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周日行程

手機鈴聲堅持不懈地回蕩在客廳中，彷彿吹進微熱空間里的一陣清風。

祝余陷入混沌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瞬。

他想要去關掉那個雜音，然後整理好剛剛湧現出來的記憶。

但是，有人比他先一步做出了行動。

由於兩人姿勢的原因，林綏草此刻面對着茶几，伸手就能夠到手機。

她接通電話，按下免提鍵。

於是，夏風禾的聲音從中傳出。

「晚上好！今天比平時稍微遲一點，因為和媽媽一起把房子打掃了一遍。」

充滿活力的溫和嗓音讓紊亂的思緒稍微鎮定。

「你已經睡覺了嗎？」

因為沒有及時回復，她疑惑地提問道。

應該要回答她。

大腦逐漸從理性融化的深淵裏拔出。

「還沒有。」

「太好了。還以為把你吵醒了。」

能聽見電話那邊的女孩鬆了一口氣，「綏草呢？已經到自己房間了嗎？」

「她——」

「頭髮。」

「什麼頭髮？原來她在旁邊嗎？那倒是早點出聲啊，嚇我一跳。」

夏風禾抱怨的聲音未能傳入祝余的耳中。

他正在試圖拉開似乎還沒清醒過來的林綏草。

兩人已經脫離相擁的姿勢，她像是站不穩一樣雙腿微曲著分開，兩隻手抓住他胸膛處的衣物。

「頭髮。」

就像變回了孩童一樣，她執拗地提出要求。

「好，我知道了，現在就幫你吹乾頭髮。」

祝余按住少女的頭頂，她滿意地低垂下腦袋。

「咦？她現在還要你幫忙吹頭髮嗎？」

夏風禾有些錯愕地問，「我記得那天住宿的時候是自己弄乾的呀。」

奇怪的是，沒聽到電吹風的聲音。

「偶爾，偶爾的情況。你有什麼事嗎？」

祝余想趕快結束這通電話。

「……一定要有事才能打過來嗎？」

少女心很敏感。

「嘶——」

「這個回答是什麼意思啊？！」

原本以為安撫好的林綏草突然將雙手放到他的腰間。

這是報復的行為！

現在的林綏草彷彿精神狀態退行到了幾年之前，要為自己曾經被施以撓痒痒之刑的慘痛經歷進行復仇！

而祝余……雖然他以前確實用這招屢試不爽地對付過面前的女孩子。

但他自己其實也算是個比較怕癢的人。

所以隨着那靈巧的手指像羽毛筆般拂過腰間的軟肉，才忍不住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我是說，畢竟明天還要上學呢。」

儘管呼吸急促了幾分，但他還是維持着鎮定的語氣。

「哦……也對。」

好在夏風禾也沒有真的在意，順着他的意願說回正題，「這周日我想出去一趟，你們可以一起來嗎？」

「去哪裏？」

她含糊其辭：「就是……到那天就知道了。」

祝余握住林綏草的手腕揮開，和她對上視線。

如同一汪清泉里的眼眸里並沒有適才的迷離，反而帶着惡作劇般的狡黠。

這傢伙從撓痒痒那時候開始已經冷靜過來了！

「我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綏草呢？」

「我問她一下。」

祝余直接展開對等報復，右手從對方的頭頂離開，襲向不堪一握的纖細腰肢。

「唔——」

即使在剛剛的混沌遊戲中也沒有觸碰過的腰腹位置依然如以前一樣經不起進攻，林綏草像是東搖西擺的蒲公英一樣弓起身子，向後跳去。

這樣，兩個人終於徹底分開。

「綏草？你在說話嗎？」

面色潮紅的少女後仰在沙發上，捧起茶几上的手機，貼近到嘴唇的位置。

她喘息著將手指移動到掛機鍵上。

「我就不去了，你和他去吧，再見，姐姐。」

「哎？再見——真的不……」

林綏草已經按下了掛機鍵。

算得上寬敞的客廳再次陷入寂靜。

祝余將自己的身體丟在她的旁邊，兩人在沙發上陷入東倒西歪的境地，像是兩條上岸的鹹魚。

有一股令人倦怠的脫力感吞噬了他們。

「之後，還是把皮格馬利翁遊戲永遠封印起來吧。」

時針已經快要指向零點，祝余提出他一天之內最誠懇的建議。

「嗯，封印起來吧。」

林綏草坐直身子，「太可怕了，皮格馬利翁效應。」

那就像是故意製造出將人類的理性枷鎖褪下的空間一樣，將原本冷靜的人們推入瘋狂。

「對不起，明明是為了幫你恢復記憶，我不應該失控的。」

彷彿在向誰道歉或懺悔，林綏草發出苦悶的嘆息。

「但是確實有效果啊。」

祝余揉一揉自己的額頭，寬慰她。

她專註地端詳着他的臉龐：「……想起什麼事了嗎？」

「稍微有一點，但還是混亂的部分比較多。」

「那就早點去睡覺吧。」

少女穿好拖鞋，從沙發上站起來。

「對了，周日有什麼要緊事嗎？」

祝余叫住她，「你姐姐聽上去很失落。」

「我要學習。」

林綏草平靜地搬出聽上去就很正經的理由，「倒是你，現在這個階段還出去玩真的不要緊嗎？」

雖然這個理由很有說服力，但他總覺得對方拒絕三個人一起去還有別的原因。

她雙手握拳，攏在胸口，欲言又止。

「到明天，我就會變成平時的的樣子。」

「所以，在那之前想要有件事想要確認一下。」

綏草避開他的視線，眉目低垂，「其實作為男女朋友，就算做剛剛的事也是正常的，對不對？」

「應該是正常的吧，作為男女朋友來說。」

和回絕姐姐的邀請時一樣，她露出柔和的，一點都不像自己的微笑。

「嗯，那就好。體驗療法之後還是繼續下去吧，畢竟你也說這次有效果嘛。」

「只要別再重複今天這樣的事……」

祝余目送着她打開房門，身影消失在門后。

關掉客廳里的燈后，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下。

有一件事，他並沒有當場說出來。

之前，當意識陷入恍惚，彷彿要溶於旋渦中時，他隱約覺得似乎曾經對某個人說過那套牽強附會的遊戲理論。

當然，並沒有到今天這種暴走的地步，最多也只是普通的擁抱而已。

懷中的那個人在閃回的記憶里同樣有着柔軟的頭髮和好聞的香氣。

當她抬起頭時，面容卻模糊不清，而在有幾個瞬間又像是變成了林綏草的臉。

不知道是否代表這就是他與她之間的過往。

——還是說，往昔的記憶正在被新的回憶所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