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揪出老煙鬼
三個人在賭場門外轉了四個晚上,終於堵到老煙鬼,眼看著他們兄弟兩個從車上下來,行色匆匆地往這邊走來,羅子庚率先迎上去。
老煙鬼警惕性頗高,一眼就掃到羅子庚,一秒沒耽擱,直接掉頭要跑,接過一轉身就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孔義邪笑著一胳膊搭上他的肩膀,「喂,大叔,你跑啥呀?」
羅子庚已經將他兄弟拽了過來,低聲道,「我哥找你們談事情,老實跟我們走。」
孔、羅兩人都是高大結實的青年,光身高就壓他們一頭,老煙鬼和兄弟交換了下視線,沒有再反抗,「什麼事?」
「老哥,這邊走,我們詳談,」孔信叼著煙,帶頭往附近一個小旅館走去。
到了房間中,孔信坐在沙發上,淡淡道,「小孟死了。」
「什麼?」老煙鬼一臉震驚,「孟老闆那麼年輕……真是天妒英才。」
「別裝了,這消息全古玩行里都知道,」孔信從煙盒裡敲出一根,放在鼻下漫不經心地嗅著,「小孟死的時候還有個柴窯長頸瓶陪葬,本來也不虧了,可惜……」
老煙鬼警惕地看著他,沒有接他的話茬。
孔通道,「可惜,你們賣給我的柴窯是假的。」
「這……這……」老煙鬼搓搓手,啞著嗓子獰笑兩聲,「孔老闆,古玩交易,說到底憑的還是眼力,可不興找后賬的,大家都在古玩行里討口飯吃,行里的規矩,孔老闆比我這樣的老東西明白多了吧?」
孔信慢慢地抽著煙,沒有說話,古玩交易不興退貨找后賬,一方面是顧及名聲,另一方面是眼力不足自認倒霉。
「呵,」孔信笑一聲,「我買柴窯,先是撿了漏,再是打了眼,我孔某人不忌諱,今天找你們來,就是想聽個準話,」他森然看著眼前的人,「膽敢下套給我鑽,是誰的主意?」
「孔老闆,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老煙鬼掏出煙來點上,煙霧后,表情看上去有幾分猙獰,「長頸瓶是假的,我們事先也不知道。」
孔信沒有深究,沉聲問,「東西究竟哪來的?」
「一個朋友拜託的。」
「誰?」
「這個你就沒必要知道了吧,」老煙鬼扯著嗓子嘶啞怪笑,掃向修羅般守在門口的羅子庚,「怎麼著,孔老闆問完了話還想關我們老哥倆幾天?」
孔信悠然地挑起眼皮,「不行么?」
老煙鬼臉色未變,「孔老闆真會開玩笑,別跟我們倆浪費時間啦,再磨蹭個把小時,今晚的賭局可就趕不上了。」
「哎喲老哥玩得挺高端咧,」孔義大咧咧走過來,拍拍老煙鬼的肩膀,「正巧兄弟我也愛賭兩手,你們老老實實回答我哥的問題,兄弟陪你玩兩把怎麼樣?」
老煙鬼掃他一眼,笑出一口大黃牙,「這位是孔二少吧?看來我們今天真是撞大運了,能勞駕孔家兩位少爺陪我玩牌。」
孔義出手闊綽,「一局十萬,敢不敢來?」
「哈哈哈孔二少真是豪爽,」老煙鬼哈哈大笑,「我跟。」
旅館房間里就有撲克,孔義拆了兩副,嘿嘿邪笑著隨手洗牌,他從小跟著孔信不學好,紈絝堆里跌打滾爬,光看他洗牌的動作就知道絕不是菜鳥,1o8張紙牌在十指間行雲流水般翻飛,都快攆上賭場里正兒八經的荷官了。
孔義將牌扣在桌面上,對老煙鬼做了個請的手勢。
四人依次抓牌,老煙鬼兄弟對家,孔家兄弟對家,一圈打完已經兩個小時后,孔義將手中僅剩兩張牌扔下牌桌,「不好意思,我又贏了。」
老煙鬼臉色相當不好看,短短兩個小時,他竟然輸了六十萬,眼前這個一臉燒包相的混血青年出手十分不凡,可以相信,如果沒有他輔助,以孔信的牌技還不一定能玩得過自己。
「怎麼,還不想聊聊嗎?」孔信極淡地一笑。
老煙鬼瞪著孔義的雙手,半天,伸手洗牌,「再來一把。」
「哥!」他兄弟突然按住他的手。
兩人對視一眼,老煙鬼瞬間讀懂了他兄弟的意思——整整一圈都沒有贏過,再來一把,難道就能贏了么?
孔義趴在牌桌上,百無聊賴地看著他們,「吶,這個玩夠了咱們還可以玩別的,梭哈怎麼樣?」
「那就梭哈。」孔信淡淡道,「老哥,切牌吧。」
老煙鬼咬咬牙,將手中撲克撒下,「孔二少好牌技,我們哥兒倆今天認輸。」
「認什麼輸啊!」孔義嚷嚷,「你欠我們六十萬呢。」
老煙鬼臉色一陣青白,「沒想到兩位不但眼力好,牌技也是一等一,果真有當年孔老爺子的遺風。」
孔信唇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爺爺當年號稱南京第一玩家,我們身為孔氏子弟,自然不能辱沒他老人家創下的名聲。」
「喂喂,打什麼嘴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孔義不願意了,指骨弔兒郎當地敲桌子,「你們哥倆賺了我哥七千萬,這會兒才六十萬,別給我裝孫子。」
孔信挑起眼角,似笑非笑,「阿義,別弄錯了,那七千萬他們哥倆能拿到三成就不錯了,拿大頭的,該是上面那位。」
老煙鬼尚未說話,他兄弟倏然一驚,「你怎麼知道?」
「哈哈哈,」孔信大笑,身體前傾,輕聲對他咬耳朵,「我詐你們的。」
老煙鬼終於變色,嘆氣,「孔老闆今天是不肯放過我們了。」
「我若是放過了你,小孟是不會放過我的,」孔信淡淡道,「你們的上游是誰?」
老煙鬼抽著煙不說話。
孔信彈彈煙灰,「那六十萬一筆勾銷。」
老煙鬼的兄弟抬起頭,「馮六爺。」
羅子庚一愣,「馮六爺?哪個馮六爺?」
「古玩行里還有幾個馮六爺?」老煙鬼道,「姓馮排行老六的,咱們可就認識那麼一位,他一年有好幾個月呆在南京古玩街,羅少不會不認識吧?」
羅子庚想起當初在古玩街被這個馮六碰瓷的不快經歷,頓時心下騰起一陣厭惡,不過事情都有兩面性,如果那時沒有被馮六碰瓷,他也不會遇到孔信。
遂抬眼看過去,只見孔信也是恍了會兒神,聲音乾澀地問,「他……在哪裡?」
「不知道,」老煙鬼啞著嗓子道,「我們兄弟只幫忙出貨,每次都是他來找我們,這回的長頸瓶也是,馮六送過來,托我們幫忙出手,我們兄弟鑒定過,覺得是好東西,便賣給了你,沒想到會是假的。」
「是我害死了小孟,」孔信喃喃地說,「跟馮六子不和的人是我……」
放走了老煙鬼兄弟,孔信坐在房間里抽了一根煙,然後一聲不吭地起身離開。
「哎……」孔義追上去,還想說什麼,被羅子庚一把抓住胳膊,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孔哥心裡不舒服,你先別說話。」
三個人回到酒店已經是凌晨,孔義回房間睡了一覺,有點不放心孔信的狀態,抄起冷水抹一把臉,強打起精神出門,愣住了。
只見孔信的房門緊閉,羅子庚倚靠在門邊,正低頭抽煙。
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皺眉,「你怎麼出來了?」
「我來看看我哥,」孔義眨眨眼睛,仍然感覺很不可思議,「你在我哥門口乾嘛?」
羅子庚將煙蒂在垃圾桶上摁熄,緩緩舒出一口氣,「孔哥一夜沒睡,我怕他做傻事。」
他太了解孔信,馮六明明想坑的是他,最後卻讓孟昕車禍身亡,這簡直比用車撞他自己更讓他難受。
「嘖,」孔義流里流氣地嘬著牙花子,湊上來端詳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我說,你對我哥絕壁是真愛吧。」
羅子庚看他一眼,突然笑了一聲,「是又怎樣?」
「卧槽你居然承認了!」孔義大叫一聲,指著他鼻子嚷嚷,「你先天審美缺陷吧?眼神得歪到啥程度,居然看上我哥?靠靠靠,好兄弟我勸你一句啊,千萬千萬別跟我哥談戀愛,他情商負數啊,天生的渣攻,媽媽的,你眼睛絕壁長屁股上了,整個一睜眼瞎啊,我居然有你這樣的哥們,真對不起咱倆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友情……嗷……」
話音未落,房門突然打開,一記飛踹將孔義踢出五十米,孔信活動活動腳踝,轉臉平靜地看著羅子庚,「進來。」
房間里煙霧瀰漫,羅子庚咳嗽兩聲,將窗戶打開,隆冬的寒氣撲進來,室內積攢的熱氣迅速消失殆盡。
孔義灰頭土臉地爬進來,抗議,「哥,你怎麼天天欺負我?」
「長兄為父,我教訓你是應該的,」孔信懶洋洋道,「子庚,把窗戶關上,你想凍死我?」
等煙霧散的差不多了,羅子庚關上窗戶,無奈地看著孔信,「一晚上沒睡,還抽這麼多煙,你不用凍死,直接就把自己毒死了。」
「我睡不著。」
「嘿嘿,睡不著我有辦法,」孔義賤兮兮地笑,戳戳孔信的腰眼,「招子庚侍寢啊,放開了做兩回,保證你一覺睡到大天亮。」
孔信勃然大怒,「信不信我把你寄給康純傑?」
「卧槽!」孔義刷地縮回手,憤怒瞪眼,「你到底是不是我親哥?」
「我當然不是你親哥,我是你堂哥。」孔信將他推出門外,砰地一聲關了房門。
孔義憤怒地在外面撓門,「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喂喂你把我攆出來打算和子庚做什麼?我警告你,子庚是我哥們!他還是朵小雛菊!不抹x8你根本就插不進去!插不進去!插!不!進!去!!!」
「滾!」
關了門,孔信疲憊地坐進沙發中,掃羅子庚一眼,淡淡道,「別放心上,那二百五就是這麼滿嘴跑火車。」
羅子庚有點尷尬,「沒事,我了解。」
孔義撓累了,狠踹一腳后回房間睡回籠覺去,房間中剎那間寂靜下來,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半天後,羅子庚扶著孔信的膝蓋在沙發前蹲下來,「你臉色很差,去床上睡一會兒吧。」
孔信搖搖頭。
羅子庚抬手撫摸他的臉頰,柔聲道,「聽話。」
孔信低頭看著他,突然笑出來,伸手擰一把他的腮幫子,「小子,拿哥哥當小孩兒哄?」
「我想拿你當老婆哄。」
孔信笑容僵在了臉上。
羅子庚一把抓著孔信的手,驚慌道,「你別生氣,是我說錯話了,我嘴賤,你別生氣,別生氣……」
「傻小子,」孔信閉了閉眼睛,喃喃道,「別老惦記我,你值得更好的人。」
「不,」羅子庚搖頭,「我只要你。」
孔信苦澀地搖搖頭,「我不能……我和知君……」
話未說完,突然被羅子庚止住,「你別急著拒絕我,哥,我喜歡你,不是要佔有你,我只求你別再趕我走,讓我留在你身邊,陪著你,幫襯你。」
「你……」孔信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眼前的年輕人一臉真誠,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更何況,他並不是不喜歡羅子庚。
「那就這麼愉快地說定了,」羅子庚一笑,抓著他的右手將他從沙發中拉起來,半推半抱地帶到床上,單膝跪下,幫他脫掉鞋襪,仰臉笑道,「現在,乖乖睡覺,你太累了。」
孔信低頭看著他溫暖的笑臉,心中彷彿有團堅冰慢慢融開,化作暖洋洋的春水,流至四肢百骸。
恍惚著被他脫下衣服蓋上被子,才倏地反應過來,瞬間全面崩潰。
——什麼說定了?說定什麼了?到底哪裡愉快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