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算（3）

耳機里的電波雜音也消失了，澤諾的左手開始有些蠢蠢欲動，漆黑色的皮膚似乎有自己的律動，感受到了同類的存在。車頂上的動靜消失了，澤諾聽不到任何一點兒異樣的聲音，但是他知道，車頂上就有一隻鬼在虎視眈眈地盯着車內的獵物，就好像是把這輛改裝過的悍馬當成了一個加固過的鮮肉罐頭，它只是還沒找到開罐頭的辦法，在等待罐頭中的獵物們自己出來。

「咻」，從遠方傳來的重型子彈破空的聲音劃過車頂上空，車頂上的鬼收到了驚嚇，開始按捺不住，警覺地開始行動起來，澤諾可以聽見一種奇怪的聲音，那是它令人噁心的腳掌摩擦車頂合金的腳步聲。

「朝車頂聲音傳來的方向打一槍。」耳機里再次傳來里昂沒有溫度的聲音。

通訊再次被切斷，雖然只有一句話，沒有過多的解釋，但是澤諾知道里昂是想讓他吸引鬼的注意力，不然的話它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遠處狙擊的里昂身上，命中率難保證，剛剛那一槍好像擦都沒擦到。

澤諾撇了撇嘴，真是麻煩啊，居然連這位號稱彈無虛發的人形制導儀都失手了一次，這頭頂上的鬼怕是不一般啊！澤諾有點發怵，但是還是很快地確定了那腳步傳來的方向，是哪個車頂原有的凹陷！他取出手槍毫不猶豫地朝着凹陷下來的鐵皮上開了一槍，槍聲在狹小封閉的空間中爆開，頓時讓他暫時失聰了，整個世界都在暈眩。

右手上傳來一陣尚可忍受的疼痛，居然跳彈了，那塊凹陷下來的車頂鐵皮依舊堅硬，剛好凹陷成了一定的角度用子彈剩餘的動能把它反彈了回來，幸好已經威力不大了，即使是沒有共生改造過的右手傷害也沒有很大。

巨大槍聲帶來的震動讓石英玻璃下的伊森有了點動靜，好像十分費勁地想要睜開沉重的眼皮，但他全身都被麻痹了，沒有一點點知覺，想要伸展一下身體卻無法動彈半分，冬眠麻醉試劑的藥效遠比想像中的強大，綁在座椅上的小羅琳還是閉着眼睛甚至跟死了一樣沒有半點反應。

但是現在的澤諾只是撇了一眼他們兩個，根本沒有空去多加註意。震耳欲聾的感覺在慢慢消失，澤諾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個從車頂上掉落下來的那團黑影，緊張的感覺頓時在他的心中炸開。

那是一個男童，皮膚不再是那麼漆黑了，似乎黑色被稀釋了，但是恐怖依舊，沒有鼻子，眼窩是深陷下去的漆黑深淵，裂開至耳垂的嘴巴大張著，對着一個方向怒吼著。

靠，這是經歷了三輪蛻皮過的鬼，經歷了三輪蛻變，各方面的能力都呈幾何式成長，是目前觀察記錄到最大的鬼了。從霍頓博士的推論來說，它們攝食足夠後會蛻皮，每一輪蛻皮就是一次全面的蛻變，每一輪蛻變外貌的改變就像是人類嬰兒長大了三歲的樣子，眼前的這隻鬼跟一個九歲的孩童差不多大，是一隻三輪鬼。誰都不知道它蛻變到最後會成為什麼樣子，會不會跟人類一樣？那麼這個一切都優於人類的新種族會不會替代人類呢？至少霍頓博士的實驗還沒到這種程度。

澤諾看見它的胸膛處被開了一個大口子，前後透亮，還在淌著灰色的血珠。這分明是足以致命猙獰的傷口，左胸膛完全被反器材槍彈炸穿了，跳動的心臟已然不見蹤影，可它依舊還在憤怒地大吼著，長長的猩紅舌頭舔舐著自己的傷口，沒有露出半點垂死之相，澤諾甚至還能感受到它極端憤怒的情緒。

但是還沒有等到耳機那邊的里昂，自開過着兩槍后，就再也沒有下一步的聲音了，耳機里是一片死寂，連頻道中的信號雜音都沒有了。

三輪鬼，雖然能力肯定都很變態，但是是cleaner必須清理的東西，絕對不能放任其成長，不然後果難以想像。捕捉的難度太大了，甚至鹿死誰手都說不好，但是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它已經被重創了！

澤諾深吸了一口氣，直接打開車門跳了下去，一隻手抽出烏茲衝鋒槍掃射着它的傷口處壓制，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把25發9毫米子彈全部傾瀉在它的身上......

「很不錯啊，這麼遠的距離，估計是有三千米了，快到極限射程距離了吧？還能如此完美地命中兩隻鬼的胸膛，但是你為什麼不打頭呢？頭蓋骨硬度不好判斷吧！」

里昂並沒有說話，只是放開扳機，慢慢地站了起來，單方面關閉了通訊的迴路，因為這聲音就在他不遠處的後方，他感到了冰冷的威脅。

「相當冷靜的判斷力，開車在後方跟蹤掩護，發現不對的瞬間就停車尋找適合的狙擊點，用遠處隱蔽致命的打擊來保證己方的勝利，極其優秀的狙擊手啊！但是你判斷錯了一點，就是這一點，就足夠致命了，足夠葬送你們整個團隊。」里昂不接話，那個聲音繼續說了下去。

「猜不出來嗎？它們所謂的心臟是在胸腔右邊的啊，貫穿左胸這樣的傷雖然比較嚴重但不足以讓蛻變了三輪的鬼失去戰鬥力，就憑他們這些半共生的cleaner根本抵抗不了的。」

里昂慢慢地轉過頭，那雙和鬼如出一轍的深淵看向後方，那是一個鬍子拉碴的中年男子，大大咧咧地喝着手中辛辣的液體。

「哇哦，原來是這樣的眼睛啊，這就是你們這群雜種用了一個城市來研究出的成果嗎？簡直就是爛爆了！你自己的意識還清楚嗎？」中年男子怪叫了一聲，戴着手套的手舉起了酒瓶，「趴在地上一定很冷吧，手套可不能給你戴，但是酒可以哦，來一口嗎？伏特加，頂呱呱啊！」

「諾亞·史密森。」里昂看着他的臉，準確地說出了眼前人的名字。

「哇哦，挺熟悉的名字，不過這不是我的名字哦，諾亞·史密森已經死翹翹了哦......」諾亞把瓶子裏最後的一口酒全部倒到了自己的嘴裏，火辣辣的味道驅散了所有的寒冷。

「我是你們的清算人啊！清算你們所有的雜種行為！」諾亞把手中的瓶子往地上狠狠一砸，玻璃碎片四處紛散，又一隻黑色的孩童從他身後冒了出來，又是一隻三輪鬼，兩雙深淵相互的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