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水重生

「你們這些死人還楞著做什麼!趕緊救人吶!若是二小姐有個好歹，咱們都別活了。」

頭部傳來陣陣劇痛，不知是誰正用力推壓著自己的胸口，口鼻處溢出的池水嗆得她咳了起來。

嗆水的感覺實在難受得緊，何筱筱驀地睜開眼睛。

只是一抬眼她便和一個少女對視上，見她終於醒過來，那個少女頓時紅了眼睛。

「二小姐，你可醒了。」少女見她仍在不停嗆咳，趕忙小心扶著她起身。「嚇死奴婢了。」

何筱筱懵懵地看著少女，腦袋裡仍然是一片混沌。

「二小姐，奴婢是檀音吶。」少女哭著說道，一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側。「你還認得檀音嗎?」

還不待她回話，一陣眩暈襲來，這位被稱作何筱筱的女娃娃又暈了過去。

何筱筱，承恩侯府的二小姐，母親是當今南詔國珺帝的同胞妹妹一一成國長公主，她還有個比自己大三歲的親哥哥。但因為成國長公主和承恩侯夫妻之間不甚和睦的緣故，她與哥哥何熙是常年隨著母親住在公主府中的。

因著今日是承恩侯府老夫人李氏的壽辰，侯府大擺筵席，成國長公主才會特意帶著一子一女返回侯府為老夫人賀壽。

本來何筱筱是和何熙在一處的，只是何熙臨時被宮學喚回，才只留了檀音等人陪著她在侯府花園裡頭玩耍。

檀音本是成國長公主從宮裡帶出來的人，因著她的沉穩、貼心，長公主特意讓她做了何筱筱院里的一等侍女。

看著自己一手抱著何筱筱，渾身濕透又撞破了頭的可憐樣子，檀音此時只恨不得打殺了罪魁禍首。

「大公子既然惹下禍來可別慌著走，方才要不是你牽著那惡犬追著二小姐不放，二小姐怎麼會跌入水裡!」檀音看著男童恨恨道。「素音你還呆站著做什麼，還不趕快去稟報長公主殿下!」

被稱作素音的少女立刻加快腳步。待要離開此地時忽又想起什麼似的，揮起手使喚著周圍長公主府的下人。

下人們三兩下地圍住了牽著黑狗的始作俑者。

「你們好大的膽子!這是承恩侯府，我是承恩侯府里的小爺，是你們這幫奴才秧子能攔著的?!」池邊牽狗的男童被見無法脫身，沖著檀音喝罵道。

「大少爺，奴婢等的身契可沒簽在承恩侯府。」檀音抱緊了懷裡的女童起身，冷臉看著男童說道。「你害了二小姐，奴婢便是拼了命，也要拉著大少爺，等到長公主殿下過來處置了再說。」

此時的成國長公主正陪著婆母在前廳見客，聽聞素音來報何筱筱落水，嚇得手腳都發了軟，顧不得滿廳賓客徑直起身離開。

見她神色如此難看，她的婆母一一承恩伯老夫人一時也有些慌神。

聽聞是侯爺的庶長子何至縱狗傷人，害得二小姐落水險些去了半條命，李氏大驚失色，轉頭匆匆和管家婆子交代了兩句，也跟著去了後院。

春心苑中。

檀音抱了何筱筱，慌得面色發白。

如今方才入春沒兩日，池水仍冷得緊，何筱筱一身衣服全部濕透，此時只窩在檀音不住地打著寒顫。

「曲音，快去府里馬車取二小姐的替換衣服來。」好在檀音已經漸漸冷靜下來，指揮身邊諸人。「松音去外頭迎著殿下。」

等成國長公主見了床榻上眼神懵懂的何筱筱，眼淚立刻就落了下來。

「筱筱別怕，母親來了。」成國長公主驟然聽聞女兒落水又撞到了頭，強撐著挪動步子，跌坐在床榻邊擁了女兒入懷。「別怕別怕。」

承恩侯府老夫人李氏停在外間，看著被公主府下人圍住的庶長孫，不由嘆了口氣。

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承恩侯本就娶了長公主這個祖宗當續弦，現如今前面生的庶子不但不夾著尾巴做人，竟還敢傷了她的寶貝女兒。

她雖見不得孫兒受苦，但長公主是尊全家都得供著的大佛，如此一來，她的至兒……

老夫人李氏趕緊對身後跟著的嬤嬤耳語了幾句。

「你速去請侯爺過來。」

大夫被匆忙帶進來看了何筱筱的情況，好在檀音處置及時，何筱筱的身體並無大礙，額頭上的外傷只待消腫了便好。

不過何筱筱年紀小，驟然落水受了驚嚇，安神的湯藥少不得要喝上幾天了。

聽了大夫的話，床邊眾人總算安下心來。

外間，承恩侯何乘聽著嬤嬤稟告，匆匆從前院的筵席上退了下來。

一路上，他已從下人們口中得知前因後果，小女兒之所以會出事，是因為她在花園玩耍時遇上自己的庶長子何至。

何至領著自己養的大黑狗嚇唬小女兒，小女兒一向怕狗，何至故意縱犬驚嚇她，她在躲閃間一步步被逼退到池邊，不慎踩到生了青苔的鵝卵石才會跌入池中。

待何乘步履匆匆行至春心苑外，何至的生母李姨娘正滿臉愁容地守在苑門外。

「見過侯爺。」李姨娘紅著眼眶上前行禮。

「你怎麼來了?」何乘聽到苑內成國長公主正在高聲質問下人的聲音，不由皺起眉來問道。

「都是妾身沒有看管好大少爺。」李姨娘撲通跪下來。「累得二小姐受苦，長公主殿下要懲罰大少爺也是應該的，妾身只是希望殿下別傷了大少爺性命。」

「你莫要胡說，筱筱身體應該並無大礙，殿下哪裡會要了至兒性命。」何乘示意跟著李姨娘的侍女將她扶起身來。

偏偏此時，得知何乘前來的成國長公主恰好走到苑門處，聽見了何乘與李姨娘的對話。

「筱筱是我掌珠，就算她只磕破了一絲油皮，我也必定不讓何至好過。」成國長公主冷著一張俏臉，斜覷著李姨娘不屑道。「侯爺倒是真心疼自己的兒子和愛妾。」

說罷，成國長公主拂袖而去。

何乘沒再和李姨娘說話，只快步追上了成國長公主。

何筱筱被檀音抱在懷裡，打量著房間里的人。

早在成國長公主來之前，她就清醒了。

睜眼瞧著身邊的一切，何筱筱嚇了一跳，但因良好的教養，她仍保持著不動聲色。

這明明是自己年幼時在承恩侯府的房間，眼前的母親年輕了十多歲，就連出嫁已久的檀音都是一副少女模樣。

何筱筱抬頭看著成國長公主的臉，想到了她在自己意外身故前苦勸自己出嫁時的模樣。

『筱筱，皇後娘娘的賜婚懿旨已下，此事便只能這樣了。』

『你若不嫁李旭，便只能隨二皇子幽禁一生，日後新帝上位說不準還是要發落他的，到時你要如何自處?』

『筱筱，就當是為了你哥哥。』

『筱筱，母親求你，嫁了吧。』

自己的母親是當今珺帝的嫡親妹妹，因為自己與二皇子鍾離珏的婚約，才會在儲位之爭中選擇了鍾離珏。

偏偏這場儲位之爭笑到最後的是為嫡為長的鐘離珩，落敗並被圈禁的人卻是鍾離珏。

母親因為選錯了人轉眼失勢不說還得罪了皇后，連著何筱筱原本令人艷羨的婚約也成了燙手的山芋。

是何熙在珺帝殿前長跪一日才求得原本的賜婚旨意作廢，偏偏皇后遷怒何筱筱，又一道懿旨將她指婚給一個叫李旭的破落士族子弟。

這樣的人放在以前，成國長公主便是覺得他連為女兒提鞋都是不配。

但是為了今後還要在大皇子身邊辦事的何熙，成國長公主只得認命開始為她置辦嫁妝。

卻是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呢?

何筱筱腦中一片恍惚。

她好像是遇到了什麼事，然後就回到了這兒。

是何事呢?

不知怎的，何筱筱脖頸處一陣銳痛。

如此雙眼一熱，她忍不住滾落了幾滴淚珠。

眼見何筱筱忽然落淚，檀音連忙上前詢問她是否有所不適。

「筱筱?」成國長公主心驚，低頭看向女兒。

「母親。」

打從落水后被救下，醒來的何筱筱一直未曾開口，眼下聽到她喚了一聲母親，成國長公主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前廳里，老夫人李氏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地上跪著的何至，何乘的長女何菀侍立在她身側。

待看到何乘出現，何至眼睛一亮剛要辯駁，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何乘一腳踹倒。

雖說何至只是個庶子，到底也是自小養在跟前的，李氏見他倒地不免心疼，下意識便要開口為他求情。

「祖母，你喝口茶。」何菀忽然遞過一盞茶水，說道。「筱筱還在裡屋，大哥哥犯了錯實在該罰。」

想著裡屋的成國長公主，李氏嘆氣接過何菀遞過來的茶水，自然知曉何菀的意思不再開口。

「爹爹，我知道錯了，我本來不過是看她怕狗的樣子好玩，才想著逗逗她的。」何至哭嚷著為自己解釋。「沒想到她那麼膽小，為了躲狗竟能跌到水裡去。」

何乘冷臉聽著，不待何至繼續往下說，又是一腳踢得他說不出話來。

「你身為兄長，不知道照拂幼妹，犯錯后亦不知悔改。」何乘在李氏身邊空位坐下。「去祠堂請出家法行杖責三十，事後祠堂罰跪十日。」