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第186章 燕巢幕上，危如累卵

第186章燕巢幕上，危如累卵

四更天，雨下的更急了，楚烆到東郊時，水位還在可控範圍內，負責修大壩的水利司官員見到他也有些詫異，但還是上前：「殿下，雨水太大了，您怎麼來了？」

楚烆頭戴斗笠，壓了下帽檐：「情況如何？」

水利司都水官聽到他的問話，面露愁容：「情況不容樂觀，若是雨還不停，剩餘的半段大壩決堤是遲早的事情。」

他說完后，楚烆正要開口，便聽到遠處有人在喊：「決，決堤了！」

「長河水決堤了！！！」

一時之間，人人都往高處去跑，遠處長河水翻滾而來，人在它面前便是渺小螻蟻，自然災害的力量是人無可抵抗的。

「各位大人，此處還能撐多久？」

『殺了我，離開這裏。』

睡夢中的崔瀅伸手捂住心口處，那裏疼痛難忍，她感覺到自己快要被撕裂了一般。

眾人聽到他的話，紛紛下跪，他們也沒想到，殿下會以身犯險。

忽而，遠處傳來一陣哭喊聲，幼童跌坐在水中，哭喊著阿娘，眾人心中一驚，楚烆皺眉，疾步過去將那幼童抱起來。

盧元興對着眾人點點頭，急急離開這裏，這些事情，殿下未雨綢繆，早已安排好，他只要照做就是。

「這，怎會如此？」

門外的晴雪聽到這聲音，急忙推門而進，只見崔瀅倒在地上，她將她抱起放到床上，讓成充去喊太醫。

「大家放心，我們一定會將殿下救出來的。」

「什麼？殿下不見了？」

他這才敢信，沒想到，他直到今日，才發現自己竟是從不知道楚烆的為人。

躲在暗處的人看着他們如今焦急的模樣，將手中長弓收回，離開了這裏。

額間佈滿冷汗，心臟的疼痛密密麻麻，她眼眸一瞬清醒，喘息幾口氣。

而後步子跌跌撞撞，一伸手，香爐被她打翻在地，瓷片碎裂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徹底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陛下息怒！」

『是不是我死了，你才會，才會跟我說，你並非對我真的無意，我問你，有沒有一瞬動心，你才不會說，從未？』

他握著碎裂的香爐，瓷片將他的手割破，血流了一地，他抵着她的額頭，那樣執著的，偏執到討要一個答案。

剛剛那幼童的母親，直接跪到了盧元興面前：「大人，求您快去救救殿下。」

『崔瀅，你憑什麼將我的真心踐踏在腳底，你不屑一顧，你不要它。』

在接到消息的時候，啟帝一開始還不信，畢竟他一直覺得自己很了解楚烆，他不認為楚烆是那種會為了救人，就搭上自己性命的人。

「給朕徹查，朕倒要看看，東郊大壩，究竟是誰做的手腳！」

哪裏都不舒服，哪裏都好疼，理智和情蠱在相互爭奪着她身體的歸屬，她已經分辨不出現實與夢境，只能艱難的下床。

「沒想到，救了我們的，竟然是太子殿下。」

「是，是殿下捨身救了我的孩子，殿下才不是和傳聞中一樣。」

可是他實在沒想到，殿下會深陷險境，若是他有個閃失，他該如何向陛下，向這些苦苦哀求他救人的百姓交代。

丑時三刻，紫宸殿燈火通明，啟帝在接到楚烆消失的消息后，便急召了重臣進宮。

寅時天明，雨下了一夜還未停歇，窗外是霧蒙蒙陰沉沉的天，像是將整座上京城籠罩在其中一般。

桌上鎮尺被他狠狠拍下，眾人頭也不敢抬，只能應下。

她夢到了楚烆，片刻前，好似他還在溫柔的摸着她的頭讓她等他，而後轉眼間便是他毫無聲息的被河水衝到岸邊。

「好，就兩個時辰，勞煩諸位大人想一下抵擋長河水入上京城的法子，我去處理剩下的事情，大水過後必有瘟疫，我不想再發生官州血症的事情。」

可來報的人是盧元興，他一身風雨，身上還掛着雨水，是從東郊急急趕過來的。

「大人，大人，你們快去救救殿下，快去啊。」

他問了一句，水利司官員對視一眼，而後看向長河水，半晌后說道：「兩個時辰，最多到卯時，這裏也頂不住了。」

盧元興側身看着那還在持續上漲的長河水，止不住的憂愁：「派幾個好手，潛入水中救殿下。」

隨着這聲驚呼，幼童被楚烆丟出，有人上前穩穩接住孩子，而楚烆卻被突然倒下的樹榦砸中，摔進了長河水中。

忽而一滴冰涼的雨水不知從何而來，滴落在她眉心，而後洇染開來，四散下，沒入她的發間，她猛地睜開眼：「楚烆！」

「殿，殿下。」

楚烆摘下斗笠，迎面走去，對着趕來的盧元興說道：「將百姓安置好，全部遷入城中，一個不落，若是做不到，孤砍了你的頭。」

天邊的雨還在下着，豆大的雨滴在長河之中濺起波瀾，無數房屋田地盡數被淹沒，百姓看着這一幕痛哭流涕，水利司的官員看着這一幕，更是難受。

盧元興急急走過來，剛要說去尋人，便看到那翻滾的長河水已經衝破抵擋的裝置，滾滾而來，眾人不得已，只能放棄這裏，轉而朝着高處走。

被安置在高處的百姓紛紛議論起楚烆，一句接一句的話，皆是愧疚，為自己之前對他的誤解感到愧疚。

崔瀅捂住頭，記憶交錯，如破碎的鏡子一般，歷歷在目，飛散開來。

他們專門負責治理河道，卻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說完，他便過去同正在佈置抵抗長河水的官員一起，盧元興鄭重點頭，讓手下人以最快的速度去疏散百姓和災民。

這還是傳說中那個暴戾恣睢，肆意殺人的太子殿下嗎？

「還愣著幹什麼，快去」

眾人議論紛紛，啟帝咳嗽了幾聲，緊皺眉頭呵斥：「你們在家中睡得倒是安穩，朕的兒子衝到東郊，生死不明！」

他說他什麼都沒有了，他一無所有，他誰也留不住，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東郊大壩崩塌那日，殿下就來過一次。」

「頭，好疼。」

「殿下小心！」

如今殿下生死不明，若是長河水沖入上京城，後果不堪設想。

『瀅瀅，你知道的，唯有我死，此局可破，否則你我都逃不脫的。』

水利司官員看着這一幕，震驚到簡直不敢去信，殿下他為了保護一個孩子，全然不顧自己安危。

「不，不是的」

燕巢幕上，意思是燕子把窩做在帷幕上。比喻處境非常危險。出自《左傳·襄公二十九年》。

危如累卵，比喻形勢非常危險，如同堆起來的蛋，隨時都有塌下打碎的可能。出自《韓非子·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