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哪來的兒子

76哪來的兒子

孔信眼神複雜地看著紀凱,五年不見,當年的大男孩已經成了個成熟的男人,而自己卻越混越回去了。

「這麼看我幹嘛?」紀凱仰臉道,「不認識了?」

「可不是不認識了么,」孔信刮刮他的鼻子,「男大十八變呀,慈善拍賣會上一出來差點把哥嚇尿,知道不?」

紀凱得意地大笑,「我故意的!」

「你這小兔子!」

紀凱拉開車門,「上車吧,金陵飯店來一桌,給你去去晦氣。」

孔信站在原地沒動,「吵吵了一天一夜,我累得很,想回去休息了。」

「這樣啊,那我先訂個房間。」說著掏出手機。

「小紀,」孔信按住他的手,「你明白我的意思。」

紀凱臉上笑容僵下來,他反手握住孔信,低聲道,「哥,五年了,我每一天都很想你。」

孔信掙開他,「小紀,我們不可能的。」

「為什麼?」紀凱眼中滑過一絲受傷,「當年我配不上你,輸給羅子庚我心服口服,這五年來,我在英國,每一次遇到挫折,遇到困難,我都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要成為能夠和你比肩的人,我做到了,我現在是嘉華拍賣行最好的拍賣師……」

「別說了,」孔信打斷他,「五年前拒絕你,不是看不起你,而是我不愛你,五年後,我一樣還是不愛你,跟你身份地位都沒有關係。」

「你愛的是誰?羅子庚?」

孔信點頭,「是。」

「可是你們應該已經分手了吧?」紀凱道,「我打聽過,他現在跟你基本沒有聯繫,你看,你出這麼大的事情,半個古玩行都知道了,他都沒有來接你,疏通關係讓你提前出來的,是我,是我紀凱。」

孔信心頭彷彿針扎一般地疼,他基本沒有依靠過羅子庚,一直以來,他覺得自己是無敵的,眼力好、魄力足,整個古玩行里他敢橫著走,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跌這麼大個跟頭,會那麼渴望得到羅子庚的關心。

在拘留室里的那一夜,又驚又怒又怕,心理空前脆弱,也空前地思念羅子庚,他不停地想,如果羅子庚在身邊,如果羅子庚還愛著他,如果羅子庚還肯和他在一起……

世界上沒有如果,有的只有自作自受。

走出公安局看到紀凱的一剎那,心頭巨大的落差讓人彷彿五臟六腑都掏空,剎那間,一個念頭湧上心頭——這輩子大概就栽在羅子庚手裡了。

「小紀,」孔信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愛一個人,和他為我做了多少是沒有關係的,就算他什麼都不做,愛,就是愛,就算你為我做得再多,不愛,就是不愛。」

紀凱臉上笑容徹底消失,他痴痴地看著孔信,眼圈悄悄地發紅。

孔信低聲,「對不起。」

「沒什麼,你不愛我,這怪不了你,大概是我還不夠好吧,」紀凱深吸一口氣,「那什麼……你累了是吧,我送你回家休息。」

「那多謝了。」

車子在擁擠的街道上穿行,兩人都沒有說話,孔信是累極了,他一夜都沒敢合眼,一遍一遍地梳理整件事情,想找出來究竟是誰擺自己一道,此時坐在舒適的座位上,整個人昏昏欲睡。

「這件事應該和潘南華沒有關係,」紀凱突然道,「他現在為了形象管理焦頭爛額,正分秒必爭地準備記者招待會,偷出博物館藏品嫁禍給你,他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精力。」

孔信應了一聲,「也許吧。」

「不過他現在恨死你們兄弟了,你還是小心一點為上。」

孔信皺了皺眉,「你離他遠點兒,那老東西吃人不吐骨頭,是個過河會拆橋的貨,你別被他利用了。」

「嗯,」紀凱抿嘴一笑,「哥,你還關心我,真好。」

孔信木然地看向車窗外,淡淡道,「我只是拿你當弟弟一樣,你還這麼年輕,前途似錦,不要被那老東西毀了前程,還記得當年跳樓的羅總嗎?就落在我們車旁邊,血肉模糊。」

「我還記得你當時一把將我壓在懷裡,不讓我看,多虧你,不然我肯定要嚇出心理陰影。」

「當年羅總投資古董失敗,潘南華功不可沒,」孔信想起每次提起潘南華時羅子庚的表情,微微嘆息,「他是羅總的藝術品經紀人,卻慫恿羅總高價買仿品,謀取私利,這樣的人是不能合作的。」

紀凱點頭,「我知道了,這一次為他掌槌,其實是公司的安排,我和他沒有額外的牽連。」

「那就好。」

「不過你們兄弟兩個還真是膽大,特別是孔義,居然一拳就把那個琺華罐打碎,他沒想過萬一那是真品,這一拳下去,可就要毀掉一件文物了。」

孔信一笑,沒有透露出康純傑的存在,笑道,「他就是個二百五,做事從來不想後果,我當時也被他嚇一跳。」

說著說著,心裡漸漸沉下來,康純傑的存在是外人都不知道的,特別是潘南華,他以為康純傑已經死了,世界上再沒有人能夠鑒定出康仿,所以才敢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如此大量地出貨。

萬一讓他知道康純傑還活著……

回到家裡,孔信一關上門就給孔義打了電話,「阿義,你暫時不要和康純傑接觸太多,潘南華肯定在懷疑你為什麼能夠鑒定出琺華罐,如果讓他順著你查到康純傑,那後果不堪設想。」

「……」孔義那邊一陣詭異的沉默。

孔信皺眉,「說話!」

「……我正在阿純家門外。」

孔信無語,「你除了談情說愛就沒有別的事情要做了嗎?二叔沒催你回美國?」

「我請了追妻假,我爸准了。」

你家為什麼會有那種奇怪的假期?孔信腹誹,說道,「反正你小心點,兩人在家滾個床單就行了,別出門去招搖,別讓人家看到你們在一起。」

孔義沮喪,「別提了,還滾床單呢,從拍賣會之後我到現在都沒見到他人。」

「那你怎麼找到他家的?」

「哥夫給的。」

孔信一愣,「什麼?」

「你家羅子庚啊,」孔義道,「看樣子你還不知道吧,阿純入股賞古軒了,我找子庚叫了一聲哥夫,他就痛痛快快地把地址給我了,不過阿純好像不太想見我,不給我開門啊。」

「……你確定他給你的是真地址?」

「卧槽!你男人品行大大的壞了!」

孔義掛了電話就開始砸門,嚷嚷,「開門!開門!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勾引我,你有本事開門啊!躲在門裡算什麼男人!」

門內絲毫反應都沒有。

孔信想了想,直接電話打給羅子庚,「你玩兒我呢吧?你給我的是真地址嗎?我都敲三個小時門了,沒人來應啊。」

「當然是真的,你自己慢慢敲吧,我在忙著,」羅子庚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孔義又敲了好一會兒,把對門的人都給敲出來了,康純傑家大門就是紋絲不動,孔義站在門口鬱悶半天,轉身按了對門的門鈴。

一個膀大腰圓的胖阿姨出來,叉腰,「幹啥?」

「嘿嘿,大姐,」孔義掏出兩張毛爺爺塞進她的手裡,「幫我個忙唄,很簡單的,就沖對門吼一句話。」

一句話能賺兩百?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胖阿姨狐疑,「什麼話呀?」

孔義湊上去,耳語一句。

半秒鐘后,胖阿姨果斷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他,「你有病吧?」

孔義沉默片刻,又塞過去兩百塊,「干不幹?」

胖阿姨迅速收好錢,「干!」

孔義回頭去敲門,聲音虛弱,「阿純開門……我好累……我頭好暈……大概是中暑了……今天三十八度……阿純……我愛你……我中暑也愛你……啊!」

說完,刷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卧倒。

接著胖阿姨衝過來,嗷地一嗓子嚎破蒼穹,「小夥子,你怎麼暈倒了?小夥子你吐血了啊!你不要死啊!!!」

只聽旁邊房門咔地一響,康純傑穿著家居服衝出來,急忙問,「怎麼了?」

胖阿姨看看他,再看看孔義,再看看他,「你叫阿純?他……愛你?」

康純傑掃她一眼,「是又怎樣?」

「同性戀啊你們?」

「嘿,同性戀怎麼啦?同性戀不是人啊?」孔義滿血滿藍地從地上爬起來,沖胖阿姨道,「同性戀剛才還出四百塊錢買你吼一嗓子呢,有錢賺就行了,細節不要太在意。」

胖阿姨豎個大拇指,誇讚,「有種。」

康純傑臉色鐵青,看一眼臉色紅潤的孔義,惱怒地轉身往回走,走了兩步,一個火熱的身體就貼了上來,他沉聲,「放開!」

「我不,」孔義死死扒著他,「我一放開你就跑了。」

「你不可能在我身上趴一輩子。」

「我就要趴一輩子,」孔義埋首在他髮絲間,深深吸一口,滿足地舒出來,「還是這個味道,還是這個配方……」

康純傑臉色一冷,「去死。」

「人家要死在你身上。」

兩人以連體嬰的姿勢進了家門,大門砰的一聲關上,孔義歪頭在康純傑臉上偷個香,「你真心狠,把我關在外面三個多小時。」

康純傑厭惡地抹去他口水,「腿長在你自己身上,為什麼不走?」

孔義有些委屈,「我走了就找不到你了。」

看著他幽怨的小模樣,康純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怔了片刻,將他丟在客廳不管,轉身去了書房。

書桌前的小朋友抬起頭,扁嘴,「背不會。」

康純傑冷冷道,「你都五歲了,居然連中國古代史都背不會,一定是沒有用心背的原因。罰你三天不許吃脆脆冰。」

「不要啊!」小朋友含了一包淚,「給我吃一根唄,我就能把這一章背下來了。」

「不行,」康純傑說,「你要突破自己的基因障礙,證明後天勤奮是可以彌補先天不足的。」

小朋友含著淚,一臉茫然地看著他,「啊?」

書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孔義賊眉鼠眼探頭進來,冷不丁就和一包淚的小朋友對上了眼,兩秒鐘后,嗷地一聲跳起來,「小傢伙,原來是你啊!嘿嘿,康純傑!你來給我解釋一下那天晚上怎麼回事!」

康純傑不屑地瞥他一眼,「什麼晚上?」

「別給老公裝蒜啊,」孔義大咧咧掏出一根煙叼在嘴裡,沒有點燃,樂得簡直要抖腿,「那天晚上是你吧,指使你家小孩給我送了瓶水……不對!卧槽哪來的小孩?康純傑你生的?」

煙掉了,孔義瞪大眼睛,儼然已經石化。

康純傑坐在沙發上,對小孩招招手,小孩屁顛屁顛地跑過去,依偎進他懷裡,康純傑慈愛地撫摸著孩子,淡淡道,「這是我兒子,女人生的。」

孔義咬住下唇,後退了一步,靠在牆上,「這……」

「我是一個男人,想有個兒子很正常吧,」康純傑故作親昵地親了下小孩的額頭,一副父慈子孝的場面。

孔義顫抖著嘴唇,「你……你結婚了?」

康純傑一愣,點頭,「是啊。」

孔義突然覺得整顆心都空了,彷彿心心念念了很長時間的一件衣服,省吃儉用好多天終於可以去買下的時候,卻發現那件衣服已經穿在了別人的身上。

明知自己已經沒有了希望,卻還是覺得那衣服漂亮極了。

他茫然地看著眼前父子倆,喃喃道,「你夫人……她……」

「她很好,和我很恩愛,」康純傑冷靜到近乎殘忍地看著他,「很疼孩子,我們一家三口非常幸福。」

「雖然你是我爸爸,」小孩突然仰臉道,「但是撒謊是不對的。」

脆生生的聲音讓書房內空氣一滯,孔義突然心頭一揪,「什麼?撒什麼謊?」

「他小孩胡說八道,」康純傑飛快地說,「我已經結婚了,你可以滾了。」

「你就是撒謊,」小孩鼓起腮幫子,「我一點都不幸福,你都不給我吃脆脆冰。」

康純傑沉下臉來,「吃什麼脆脆冰!」

「還有,你說過的,媽媽跟人跑啦,」小孩指責,「一定是因為你不給她吃脆脆冰。」

康純傑:「……」

「小傢伙,過來,」孔義對小孩招招手,「我給你買一百個脆脆冰。」

小孩果斷拋棄爸爸,投入了孔義的懷抱,孔義蹲在地上,摟著小孩仔細看了看,抬頭看向康純傑。

康純傑臉色一冷,「你看什麼?」

「真是你兒子?他長得一點都不像你,」孔義道,「不過還是有點眼熟,像誰呢?」

「跟你沒有關係,」康純傑惱怒,一把將小孩扯進自己懷裡,惡聲惡氣,「康天真我警告你,再跟這個人說話,你這輩子都別想吃脆脆冰了。」

小孩立刻含了一包淚,「矮油爸爸,你真的好殘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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