的藏品交由貴行拍賣,希望我們能從長遠利益出發,達成一個雙方互利互惠的共識。」

「聽說潘氏基金會收藏有兩件精品元青花,」調查員禮貌地說,「我們香港蘇富比將在明年年初舉辦一場元青花專場拍賣……」

潘南華心口一堵,恨聲,「那是家父的遺物!」

「真令人遺憾……」

掃一眼孔信幸災樂禍的神情,潘南華突然改口,「不,那兩件元青花就算是家父遺物,那也是全人類的財富,能夠重見天日也是一件值得稱慶的事情。」

調查員欣喜,「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古董的生命是無限的,它永遠不會獨屬於某一個人。」

雙方很快就達成共識,蘇富比為了彌補過失,由負責人親自上門,將真品柴窯貫耳瓶送到韓家,並允諾在日後的拍賣中,韓家將擁有更多的特權。

韓夜很快就派人將貫耳瓶送到南京,時隔五年,終於又見到了這個光彩奪目的瓷之神品,孔信眼神複雜,他雙手顫抖著撫摸細膩的瓶壁,心中百感交集。

「你應該高興才對,」羅子庚從背後抱住他,一下一下地親吻著他的耳垂,「怎麼臉色還這麼差?」

「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高興,」孔信低聲道,「但是我高興不起來,當年就是因為它,我失去了小孟。」

「瓶子是無辜的,你和孟哥之間早就有了裂痕,如果沒有貫耳瓶,說不定還有葫蘆瓶,還有雞缸杯……」

孔信閉上眼睛,喃喃道,「是啊,貫耳瓶是無辜的,我和小孟之間本來就有裂痕,家庭、古今閣、溫知君……」

羅子庚故意拉下臉,「我要生氣了。」

「傻樣兒,」孔信笑了一下,「可笑我們爭了那麼多年,最後誰都沒能得到溫知君。」

羅子庚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嘴唇在他的脖頸間遊走,低聲道,「哥,你總是說敏姐對錶哥是執念,其實,你何嘗不是?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我在你身邊,你卻只能看到他,而當我離開你的時候,你才能意識到我的存在。」

孔信反手摟住他的脖子,歪頭和他接吻,喘息的空隙里笑道,「傻小子,我對知君是執念,你對我是否愛你,又何嘗不是?你總是不相信我的所說所做,直到現在,你還是固執地認為我愛知君。」

「我知道你是愛我的,」羅子庚輕聲,「我怕你心裡同時有我和表哥兩人,我怕以後的某一天,他的分量會超過我。」

孔信老臉有些微紅,暗恨這個傻小子真不害臊,滿嘴都是什麼愛不愛,有意思嗎?伸出舌尖舔著他已然平整的牙齒,接吻的間隙斷斷續續道,「你對自己就這麼沒信心?有本事就讓我再也離不開你,再也不敢想他,你有這本事嗎?」

羅子庚笑起來,雙臂用力,猛地將人攔腰抱起,往卧室走去,「那就來試試,看你還能不能離開我。」

夜漸漸深了,病房中只亮了一盞蘑菇燈,康純傑坐在窗邊,手捧ipad,語氣平平地讀著,「從此之後,王子和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end。」

病床上,孔義平靜地躺著,沒有任何回應。

康純傑面無表情收起ipad,為孔義掖了掖被角,低頭看著眼前的男人,從未有過的安靜乖巧讓他心下不安。

猶豫了片刻,他起身,抬腿跨上病床,面朝孔義小心翼翼地蜷縮下來,燈光昏暗,他痴痴地看著孔義俊朗的側臉,眼睛有些發酸,湊上去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停下來靜靜等著他的反應。

昏睡的男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猛地睜開眼睛,壞笑著一個翻身將自己壓在身底,他還在平靜地睡著,沒有絲毫反應。

康純傑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又親了一下,孔義還是沒有反應。

「阿義……」康純傑低低地叫了一聲,湊上去含住他的嘴唇,細細地親吻著,彷彿孔義不是在昏迷,而只是太累了,小小地睡了一覺,他會在自己的親吻中醒來。

吻了十幾分鐘,康純傑慢慢鬆開口,怔怔看著嘴唇艷紅、臉色卻蒼白的男人,眼中盛滿悲傷,他輕聲道,「阿義,抱抱我……」

蘑菇燈沒電了,病房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康純傑茫然地看著周圍彷彿漫無邊際的黑暗,將身體縮得更小,他靠進孔義的頸窩,細嗅那熟悉的味道,輕聲道,「阿義,我們睡覺吧……晚安……」

話音未落,眼淚已經沿著眼角滑落下來。

康純傑緊緊靠著他溫暖的身體陷入睡眠。

早晨的第一抹晨光投射到病床上的時候,康純傑睜開眼睛,茫然地環顧病房,發現了坐在桌邊一邊看報紙一邊吃早餐的孔二叔。

「爸……」

「醒了?」二叔將報紙翻個面,「醒了就去洗漱吧,我帶了早飯,是你喜歡吃的雞汁湯包喲。」

康純傑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

「阿義說的呀,難道你不喜歡吃?」孔二叔憤憤道,「這個傻逼兒子又騙我?」

「不,」康純傑淺笑,「我很喜歡吃。」

在他去洗漱的時候,孔二叔狀似不經意見道,「剛才護士來給阿義換藥,唧唧歪歪嫌你睡在病床,給我罵出去了,下回你儘管睡,小兩口睡一張床交流感情,最好再那啥啥一下刺激他,嘿嘿嘿,你懂的……」

康純傑撩水洗臉,然後發現自己臉紅了,他淡定地雙手在臉邊扇風,默念:白回來!白回來!白回來!!!

待走出洗手間時,已經恢復面無表情,一眼掃到孔二叔手裡的東西,驚訝,「你會玩華容道?」

「從小玩到大好么,」孔二叔雙手一刻不停地推動著棋子,得意道,「你爺爺和我爹是對好基友,可憐我從小在他們的蹂躪下成長,什麼華容道、九連環、四喜人簡直玩兒得比自己的身體還熟。」

康純傑坐下吃飯,雞汁湯包湯濃味美,皮蛋瘦肉粥鮮香怡人,心中彷彿有股暖流縈繞,他埋頭吃了起來。

只聽旁邊咔噠一聲,接著孔二叔驚道,「咦?」

康純傑抬起頭,只見二叔手裡捧著漆盒,華容道的盒蓋已經打開,露出裡面狹小的空間——盒底躺著薄薄的幾張紙。

孔二叔拎起其中一張,展開,「悔過書……愚夫昨日多喝二兩馬尿,以致熏著了夫人,實在罪無可恕……卧槽這什麼玩意兒?」

康純傑拿起最底下的一張紅紙,「謹占吉期擇定於……新人梳妝上頭宜面向南……這是婚書?可惜只有半張,爸,打開另一個盒子看看,我打電話給子庚,這是他放在這兒的東西。」

羅子庚和孔信趕到的時候,孔二叔正好將另一個漆盒打開,果然也有幾張悔過書和半份婚書,康純傑將兩張紙合在一起,粗略掃了一眼,臉色突然一變,「這是我爺爺奶奶的婚書!」

「什麼?」

眾人皆驚。

「嗬,兩位老人家感情真好啊……」孔二叔舉起一份悔過書感嘆,「看,昨夜於書房臨摹唐寅仕女圖通宵達旦,致使夫君獨守空床,有違為妻之道,此乃我之罪過……嘖嘖……」

「這不可能!不可能!!!」孔信突然一聲驚呼,腿一軟,拿著一張悔過書跌坐在椅子上。

「怎麼了?」羅子庚忙從他手中抽出那張紙,只見康無邪的狂草寫著,「夫人責罵得對,我雖仿燒柴窯以假亂真,然終究是仿品,不如依常翁之策,忍痛割愛,將貫耳瓶贈予潘小九,以解其痴症……」

如同一桶冰水迎頭澆下,羅子庚不敢相信地看著手中薄薄的紙張,「仿品?當年送給潘小九的柴窯貫耳瓶是仿品?」

孔二叔臉色難得的凝重,「這是康無邪寫給夫人的悔過書,肯定是實話,這麼說,當年潘小九有了痴症,康無邪就把瓶子送給他來治病……常翁?小信,這還是在你爺爺的牽線下。」

孔信萬念俱灰,喃喃道,「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可笑……可笑我們爭得頭破血流,可笑小孟還為它遠走他鄉,可笑潘南華為它機關算盡……哈哈……」他突然瘋狂地仰臉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小聲一點,」康純傑擔憂地掃一眼床上的孔義,斥道,「不要影響阿義休息!」

孔信雙手握拳,坐在椅子上笑出了眼淚。

「這是天意弄人,孔哥,我們已經儘力了,」羅子庚雙手按住他的肩膀,柔聲安慰,「孔哥,你冷靜一點,這不是我們的錯了……」

「我知道,」孔抹去眼角的淚水,笑得渾身都在顫抖,「我笑的就是天意弄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吵……死……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眾人猛地回頭,只見病床上,昏迷了一個星期的男人正緩緩睜開雙眼。

康純傑剎那間眼淚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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