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羊

第4章 羊

第4章羊

馬夜叉破天荒待朱獾熱情如火,說話溫柔如春風拂面,反而讓朱獾冷得瑟瑟發抖,她低頭一看自己剛才脫下棉襖包裹小狗狗到現在居然一直赤著上身。

「說,這狗怎麼不一般?這床怎麼不一般?」朱獾跳上床,八隻小狗狗迅即簇擁到她身邊,一個勁往她身上拱。

馬夜叉咧嘴,搬一把竹椅坐到床前,豆豉眼睜到極致緊盯八隻小狗狗,似乎沒有聽見朱獾的問話。

朱獾見馬夜叉這般模樣,不再理她,一倒頭,呼呼大睡。

「你這孩子,沒看到小狗狗還沒吃飽嗎?」

「還沒吃飽?那我得再給它們去取。」

朱獾一咕嚕從床上躍起,拿起瓷盆,衝出房間,直奔羊圈。

斜眼婆擠完羊奶正在關柵欄,關好轉身不見腳下的木桶,呼天搶地大喊:「有鬼,有鬼!」

那些還沒有走遠的俗人俚人重新聚攏過來,速度不亞於衝鋒。

「鬼?哪裏?哪裏?」一跛一瘸最後搖擺過來的蹺腳佬想要擠到羊圈面前被田癩子一推,重重跌坐在雪地上。

「蹺腳趕到,市面散掉,大白天哪裏來的鬼?」獨臂羅肩膀撞倒田癩子後過去拉蹺腳佬起來。蹺腳佬一邊拍沾在身上的雪一邊問獨臂羅:「她大呼小叫做什麼?」

「說是擠好的羊奶一眨眼不見,走,這麼冷的天還是回去喝老酒。」獨臂羅昂首挺胸往回走,他高大似鐵塔,一米八八的身軀二百斤體重一腳踏進雪地就是一個大窟窿。

蹺腳佬好奇心還沒有完全滿足,跛足繼續往人群里瘸,前面兩個人一閃,後面田癩子起來一推,不偏不倚撞向斜眼婆。

斜眼婆只顧鬼呀鬼的喊叫個不停,蹺腳佬一撞,肥碩的身子撲向羊圈壓倒柵欄,裏面兩隻奶羊以為放它們出去吃草,四蹄騰躍,衝出羊圈,衝出老宅,揚起一片雪沫,不見蹤影……

「我的羊呦!我的羊呦!我的羊呦!」前院道地上只剩斜眼婆坐在羊圈邊哭嚎,不一會成為一個雪人。

蹺腳佬溜得比誰都快,他因為患過小兒麻痹症,腿腳不利索,但一旦搖擺起來,連獨臂羅也跑不過他。

獨臂羅和蹺腳佬算是難兄難弟,小時候伸手去樹洞裏摸鳥,被毒蛇咬了一口,不得不截了一隻手。

蹺腳佬搖擺進獨臂羅屋,獨臂羅熱好了一瓦罐黃酒,蹺腳佬從懷裏摸出一包茴香豆,兩個老光棍你一盞我一盞開喝。

「嘻嘻,別看斜眼婆已經半百,肉墩墩地舒服著呢,要不是那兩隻奶羊衝出來,還真想在她身上多壓會兒。」

「平時吃的好呀,她那在外地打工的男人每個月雷打不動寄錢回來,村裏雜貨店新進的糕點都入了她的胃。」

「哎,你說她男人怎麼那麼多年不回來?不會是外面有了吧?」

「這個還用問嗎?我要是出得去,還在這深山老林里受罪?」

「你說我們驢不到村真能拆遷嗎?要是真能拆遷,那好日子就來了呢。」

「拆個毛?大喇叭里沒聽過嗎?拆遷是縣城旁邊村子的事情,我們這裏連驢都到不了拆什麼?」

「也是,那你說誰貼的拆遷告示?」

「除了朱扇子還有誰能寫出那樣的字?誰還會那麼神道?」

「獾八仙,獾八仙啊。」

「獾八仙?我怎麼沒往她身上想?」

「你想,那雞,那耗子,那狗,包括今天的奶羊,是不是都和她有關係?」

「如果告示是獾八仙所貼,那她這是故意在裝神弄鬼,要趕我們大家出老宅。」

「趕我們出老宅?為什麼?可能嗎?」

「這老宅本來就是她家祖上所有,我們托上面的福,揭了她祖上的傷疤才得以住進來。」

「獾八仙可是不管不顧的主,不好對付的呢。」

「明的不行暗裏下手,雙拳難敵四手,惡虎架不住群狼,我們要團結所有人。」

「田癩子我可不想和他搞團結,錘死他的心都有。」

「小不忍則亂大謀,先團結大家錘死獾八仙,然後再錘死你想要錘死的人。」

「高,實在是高。獨臂,你快比得上朱扇子了呢。」

朱扇子就是朱先生,大名朱鴻儒,取自《陋室銘》「往來無白丁,談笑有鴻儒。」無論寒暑,總是捏把扇子,大多數人背後呼他為朱扇子,只有當面才稱一聲朱先生。

朱先生已過耄耋,八十有八,世代居住驢不到村,代代都為教書先生,純正驢不到村朱姓人氏。

今天朱先生照例上東山頂站樁,山裏人走山路自然不在話下,但大雪天要上東山頂還是不容易。

朱先生白頭髮白鬍子白袍子和潔白的雪完全融為一體,悠忽忽上得東山頂,吐故納新,萬千氣象,腦門汗津津之後悠忽忽下山。

行至山腳,見兩個雪團悠悠而來,站定細看,看不出端倪,納悶間聽兩聲「咩咩」才知是兩隻奶羊。

朱先生每天必喝一杯羊奶,一年到頭從斜眼婆那裏購買,斜眼婆每天早上擠好后先給朱先生送過去,朱先生東山頂上站好樁回去剛好熱一下可以喝。

見兩隻奶羊站在自己面前,朱先生首先想到今天回去還能不能喝上羊奶?

「咩咩」,兩隻奶羊緊隨朱先生,朱先生加快腳步,破例從前門進入老宅。

朱先生平時從不由前門進,家有祖訓,前門只有主人可入。

「我的羊呦!我的羊呦!」

斜眼婆的哭喊聲讓朱先生剛邁進老宅前門青石門檻的右腳迅即縮回,顧不得跟在身後的那兩隻奶羊,轉頭沿着老宅外牆跑向後門,好幾次差點滑倒。

慌慌張張跑回家,見桌上放着一杯羊奶,狐疑捧起,微熱,壓驚正好。

「對不起朱先生,朱先生對不起。」

斜眼婆跌跌撞撞衝進屋裏,嚇得朱先生雙手一松,杯子掉到地上四分五裂,好在微熱的羊奶已經入口。

「慢,慢講,坐,請坐。」朱先生手足無措。

斜眼婆眉開眼笑,湊近朱先生狎昵道:「死鬼,今天怎麼想到請我坐?」

「不不不,不坐,不坐。」朱先生逃到道地。

斜眼婆不管朱先生的反應,拿起掃把畚鬥打掃地上的杯子碎片,一邊掃一邊說:「兩隻奶羊被鬼收了去,以後你沒有羊奶喝怎麼辦?」

「你,你,在,在。」朱先生站在道地喃喃。

斜眼婆提畚斗出屋,過朱先生身邊的時候嗔笑:「我當然在,鬼也要不去。」

朱先生正告:「莫把鬼字掛嘴上,這個世界本無鬼。」

「無鬼?那八仙就是鬼!」

「八仙乃仙,豈會是鬼?」

「我是說馬夜叉那野生的囡,獾八仙。」

「她乃真仙,真正的仙子也!」

「仙子?她真的是仙子?難怪她剛才腳踩白雲來來去去一點聲響都沒有。」

「她剛才如何來着?」

「我在我家羊圈前哭我的那兩隻奶羊,突然聽見『咩咩』的叫聲,以為我家的那兩隻奶羊真的被我哭回來了呢,結果轉過身一看,是那獾八仙腳踩兩朵白雲嬉皮笑臉回屋。」

「你因何說她腳踩兩朵白雲?」

「她人高高地走在雪地上一點聲音也沒有,腳下兩團雪白的東西緊跟她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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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奇人異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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