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光與影與深淵

第319章光與影與深淵

劇烈的能量在一片混亂的海文德斯中心爆發。

布魯塔加諾宛如一輛勢不可擋的戰車持續推進，它每踩過的地方都會被它此時體內泄露出的龐大力量引爆。

安提在一次碰撞中直接被掀翻出去，殘破的身體在半空中再生，一路撞碎了一片的珊瑚建築，也不知道順路撞死了多少發狂的海鮮和海人。

布魯塔加諾的鉗子中海之光放射，只是它和背後的支柱毫無適配性。

海族誕生直至今日，海洋的概念已經局限於深洋中樞之內，同時海族卻一直認為它們便是海洋的主宰一族，因此布魯塔加諾不理解何為「海洋」。

海族們並不在乎世界，甚至不在乎其他海洋生命，內部又以給予它們靈智的海之光分級。凝結精神珍珠的貝類因純粹而被排擠，深海爬蟲又因對海之光接受不足而遭到歧視。兩次危機一環扣一環將海族逼入絕境，海族寧願看著深洋慢性死亡，也大多無法下定決心摒棄此處。因此布魯塔加諾不理解何為「繁衍」。

不理解何為繁衍，更無法理解文明為何而誕生，未來又要去往何處，所堅守的到底該是一個地方，還是生命，還是鮮活的族群。海之光給予它們的靈智導向了愚昧的末路。因此布魯塔加諾不理解何為「智慧萌芽」。

對於阿庫斯卡蒂刻印在「海」之柱上的三個象徵，布魯塔加諾什麼都不理解，更無談適配。

它只能將其中的力量粗暴地通過自己作為發射器發射出去。

但即使如此，這份力量也不容小覷。

鉗中火炮化作了海藍的光束，向著前方一掃而過。

偌大的珊瑚礁被光束輕易切斷，途徑之處，劇烈的力量爆炸緊跟著產生，將海文德斯的一角吞沒。

「嗚——汪！」

忽然，一聲犬吠回蕩，煙霧中衝出一頭有著白色長鬃毛的野獸，鮮血流淌在身軀上勾勒出成套盔甲，血紅與幽藍的兩把大劍揮舞旋轉，掃盡塵埃沖向布魯塔加諾。

布魯塔加諾伸出雙鉗針鋒相對。

蠅群飛舞，野獸揮出猩紅的雷電，汲取來周圍海鮮海人的氣血，形成碩大的血色大劍劈下。

布魯塔加諾揮出湮滅之鉗，此時的湮滅鉗已經不再僅僅局限於那一小小的鉗中縫隙，而是能延伸而出。

兩股力量碰撞后，立刻分出勝負。

布魯塔加諾摧枯拉朽地將血崇拜聖劍擊破，但野獸卻只是在空中一個空翻，化解力道的同時無形劍氣緊跟出手。

身上海之光結晶閃爍，布魯塔加諾的甲殼進一步強化。

劍氣能量在身上爆炸后，布魯塔加諾紋絲不動，注意力集中鎖定在自己周圍高速穿梭的野獸，瞄準——

夾擊水炮！

咚！野獸已經提前察覺，血崇拜聖劍靠著汲取氣血早已恢復，再度一舞提前攔截水炮，順勢靠著爆炸拉開距離。

而布魯塔加諾持續推進，小鉗子上凝聚海之光向前連連突刺，野獸被動招架，隨後抓住一個空擋消失在了布魯塔加諾的感知中。

直到血紅與幽藍色的力量在它小鉗子的肢節處炸開，讓它的小鉗子感受到了一陣劇痛！野獸伏身潛入布魯塔加諾身下，並跟著它的腳步移動，卡住它一側死角，一雙大劍揮起艷麗的劍舞。

布魯塔加諾的小鉗子以及同側肢足遭到了連續的打擊，那野獸正如其外表一樣，好似咬住目標就死不鬆口的瘋狗，劍舞姿態彷彿永遠不會力竭停歇！大鉗子被卡死無法支援，僅靠一側不善力量的小鉗子，布魯塔加諾一時間陷入被動。

野獸雙劍同置於身體一側，兩把劍的力量相互碰撞摩擦，立刻發生衝突相互激化。

夜色眼眸震顫，鮮血持續注入。

兩把劍相互爭鋒，最後一齊砍出震撼的一擊。

布魯塔加諾在這個空擋抓住機會，小鉗子突然刺出直接貫穿了野獸的軀幹，但野獸的劍卻毫無遲疑！

哪怕只是薄弱的關節一環，但布魯塔加諾成為將軍之後，第一次聽到自己的甲殼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它的小鉗子發出最後的突刺后，在野獸的持續「撕咬」猛攻下，被力斬而下！

蟹將軍千年來，第一次受到外傷，甚至直接失去了自己一邊的武器。

只是，它卻絲毫沒有顧及這一點，剛剛被撕裂的好像不是它的肢體一樣。

螃蟹龐大笨拙的身體轉過來了，最為有力的大鉗子對著野獸悍然落下，湮滅之鉗更是帶著義無反顧的氣勢砸去。

……

海文德斯的震動在它們二者猛烈的交戰之下更加劇烈。

支撐柱的缺失，以及許多支撐柱常年未修繕的積累，在這一刻終於爆發。

轟隆！

海文德斯開始塌了。

……

地面傾斜讓失去一鉗而平衡降低的布魯塔加諾有些搖晃。同時，野獸倒飛而出，正面吃下湮滅一鉗後身形快速化作粉塵。

而在那粉塵飄散的同時，黑氣開始蔓延。

時刻環閃爍，野獸消失了。

「啊——！！」

尖嘯聲爆發，布魯塔加諾猝不及防，看著眼前暗金色的光柱衝天而起，同時一股它此生僅見的怪力直接將它巨大的身體短暫扛起扔了出去！它摔入一片珊瑚礁建築中，驚訝地看著眼前黑氣繚繞宛若人類屍體般的怪物。

但以它為中心升起的暗金色光柱，毫無疑問是和自己背上一樣的支柱！

又是一聲巨響，海文德斯繼續崩塌。

支撐柱以異常的速度全部斷裂，就連主幹支撐柱都緊隨其後沒有做出多少掙扎，海文德斯頃刻間失去了一切支持！布魯塔加諾目光一閃，全身海之光結晶閃耀，背後的「海」之柱光柱離開了它的身體，貫穿了海文德斯，將海文德斯定格在了海中！這一刻，它並沒有變弱。

甚至，它反而變強了。

即使只有哪怕這麼一點，即使它依舊不是那麼理解，但它的執著在這一刻，或許終於觸及到了「海」之柱的一層象徵！異鄉人拿出了小鐮刀，空洞的眼眶掃過周圍的海文德斯，然後高高舉起了小鐮刀。

「啊——！」

漫步深淵！

大量的深淵力量受到了強制的號召，這些虛無的深淵什麼都不懂，此時受到吸引便一股腦地涌了過去。

小鐮刀不斷顫抖，它雖然是脫胎於深淵的游神化作的弒神兵，但如此巨量且高濃度的深淵，對它來說還是太過勉強了！

就在它絕望地感覺自己要被這瘋狂的持有者玩壞，但是又無可奈何時……

瘋狂與暴虐的黑氣幫它緩解了壓力。

懵懂的深淵都是好動頑皮的孩子，而只要契機合適，那便足以將它們統率。

異鄉人猛地將小鐮刀刺入身體，血肉熔爐當場運作。

大敵當前冶鍊武器削弱自身？

不，深淵的力量幫它和小鐮刀加速了血肉熔爐的冶鍊過程。

而異鄉人身軀的血肉熔爐，這還是第一次使用，事實證明效率本就比人類肉身高！

小鐮刀再度被拔出，它沒有什麼變化，依舊其貌不揚，只是刀身纏繞起暗紫色的力量。

它顫抖著，狂喜著，也畏懼著，最後全心全意地選擇臣服於握持它的持有者。

海文德斯表層的深淵全被抽干后，異鄉人迅速施展掠食之影消失襲向布魯塔加諾，同時鐮刀兇猛向前狂亂揮砍。

布魯塔加諾的湮滅之鉗也開始舞動。

海之光，掠食性黑暗，深淵。

這三股力量，在崩壞的海文德斯上肆意綻放，好像是在為深洋中樞送上離別的禮炮。布魯塔加諾的精神逐漸變得純凈，它變得愈來愈強大，在激烈的交鋒中，它闊別已久地取回了蟹將軍該有的氣勢。

異鄉人……居然落入了下風。

海之光對深淵的壓制起到了作用，執著於深淵的力量，無法戰勝此時越戰越勇的布魯塔加諾。

高空中，還未被大漩渦捲走的螃蟹們，淚眼汪汪地看著下方，它們那發著光的將軍。

將軍！不會輸！

轟隆！

湮滅鉗和小鐮刀的突刺針尖對麥芒，力量傾瀉於交點，形成了目前為止最為劇烈的一次爆發。

而這一次爆發，直接讓二者腳下偌大的海文德斯珊瑚礁，徹底碎裂！

海之柱也無法再支撐起這一情況，珊瑚礁四分五裂，化作漫天碎塊。

但是，大部分碎塊依舊沒有落下。

是大漩渦！

大漩渦同樣抽出了心神，將注意力投向此處，複雜地見證著這贈予海文德斯乃至深洋中樞的最後一舞。

是它決定放棄這裡，但至少，它在此時為這一舞而出手維持這個破碎的舞台。

漩渦托舉著幾塊最大的碎片。

異鄉人幾隻手快速穿插，「龍」柱上延伸而出金色空間鎖鏈被它如繩索一般將周圍的空間以及海文德斯碎片連接在一起。

它收起了小鐮刀，四隻手高高捧起。

掌！空！暗金色的漩渦被它凝聚於四手之中！大漩渦表以震撼。

海洋空間的主宰所構築的這片他者難以干涉的獨立「空間代碼」，被異鄉人暴力攫取！

布魯塔加諾依仗海之光，「海」之柱。那異鄉人也在此時，背靠這走向最後的深洋中樞！

不僅如此，布魯塔加諾注意到了自己的口部，不知何時已經被刻印上了掠食標記。海之光無法去除這一標記。

因為掠食性黑暗同樣永存不朽！這片海底所有象徵性的力量，全部展現風采。

布魯塔加諾沒有動搖，它舉起鉗子。從上方的大漩渦，從那些海族身上，無數的光芒匯聚而來，湧入它的鉗子。

思念。

不論是大漩渦，還是無數海族，它們對海文德斯，對深洋中樞的思念，這份由海之光延伸而出的力量，被布魯塔加諾聚集於此。

布魯塔加諾，以及這些海族們最後的「奇迹」。

最後一擊藉助於此，也是它們最後的吶喊，拋棄這些思念，對此地的告別。

海光之鉗。

異鄉人身軀一頓，隨後也丟出了暗金的漩渦。

藍與金劇烈交鋒，氣泡不斷生成破碎，涉及的一切都被消滅殆盡，眼前的所有都被光芒所吞沒。

藍色的洪流正在壯大，碾過金色的漩渦。

異鄉人四手擋在前方，不屈地咆哮著。

它，感受到了什麼，在被它調動的空間之中，還藏著東西。

腳下的陰影，在這片耀眼的光芒中依然暢通無阻地擴散。

異鄉人猛地回頭，這一刻，變回了安提，喧囂的洋流在蔓延的陰影下短暫歸於寂靜。

虛影之王的空殼，出現在了遠處，一個波動的小漩渦亂流旁，一隻手刺入了亂流之中，然後緩緩用力抽出。

一把漆黑的長戟，被她從漩渦亂流中取出。

然後轉頭順手丟了過來。

安提用多出的一隻右手，將其握住。

深呼吸。

七顆永夜結晶被他直接掏出，以此為基礎，夜色眼眸瞳孔急劇收縮。

微縮永夜，極限擴張——區域永夜再臨！被埋藏於光芒深處的黑暗，野蠻的本性在無光界域中綻放，在愚昧之中狂野生長。這是理智的對側，文明的胚胎與對立。

無情、冰冷。

現在，掠食吧。

黑暗吞沒了一切，在耀眼的光芒之中找到了一閃而過的機會，安提也在黑暗中向前擲出了手中的長戟。

劇烈的碰撞摩擦聲在黑暗中回蕩，隨後平息。

眨眼間，黑暗散去，光明重新歸復，只是那最為耀眼的光芒已然被擊破。

布魯塔加諾身形搖晃，它前端的標記處，被洞穿出一個孔洞，一直貫穿到了身後。

堅不可摧的甲殼，被徹底擊穿了。

高大的身軀倒下，它向前方，向高空的漩渦伸出鉗子：「啊……美麗的深洋，耀眼的海文德斯……」

說完，鉗子無力落下，生機盡去。

……

安提沒有陷入自我紊亂中，他看向旁邊「海」之柱，似乎是它的力量幫安提穩定了意識。

讓異鄉人的鬧騰從直接影響他的意識表達，變成了僅限腦海中不停的吵鬧，已經是非常優秀的進步了。

忽然，他又被抱住了。

而且還不止抱著，轉頭就被四隻手舉了起來，然後輕快地轉了一圈。

安提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同樣面無表情的虛影之王。

兩個面癱對視了片刻，見虛影之王還是沒動靜，安提才開口道：「舉夠了嗎？」

虛影之王依舊舉著。

看來是沒有。

「總之……謝謝？」

虛影之王這才把他放了下來，抱在懷裡摸了摸頭，然後從影子里抽出了那把戟塞回安提手裡，順著拍了拍他的手，對著他點點頭，然後一溜煙縮回了影子里。

安提：「……」

我去，我家姐姐越來越奇怪了。

不對。

她不是我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