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

賀程又不說話了，沒得商量的表情，方錦小小的失落了一下：「都可以，你看著買吧。」

垂著眸，烏黑的髮絲落在肩頭，也許是生病了，讓她看起來像沒人寵的小朋友。

賀程站起身，淡淡瞥了她一眼：「嗯。」

賀程腿長，幾步就已走遠。

她望著男人的背影，久久沒有回神，橫跨很多年的熟悉感再次席捲她的所有思緒，

原來有些人一直都未曾忘記，他與過往歲月一同封在回憶里，只待一朝重逢，便全數托出。

方錦嗤笑一聲，毫不在意的將輸液速度調到最快。

冰涼的液體透過手背，順著靜脈輸送，皮下輕微的冰冷痛感讓她躁動的心也平靜下來。

耳邊小姑娘還在撒著嬌，估摸著聽到了她的話，鬧得更加厲害，溫柔的女人被纏的沒有辦法：「好好好，一會兒回家路上給寶貝買好不好？」

小姑娘破涕為笑，得意的看向方錦，大眼睛里一點淚水都沒有，是假哭。

小孩子比想象中聰明多了，眼淚是她們的終極武器，因為對面是愛她的親人。

方錦哭沒用，因為她知道沒人為她的眼淚買單。

醫院走廊懸挂著一個很大的電子錶，她沉默的盯著看，連鹽水輸完了都沒有察覺，

「啊，姐姐流血了！」，小姑娘清脆響亮的聲音帶著不諳世事的驚訝，

回血的速度極快，透明的輸液管里暗紅色的血液還在不斷往上升，她不慌不忙將輸液調節劑卡死，

護士來拔針的時候，她還在笑眯眯的逗小姑娘：「你看，姐姐的血又流回去了。」

小姑娘覺得很神奇，驚訝的瞪大眼。

「好了。」，護士拔完針停了一下：「回去可以用土豆片敷一下手背，明天你這手背肯定會青。」

方錦想將手背上的醫用膠帶撕掉，在護士小姐姐不贊同的表情又按了回去，露出臉頰一側的梨渦：「謝謝。」

她又坐了一會，無聊的盯著電子錶看，心裡默默的倒計時，

3，

2，

1。

二十分鐘了。

方錦起身，不再猶豫的向醫院門口走去，

穿過走廊，轉角的時候看到了拎著打包袋向她走來的賀程，

她視力很好，在賀程手中提著的袋子中看到了某德基的包裝袋。

賀程也看到了她，加快了腳步走到她面前，語氣淡淡：「完了？」

「…………完了。」

方錦仰頭看他，長長的睫毛打下半圈陰影，彎著眼又重複了一遍：「完了。」

像是再回答他的話，又像是在說別的。

桃花眼裡濃重的喜歡幾乎要溢出來。

賀程呼吸輕了一瞬，掩飾似的避開她的目光，語氣僵硬：「還吃嗎？」

「吃！」

夏夜風輕揚，吹在臉上還帶著一絲微熱，樹葉搖動，方錦熱情的拍了拍身邊的青石階：「坐！」

賀程：「……………」

賀程嫌棄的站著，沒有動作。

這種戶外的石階經歷風吹雨打，還可能被很多人踩過，不知道有多臟。

方錦就這麼仰著頭望他，眼巴巴的：「我真的餓了………」

「餓了就吃。」，他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將食物遞過去。

方錦不接，就那麼仰著頭看他：「你不坐在我身邊我吃不下…………」

賀程：「………………」

可憐死了。

賀程臉色黑沉，只坐下這一個動作好像要了他的命，

石階低，他坐下后一雙大長腿無處安放，一張俊臉臭的很，看起來很是滑稽，語氣硬邦邦：「方錦，別撒嬌。」

方錦笑著點頭，得寸進尺往他的方向移動，直到兩人中間沒有縫隙。

兩人緊貼著，能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女孩身上的香氣在他鼻尖縈繞，比上次車窗的距離還要近，

「………………………………………」

賀程猛然僵住，半天忘了呼吸。

腦海里突兀閃過一個念頭，是柑橘的香味，不是柚子。

「你買了三種味道啊，蜂蜜芥末、經典琥珀、甜辣…………」

方錦興緻勃勃的帶上手套點點點，點到了甜辣的味道，她拿起一個甜辣味的炸雞：「你先吃！」

炸雞懟到男人面前，薄唇沾上了一點甜辣醬，

女孩笑得很漂亮，梨渦淺淺，眼裡盛滿了今晚的星光，

賀程愣神的望著她，

夜色，輕風，少女…………

不知道是誰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背叛了主人。

半晌，他猛然起身，亂了呼吸：「我先走了。」

夜色中，男人的耳尖很紅，一直紅到脖子，他的步伐很快，像是身後有人追他一樣。

可他的身後沒人，只有還舉著炸雞的方錦。

賀程坐進車中，臉上的熱度還沒有褪去，

他手心都是汗，抿了抿唇，嘗到了甜辣醬的味道，嘴角有些上揚，不過立馬又做出皺眉的樣子，

他想，方錦，可真不矜持。

路燈照耀下的後視鏡中，男人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抿唇，

黑色保時捷久久沒有動。

青石階上，方錦回過神來之後，賀程已經走的沒影了，

她先是無語了一瞬，然後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賀程，賀程，賀程，

她心底一遍又一遍念著這個名字，

怎麼就偏偏是這個人，哪哪都那麼合她心意。

她看到了手中的炸雞，一旁的漢堡和菠菜雞蛋粥，於是，好像一切都有了答案。

一個有權有錢有顏又好騙的大少爺，總是招人喜歡的。

夜色中，樹葉被風吹的左右搖動，它不知道是風，它只知道搖動。

那天過後，方錦又去集團堵了賀程幾次，都沒有堵到，發的信息也如同石沉大海沒有迴音，

眼見就要到去古鎮的時間了，她只得回公寓收拾東西，收拾到一半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好久不見。」

方錦靠在門邊，面上帶笑打量著關微：「不久，幾天前不是才見過？」

關微一襲水墨色長裙，襯得她整個人嫻靜又溫雅。

「是。」，關微輕抿唇笑，指了指屋內：「我能進去嗎，有些事情要和你說，在這裡聊是不是有點不禮貌？」

確實不太禮貌，私自找到她家，還硬要進去。

方錦裝模作樣「啊」了一聲：「你不早提醒，我都忘了請你進來坐，不好意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